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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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这对互动喷射器也许就能形成一个新的、多喷射器结构,即一个更高层次上的新
型的、更为复杂的个体。考夫曼说:“我有一个预感,更为有序的物质之所以出现,是
因为它们能够更快地吞入更多的资源。所以我想把所有这些整合成一个互生共进的过程
理论,事物在这个过程中通过相互竞争获取资源,从而自我发展。与此同时又使自己走
向混沌的边缘。”
在宇宙的家园
法默说,科学探讨许多事情。科学是事实和数据的系统积累,是对这些事实做逻辑
而连贯的理论建设,是对新材料、新药物和新技术的发现。
但科学的内核是对世界做出解释。科学的故事是对世界为何和何以如此的解释。科
学的故事就像创世纪之谜、史诗和神话故事这些旧有的解释一样,有助于我们了解我们
人类自身,以及人类与宇宙的关系。科学的故事解释了宇宙是怎样在一百五十亿年前的
大爆炸中形成;解释了夸克、电子、中子和其它所有物质怎样在大爆炸中飞溅四迸,形
成热得难以形容的原生质,这些粒子又是如何逐渐凝固成我们今天所见的银河、恒星和
行星;科学的故事还告诉我们,太阳是一颗恒星,就像其它恒星一样,而地球是一颗行
星,就像其它行星一样。地球上的生命于地质期的四十亿年前诞生,而我们人类诞生于
三千万年前非洲的热带大草原,然后慢慢出现了劳动工具、文化和语言。
现在我们又有了这个关于复杂性的故事。法默说:“我几乎把它当成了一个宗教问
题。作为一个物理学家和科学家,我的最大愿望一直是渴望了解我所置身的宇宙。对我
这个泛神论来说,大自然就是上帝。因此我通过了解大自然来接近上帝。实际上,直到
在研究生院读三年级的时候,我都没有梦想过我能找到一份科学家的工作。我只是做我
所做,而没有把这当作是加入一个修道院。”
“所以我们所询问的诸如生命是怎样出现的,为什么具有生命的系统会像现在这个
样子等问题,其实就是了解我们是谁,是什么使我们有别于无生命的物质的本质。对这
些问题知之越多,就越是接近像‘人生的目的何在?’这样的根本性问题。在目前的科
学领域,我们不可能正面回答这类问题,但我们可以提出不同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事
物不可遏制地趋于复杂?我们也许能由此获知生命的某些根本特征,从而悟出人生的目
的,就像爱因斯坦通过了解地球引力而领悟到时空的本质。这使我想到了天文学中转移
视线的比喻:如果你想看清楚一颗亮度十分微弱的星星,那你的视线就应该稍稍偏移一
些,因为这样你的眼睛就会对微弱的光线变得更敏感些。只要你一正视这颗亮度微弱的
星星,它就会消失。”
法默说,同样,要了解不可遏制地增长的复杂性,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关于道德的完
整的科学理论。但如果新的第二定律能够帮助我们了解我们是谁,了解使我们具有大脑
和社会结构的整个过程,便能使我们对道德比以往知道得更多些。
“宗教通过把道德规范刻在石碑上来强迫人们接受。我们现在就面临这样一个实际
问题,因为如果我们废弃了常规的宗教,就不知道还能遵循什么别的东西了。但如果你
剥尽宗教和道德规则,就会发现它们提供的是使社会能够正常运转的人类行为结构。我
觉得所有的道德都是在这个层次上发生作用。这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社
会经常进行各种实验,无论这些实验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将决定未来的文化思想和道德
规范。”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则一个能解释为什么共同进化的系统会导致走向混沌
的边缘的理论,就能对其文化动力、以及为什么社会能够企及自由与控制之间难以捉摸、
永恒变化的均衡点做出有力的诠释。
朗顿说:“我对所有这一切的含意做了大量纯臆测性的结论。我透过这些相变之镜
来看世界,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可以把这个观察方法用于对许多事情的观察上,而
且会发现其放之四海而皆准。”
他说,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共产主义体系的崩溃,使他无法不从当时的整个情况联想
到在混沌边缘上稳定与动乱的幂律分布。“如果你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那么,冷战时
期其实就是事物长期停滞不变的一种情况。虽然美苏这样举枪瞄准世界之颅具有很大的
危险性,但这又是防止双方毁灭全球的唯一方式。在那段时间,世界非常稳定。但现在,
那段稳定期已经结束了,巴尔干和其他地方的动乱此起彼伏,我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更加
忧心忡忡,因为在模拟的模型中,一旦你超越了这些亚稳定期,就进入了大幅度变化动
荡的混沌期,战争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有些战争甚至可能引发世界大战。现在的局势比
以前更加敏感。”
“所以究竟什么是正确的行动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就像进化史上的间断式均
衡。如果没有一个大规模的灭绝,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而且这也不一定是向更好的
方向的进一步迈进。有些计算机模型表明,在动荡之后的稳定期内占优势的物种也许并
不比动荡前占优势的物种更好。所以这种进化改变期可能会是非常糟糕的阶段。这可能
会是美国作为一个超级大国在国际舞台上销声匿迹之时,但谁知道什么事会从另一个极
端冒出来呢?”
“我们所要做的,是决定我们是否能够把间断式均衡的概念应用于对历史的诠释。
如果能够的话,我们是否也会从历史上看到这种间断式均衡,比如像罗马帝国的衰落。
因为在那个时期,人类确实处于进化的过程之中。如果我们真的研究罗马帝国衰落的过
程,我们也许就能够将间断式均衡的概念和政治、社会和经济理论结合起来。这样我们
就能够认识到,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地达成某种全球性的协议和盟约,才能安全度过历史
难关。但问题是,我们想控制自己的进化吗?如果想,我们的控制能够阻挡进化吗?进
化总是件好事。如果单细胞物体能够找到一种停止进化的方法,始终保持其占主导地位
的生命形式,那我们人类就不会出现了。所以你并不想停止进化。但另一方面,也许你
想了解如何能避免杀戮和灭绝,使进化延续下去。”
朗顿说:“进化尚未停止,这也许是我们应该从中汲取的教训、进化在继续,除了
现在正在发生的社会和文化的巨大变化之外,进化还呈现出与生物史的许多雷同的现象。
也许我们能够看到许多诸如此类的灭绝和动荡。”
考夫曼说:“对此所代表的一切含义,我可以做部分的回答。”他最近思考颇多,
而且是事出有因。1991年感恩节后不久,他和他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严重受伤,差点丧
生,几个月后才恢复过来。
“如果,假设关于生命起源的模型是正确的,那么,生命就并非是悬于平衡,生命
的出现就并不是因为某个温暖的小池塘偶然能够复制DNA或RNA这样的分子样板。生命就
应该是复杂物质的自然表现。这是化学和催化媒合的深层特征,这种特征远离均衡状态。
这意味着,宇宙就是我们人类的家园,我们是必然之物。这一点真令人欣慰!这个观点
与将生物体当作粗劣拼凑的装置,是所有特定成分叠加在一起所形成的未定名的新产品
的意像相去甚远。在这个将生命的出现当作偶然事件的意像中,缺乏比随机变化和自然
选择更为深刻的生物学法则。按这个说法,宇宙并非我们人类的必然家园。”
“再有,假设很多年以后,在自动催化组已经形成相互之间的共同进化、相互喷射
符号序列之后你才回来,你会发现,仍然存在于世的事物,就是那些在演比中产生出竞
争能力,能够发生相互作用,具有食物链和依生共存能力的事物。你所见到的就是那些
创造了这个共生共长的世界的事物。这使我想到,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就是我们创造出来
的相互依存的世界。我们是这个不断发展的故事中的角色,我们就是宇宙的一部分,你、
我,还有金鱼,我们共同创造了这个共处的世界。”
“现在让我们假设,共同进化的复杂系统确实能够自我趋于混沌的边缘,这就很类
似盖亚,即一种吸引物,一种我们共同自我维持、具有永恒变化的特点的状态。在这个
状态中,旧的物种经常遭到灭绝,新的物种不断涌现。如果我们真的把这想象成是经济
体系,那就是新的技术不断出现,不断取代旧的技术。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平
均地说,达到混沌的边缘是我们做得最出色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注定为自己
创造的这个永远开放、永恒变化的世界,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最佳杰作。”
考夫曼说:“这是一个关于我们自己的故事。物质竭尽其力朝最好的方向进化,宇
宙就是我们必然的家园。但这并不等于一劳永逸,因为还有许多痛苦。你会被灭绝、会
身心俱裂。但我们现在正处在混沌的边缘,因为这是我们能有最佳表现之地。”
遭到苛责
1989年底,法默一直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朗顿向罗沙拉莫斯总部申请一项国际
基金。在审查文档的过程中,实验室的上层人物发现朗顿已经做了三年的博士后,却仍
然没有拿到博士学位。“这下可坏了事,”法默说,“我现在仍然记得此事,因为当时
我正在意大利度假。他们不知怎么找到了我的行踪。我不得不往家里打一连串的电话,
往电话机里投了几千里拉的硬币。回来后又不得不到博士后委员会去为朗顿辩护,同时
作为朗顿的导师,我还得为自己辩护。我受了一顿狠狠的苛责。‘怎么能发生这种事情
呢?’他们教训我说。我能做的就是告诉他们,朗顿是一门全新的科学领域,人工生命
科学的创始人。然而这个解释却引起了他们更大的疑心。最后,因为朗顿未完成博士学
位,我们甚至不得不为他申请博士后资格再延期三个月。”
法默和朗顿工作的非线性研究中心主任戴维·康贝尔一如既往地支持朗顿。但大家
都明白,压力已经压下来了。首要的是,第二届人工生命学术会议已定于1990年2月召
开。这次虽然朗顿在组织工作上有法默和其他一些人的帮助,但这个研讨会仍然是他的
婴儿,而他还必须完成这篇见鬼的博士论文。所以他像发了疯一般地工作。1989年11月,
他飞往安·阿泊,做好了在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面前进行答辩的准备。他的博士论文答
辩委员会是由荷兰德和勃克斯共同主持的。如果他们认为他的博士论文能够被接受,就
会当场授予他博士学位,使他释下重负。
但很不幸,他的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的一致意见是:“尚不能通过。”他们说,这
篇论文中对基本的混沌边缘的理论的论述非常精彩,你做了大量的计算机实验来支持这
一论述。但你对伍尔弗雷姆的等级之说、对计算的涌现等做了过泛的陈述,而且数据之
间的关联也相当含糊。你要做的是对你的陈述降低调门,使其更支持你的论点,同时将
之与数据更好地结合。
但这意味着要重写整篇论文!朗顿沮丧万分地说。
那你最好立刻就开始重写。荷兰德、勃克斯和其他人说。
“这真是一个让人沮丧透顶的时刻。”朗顿说。“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答辩的准备,
但却没有成功。而第二届人工生命研讨会即将于2月份召开。所以我只好把论文搁置一
边。”
第九章 乘胜前进
1989年刚过圣诞节,布赖恩·阿瑟就满载书籍和衣物驱车西行,从桑塔费返回他在
斯坦福大学的家。他凝视着新墨西哥辉煌的落日,沐浴在沙漠的一片金光之中。“我当
时想,这简直浪漫得不像是现实了。”他笑道。
但这确实是身临其境的感觉。他说:“我在桑塔费研究所已经呆了十八个月了。我
感到我需要回家了,需要回去撰写、去思考、去理清头脑中的一切。我脑子里装满了各
种新思想、新概念,我觉得自己在桑塔费的一个月中所学到的,比在斯坦福一年中所学
到的还要多。这一年半的体会简直过于丰富了。但要离开桑塔费却仍然是件伤心的事。
我感到非常非常伤感。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一种怀念之情。眼前的一切景色,沙漠、阳
光、落日,使我清楚地意识到,在这儿度过的十八个月是我科学生涯的巅峰期。但现在
已经结束了,而且不会轻易再现了。我知道还有别人会来桑塔费,继续我们的事业。我
知道我也许也还会再来,甚至将来某一时期也许会回来主持某个经济学项目。但我怀疑,
到那时候桑塔费研究所还会是老样子。我感到自己置身于桑塔费的鼎盛期是一件非常荣
幸的事。”
复杂之道
三年以后,这位人口研究与经济学系主任兼教授坐在他的办公室临窗的一隅,俯视
着斯坦福大学的林荫大道。他承认,他对在桑塔费所经历的一切仍没有完全理出头绪来。
阿瑟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欣赏桑塔费的思想和概念。但我想,桑塔费的故
事仍然在继续。”
他说,最根本的是,他开始认识到,桑塔费研究所将是众多变化的催化剂。没有桑
塔费研究所,这些变化也总是会发生的,但却要缓慢得多。当然,经济学研究项目正是
如此。他离开后,这个项目在明尼苏达大学的戴维·阑恩和耶鲁大学的约翰·吉纳考普
劳斯(John Geanakoplos)的主持下继续进行。“到1985年左右,似乎各类经济学家都
在探索新的方法,他们开始四处张望、各处寻觅,深感统治了以往三十年的常规经济学
理论已经达到了极限。旧有的理论曾经促使他们深入探索能够用静滞的均衡分析方法所
解释的问题。但常规理论忽略了过程、进化和型态形成等问题。在这些问题中,没有均
衡可言、偶然因素不断出现、历史事件关乎重大、而适应和进化水不衰竭。当然,对这
些问题的研究当时陷入了困境,因为经济学理论在未能用数学形式做完整表述之前,不
能成其为理论。大家只知道如何在均衡的条件下从事研究,但一些最优秀的经济学家已
经感到,经济学研究必须从另一个方向有所突破。”
“桑塔费研究所所做的,正是扮演了这一切变化的伟大催化者。在桑塔费研究所,
经济学界的许多杰出人物,许多像汉恩和阿罗这样的顶尖人物,能够与像荷兰德和安德
森这样的杰才相互交流。他们通过一段时间的相互交谈认识到:对呀!我们可以采用归
纳学习法,不一定要采取演绎逻辑法。我们可以斩断均衡的困结,面对指向开放的进化,
因为其它学科对这类问题早已开展了研究。桑塔费为这方面的研究提供了专用术语、比
喻、专家咨询等经济学领域急需的技术基础和支持。但更重要的是,桑塔费研究所使这
个新的经济学观点合法化了。因为当人们听说像阿罗、汉恩、沙金特这样的人物在撰写
这类的学术论文时,他们会觉得,那其他人照此行事也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近来,阿瑟每次参加经济学会议都可以看到事态在这样发展。他说:“一直都有人
对经济过程和变化的问题感兴趣。”确实,早在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