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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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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义还引用了“死者复生,生者不愧”的名言强调自己的立场,意思是,接受了死者生前的委托,一定就要履行承诺,即使死者复生,见到我,我也能当面无愧。“死者复生,生者不愧”这话是从前晋献公时代的老“荀息”说的,老荀息受命辅佐晋献公与骊姬的儿子公子奚齐,最后把孩子辅佐死了,自己耶以身殉主,是晋国的一段慷慨往事,谁都知道。肥义引用荀息的话,仿佛把一种不详的预言,撒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赵国上空。公元前三世纪初赵国天空的色泽,正一刻不停地暗淡下来。
  李兑碰了一鼻子灰,说了句“诺,子勉之矣!”就走掉了。意思是,OK,那您好自为之吧。接下来,李兑与公子成沆瀣一气,预备浑水摸鱼,捞取赵国的权柄。俩人像质子跟电子一样抱成一团,并且通过化学键不断联络其他各家势力,滚成一党,欲专朝政。不提。
  肥义这里,虽然看出公子成、李兑的专权野心,但总不能因为这俩四处结党就抓起来吧,特别公子成是赵主父的叔叔,地位崇高。对于赵主父的大儿子“公子章(big)”的不臣之心、谋害异母弟弟之意,他也没法向赵主父揭发,因为首先没有证据,二是赵主父老牛舔犊子,还是很喜欢公子章(big)的,所以才封他为君。肥义没法插进嘴去罗嗦,只能多作准备,一旦事发,拼死保护幼主公子何(small)而已。
  总之,公子成、公子章,他都惹不起。是凡“公子什么”,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国君亲族,特权阶级,不受外人制约。肥义这个外人,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只能等着激变的那一天到了,自己拼上老命,有死而已,尽进人臣的道义罢了。这是传统的分封制下,让宗族成员受封、蓄势以至于力量足以干政的后果啊。秦国就比较好,秦国扼制宗族分封(六国封君的多是王族亲戚,而秦国封君的多是功臣),聘用职业官僚来管理国家。这些职业官僚,就好控制的多,谁不老实,交付大理寺卿处理,轻的革职为民,重的菜市口问斩,说解决就解决了,轻松优美。所以说呢,法家的改革好,他的核心措施就是抑制分封,从而达到强化王权的最高目的,客观上稳定了政治。而代替分封的职业官僚机制,又迅速提高政府效率,客观上壮大了国力。
  (顺便说一句,现在看电视剧,一个古装美女,对着一个落魄书生,或者一个有钱地主的儿子,一口一个地喊他公子:“公子——!您忘了雨伞了耶~。”其实,公子哪能这样滥叫呢,一定是公——即国君(比如晋文公)的儿子,才能叫公子。) 
胡服骑射十 
  公元前296年,在外面一直奔波作业务的赵主父,终于把“六五”计划完成了:在当政第30年,一举攻克中山国,赵国新开疆几百里。他带着三军业务人员,得胜凯旋,在邯郸城里摆宴五日,全国同庆。次年,正值胡服骑射改革以来的第十年,为了总结十年改革的丰硕成果,赵主父召开全国干部工作会议,继往开来,研究和明确下一阶段工作的“重中之重”。群臣都聚在朝堂上,就进一步促进西部攻坚(就是打秦国啊)、巩固提高和深化国内改革,等一系列重大国际国内议题进行了热烈讨论,并且给年约14岁、称王听政的“公子何small” 拜舞施礼。
  群臣依班次高低,顺序下拜。下拜的姿势是这样的:跪姿,撅着屁股,两手叠加落地,脑门缓缓下降,触在双手前方的地上(这叫作稽首);抬头,再重复一遍,二次以头触地(这就叫再拜稽首,是礼节中的最高级,低级一点的可以以头触手,叫做拜手)。随着再拜稽首,口中还要称道:“下臣某某,拜见大王!”
  公子何(small)在上边,则以揖手礼相答。揖手,俗称作揖,它跟武林大侠的抱拳、拱手不一样。抱拳或者拱手,那是古代军礼的遗迹,双手相拱,内收近胸。而作揖,是文士的礼仪,双手相拱,外推,小臂与前胸成45度,好像烧香拜佛爷的样子。必要的话,还可以前后摇晃小臂,配合着嘴里面念念有词的寒暄。
  “公子何small”正是半熟少年,位居朝堂中央,他表情僵硬,举起手来,局促不安地答应着的群臣,好像是在数钞票,而且是替别人数,边数边望一眼旁边的赵主父:下一步该干吗了呀,放进保险柜里吗?——要不您再点点?
  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美女妈妈吴娃,红颜天妒,在六年前去世了,留下这个六神无主的孩子。赵主父从这六神无主的孩子脸上,联想起木鸡俩个字。他立刻为自己的想象自责,觉得对不起孩子死去的妈妈。不过,吴娃死后,赵主父对这孩子的爱,无论如何是松弛了,就像一颗美丽的苹果树,遭虫子蛀死了,树梢上剩余的一颗苹果,也缺了光泽,失了可爱。赵主父直想把他摘了扔掉(当然,这可能是我估计得过于严重)。
  这时候,另一个大苹果,来自代地的封君公子章big(大儿子),也到窗口来交费了,我意思说,也顺次来给小王——公子何(small)施礼下拜了。他俯首贴耳趴在地上,灰头丧脸,耸肩称臣,一副可怜相,不禁心生怜惜。老大这孩子,本来是太子来的,现在却向自己的小弟弟匍匐施礼,唉,都是因为他妈妈(韩后)死的更早,现在弄的这样落魄颓然。当然,也怪他妈不漂亮,要是有吴娃那么漂亮,就┅┅至少她话少一点也行啊。唉,吴娃虽美,不也死了吗,皓齿红颜也好,雀斑陨石坑颜也好,不都是如烟的过往了吗。只是,弄得这孩子,凭空丢掉了太子的位置,成全了上边的小“木鸡”。这孩子以前,也还曾随我领兵出征过的呀。赵主父犹豫着,要不要把老大也升为王呀:让公子章(big)和公子何(small)都当王,一国两治。赵主父对自己的大胆设想表现出震惊——他这一辈子,净是稀奇古怪的想法了。
  如果让小儿子公子何(small)呆在邯郸继续为王;再把封于代地为君(安阳君)的公子章(big),提升为王,所辖地区依旧是代地。一国俩王,不易乐乎?让所谓“代地”,位于河北省北部,河北蔚县地区,是后代号称“燕云十六州”中的代州。(燕云十六州是后代的称谓,是从北京到山西大同一线六百里的边塞重镇,地处边北,临近内蒙古,历来是兵家虎踞,异族盘桓之地。代地在这条线的中间点,位于山西、河北的交界,恒山脚下。这样一块重地,如果分离出去另成一国,会不会削弱赵国本土呢?
  关于一国两治、二王并立的问题,成了时代的一块心病,赵主父手持两端,犹豫不绝。
  虽然赵主父还在犹豫,但会议结束了。就像现代企业开完会要出去“拓展”一样,赵主父这里开完会,也要玩。公元前295年,雄才大略、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结束了全国干部工作会议后,不顾会议疲劳,发挥连续作战的优良传统,与部分与会人员驱车到邯郸郊外八十公里一处历史名胜——沙丘,度假疗养。
  赵主父住在沙丘一处离宫里。宫外正是夏树成丛。晚间,趁热退的时候赵主父在外边走走。夏日的步子还不算匆促逼人,但花朵已不像春天那么多,郊外这样冷僻的地方,只有绿色是放心地汪洋着,点尽优势。绿,可以不做提防地平安地绿下去,一时不会有寻衅的人要干涉它。但是,却有寻衅的人要干涉人。赵主父的大儿子——公子章big,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图谋“大事”了!
  公子章big和他的狗头电子“田不礼”,从封地上(代地)带来了很多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田不礼不愧是“相”,鬼主义多,他说:“以我们这样有限的人手,正面进攻邯郸是没戏的,好在赵主父带着小王公子何(small)都到这沙丘别墅区来了,各自分开居住,不在同一处宫院。猛虎脱山,护卫有限,正是我们朝小王公子何(small)动手的好机会。我们的恐怖份子有很多擅长杀小孩的,结果了公子何(small),赵国未来就是您的了!”
  公子章big这时候二十六岁左右,担心道:“但是,主父能不能答应啊?”
  “主父跟你还是有感情的。再说,我们不承认杀人就是了,是山贼杀的,(是拉登杀的)。您快决定吧,今天不动手,以后我们回了代地,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那我们怎么动手?”
  “我们派人诈用主父的名义,召公子何(small)出来。他一出来,就咔嚓!把他咔嚓掉!”说完,田不礼拿起个大斧子。
  当时正是黄昏,公子何(small)正在自己的离宫里看着宫人一盏一盏地点灯。暮色仿佛沉烟。当时油灯瓦数小,没有几十盏,照不亮一间大房子。忽然侍者禀报:“主父身体不适,请您过去探看,车子就在外面。”
  油灯里散发出奇谲的味道,那是灯油中的香料在燃烧。公子何(small)振衣欲起,御前武警总干事“高信”拦住:“且慢,相国肥义从前布置过,大王您不能草率外出,按照我们的防恐程序,相国肥义会先行一步。”
  于是,肥义被请来了,听完情况后面色冷峻,坐上车直奔主父的方向去滚地雷,相陪于他的只有一两个侍从和五六颗夏日夜晚的萤火虫。萤火虫好奇地飞着。暗淡的远天尽头,依稀可以分辨出炉膛里的灰烬一样的,是天堂远处日落后的遗景。
  刚刚靠近主父离宫,肥义突然有了夜投荒村的感慨,脑子像被洗过一样,人生恍如寄旅,政治上的斗争,都当不起青郊夜色的凉风啊。肥义刚要大彻大悟,来自代地的十几名黑衣恐怖分子,像一群蝙蝠从草丛里联翩窜出。肥义看见月光,月光正附着在青幽的大戟主刺上直插过来,噗哧一声,月光消失在肥老相国的身体里。来不及叫痛,戟尖带着血快速地抽出,再一转手,戟的小横枝拦腰一钩,硬生生把肥义钩下车来,另一个恐怖分子手中的大斧子在月光下扬起,吭地一声,一声,又一声,他把很多月光剁进了肥义的脖子里。飞舞的萤火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长着复眼,却仍然大惑不解。
  老相国肥义惨死在沙丘野道,实现了他“死者复生,生者不愧”护卫少主的千金一诺。
  恐怖份子抱起肥义的头颅给小队长田不礼验看。咦,怪了,下巴怎么长出胡子啦?还是大胡子,白的,咦?这不是老肥吗!不是小王(公子何small)呀! 
胡服骑射十一 
  公子何(small)正呆在离宫里等消息,肥义老师怎么还不回来呀?身边都是焦急的空气。突然,宫院的大门给出响亮的回答,田不礼带着恐怖分子和一群看热闹的萤火虫从外面猛攻宫门,烧门的火光和萤火虫一起烂漫摇摆。武警总干事“高信”赶紧带着人冲出去搏斗,两部杀人机器硬碰硬撞击在一起,剑戟的拼杀声和惨叫声让双方都不寒而栗。田不礼之徒已经冲进燃烧的大门,向高信发动全力进攻,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果对手。然而他过低估计了武警部队的反击能力,反恐练习是肥义从前一再叮嘱的重点工作,高信一边指挥抵抗,一边迅速在夯土的台子上用车子搭建掩体,退守到台子上,凭借台子高度优势向下射击。
  由于高信拼死抵抗,并且公子章(big)毕竟从代地带人不多(以贴身仆从身份来的),他们暂时退出燃烧的院子,在外面修整之后再次进攻。公子何(small)的宫院被越来越多的死尸所装饰。
  史书上没有记载赵主父对战斗的进程是否知晓和有否干涉,这里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呆在远处自己的宫院里呼呼大睡,只在梦中看见一点火光;另一种是他随后赶到现场,但是进攻一方并不接受他停手的指令。史书上没有给出答案。好在答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史书上接下来谈到了公子成、李兑一伙,成功地利用了赵氏家族内的这次惊变,实现了其个人专权赵国的野心。
  这两个人是怎么得到沙丘事变消息的呢?一种可能是他们也参加了这次拓展训练,一见事发,火速去喊兵马前来平乱,但是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为零,因为赵主父完全也可以调来兵马并自行指挥,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公子成二人抢先调来了忠于他们的兵马。我们只能理解成二人早有准备,虽然没有参加沙丘拓展训练,但对公子章(big)之乱早有预测,当他们的耳目从沙丘跑回来报告了事变的发生,他们立刻驱动整装待发的四个城邑士兵前来干涉,火速赶奔沙丘出事现场,并且阻止了赵主父等人的调兵使令,以便二人实现混水摸鱼的不可告人的野心。
  这四个城邑的军人都是公子成、李兑自己手握的,而且是职业军人,他们一开来,立刻把区区数十名恐怖份子冲散,在公子成、李兑指挥下冲进事变现场救出瑟瑟发抖的小王公子何(small),另一支则猛追恐怖份子田不礼等人。田不礼一见事急,殿后掩护,被追军杀死。公子章(big)夺路前逃,拼命往主父离宫那边跑,一头冲在大门上,发出猪嚎:“快开门啊,快开门啊,要杀人啦——!”
  赵主父赶紧打开门看,是自己蓬头垢面的大儿子,鞋子和几颗牙齿已经跑丢了,外边的战车带着兵也撞上来了。好在车子有刹车装置,砰地勉强刹住在门槛上,卷起古代的一团尘土。
  “这是怎么回事?要造反吗???!!!”同时用胳膊护住大儿子。
  “主父——”李兑站在车上说,“公子章(big)发动恐怖袭击,如果不是我们赶来,小王公子何(small)已经丧命了。快请主父交出这家伙,以正刑法。”说完,在车上拱手。
  如果你是赵主父,你会怎么办呢?赵主父把公子章(big)先放进院内,然后轰走外面的兵车,关上宫门,他就是这么作的——总的先把孩子叫进去了解情况吧。但是公子成、李兑的不臣之心已经逐渐展露,他们并不走人,而是用大兵把赵主父的离宫团团围住,扯着嗓子,敲着鼓喊:“放人、放人、放人!!!”
  李兑说,你们这么喊喊错了,应该是:“交人、交人、交人。我们是不会放过弑君未遂犯公子章big的。”
  于是,大家喊:“交人、交人、交人!!!我们是不会放过弑君未遂犯公子章pig的!”
  李兑说:“笨蛋!后半句不用喊!!而且是big,不是pig。”
  “笨蛋,后半句不用喊!!”大家说,“而且是pig,不是pig。”
  不提这些没脑子的士兵(他们虽然没脑子,但是忠于公子成和李兑,这也是二人长期阴谋串连的成果),单说公子章(big)躲在宫院里,史书上没有告诉我们,他在这个意外频生的夏日里,对赵主父说了什么,有没有坦白交代自己的害弟阴谋。但即使不通过公子章(big),外面兵士的大嘴巴,也会让赵主父知道下面这些事实:
  1、公子章(big)阴谋袭击了其弟弟公子何(small)小王。
  2、公子章(big)失败了,但是肥义相国为保护公子何(small)而死。
  3、小王公子何(small)还活着。
  4、公子成、李兑表现出很不友好的态度,强行作主要杀死公子章(big),并且围在了宫外。
  赵主父需要作出如下几个决策:
  1、是否要交出公子章(big)。交出就等于判其死刑。
  2、没有第2了。
  事实上连第一也没有。现在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公子章(big)阴谋袭击其弟的罪行了,而是外面大兵围困不撤的反常情境。关于公子章(big),虽然谋害公子何(small),但并没有得逞,这是不是要判他死罪呢?自己的这两个孩子,是必须死掉一个呢,还是都活着,还是都死呢?还是死这个活那个?还是活那个死这个?接下去还可以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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