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疑云:960年到1279年之两宋典故 作者:吴蔚-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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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金太宗,总之,金太宗对她没产生任何兴趣,而是直接将她送到了上京浣衣院为奴。
这个名为“浣衣院”的地方,其实是一个金人寻欢作乐的官方妓院。除了柔福帝姬外,赵构的发妻邢秉懿、赵构的生母韦氏也在浣衣院中为奴,充当金人发泄性欲的工具。《呻吟语》记载说:“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均露上体,披羊裘。”可见这些往日身份尊贵的女性受到了何等惨烈的侮辱,甚至比起金国的官妓还不如。不过,赵构即位为宋高宗后,韦氏身份变得特殊,所以很快离开了浣衣院,转送五国城,与她的丈夫宋徽宗关押在一起。
赵构即位为宋高宗后,还遥册原配邢秉懿为皇后,并给邢氏家族二十五人封官加爵。然而,皇后的虚衔并不能改变邢秉懿的悲惨命运。宋徽宗派臣子曹勋南归时,邢秉懿摘下金环,交给曹勋说:“幸为吾白大王(宋朝对皇子的称呼,这里指宋高宗赵构),愿如此环,得早相见也。”可惜的是,她的丈夫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只想苟且偷安保住他自己的富贵。绍兴九年(1139年),邢秉懿在无尽的折磨与屈辱中死去,时年三十四岁。金人刻意隐瞒邢秉懿的死讯,宋高宗遥册邢秉懿为皇后后,因不知道邢秉懿已死,一直没有再立皇后,中宫虚位长达十六年。直到赵构的生母韦氏归国后,才告知宋高宗真相,宋高宗才立宠妃吴氏为皇后。
柔福帝姬在浣衣院过了好几年的屈辱生活后,又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所得。完颜宗贤对柔福帝姬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但也没有太多侮辱她,而是从安置在五国城的汉人中选了一名叫徐还的男人,将柔福帝姬嫁了给他,柔福帝姬这才算结束了人尽可夫的“浣衣院”生涯。柔福帝姬大约死在绍兴十一年(1141年),这一年她才三十一岁。根据《宋史??公主列传》中记载:“柔福在五国城,适徐还而薨。柔福薨在绍兴十一年,从梓宫来者以其骨至,葬之,追封和国长公主。”这是真实的柔福帝姬留在历史上的痕迹——像所有国破家亡时的女人一样悲惨不幸,是男人们无能的牺牲品。
就在柔福帝姬在北方受尽凌辱之时,中原却突然冒出个柔福帝姬。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宋官军剿匪之时,俘虏的匪眷中有一女子自称是柔福帝姬。柔福帝姬可是皇帝的妹妹,于是立即被送到临安。该女子自称从金国奔逃回来,其间历尽了风霜雨雪。
宋高宗确实记得宋徽宗有个公主叫嬛嬛,为王贵妃所生,被封为柔福帝姬。但阔别多年,他已经记不清楚公主面貌身材,于是命老宫女察验。老宫女都感觉这女子相貌确实很像当年的柔福帝姬,用宫中旧事盘问她,也能够回答得圆满。只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女子有一双大脚,不似柔福帝姬的纤足。对此疑点,那女子泪流满面地解释说:“金人驱逐如牛羊,乘间逃脱,赤脚奔走到此,山河万里,岂能尚使一双纤足,仍如旧时模样?”事见《鹤林玉露》记载:“柔福帝姬至,以足大疑之。颦蹙曰:金人驱迫,跣行万里,岂复故态。上为恻然。”
宋高宗觉得言之有理,尤其是这女子能够一口叫出宋高宗的乳名,便不再怀疑,下诏让她入宫,授予福国长公主的称号。又为她选择永州防御使高世褭为驸马,赐予嫁妆一万八千缗。此后宠渥有加,先后赏赐达四十七万九千缗。
南宋与金国签订了“绍兴和议”后,高宗生母韦贵妃被金国放归。母子重逢,喜极而泣。韦贵妃回朝后,被宋高宗尊封为“显仁太后”。韦太后回国之后,听到柔福帝姬一事,不禁诧异说:“柔福已病死于金国,怎么又有一个柔福呢?”宋高宗便说了柔福由金逃回的情状。韦太后说:“金人都在笑话你呢!说你错买了颜子,真正的柔福早已经死了。”
颜子就是假货的意思。当时开封城有条街名叫颜家巷,街内有家松漆店,里面卖各种纸做的器具,表面松漆得极为精美,样式新颖,看上去十分炫目。但因为是纸做的,购买回去,不能经久使用,所以当时的人称其为“颜子”,后来演变成假货的代名词。
宋高宗听了母亲的话,勃然大怒,立即拘捕了柔福帝姬,交大理寺审问,严刑拷问之下,假柔福公主无可抵赖,只得一一供招。
原来,她本是汴京流浪的女子名叫静善,生得颇为美貌。汴京攻破后,她被乱兵掠往北方。在路上遇到一个名叫张喜儿的宫女。张喜儿曾在王贵妃(柔福帝姬生母)宫中侍奉,知道许多宫闱秘事,一一都说给了静善听,尤其还说静善的相貌气质酷似柔福帝姬。静善对这个巧合十分动心,于是开始留心记忆各种宫闱秘事,而且刻意模仿张喜儿所说的公主形态。之后,静善在战乱中经历曲折,曾经三次被人拐卖,最后被土匪陈忠虏入盗伙,被迫嫁给了一名小土匪。宋官军剿匪之时,抓住了静善,打算以匪眷的名义将她杀死。静善为了活命,称自己就是柔福帝姬。见到静善的气度,宋官军还真的被吓住了,于是将她送到临安。静善成功蒙骗过宋高宗后,得到了十多年的富贵。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韦太后回到京师,说破了此事,静善再也无从掩饰,只好老老实实地招认。
宋高宗知道柔福帝姬确实为假后,下令将假公主斩首于东市。最倒霉的是高士褭,先是奉旨娶了柔福帝姬,又因为柔福帝姬是假被削夺了驸马都尉的爵位,还因此被人们嘲笑说:“向来都尉,恰如弥勒降生时;此去人间,又到如来吃粥处。”
之前,宦官冯益曾指证柔福帝姬为真,为此也受牵连。《宋史??宦者列传??冯益》记载:“先是,伪柔福帝姬之来,自称为王贵妃季女,益自言尝在贵妃合,帝遣之验视,益为所诈,遂以真告。及事觉,益坐验视不实,送昭州编管,寻以与皇太后联姻得免。”
假柔福帝姬虽然被杀,民间却流言纷纷,为其抱屈者大有人在。当时就有史学家认为被杀的柔福帝姬其实是真正的公主,之所以被揭穿是因为宋高宗的生母韦太后自北方回来后,担心柔福帝姬说出自己在北方被凌辱被糟蹋的各种丑事,于是威胁宋高宗将柔福帝姬杀死灭口。宋高宗对柔福帝姬并无什么感情,奉了母亲严命,便牺牲了柔福帝姬。《四朝闻见录》《随国随笔》等笔记,都记载了这样的说法。而有力的佐证则是:当初柔福帝姬初来投奔之时,许多旧日宫人和太监冯益都断定公主是真的,即使假公主相貌长得再像,但如果没有十足把握,这些人决不敢乱说。而这些人后来相继改口,以及公主自认是假,则是因为严刑拷打的缘故。
大约是受了柔福帝姬还京传奇的影响,绍兴二年(1122年),在柔福帝姬还宫后两年,发生了一起荣德帝姬假公主事件。
事情大概的经过是:一名姓易的商人妻因为贪图富贵,假冒宋钦宗亲妹、宋徽宗王皇后之女荣德帝姬,来到皇宫认亲。荣德帝姬小字金奴,最早封永庆公主,又封荣福公主,宋徽宗听从蔡京的建议,改“公主”为“帝姬”之后,又将她封为荣德帝姬。荣德帝姬为宋徽宗第一任皇后王氏所生,在宋徽宗的儿女中年纪较长,北宋亡国之前就已经嫁给左卫将军曹晟为妻,后来被掳往金国。而后来这个假冒的公主的易氏颇有几分姿色,金军南下时,全家南逃,在半路与丈夫失散。就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易氏意外遇到了荣德帝姬以前的侍卫。在聊天的时候,易氏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荣德帝姬的形貌举止,以及一些深宫秘事。到达南方后,易氏听说了柔福帝姬的故事。她艳羡皇家尊荣,竟然想到了冒充公主的主意,于是就来到南宋小朝廷,自称是逃归的荣德帝姬。宋高宗并不认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荣德帝姬,干脆照葫芦画瓢,派老宫女去检验真伪,结果露出了马脚。宋高宗下令将她送交大理寺审讯。真相大白后,易氏被乱杖打死。
金兵入侵中原,百姓远比皇室承受了更多的灾难,无数人家因此而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不少民间的美貌女子也被掳北上,专供金人玩乐,成为离乡背井的亡国奴,蒋兴祖之女的经历很具有典型性。蒋兴祖之女,常州宜兴(今属江苏)人。父蒋兴祖,靖康时任阳武令,金兵入侵时,蒋兴祖与妻及长子死节,女儿则被掳北上。途中,蒋兴祖之女在雄州驿站题了一首词:
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
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
飞鸿过也,万结愁肠无昼夜。
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词的上阙写被掳北去,朝行暮宿,百般困苦,所过之处,经战火洗劫,荒凉破败,凄凉满目,行人更是难得歇息之地。下阙以“飞鸿”南飞之自由,反衬被掳北去之痛苦,在身不由己的无奈中,离家乡越来越远,抒发了欲归不得的愁苦。词风沉郁悲痛,体现出了一种时代的苦难。
第五章 偏安的最后岁月
绍兴二年,公元1279年十二月,元军大举进攻在大海中的崖山(今广东新会南),这里有南宋最后的赵昺小朝廷,也有南宋最后一支军队,是宋朝最后的希望。结果,宋军未能凭借险要地形久守,被元军用火攻打败。宰相陆秀夫见大势已去,背着八岁的小皇帝赵昺跳海而死,宋朝彻底灭亡。
南宋王朝堪称最软弱的王朝,皇帝昏庸无能,只知道苟且偷安,偏安一隅。有诗讽刺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皇帝全无作为,奸臣当道,朝政腐败,偏安的局面并不能维持长久,南宋因而成为历史上又一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政权。
南宋灭亡后,一些文人义士坚持抗元,最后或以身殉国,或遁迹山林,誓不仕元,成为所谓的“遗民”,而南宋遗民诗人的作品也在遗民诗史上写下极为重要的一章。这其中,富有代表性的作家有谢枋得、汪元量、谢翱、郑思肖、张炎等人。
谢枋得曾率兵抗元,结果兵败,南宋灭亡后被迫流亡。元兵为了缉拿他,将他的妻子李氏和两个儿子都逮捕下狱,李氏不屈而死。这样的家国之恨,使谢枋得情不能遏,写下了大量诗文。后来,元世祖忽必烈诏召天下人才,集贤殿学士程文海荐举宋遗民二十二人,以谢枋得居首。谢枋得坚辞不就,写下了著名的《却聘书》:“人莫不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逼我降元,我必慷慨赴死,决不失志。”表现出视死如归的凛然气概。福建行省参政魏天佑急于邀功,捕获谢枋得,强行将他押解至大都。谢枋得坚贞不屈,绝食而死。
汪元量擅长操琴,原为南宋宫廷著名乐师。南宋太后谢道清被元军俘虏后,汪元量随谢太后一起北上。所作的《越州歌》《湖州歌》《醉歌》等均为纪实诗篇,记录了南宋覆亡前后的史实,叙述周详生动,通过抒写亡国之痛、离乱之恨,寄托了对国家兴亡的伤感之情,被称为宋亡的诗史。
谢翱被誉为“宋末诗坛之冠”,曾为文天祥的谘议参军,文天祥遇害后,他为了逃避元军的追捕,一直隐藏在东南一带。《登西台恸哭记》为哭祭文天祥而作,曲折地表达了沉痛悲愤之情,情真意挚,感人至深。《书文山卷后》是哀悼故国和亡友的泣血吞声之作,字字血泪,令人荡气回肠。
郑思肖为当时著名诗人兼画家,宋亡后始终不忘故国,画兰花不画土根,以喻自己无国土可着之意。他将手抄的书稿《大宋铁函经》用铁盒密封后投在苏州永天寺的一口枯井里,直到明朝崇祯年间,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被发现刊印,此书亦称《井中心史》。
张炎在宋亡前为富家公子,其祖父张濡和父亲张枢均是当时地位显赫的人物。然而,当元军攻入临安后,张炎的生活同宋王朝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祖父被元人杀害,家产被掠,父亲张枢随后也下落不明。张炎侥幸逃脱,在惊惧中漫游于江南一带,长达数十年。因家道中落,贫难自给,最后沦为“文丐”,在穷困潦倒中死去。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充分体现在他后期的诗作中,沉郁悲壮,感慨凄凉,代表了其同时代南宋亡国文人士大夫的共同遭遇和心情。
一 光宗惧妻
宋光宗赵惇为宋孝宗第三子,为孝宗原配郭氏所生。郭氏出身名门,为宋真宗郭皇后外家的六世孙。郭氏在宋孝宗继位前病死,后被追封为皇后。郭氏共生四子:长子赵愭,封邓王;次子赵恺,封庆王;三子赵惇,开始封为恭王,也就是后来的宋光宗;第四子早夭。按照宗法,郭氏的儿子均为嫡子,于是宋孝宗先立长子赵愭为太子,但不久后赵愭病死。按照顺序,太子位应该轮到次子赵恺。但宋孝宗更偏爱三子赵惇,认为赵惇“英武类己”,而次子赵恺过于宽厚仁慈,其实就是嫌赵恺窝囊软弱,赵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幸运地立为太子。不过,公平而论,宋孝宗本人并非什么英武之辈,他的宝贝儿子赵惇更非“类己”。
赵惇当上太子后,开始尚对宋孝宗毕恭毕敬,宋孝宗情绪好时,赵惇也“喜动于色”,宋孝宗不高兴时,赵惇则“愀然忧见于色”。但他并非真心对父皇谦恭,不过是为了保住储君之位而被迫做出来的表面文章。这样表面的文章做得久了,难免会有所厌烦。过了四十岁以后,赵惇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太子,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宋孝宗早日传位。有一天,赵惇故意对宋孝宗说:“我的胡须已经开始白了,有人特地给我送来了染胡须的药,不过我没有用。”这弦外之音就是你儿子都已经一把白胡子了,该过过当皇帝的瘾了。宋孝宗自然明白儿子的心意,却故作不明白,严肃地回答道:“白胡须有什么不好?刚好可以向天下显示你的老成。”
赵惇碰了钉子后,不敢再公然试探,转而讨好太皇太后吴氏(宋高宗皇后),想靠太皇太后的力量来取得皇位。吴太后也明白赵惇的心意,曾经向宋孝宗暗示过,但宋孝宗却说太子还需要历练。这一系列的事件,在赵惇心中留下重重的阴影,从而直接导致他开始疑惧自己的亲生父亲。
一直到淳熙十六(1189年)二月,宋孝宗因为要为宋高宗服丧,才主动禅位给太子赵惇。四十三岁的赵惇终于盼到了朝思暮想的皇位。最讽刺的是,他一直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登上帝位后却无所作为。不仅如此,之前他对父皇的种种嫉恨,开始在各种外力的因素下逐渐诱发,从而导致了长达数年的“过宫事件”。
宋光宗即位之初,曾率宫中嫔妃游览聚景园。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因为没有邀请太上皇而遭到了非议。群臣纷纷上书,指出宋高宗在世时,宋孝宗每次出游都要恭请宋高宗同行,而宋光宗却只顾自己游玩。言下之意是指责宋光宗不孝,宋光宗看了奏章后自然很不高兴。刚好此时宋孝宗派宦官赐玉杯给宋光宗,宋光宗一时没有拿稳,将玉杯打碎了。宦官回到重华宫,向宋孝宗禀报,故意说:“官家一见玉杯是太上皇赏赐,非常气愤,就玉杯摔碎了。”宋孝宗听了,自然非常不高兴。父子之间的嫌隙渐生。
还有一次,宋孝宗游东园,按照惯例,宋光宗作为儿子,应该前去侍奉。但一直到家宴之时,仍然不见宋光宗的踪影。亲生的儿子连起码的礼数都没有,宋孝宗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刚好他身边的宦官爱搬弄是非,故意在园中捉鸡,还大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