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网络2009.9-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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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就笑:“您这是在说我享受了。”
徐老师意韵十分投入地品一口茶,看着苹果不停忙碌的双手说:“看你这双手不是在泡茶,到像是在写诗,在歌唱,在舞蹈,对,是舞蹈,优美的舞蹈。”
苹果心里突然想到一个词:痴人说梦。就憋不住笑出声来。
徐老师抬起头盯住苹果的眼睛,说:“苹果,你干脆开个茶馆吧,凭你的形象和技艺,完全可以做出来的。”
苹果不置可否地点下头,说:“我相信,问题是得有资金,没钱也就是一个空想。空想还不如不想。”苹果又快乐地笑一下,心里想,要是你给出钱那就好了!
徐老师还真的是这么想:“我出资,你来做,二一添作五,五五分成,你看怎么样?”
苹果凭空实现一个梦想,觉得很不真实,不可置信,望着徐老师口吐莲花,是不是昙花一现,她用手去握徐老师的手,应证真实的感觉。徐老师捧住苹果的手,诚恳地说:“就这么定了,你把发廊转让后,就随我走。”
苹果问:“去哪呀,北京?”
徐老师一笑,说:“是,就北京。”
“还真北京?”苹果想真的是梦想成真了。
徐老师从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里面装了少许的茶叶。苹果接过闻了闻,鉴辨出是本地产的名品“君山毛尖”。徐老师又一下掏出来几个小包,苹果极认真地闻过,一一说出“淄湖茶”“白鹤茶”“龙窖山茶”“芙蓉仙品”,都是本地的名茶。徐老师兴奋之极,突口道:“茶色生香情自浓,满城流水落花空。苹果,你的茶艺远不在唇齿之间,而是精通神脉,贯会灵魄了。我刻意挑了不同的几个茶种,你都能准确地识辨出来,可见你对岳州茶深有研究。”
徐老师又说:“我一直以来想在北京开间岳州茶馆,一来遂了自己陋好,二来有心让岳州茶走出去。我虽说是本地人,因一生漂泊在外,对岳州茶却是一知半解。”
苹果想,这徐老师只怕是一生就这茶的爱好了,如此地刻苦求道,人生的最高境界也莫过如此吧。又想,老师教我们“茶之为物,冲淡闲洁,韵高致静”,哪想还真有人“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这时候的苹果也是被人说了好话,有心卖弄了,从公元936年潭州节度使马希范析巴陵县置王朝场,每年向后唐朝廷进贡茶25万斤,换取去北方进行茶马互市的权利,开创“茶叶丝绸之路”先河,至北宋,岳州设立买茶场,统称“岳州茶”。元代至元十三年,平江县尹鲁达花赤设杨柳湾茶司提领。明景泰中期临湘阮居仁撤消“批验茶引所”取消茶商茶叶税……如数家珍般地道来,几乎把徐老师弄了个五体投地。
茶不醉人人醉人,徐老师的飘飘然,也使心无杂念的苹果也飘飘然了,两个都如入了仙境般的人,自然就不受人间世俗的羁绊了,也不知是谁先牵了谁的手,双双跌倒在内间的软床上。他们也都忘记了床的存在,都用自己的嘴唇向对方的嘴唇倾吐。苹果历来认为女人在自己快乐的同时,也必须给别人带去快乐,那就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这感觉现在汩汩喷涌出来,销魂荡魄,她觉得自己力大无比,而且这力量在骨髓里爆炸,把她炸得灵魂出窍,袅娜于空中的魂魄,又很快在风雨飘摇里凝聚。徐老师这时候也不是老师了,成了一名乐手,按图索骥,恰到好处地把握着分寸,照乐谱顺遂了她的心愿,使她心想事成。事后,苹果抚着徐老师腆起的肚子,皮肉是松驰了,却并不讨厌,想人与人到底是有差距的,洛晓兵的大腹便便无非是常见的官场上的酒囊饭袋,而徐老师装载的却是满腹诗文,天壤之别也就在毫厘之间。
十
苹果看出来,表妹许琴不是很乐意发廊的工作。她想说说许琴,大学生又怎么了,博士生还有挑大粪的呢,人不能好高骛远。想法酝酿了好几天,却又总觉不好开口,人家毕竟是名牌大学生啊,落魄到发廊,也是天不开眼了。
好些天,苹果都让这事折磨着。
没想许琴自己找苏影了,委实把苹果吓了一跳,许琴明显是看出来些游戏规则,也想走捷径了,让苹果心里隐隐作痛,好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坑了许琴。
黄副支队从苏影那听说了许琴表妹会喝酒,连着好几天打苹果电话,要请许琴喝酒。苹果担心许琴刚来,对付不了黄副支队那种饿狼场面,一直没答应。黄副支队就说,不单是喝酒啊,主要还是想给许琴介绍个工作,关键领导我都约好了。然后又把电话直接打到许琴的机子上,干脆约定了喝酒的地点。
苹果到底还是担着心,没敢让许琴一人去。两人到了酒店,才发现黄副支队这次并没有弄出吆五喝六的大场面,除他自己外,还有一个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
上桌前,黄副支队征询副部长意见:“见红,还是白喝?”
副部长客套地问苹果她们:“两位小姐的意思?”
苹果从不沾酒,没有发言权,许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客随主便。最后还是副部长定调,“红白无间道,那就一齐上。”
副部长是个性格内敛的人,今天这一反常态,黄副支队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副部长春花怒放了!
喝酒时,黄副支队就转移了阵线,不是去主攻副部长了,而是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许琴。他对副部长说许琴是姨妹,姨妹名牌大学毕业,却没能找到一个好工作,沦落到发廊打工了。
酒过三巡,副部长眼睛开始发红,发了红的眼睛格外地闪烁,如炬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许琴那张漂亮的脸。副部长问许琴有没有特长,许琴说学的是酒店管理。副部长就点一下头,说这事我给落实下,是人才就不能埋没了,市里几家上档次的宾馆都是事业性质,要进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有事业编制和人员计划。
白酒喝了,又上红酒。副部长高兴,一下点了三支,除苹果外,一人一支。苹果怕许琴出事,有心打个圆场,许琴倒没事人一般,很来事地说:“有部长关照,喝个尽兴,醉就醉吧。”许琴到底是文化底蕴深厚,酒一入口,就说出了产地,年份。副部长找推销员要过资料看了,还真是,就越发高兴,叫服务员又上了几种不同的酒,让许琴品。许琴都只沾
一下,让酒味在舌尖尖上打个转,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是产自法国的“罗纳河”还是“波尔多”地区,是意大利的“芭得里诺”还是西班牙的“公牛血”或“桃乐丝”酒。顶尖级的——品过,许琴面上声色不露,心却是船在水中游,随性道:“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红酒市场已现疲遏颓势,唯有产自美国加州那帕谷的‘美国一号’PETRUS仍是独臂擎天,这酒浓郁甜美、底蕴深厚、豪迈宽广,颇让人青睐。”话一出口,副部长就要服务员上酒,服务员歉意回答本酒店没有“美国一号”,副部长就喊:“那就上‘美国二号’。”许琴忙打了圆场:“算了,根本就没有‘美国二号’,下次再喝吧。”整个一顿酒喝下来,喝了个天翻地覆,地覆天翻,直惊得苹果心惊肉跳,同时也真正认可了许琴还真不是干发廊的,凭天性将来一样地可以上北京。
饭后,副部长没有尽兴,邀许琴去唱歌,许琴也是心里快活,工作的事有了眉目,马上就应了。黄副支队赶紧联系了一家歌厅,并强调要两个包间。苹果不唱歌,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些许秘密,到了歌厅黄副支队安排了副部长跟许琴一间,自己跟苹果一间。苹果说:“怎么一人一间啦?”黄副支队说:“人家是部长,部长唱歌不喜欢别人打扰。再说他还要考虑许琴工作的事,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跟相关单位联系,你说我们在场多不好。”苹果就听黄副支队的,随黄副支队进了另外一间。苹果总觉心里有点不踏实,不知是为许琴,还是为自己,说不清。
也没顾上许琴,苹果就回了家,她是一分一秒也不愿在那鬼地方呆了,走在路上,黄副支队的信息追了过来:唐伯虎善画苹果,墨涂屁股上,一坐既成,求画者不绝。一女邻学样,但其画销路不佳,其夫告之曰:唐之果带柄,汝之果却有虫眼,故然!妇人大悟。
苹果也不由黯然神伤,是啊,女人嘛!
十一
徐老师让苹果把发廊转手,苹果就真的把店子转让了。洛晓兵表面上似乎对这事特支持,却又很容易叫人看出内心隐藏了的痛楚。痛苦什么呢,舍弃不了这个人,还是舍弃不了这段情?苹果在心里发笑,人是你推出去的,就像贩牲口一样,既如此又还谈什么情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且不是自作多情了。
不过,洛晓兵还算是有情有义的,苹果走前一天,又特地送了苹果一些岳州名茶,让她带往北京。苹果把这价值不菲的名茶——打了包,心里高兴,就打电话告诉了徐老师。徐老师电话里波澜不惊地“哦”了声,反应倒不大。
苹果原想把店子转给许琴,由她来打理,做的都是熟客,生意一直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跟许琴说了,许琴却看不上这小店。自从跟了副部长,她心就大了,副部长先是让她在市委讣招做接待员,几天的工夫,就把市里的领导喝倒了一大半,因此,声名雀起,都说副部长发现了千里马,副部长就把她调进了市接待处,专门负责接待工作。许琴跟苹果说了自己的想法,如今也是市委的人了,出去人家都是把她当市委领导来对待,自身的品位就得跟上去了,不能再混迹在这种不入流的杂碎里,发廊虽说不是下三烂,终归社会印象不好。其实,苹果看出来了,许琴的脑子比计算器还快,她是想利用接待工作之便做名酒生意。苹果在内心替许琴高兴,如此聪慧的一个女孩,借了副部长这张梯子,应该很快就会振翅高飞了。
最后,苹果把店子转给了大彩。大彩终归是一个老实孩子,榔头进了戒毒所一直没出来,大彩还回了本来面目,诚实、刻苦、快乐。“名剪”发屋依旧是一片艳阳天。真的要离开了,苹果心里倒催生出依依不舍的情愫来。
走的那天,苏影与众姐妹一同来送苹果,热热闹闹地就像欢送勇士奔赴战场。大家一直簇拥着苹果,仰视的目光,溢于言表的羡慕之色,都让苹果感受到自己的高大与功成名遂,一个乡下女孩,能在这险象环生的城市里站稳脚跟,并遂心如愿打下一片天地,是多么地不容易。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快乐的呢。
“苹果这是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哇,第一个进了北京城,也是为我们打个前站。”苏影仍然是领导者的气魄。大家就都傻笑,说苏影是痴人说梦,苹果能去北京,并不代表我们都能去北京。苏影大声大气地说,还别说,苹果就是做了进北京的梦。又说,北京多好哇,最大的城市是北京,最大的官在北京,最好吃的鸭子在北京…一就有人起哄,说北京的厕所都评了等级。又说苹果……苹果一直愉快地感受着这欢乐的气氛,回想这一步一步走过来,真的很难,却又很容易。就现实来说,她还真说不准正如苏影所说,是大环境造势,还是自身意识的提升,追求全新生活的迫切愿望所为之,说不好,真的是说不好。
临出门时,苹果看到在街对面的一丛花树边,单单站着虫子。虫子也许来了很久,但她是不会过来了,她跟黄副支队的事大家都清楚,她绝不会在大家面前感受挑剔的眼光。有人说她跟了一个退了二线的人大领导,但只是听说,一直没见上面,是不是顺心、快乐?时不时地想起来,就让人心里堵得慌,毕竟是从一个山旮旯里走出来的姐妹,谁愿遭受磨难与痛苦呢。
苹果还是主动走过大街,跟虫子见面。
“还好吧,虫子!”
“让你笑话了,我能好到哪去。”虫子话里有话,抢白的成分就多了。苹果没往心里去,看来传闻是真的,一个生活不如意的人,最不待见别人吃肉了。虫子又自嘲地说:“还是你好,想去北京就能去北京,想找局长就局长,想高攀北京的部长就是部长,哪像我只能就汤下面找个退二线的次品。”
部长?北京的部长?苹果听不明白了。“你说谁找北京的部长了?”
“谁?”虫子冷冷地白苹果一眼,“你是故意打哑谜把我当乡里人逗吧,人都要进北京城了,你还指马为骡,哄谁呢。”
到这时苹果才知道徐老师原来并不是什么老师,而是北京的大部长。这感知其实在两人的接触过程当中,也曾在潜意识里出现过,只是未去深想。现在一经证实,苹果倒感觉一切都异样地虚幻起来,就好像空中楼阁,绚丽多彩却触手无物。徐老师,不,徐部长,还能是那个满腹诗文谈古论今,推杯把盏以茶论道的长者吗?这一切因由委实让人琢磨不过来。
苹果琢磨不透的事,虫子却一语中的,也是虫子心里憋气,故意要找个平衡,带有挑唆的意味说,当初苏影之所以把你介绍给洛晓兵,是因为黄副支队要当副支队长,洛晓兵正好管着市里这一层干部的提拔。虫子说:“你以为她真的是为你好,你做梦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苹果心里有一丝不快,但也就那么一点点,说大了只当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巴掌能疼到哪去,一阵风而已,好多事情没必要去多想,自寻烦恼。说:“也没什么,她毕竟还是帮了我的,当时我母亲生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谁肯在那个时候伸把手。想想,洛晓兵也挺不错的,日子能过到今天这个样,还得感谢人家。”
虫子说:“也许你还不知道,市里这次领导换届,洛晓兵入围进了政协副主席候选人圈子,很快就要当副主席了。”又说,“本来洛晓兵是当不上这副主席的,最多也就是入个围,但北京的部长来了,情况就变了。”就这么简单,像游戏。
士别三日,虫子一点也不像以前的虫子了。苹果由衷地发声感叹,说:“你倒是懂得很多,差不多顶上半个主任了。”
虫子倒是照单全收,一点也不谦虚,说:“还不是跟了那次品,别的没捞着,官场上的事倒是听来老不少。设身处地,再没其他退路,就只能是与时俱进了,次品就次品吧,人家好歹也是在领导岗位上待过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比个破副支队强吧。”
这时节,清明已过,街上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又都生发出鹅蛋大的新芽,芽苞在烫热的暖风里摇曳,恰似一张张面世的新脸,是那么地可爱,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快乐与顽强。苹果摘了一枝小茎,上面有一个嫩绿的蕾苞,蕾苞的叶瓣儿张开了小嘴,像啼哭,像嘻笑,又像耳语,苹果把小蕾苞附耳边,是真似幻,仿佛真有一曲阳光的乐声缥缈而来。
(选自芳草网fangcao)
责任编辑:陈婉清
钱老师收钱记《芳草》2009年9期李桂龙
一
门像老鼠一样吱嘎地叫了一声,瘦精精的钱秋云老师夹着灰黄的备课本,拄着两根细长的麻秆腿,微笑着浮上了讲台。钱老师是六合中学88班的班主任。他的目光透过酒瓶底似的眼镜片,威严地检阅了部下,然后换上猫咪一般笑容可掬的生动表情,慈祥地宣布了这堂课的主要内容:教室门儿八字开,老钱奉命收费来。
昨晚,学校又布置了六项收费任务。照说,这农村义务教育是不应当收什么钱的。可是,如果不收点钱,那么多管教育的人士吃喝玩乐的钱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