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东方大地的永恒之声-泰戈尔及其创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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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高居于有限之上的无限。”生命与自然同时升华,苦行者的灵魂经受了真理的洗礼。
也许冬天是沉思凝结的季节。《国王和王后》是一出人物众多、内容丰富的戏剧,也是泰戈尔哲理性强的一部作品。剧中人物王后拒绝充当一个单纯玩偶,希望维护其作为人民之母的合法地位,通过王后苏达莎娜的形象,不难看到易卜生主义的影响。剧中,苏达莎娜王后代表了向往无限境界的有限的灵魂。王后由于被这种对未知世界的向往搅得坐立不安,因而铸成大错酿造了悲剧:误把自己的花环交人了假国王,因而引起了冲突和毁灭。她的丈夫即真国王在一间暗室里,她可以和他说话,却看不见他。两人的对话谈到无限与有限之间的关系。谈剧中的故事情节并不占据十分重要的位置,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剧中对话的某些片段来理解《国王和王后》的内在涵义。
王后想在明处看看国王。国王答道:“你想看看千种事物当中的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感觉不到黑暗之中的我……我要是亮相,这副尊容会吓坏你的。这样做很残忍,你会受不了的。”苏达莎娜问国王,他能够看得见她么?“是的,我看得见……看见你我就感觉到,为我的爱情的力量所搅动的那太古时代的弥天黑暗,现已沐浴在万千繁星的光芒之中,并通过你的血肉之躯显现出来。经年累月的思考与奋斗,对无限空间的渴望已经塑造出你的这一形象。”“难道我真有这样奇妙,这样美好?”苏达莎娜问。“我在自己身上找不出这些品质。”国王的回答意味深长:“你在自己的镜子里看不清你自己。镜子限制了你,使你看上去渺小。可要是你从我心灵的镜子里看你自己,你就会明白自己是多么伟大、崇高。对我说来,你并不是你自己认为的那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在我心中已经成了我的第二个自我。”所有的这些对话都是充满暗示性和隐喻性的,它们能够让人们反复诵读,从而感受到人的命运实在是一种在冥冥之中发生作用的神秘力量。
最后,国王终于答应现身。他说道:“在月圆节期间来找我吧。”苏达莎娜期待着自己的夙愿得以满足的那一个伟大的时刻。但她还得经受差错与苦难的无情惩诫。这是她铸成误将花环交给假国王这样一个悲剧性错误的祸因。当最后的关头来临时,她感到同承受的痛苦、不安和轻蔑相比,自己的经历要有价值得多。因而在结尾的时候,她从心底发生感叹,她对夫君国王这样说道:“你的爱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属于我,呵,陛下,一切都是你的。”可是语言同灾难却是无法比拟的,问题在于苏达莎娜这个名字本身也意味着牺牲,尽管她记取了足够的教训。
剧本 《牺牲》是泰戈尔在二十三岁时根据自己的小说《圣哲国王》改编而成的。它被一些批评家称为印度现代文学中最伟大的剧作。从戏剧艺术的角度看,《牺牲》是泰戈尔非象征主义剧作的一座高峰,它在许多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它的情节曲折而脉络清晰,情节都通过各个标记明显的阶段而发展;它剧中人物众多,而每个人物都具有独特的个性。戏剧的主题是在权力和毁灭女神迦利神像前献祭的问题,而全剧又以女神的盲目崇拜者拉古帕迪仍掉神像告终。于是这个形象就象征着这出戏剧的统一,而拉古帕迪态度的变化又具有超越戏剧的政治隐喻,它象征或暗示着来到人世的革命。
实际上,冲突在戏剧刚拉开序幕时就已经产生。特里普拉国国王戈温达的王后龚娜瓦蒂没有子嗣。有人劝她去问迦利女神庙敬献一头牲畜祭品。神庙祭司拉古帕迪断言,除非献上祭品,否则王后不可能有后代。祭司的断言又是预言,具有举足轻重的力量。乞丐女阿帕娜仅有的那只心爱的小山羊,也被人抢去送到了庙上。献祭的一切准备就绪,戈温达国王带着阿帕娜赶到现场。国王命令神庙管事贾亚希玛立刻停止献祭,并把羊还给可怜的乞丐女。而贾亚希玛要求那姑娘牺牲她的心爱的小羊:“迦利女神——伟大的母亲,维护她的权利,说你的羊是她的。”乞丐女眼泪汪汪地回答:“老爷,这只羊全靠我,我喂它东西,哄它睡觉,只有我才可以说是它的母亲。迦利女神凭什么要夺走它呢?”国王深受感动,立即下令禁止在庙内杀牲祭祀。
拉古帕迪对国王的命令提出异议,并且宣称,作为祭司,他在庙内有至高权威。王后公开支持祭司同她丈夫对抗。但国王毫不动摇,他宣布:“哪怕是婆罗门教的祭司也不能破坏这万世不易的合法权利。”拉古帕迪投靠王兄纳克萨特拉·雷,并以女神代言人的身分告诉他,女神需要王室的血,必须杀掉国王。纳克萨特拉正准备附应起事,神庙管事贾亚希玛却不愿听任兄弟火并引发战乱。他向拉古帕迪担保自己将在女神祭坛前亲手除掉国王。但是当国王来到庙里晚祷时,贾亚希玛却下不了手,最后还是把刀丢弃了事。
凶器虽然弃掷,事情并未到此了结,拉古帕迪恼羞成怒,他大骂贾亚希玛胆小。他喋喋不休向贾亚希玛狂热鼓吹要履行维护古老传统的职责。他再次威逼页亚希玛答应将王室的血献与女神。与此同时,王后已设计将纳克萨特拉拖入废黜戈温达国王、恢复神庙祭祀的新阴谋。然而,这一阴谋被及时揭露出来,王后受到严厉申斥,纳克萨特拉被捕入狱,拉古帕迪判处流放。但国王准许拉古帕迪去国之前在庙内再逗留一天。
夜深人静,拉古帕迪面对女神而立。页亚希玛这时入内,拉古帕迪问他是否屈行了将王室的血献于迦利女神像前的诺言。与国壬有亲缘关系的贸亚希玛自刎而死,从而实践了诺言。乞丐女阿帕娜冲进神庙,高声诅咒女神。贾亚希玛之死使拉古帕迪的信念破灭了,他抄起迦利女神的神像,用力扔掉了。这是剧中最有力的一个象征性的动作,它出现于剧终绝非偶然。在这出戏结尾的时候,我们听见了乞丐女阿帕娜柔和的声音,她领着祭司走出了神庙。
矛盾冲突在这部戏剧中表现得异常激烈,甚至出现了暴力凶杀和弑君。它给观众或读者的印象是严酷的,但剧作者的高明在于实际上剧中的角色没有一个被处理成反派人物。唯一的例外也许要算龚娜瓦蒂王后。但就连这位代表邪恶、贪婪和背叛的王后在全剧结束时也被涂上了一层比较柔和的光彩。并且通览全剧她还算不上是关键的主要人物。拉古帕迪最终摆脱了他一度那样虔诚笃信的传统,由此看出,他与国王作对并没有出自一己私利的小算盘,他的诚心无可怀疑。生活中比较高尚和光明的一面是由两个特殊的人物来表现的,这就是国王戈温达和乞丐女阿帕娜,他们二人各自处在社会等级制度的一端。
深入一层来看,在《牺牲》一剧中,国王与王后之间的冲突为世俗权力与宗教权威之间更广泛的冲突所掩盖。但比这二者更深刻也更有意义的斗争,是基于同情之上的人性普遍法则与受到刻板僵硬的传统制约的仪式主义礼法之间的较量,这也是一种宗教势力与教外各方一直长期持续不断的对抗和复杂纷纭的矛盾纠葛。贾亚希玛离正确的抉择只差一步,然而,他头脑中对于传统的愚忠这一观念根深蒂固,他一意孤行,虽受到良心责备,也仍然无法打破头脑中传统的愚顽。他在惊心动魄的斗争中失败了,但他的血没有白流。他的这一失败决定性地导致了冲突的顺理成章解决,并终于使观众的悬念落地。诗人将《牺牲》奉献给“那些当战争女神索取人类牺牲时能勇敢地坚持和平的英雄们”。这就清楚地表明了“牺牲”这个有分量的问题正是这个剧本的主题。其中蕴藉着剧作家富有强烈的人道主义色彩的对于人性、宗教和政治的思考。
飞越巅峰
——泰戈尔创作的黄金时期
创造印度“现代小说”和“观念小说”的第一人
具有悠久历史文化传统的印度人民十分擅长历史神话和社会自然融为一体的叙述。这种虚构的天赋,早在古代的巴厘语和梵文古典文学传统中,就已反映出来。讲故事和听故事是印度大众喜爱的消遣形式。“要论讲述一些想象出来的事,印度人是举世无双的,”一位古希腊旅行家曾这样写道。但古代印度的小说与现代的小说是迥然不同的。与我们固有印象也不同,现代印度小说的复兴几乎完全是受西方影响的结果。
泰戈尔当然是一位享誉世界的伟大诗人,而且在印度,最早写出符合“现代”意义的长短篇小说的作家当推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这位巨匠最早开辟了一个新的文化领域,他对印度小说的贡献是如此独特而巨大,乃至迄今为止仍无与伦比。他的第一部成熟的长篇小说于1883年问世,而最后一部发表在1934年,前后跨越了足有半个多世纪。同他的诗歌一样,他的小说表现了丰富多样的主题、场面、基调和技巧,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学史上,能与之媲美的都屈指可数。他笔下的场面和人物大都取材于孟加拉生活,然而在本质上,他对印度的感情在他的小说中是鲜明而深厚的,如同他在诗作、歌曲中奔泻的毋庸置疑的爱国情怀。
泰戈尔的小说表现了人类的伟大和对底层劳苦大众的关怀。他的深厚的人道主义在他的一切作品中随着处可见,它实际上赋予了他的创造性的表达方式以统一性的共同特征。他同情一切受苦受难的人,不管这种苦难来源于社会压迫,或纯属偶然,或者是仅仅由于人的软弱或愚昧所造成。他抗议和批判一切压迫与不公平,不管作恶的是外国统治者还是农村债主,是城市官僚还是某某人的丈母娘。他重视人类的苦难,并将不幸与罪恶描写成漫长人生中的几个方面,但他关注和思考的不是抽象的人性,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真正的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泰戈尔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的思想具有鲜明的平民倾向。
在印度文学史上,在泰戈尔之前的作家,总是将自己的人物安排在虚构的场面里。在他们笔下,人物的经历和结局,无论是幸福的还是悲惨的,不是起因于异常的环境便是纯粹出于偶然。泰戈尔并不回避生活中异常的偶然,甚至传奇性的因素,他在艺术上的功力却使他能够化异常为可信。一旦认识了泰戈尔笔下的人物,我们常常感觉到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些和他们极为相似的人。我们看到“熟悉的陌生人”跃然纸上。但我们更多地把这归结为泰戈尔对现实性和必然性的领域的洞察。
在泰戈尔以前的作家几乎完全或者过度依赖描写或叙述。而以思想丰富而著称的泰戈尔则是现代印度作家中写出“观念小说”的第一人。他要求写作技巧和故事情节服从传达中心思想的需要。他并不是轻视描写或者“故事趣味”。事实上,泰戈尔的长篇小说包含有许多出色的描写,他特别擅长对大自然的描写,这些描写达到抒情诗一般的境界,这在其他作家的作品中是不多见的。毕竟他不是那种局限于创作技巧的小说家。
《小沙子》
泰戈尔在他早期的小说创作中,忠实于现实主义原则。在长篇小说《小沙子》中,泰戈尔以一个革新者的身份出现,旨在揭露社会上的保守主义,号召人们起来反抗和革新。这部小说对广大青年产生了巨大影响。《小沙子》的女主人公维诺狄妮也许是出现于现代印度小说中的反抗道德成规的第一位女性。在这部小说中,造成人物命运悲剧的根源是社会上的旧习俗。
作者在长篇小说 《小沙子》中,塑造了六、七个人物形象。他们都是孟加拉中产阶级的典型人物,其中有笃信宗教的婶婶,她生活在宗教仪式的狭小天地里;偏爱的母亲和完全让她惯坏了的儿子;以及逆来顺受的妻子。然而,这些人物同维诺狄妮相比还是显得赐然无光。聪明可爱的维诺狄妮,受过良好的教育。作父亲的非常疼爱维诺狄妮,在教育女儿的过程中,他把钱财全部耗尽,连一点作嫁妆的资产也没留下。几年过去了,却找不到一个过得去的女婿。谁也不愿意娶一个没有嫁妆的姑娘。最后,为了不当老姑娘丢人现眼,维诺狄妮答应嫁给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男人,婚后不久这个丈夫就死了。正当青春韶华的维诺狄妮,面临着当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而了却余生的境遇。她不甘心接受这样一个下场,坚持自己有寻求爱情幸福的权利。这是一场勇敢的抗争,但强大的守旧势力是她无法抗衡的。她失败了,但是就在失败之中也显示了她的自尊与崇高,在黑暗中闪亮了新的人生的火花。
《沉船》
泰戈尔早期的另一部长篇小说《沉船》,是他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我们不把《沉船》简单地看作一部社会问题小说。它是以错认了人这一主题为依托的。聪明伶俐的小伙子拉麦希十分倾慕城市姑娘赫纳丽妮。但他屈从于长辈们的意愿答应与乡村孤女苏希拉结婚。成亲后,这对新婚夫妇就乘船旅游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击沉了乘船。拉麦希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给抛到了荒芜的河岸上。离他不远处有一个姑娘,她还完全是个孩子。他不敢肯定她就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妻子。他把姑娘带回家,精心地照看她。这个姑娘叫喀玛拉,起初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丈夫。当终于弄清拉麦希是个陌生人之后,她便出走四处找寻自己的丈夫。拉麦希到了加尔各答,钟情于赫纳丽妮,并想赢得赫纳丽妮的爱情,但遭到姑娘的哥哥约根德拉拒绝,约根德拉不肯原谅拉麦希抛开赫纳丽妮这件事。就这样,拉麦希失去了命运带到他生活中来的两位姑娘的爱。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失恋的痛苦折磨着他,他承受着第二次沉船,也就是希望之船沉没的打击。这部小说的情节曲折变化语言明白晓畅,小说人物境遇轮回变换,对大自然的美景的描绘十分生动形象,引人遐想。小说在情节的构思上极为巧妙,人物之间的对比描绘具有很强的艺术效果。
《戈拉》
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戈拉》是泰戈尔的一部最长的小说,它描绘了人物之间以及家庭内部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其间交织着当代印度某些重大的社会和政治问题。小说中的事件都是具有特定的时间和区域性的;它们发生在十九世纪后半叶,也就是在叛乱事件的二十五年以后。地点是在加尔各答和孟加拉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乡村里。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它的背景广阔,事件纷繁。即便是次要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是颇具功力的,它们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它们看起来就像主要人物一样。小说对这些次要人物着重刻划它们显著的性格特征。连同其他描写,包括环境色彩、人物关系的描绘,使这部小说具有一种史诗般的宏伟气魄。
这部小说在印度现代小说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这样说,即使泰戈尔只写了《戈拉》这一部作品,没有创作其他的长篇和短篇小说,他作为现代印度首屈一指的小说家的地位也是无可置疑的。作为一部文学名著,它能够满足各种文学修养层次的读者乃至批评家对艺术性的苛求。出色的人物刻画;一个自始至终勾起读者悬念的故事;流利酣畅的笔调中时时流露的诗一般的描述,以及令人折服的真实性,撼人心魄的巨大的人物和社会历史的命运感。《戈拉》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政治、教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