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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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笔经费要困难得多。他们的目标是要让国家科学基金会和能源部的投资合起来提高
十倍,从三年拨款二百万美元,提高到五年拨款两千万美元。而且,他们的这份资金申
请报告提交得也不是时候,联邦科研预算目前正在大幅度紧缩,常规学科领域的科研人
员都在为获得科研经费而进行比以往更为激烈的竞争。他们已经听说国家科学委员会和
能源部的中世纪式的管理人员正在犯嘀咕说,现在正儿八经的科研项目资金还严重短缺,
我们为什么要把钱投到桑塔费这个冒险的跨学科研究项目上去呢。
考温、西蒙和研究所的其他人显然不能对他们是否能获胜打十分的保票。他们必须
拿出足够的证据来表明,在过去的三年中,他们的研究已结硕果。在今后五年中,他们
有能力使自己的研究成果值得这两千万美元的投资。当然,这很微妙,因为他们无法坦
然宣称他们已经解开了复杂性的整个谜团,他们只不过刚开了一个头。但他们能够、也
确实宣称过的是,在三年之中创建一个可运作的研究所,专门从事对复杂性问题的研究。
他们写道,正如他们在1987年的资金申请报告中所承诺的那样,桑塔费研究所“已经开
拓了一个综合性研究项目,是一个富于创意的管理体系,聚集了一群极具资历的顶尖研
究人员,开始形成对复杂性研究的大量的整体需求的支持。”
考温和西蒙可以为他们在资金申请报告上的说法提供强有力的事实证明。他们指出,
在三年时间里,桑塔费研究所资助了共有七百余人参加的三十六个跨学科研讨会,接纳
了一百多个访问研究员,这些访问研究员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六十余篇有关复杂性科学
的论文。研究所还举办了年度性的复杂系统暑期学校,一次性地对一百五十多位科学家
开设了为期一个月的课程,讲授应用于复杂性科学研究方面的数学和计算机技术。研究
所还以“桑塔费研究所复杂性科学”为名出版了系列论文集。在撰写这份资金申请报告
时,研究所正在和几家大学出版社商谈出版有关复杂性科学研究期刊的事宜。
考温和西蒙写道,谈及复杂性研究本身,“尤为值得注意。研究所对自己的研究项
目的支持有增无减。其支持的方式再也不是未经检验的尝试了。桑塔费研究所支持了许
多杰出人才的研究,包括对才华横溢的研究生和诺贝尔奖得主的支持,以及对企业高级
主管和声名显赫的政府官员的研究的支持。桑塔费的研究队伍、其项目之间的相互支持
和所形成的网络,包容了迄今为止最为广泛的学科领域和最为重大的研究成果。”
他们还可以用一串长长的具体的研究成果来支持他们的资金申请。事实上,资金申
请报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对从人工生命到经济学项目研究成果的阐述。考温和西蒙对经
济学研究的评价是:“它是桑塔费研究所最成熟的研究项目,在实质内容上和组织形式
上都可以作为其它研究所致力效仿的典范。”
当然,就像通常比较幸福美满的家庭都会将最好的一面展露给外界一样,桑塔费在
其经费申请报告中也隐瞒了一些内情,比如经济学项目令他头痛不已的方面。
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仍是资金这个老问题:考温在表现不怎么慈善宽厚的时候,会觉
得经济学家们是想让研究所来替他们筹措所有的资金,供他们尽情享受。即使在他不那
么暴躁的时候,他也痛感经济学项目在学术上的成就远远大于在资金上的成功。花旗银
行很满意经济学项目的进展,已经续延了每年对该项目十二万五千美元的资助,但这根
本不够支付该项目的全部开支。阿瑟为从罗塞尔、塞吉、史龙和麦伦等较大的基金会争
取资助的努力也全部失败了。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就是主流经济学的研究经费都严重
不足,遑论资助桑塔费这个冒险的项目了。
考温说:“在美国,对经济学研究的资助本来就少得可怜。虽然经济学家们的薪水
都很高,但他们的基础研究却得不到资助。通常是企业资助经济学家从事非常实际的研
究,而国家科学基金会和其它政府机构向经济学提供的资助却非常少。这是因为经济学
是一门社会科学,而政府对社会科学从不提供大笔资助。这有点‘计划’供给的味道,
计划不是个好词儿。”结果,许多经济学家都把眼睛盯向桑塔费研究所,仿佛桑塔费是
另一所资助机构,但经济学家自己却不能为研究所提供太多资金上的支持。所以研究所
就不得不用相当大一部分的联邦政府资金来为经济学项目弥补花旗银行捐助的不足部分。
而这笔钱本来考温是想用在别的研究项目上的。
但最大的问题是,阿瑟1989年底就要离开了,肯·阿罗已经在寻找一位第一流的经
济学家来接替他的项目主任一职。考温说:“我们一年一年地在维持着,无法对下一年
做出预算。但你想吸引那些能够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的大腕来这里做研究,你就必须向
他们承诺说,有足够的资金来保障他们的研究。虽然从经济学项目一开始,桑塔费研究
所就前途未卜,但一两年之后,这个印象似乎就不那么明显了。研究所看上去开始显得
比真正的情况要稳定得多。我们想邀请的人开始把我们当作斯坦福或耶鲁大学了。而且,
既然这里没有终身教职可言,那么我们不是让他们扫兴,就是得假装他们的想法完全正
确,尽力为他们争取研究基金。这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压力。这场游戏的实质发生了变
化。”
但真正使考温焦虑的仍然不是资金本身的问题,而是桑塔费社团的脆弱性。经济学
项目的巨大成就使桑塔费研究所存在变成全日制的经济研究所的危险,而这与桑塔费研
究所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考温说:“创建一个没有科系界限的研究所,然后又只是从
事一个学科的研究,这是自相矛盾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创建一个科系。我们必须有一
个开始,但同时我们从一开始就要确保不使经济学项目成为研究所唯一的兴奋点。”
不足为奇,考温和阿瑟之间为经济学项目的经费和该项目的研究速度已经发生过多
次争执。考温说:“在科学委员会里,布赖恩(阿瑟)站在经济学家的共同立场上,认
为经济学项目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因此只要经济学项目仍在顺利进展,研究所就不应该
为任何别的研究项目而转移对经济学项目的支持。研究所不应放弃把宝押在一匹能够赢
的马上。现在布赖恩成了这派观点的热衷维护者。这当然很好。但这个研究所的整个哲
学思想是,复杂性系统包括许多方面,其中有神经行为、人类行为、社会行为、以及其
它许多经济学不会专门来对付的方面。所以我力主支持至少一个能在规模上与经济学项
目匹敌的其它研究项目。我们需要拓展我们的学术计划,分散我们的赌注。尽管对此有
很多讨论,但科学委员会还是很支持这个基本思想。”
在考温的头脑中,能与经济学研究项目匹敌的是“适应性计算”:即,研究开发出
一组能够应用于包括经济学在内的复杂性科学各个方面的数学和计算机工具。他说:
“如果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概念性构架,就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用于分析的构架。”他补充
说,开始这样一个研究课题,其实就是从一个方面理清我们现在已有的成就,然后给复
杂性研究的各个方面提供更为广泛的支持。荷兰德的基因算法和分类者系统早就渗透到
研究所的各项研究中来了,也许会成为适应性计算的支柱性概念。但考夫曼的布林网络
(Boolean networks)和自动催化组、朗顿的人工生命、阿瑟和经济学家们建立的各种
玻璃房经济模型也提供了相似的概念。一个富有生命力的交互施肥正在进行。法默在他
的《关联主义的罗塞达碑》一文中指出,神经网络、免疫系统、自动催化组和分类者系
统基本上都具有共同的潜在主题。确实,当迈克·西蒙和考温在1989年的一天坐在考温
的办公室里考虑取个什么名字才能涵盖所有这些概念时,西蒙创造出了“适应性计算”
这个词。这个词不像“人工生命”那样具有知识的负载。
考温说,所以,在某种层次上,适应性计算项目能够给予这方面的研究热情以正式
的认可和协调,更别说还能为从事这些方面研究的研究生、访问科学家和研讨会争取更
多的研究经费。但从长远来说,他还希望这个研究项目能够使经济学家、社会学家、政
治学家、甚至历史学家的研究具有精确度和严谨性,就像牛顿发明微分时给物理学带来
的影响一样。“我们仍在等待,也许还要等待十年或十五年,但我们所等待的是一组真
正丰富的、充满活力的普遍性算法,它能够被作为一种方法,对复杂的适应性作用者的
相互作用做出定量分析。目前,在社会科学方面的辩论方式是,双方对问题各执一词,
都强调自己的观点是最重要的。‘我的观点比你的更重要,因为我可以证明财政政策比
金融政策更重要。’等等。但其实你无法证明这一点,因为说来说去最终都只是语言,
而计算机模拟则能够提供一种明确界定的参数和变量,这样人们起码可以针对一个共同
的话题。计算机可以让你处理各种变量。所以如果一个计算机模拟包括了财政政策和金
融政策,那么你就能陈述为什么一种政策结果比另一种政策要重要,其结果也许是正确
的。或也许是错误的。但这是一个更规范的争辩。就算计算机模型是错的,他们也能充
分利用这个模型来规范这种争论。”
但不管计算机模拟是否有这么成功,开展适应性计算研究项目的研究无疑能够带来
一个大家欢迎的副作用:它能让考温和研究所找到借口把荷兰德从密西根大学拽出来,
成为研究所的全职研究员。荷兰德不仅是这个课题的项目主任一职自然而一致的人选,
而且同时他还是个精力充沛、点子不断的人,大家喜欢有他在研究所。
考温和西蒙在资金申请报告中用十页的篇幅阐述了适应性计算项目,其中大部分是
由荷兰德自己撰写的。然后,他们就于1990年7月13日把这整整一百五十页的资金申请
报告寄往华盛顿。在这之后,他们所能做的就剩下等待,祈祷自己交上好运,希望报告
审阅人能够慈悲为怀。
然而,在桑塔费研究所聘请荷兰德这件事上却不无讽刺意味。在桑塔费研究所刚成
立的时候,考温和其他创始人就十分希望能够聘请长期研究人员,使研究所变成一个像
纽约的洛克费尔大学这样全面的研究机构。但财政现状阻碍了这一点的实现。到1990年,
考温、西蒙和相当一部分桑塔费的常客都开始觉得,这个局限起码有一大好处:不聘请
长期研究员起码能使研究所在经济上处境好得多。
“这个好处在于,比起聘用常年研究人员来,我们的体制更为灵活。”考温说。他
意识到,毕竟,一旦你聘用了一群全日制研究人员,你的研究项目就会相当局限在一个
具体的领域,除非这些人离开或去世。所以,为什么不让研究所一直扮演催化合媒者的
角色呢?迄今为止,这个方法的效果非常好。不断更换访问学者,让他们在桑塔费住一
段日子,参与知识的大融合,然后再回到自己所属的大学去。他们不但会与桑塔费研究
所保持长久的联系,而且同时会在自己的同事中播下革命的火种。
尽管这话言之有理,但大家却都非常希望对荷兰德是一个例外。而且最棒的是,一
笔专项支持他的研究的经费已经有了着落。伦敦的罗伯特·马克斯韦尔
(RobertMaxwell),前捷克反政府斗士、靠自我奋斗而成功的报界亿万巨贾,居然对
复杂性科学产生了奇特的热情,表示愿意提供资助。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马克斯韦尔于1990年末神秘地溺水而亡,他的报业王国因巨
额负债而随之倒闭。但当时,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神话故事中的教母一样。桑塔费研究所
与马克斯韦尔的联系始于一年以前。当时马瑞·盖尔曼碰巧碰到马克斯韦尔的女儿克里
斯琴·马克斯韦尔。克里斯琴于1989年5月安排盖尔曼和她父亲共进午餐。当盖尔曼向
考温报告说,老马克斯韦尔对研究所的研究颇有兴趣时,桑塔费研究所的人马就开始投
入向他申请资助的行动了,谁都不知道马克斯韦尔到底有多少财产,但肯定有几十个亿。
1990年2月,在通过许多次电话和传真以后,终于接到了伦敦发来的一份传真。这
份传真敲定了两点:第一,马克斯韦尔说,他希望开始与桑塔费研究所进行合作,条件
是每年为适应性复杂系统研究提供十万美元的资助。第二,他喜欢研究所创立复杂性这
个新科学的期刊的主意,对用他下属的普格蒙出版社(Pergamon Press)来出版这个期
刊表示兴趣。
希望开始与研究所进行合作!?考温和西蒙对这几个词斟酌了好一会儿,最后考温
决定冒险下这个赌注。“我想向他要更多的钱。”他在回信中寄上了一份研究所期刊委
员会工作草案,列出了他们关于创办这份期刊的想法,同时提出出版商在研究所建立一
个“罗伯特·马克斯韦尔教授”席位,每年提供三十万美元的资助。考温解释说,这笔
钱不仅仅只是马克斯韦尔教授一职的年薪,而且要包括雇用博士后和研究生的费用、差
旅费、秘书费和其他等项费用。
伦敦的答复耽搁了一段时间。就像考温和西蒙早就听说的那样,马克斯韦尔什么也
没表示。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断通过传真来提醒他答复这件事,同时也用信件和电话与盖
尔曼、克里斯琴和她的兄弟们保持联系。马克斯韦尔的答复,“原则上同意”,终于赶
在1990年3月研究所董事会召开前夕传递过来了。董事会正式决定向荷兰德提供为期五
年的马克斯韦尔教授职位。
在密西根,荷兰德利用桑塔费研究所给他的这个机会与校方讨价还价。当时他仍然
对计算机与通讯科学系并入工程学院而耿耿于怀,他对这种短视的、以应用为导向的盛
行风气深恶痛绝,因此早已开始脚踏两只船了。几年以前,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就暗示
要给他终身教职,所以荷兰德就施展了从不为人所知的手腕。他立即就去找了大学教务
长,提出:“要我在这个大学工作下去,至少要允许我在心理学系兼职。”他以前撰写
《归纳法》这本书的时候就和这个在全国都排名靠前的心理学系有了广泛的接触。教务
长艾蒂·戈尔登博哥(Edie Goldenberg)既同情他的处境、又急于想把他留在密西根
大学,所以对他做了妥善的安排。
现在他拿着桑塔费的邀请又去找戈尔登博哥了。他对她说:“从研究的角度上来说,
这个马克斯韦尔教授的席位对我来说是非常理想的。我很想接受这个邀请,除非我在密
西根大学能用更多的时间来从事研究。”戈尔登博哥再一次对他言听计从。她为他找来
了经费,做出了安排,还帮助他做出了替代方案。荷兰德将被心理系聘为全职教授,同
时减轻他的教学任务,增加他的科研时间。作为回报,他将在桑塔费研究所和密西根大
学之间建立长久的关系,密西根大学的教授、博士后和研究生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