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中世纪文学史-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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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其中有国语写的 《春香传》、《烈女春香守节歌》，有汉文写的《春香
传》，和用新小说体改写的 《狱中花》。就思想性与艺术性来看，公元19
世纪初叶出版的全州土版《烈女春香守节歌》最为杰出，故事原貌保留的也
最为完整。
小说《春香传》的历史背景，是朝鲜封建社会行将崩溃的李朝末年。这
时，两班贵族与农民之间的矛盾空前尖锐，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市民阶级反
封建的斗争也日益加剧。公元18世纪时，李朝统治者推行所谓“英正治世”
的复古政策，它不仅没有减轻人民的负担，反而加重了对人民的剥削压榨，
社会更为混乱和腐败。曾被粉饰为“太平盛世”的李王朝已岌岌可危，处于
崩溃的边缘。
《春香传》以退妓（即退出妓女籍的人）之女春香和贵族公子李梦龙之
间的爱情为主线。小说分上下两卷。上卷写春香在荡秋千时，被游览广寒楼
的南原府使李翰林之子李梦龙看到，李对她一见倾心，热情地向春香求婚，
春香同意与他订下百年之约，瞒过李的父母，结成夫妻。不久李翰林升迁，
离开南原，李梦龙迫于门第关系，无法带走春香，二人只得挥泪而别。下卷
写南原府使的继任者卞学道点传艺妓，强令春香当他的侍妾，春香誓死不从，
被严刑拷打、下狱。李梦龙在京城中了文科状元，被钦点为全罗御史。他化
装为乞丐，暗行访察民情。进入南原境内，惩办了卞学道，救出春香，与她
团圆，一同进京，“共享富贵荣华”。
《春香传》虽然是一部爱情小说，但它与中世纪关于才子佳人的同类小
说不同。作者把爱情故事与当时的社会问题紧密联系在一起，展现了朝鲜封
建社会的广阔画面，反映了人民大众与官僚政治的尖锐矛盾，批判了封建的
等级制度，从而歌颂了坚贞不渝的爱情。
主人公春香是一个纯洁善良、温柔贤淑、勇于追求爱情幸福并具有顽强
反抗精神的理想的妇女典型，作者在塑造这个人物时，把人民群众的美好生
活愿望凝聚在她的身上。她“知书达礼”，“谙晓音律”，“容貌出众，仪
态端庄”。但因母亲的“退妓”身份，使得她为封建社会所不容。她虽地位
卑下，人品却在那些贵族们之上，她从不阿谀奉承，而是保持独立的人格，
“许多权门世族，两班才子及闲良，来到此地，都欲登门求见春香母女，却
一概不理不睬”，受歧视的处境，使春香萌发了强烈的反抗意识，所以当李
梦龙见到她惊人的美貌去招呼她时，她断然斥责：“你对闺阁女子呼来叱去，
实在有失体统”。后来发现李梦龙确实出自真情实意，便毅然地冲破封建礼
教的束缚，与之相爱并结为夫妻。婚后不久，李梦龙被迫随父进京，与春香
分手，春香义愤填膺，向等级森严的社会发出强烈的抗议：“两班贵族，个
个狠毒！尊卑贵贱，委实可恨！”她对造成自己悲剧的社会充满着仇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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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卞学道的专横与霸道，春香宁死不屈，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即使囚禁死
牢亦坚贞不移。春香的爱情追求具有进步意义，它冲破了封建包办婚姻制，
否定了封建的等级制度，她的追求表达了当时老百姓向往幸福生活的理想和
愿望，她是封建时代平民女性的高尚情操和道德风貌的体现者。
李梦龙虽然出身豪门，但不同于一般的贵族子弟。他接受了先进的社会
思想，以平等的态度与“贱妓贱妾”之女春香真心相恋，并真诚地爱护与尊
重春香。当了大官之后，他仍能对春香矢志不移。更具进步性的是，李梦龙
同情民众的疾苦，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他在乔装私访的过程中，接触了许
多劳动人民，了解他们的痛苦及卞学道之流的罪恶，他清醒地意识到了劳动
者与统治者的尖锐对立：“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百姓膏；烛泪落时民
落泪，歌声高处怨声高”，对现实有清醒的认识。最后他严惩贪官卞学道之
流，为人民伸张了正义。李梦龙是一个清官的典型，在他身上寄托了人民朴
素的政治理想和愿望。
与春香、李梦龙相对立的形象是卞学道，他是个“文采有余而道德不足、
刁钻古怪、阴险刻毒”的贪官污吏的代表。他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传艺妓；
当他残忍地迫害春香仍达不到目的时竟判她死刑。就是这样一个贪官，在老
百姓面前大耍淫威，见到上司却胆小如鼠，作者以讽刺的漫画笔法描写了他
见到御史时狼狈不堪的丑态，充满鄙夷之情。
作品中还出现了一些封建社会下层人民的形象；街头巷尾的百姓、农民、
民间妇女等，通过他们对春香遭遇的同情议论，表达了广大群众的爱憎。而
且这些群众对情节的发展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春香传》是一部在民间创作基础上形成的现实主义作品，它采用的是
民众所熟悉的艺术形式，富有民族特色。小说中的人物对话及对事件、场面
的叙述都接近民间口语；广泛地引用民间歌辞、歌谣、俚语、警句等，符合
老百姓的欣赏心理。
小说成功地塑造了春香、李梦龙、卞学道三个人物，在主人公的心理活
动的描述及自然景物的描绘方面鲜明、生动。例如描写李梦龙初见春香之后，
回到书房，一心只想春香，精神恍惚，仿佛春香无所不在，读书读出的竟是
“春香”，把一个多情公子的单相思刻画得逼真而感人。作品中的景物也被
染上了作者的主观色彩，同样的处所，因心境不同而呈异相。
作为说唱脚本小说， 《春香传》的戏剧特点也很突出，情节发展迅速，
矛盾冲突尖锐，人物语言和动作扼要、简明，尤其当主人公感情达到高潮时，
往往用唱词来抒发内心的激情；有时还通过唱词来描写人物的外貌和举止，
从侧面烘托人物形象，这些都是唱剧具有的特点。
《春香传》问世以来，产生过巨大的社会影响。它是朝鲜古典文学中读
者最多的一部；当时由于它思想的激进而被封建文人诬为“淫书”，长期禁
止阅读。但人民大众一直视它为表达自己意愿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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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朴趾源
朴趾源（1737—1805年）是李朝后期实学派的代表人物，是一系列以社
会改革为题材的短篇小说的作者。他的主要活动在公元18世纪后半叶，这是
一个市民意识增长的时期。随着经济的发展，旧的意识形态不断受到挑战，
一些敏感而关心祖国前途和民族命运的学者，开始寻求新的思想文化和改革
社会的道路。一些学者提出要研究有益于国计民生和社会进步的学问，实学
派的思想由此诞生。朴趾源对这一思想的发展作出了贡献。朴趾源出身“冠
冕大族”，他幼年丧父，在刚直不阿、廉洁清贫的祖父抚养下成人，他受过
良好而正直的教育。由于他耿介孤高，人到中年仍无半点官职，生活贫困潦
倒，至43岁作为随从来到中国的北京、热河省承德，写下了著名的《热河日
记》。晚年专事著作。
《热河日记》26卷，是他实学思想的汇集，它介绍了西欧的先进科学，
其中的地球公转论，引起朝鲜国内学者的震动。书中对中国的戏剧、音乐均
有评价，对朝鲜当局的腐败也有所批判，涉及了经济、军事、天文、文学、
社会、风俗等等，笔锋犀利，表现出作者敏锐的眼光和广博的知识。
朴趾源在哲学上具有一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他认为世界的根源始于微
尘，即物质的微粒子，由于微粒子的各种方式的组合而产生了万物，也包括
人类。在他的《农课小抄》中，他叙述了选种、收割、打谷等农事操作方式，
这是他的“利用厚生、国强民富”理论的实际运用。他的民主主义倾向体现
在主张改革社会的不合理制度上，他主张废除嫡庶差别，反对地方、身份差
别，提倡关心和救济灾民，应执法严明公正；他还主张寡妇可以再嫁，反对
封建的贞操观念。
朴趾源在文学上的主要贡献是他的短篇小说。他的美学主张也颇为先
进，他反对形式主义，反对盲目追随中国古典诗文，而要通过文学创作来宣
扬自己的社会改革思想。他作品的主题基本上是现实社会中的重大问题，其
笔下的人物是公元18世纪朝鲜各个阶层的代表。他往往揭露、批判、讽刺两
班贵族的寄生性和愚昧、伪善、不讲道德；肯定那些为社会作出实际贡献、
有高洁的志向和远大抱负的人们；而对生活在苦难之中的人们寄予了无限的
同情。
《两班记》篇幅不长，却辛辣地讽刺了穷途末路的两班贵族。它通过一
个穷两班向一个富地主出卖称号的故事，来揭露两班贵族不劳而获，横行霸
道的特权。作者并未作任何主观评判，完全通过客观叙述和人物的对话来暴
露两班的嘴脸，充满嘲笑与挖苦。例如两班的生活方式是：
盥无擦拳，漱口无过。长声唤婢，缓步曳覆。
尽管到了饥寒交迫的地步，架子是不放下的：
忍饥耐寒，口不说贫……手毋执钱，不问米价。
他们可以任意占用邻里耕牛和劳动力；一旦当了官，穷奢极欲，摆尽威
风。连财主看到这些仗势欺人的劣迹，也直伸舌头：岂不成了强盗？于是掉
头而去，“终身不复言两班之事”。
关于两班士大夫的无能而伪善及对权势的阿谀奉承，在小说《虎叱》里
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作者借一只老虎之口来痛斥两班儒生北郭先生，他“学
问渊博”，“行年四十，手自校书者万卷，敷衍九经之义，更著书一万五千
卷”，他受天子及诸侯嘉奖，是受人尊重的大学者，却偷偷和一个有五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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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而父姓不相同的“节妇”私通。有次他又与这个寡妇私通，被寡妇的儿子
撞见，他狼狈不堪，仓惶出逃，竟跌入粪坑里，爬出来又遇到一只老虎，他
向老虎求饶半天，老虎痛斥其丑陋行径，最后因他过于肮脏龌龊，竟不屑吃
他。作者用入木三分的笔勾勒出士大夫的卑劣无耻的嘴脸，使其礼教外衣掩
饰下的丑恶灵魂暴露无遗。
朴趾源最杰出的小说是《许生传》，作者对社会的理解与看法在这部分
作品中有充分的体现，并塑造了体现自己社会理想的人物。儒生许生学习勤
奋，生活清贫，他有决心为祖国做出一番事业，于是向富人卞氏借一万两银
子去经商，五年之中获利百万。他将大量钱财分给因生活无着而行窃的“群
盗”，让他们每人娶亲买牛，去荒岛上务农。将十万两银子偿还富人的债务，
自己依然清贫地生活。富人深敬许生的才能，把他介绍给大官僚李浣，李浣
认为他是奇才，决定向朝廷推荐他，但却不能接受许生提出的救国主张。许
生大怒，欲杀李浣，李逃脱。第二天再去访问许生，他已不知去向。
作者笔下的许生是敢于实践的进步人物，他充分体现了作者重视实用、
重视经济、尤其重视发展商业的思想。许生一反传统的重儒轻商的观点，毅
然从事商业活动，并以经商收入来实现救国理想。他并非支持农民起义，但
认为农民是为饥寒所迫、铤而走险的，因此他决心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压迫，
也没有身份等级制度的平等社会，人人靠劳动过活。这些都是朴趾源的理想，
即铲除贫富不均，“人人劳动”“个个平均”。通过许生的遭遇，作者还批
判谴责了统治者对人才的扼杀，而颂扬了许生以国家天下为己任和爱国正直
的高尚品德。在以前的朝鲜小说中，还没有出现过像许生这样德才兼备的人
物形象。作者通过一个短篇，以传记的方式写活了许生的性格与经历，也是
不可多得的艺术才能的体现。
朴趾源作品中的正面人物大多是些有作为的知识分子和劳动者。《秽德
先生传》写的是一位粪夫，“秽”是他整天与臭粪打交道身上沾有的臭味；
“德”则是道德。作者认为粪夫身上虽臭然而有道德，他对自食其力的劳动
者尊称为“先生”，表示敬意。《烈女咸阳朴氏传》描写了一位终身守寡的
妇女的痛苦一生及一位刚举行完婚礼便成寡妇的少妇朴氏的自杀的悲剧，作
者强烈地抗议“烈女不嫁二夫”的封建礼教的残忍和罪恶。
朴趾源的社会小说都是有意识地提出和解答当时的社会问题。它们不以
情节的曲折离奇来吸引读者，而是带有强烈的论证性，从而表达作者的实学
思想。作者把批判的锋芒直指官僚统治阶级，而对劳动大众进行了歌颂。
朴趾源开辟了讽刺文学的新领域。他往往以喜剧性的题材和有意识的夸
张来辛辣地讽刺反面人物，无情地暴露他们的丑恶行径。诙谐、幽默的语言
也是他达到讽刺的途径，在《两班传》中的对话就是例证。
朴趾源是一个优秀的短篇小说家，他使朝鲜的短篇小说形式发展到了新
的阶段，也对朝鲜中世纪现实主义文学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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