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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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减轻他的教学任务,增加他的科研时间。作为回报,他将在桑塔费研究所和密西根大
学之间建立长久的关系,密西根大学的教授、博士后和研究生将可以经常到桑塔费从事
研究,这两个学术机构将经常联合举行学术会议。这就等于把冰天雪地的安·阿泊变成
了桑塔费研究所的前哨。
合作关系于1990年夏天正式建立。为庆祝桑塔费前哨的成立,荷兰德于1990年秋季
组织了为期两周的研讨会,以阿瑟、斯坦福大学的马克·菲尔德曼和盖尔曼打头阵的特
别讨论会揭开序幕。荷兰德和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愉快。荷兰德说:“达德斯塔特校长
(James Duderstadt)亲临揭幕式讨论会,而且自始至终参加了讨论会!甚至还做了笔
记。讨论会非常有趣,所有的人都非常愉快。”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除了偶尔去桑塔
费或出席各种学术会议之外,荷兰德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他家中的书房里,与他的苹果二
型机作伴。他的家是一座独特的山顶大别墅,俯瞰着安·阿泊西边的涛涛山林。最近他
甚至开始认真谈起要从大学退休下来,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研究了。他说:“生
命是有限的。我年事已高(六十三岁),而我的档卷里还有许多新的想法来不及研
究……”
在桑塔费,考温听说荷兰德不接受这个教授职位的邀请,感到很遗憾。但他不得不
承认,荷兰德施巧计使自己摆脱了糟糕的现状,确实令他大为赞叹。使他更赞叹不已的
是,荷兰德用工作为赌注来维护桑塔费与密西根大学的联系,也是非常取悦于桑塔费研
究所的事,而且这件事不是因为荷兰德就不会实现。
但同时,考温不得不对付马克斯韦尔。1990年初夏,他和西蒙不断给伦敦发传真,
非常礼貌地提醒马克斯韦尔不要忘了汇这笔款予。1990年8月,马克斯韦尔的一张十五
万美元的个人支票,即第一年的第一笔拨款,终于汇到了。直到这时他们才告诉马克斯
韦尔,荷兰德不接受这个邀请。马克斯韦尔回问说:“你们认为我亲自去密西根大学说
服他会起作用吗?”
嗯,不用了吧。桑塔费能够采取一个折衷的办法:从1990年秋季开始的这个学期,
由荷兰德和盖尔曼分享这笔经费。具体地说,由荷兰德负责这个新的适应性计算项目的
基础性工作。到1991年度,他们俩的位置就由斯图尔特·考夫曼和戴维·潘恩斯来接替。
同时,桑塔费研究所将利用自己的灵活性来邀请最优秀的年轻人,比如像塞瑟·劳爱德
(Seth Lloyd)、詹姆士·克鲁奇费尔德和艾尔弗莱德·赫伯尔(Alfred Hubler)。
马克斯韦尔回传真说,他乐意接受这个方案。同时,所有人都同意通过马克斯韦尔
的普格蒙出版社来出版新的复杂性科学期刊。考温和马克斯韦尔通过越洋电话就其中的
具体事宜做了长谈。但不久马克斯韦尔就突然决定出卖普格蒙,腾出资金来另做他图。
1991年2月底,在连续不断的越洋传真催促之下,马克斯韦尔甚至还记得将该年度的第
二笔资助共15万美元汇了过来。
1990年的整个夏天和秋天,只要一提及考温的接班人这个话题,马瑞·盖尔曼就会
叹口气,用迫不得已的语气说:“我猜我不得不接手了。”
可以理解,盖尔曼当然不想当桑塔费研究所的所长。他讨厌繁重的行政工作。他这
一辈子都在拒绝这类的工作。比如说,他拒绝了加州理工学院物理、数学和天文学系主
任的差使。但桑塔费研究所和复杂性科学太重要了,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地知道需要做什
么呢?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晰地阐述过复杂性科学呢?还有谁有比他更大的荣誉和更广泛
的社会关系来使桑塔费研究所具有必须有的影响呢?
确实,还有谁能做到这一切呢?研究所寻找所长接班人委员会的工作立刻陷入瘫痪。
谁都不傻:盖尔曼想当桑塔费研究所所长。问题是,他们是否敢让他当这个所长。有些
人感到他们可以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他们说,盖尔曼毕竟是科学史上的一个人物,是
诺贝尔奖得主。如果他想当这个所长,那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呢?
其他对他更了解的人想到马瑞·盖尔曼当所长都吓坏了。谁都不怀疑他的才识、他
的精力和他筹措资金的本事。他总是无穷无尽地提出各种有趣的、值得研究的科学问题。
他在把各路顶尖人物聚集一处这一点上确实能力超群。没有他,桑塔费研究所就不会发
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但让他当所长?他们立即就想到他的办公桌上像地质层般堆积了没
有审阅过的文件,他从不给人回电话,却跑出去救护雨林。更糟糕的是,他们觉得如果
他当了所长,桑塔费研究所就会变成“盖尔曼研究所”。
一个认识盖尔曼的物理学家说:“马瑞对生活是最抱知识分子观念的。”他的谈话
和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受他知识关怀的驱动。他十分关注桑塔费研究所的知识性议题,
他总是瞄准着他希望前进的方向。他对此深有所思,希望确保所有的人都朝这个方向努
力。
“他这样做既有利也有弊。我认为,其利处是,桑塔费研究所需要有马瑞这样一个
强有力的知识分子来推动我们的研究朝富有成效的方向发展。但弊端是,只要有马瑞在,
别的人就很难插嘴。一旦他分析了一个问题,他就认为这个问题已经被透彻地分析过了。
如果有人不同意他的观点,他就会觉得人家没听进他的话,或者是没听明白他的话。如
果他不是把别人的意见忽略不计,那就是更加清晰地重申自己的意见。所以,他总是以
他的知识能力和个性力量压制其他人的意见。一个有目共睹的危险是,桑塔费研究所会
成为盖尔曼个人热情的载体。”
这当然也是考温看到的危险。公平地说,考温也听到盖尔曼谈及研究所需要多样性、
需要容纳多种观点。但他仍然认为,如果盖尔曼当了所长,他就会破坏研究所不拘一格
的自由学术气氛和多元性。尽管他并不是有意要这么做,但所有真正的思想者都会明智
地离去。考温说:“马瑞总是认为他的观点是唯一可能的观点,总是要改变别人的观
点。”
考温这么认为自有他的道理。自研究所成立以来,他就一直在和盖尔曼做斗争。当
然,他尽力控制不要让他们之间的争论恶化。考温深深感到他和研究所有多么需要盖尔
曼,他感到常常不得不向盖尔曼让步,许多人都疑惑他这样做是否是因为被盖尔曼的诺
贝尔奖给吓住了,但有时考温也会感到忍无可忍。
比如,他们对什么是研究所最合适的研究课题一直争论不休。盖尔曼说:“我认为
桑塔费研究所的主题应该是对简单性与复杂性的研究。对我来说,宇宙的简单规律及其
概率特点、信息的本质和量子力学,这些是我们所研究的主题的整个基础。在桑塔费,
我们已经对信息和宇宙做过两次讨论了。在早期,我们还成功地举办了一个研讨会,用
对数学、宇宙学和粒子物理的总观看法来探讨超弦。但研究所反对研究超弦,对此施加
了很大的压力,我们从此再也没有研究过超弦。研究所所长乔治·考温非常不喜欢研究
这些。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其实,考温并不是讨厌研究超弦。所谓超弦理论,即假设的“万有理论”,旨在把
所有基本粒子描述成微乎其微的、纯能量的、剧烈振动的弦,是非常精彩的理论。只是
有许多地方、许多人都在研究超弦,人们在那些地方可以尽情地研究超弦、夸克和宇宙。
他认为桑塔费研究所没有时间和资金来做这种重复性的研究。(考温并不是唯一这么认
为的人。科学委员会的大多数人对超弦研讨会的看法都是:“再也不举办超弦研讨会
了。”)但对考温来说,真正令他恼火的是,盖尔曼的“简单性”听起来像是以伪装出
现的还原论。他发现盖尔曼显然喜欢拒绝任何他个人不感兴趣的研究,比如像化学或固
态物理学。(他当着菲尔·安德森的面把固态物理学贬为“污态物理学”,显然是故意
要激怒安德森。)考温说,也许盖尔曼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但其中尚未完全揭开面纱
的内容是:盖尔曼认为,桑塔费研究所对集体行为的研究是实用主义的和混乱不堪的,
因而是非“知识性”的。
对局外人来说,考温对盖尔曼的简单性概念的怒气听上去有点像中世纪时对神学要
旨的神秘争辩。但考温和盖尔曼却为此争论得怒不可遏,这种争论经常会引向别的话题,
也会导致其中一人猛然摔下电话。考温尤为清楚地记得1987年的一次争论。那是一次私
人聚会,当时有五、六个桑塔费的主要人物围坐在餐桌旁,讨论应该如何形容桑塔费研
究所。考温说:“每当我们说我们感兴趣的是复杂性科学,马瑞就会补充说,‘还有构
成复杂性科学的基本原则。’他指的是夸克。他话中的含义是,社会组织是由众多的夸
克组成的。你可以通过对夸克的研究,理解夸克的各种聚合物。”
考温说:“我把这称为理论物理的宗教,这是对对称性和全面还原论的信仰。我不
认为我们有任何理由来遵从这个观点。所以我就说,我们不打算研究夸克。”考温认为,
涌现的、复杂的系统代表了某种新的、基本的概念,我们需要用这种概念来了解物质超
越其基本作用力法则的宏观行为。考温的观点得到了在场的大多数人的支持。
“马瑞直截了当地说,他绝不认同。嗯,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马瑞想强调他自己
想怎么做,然后希望其他人能按照他的思路去做。我觉得他这也太自我中心了,所以大
发脾气。”
确实,当时考温在盛怒之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说:“我不干了。”就走出了房间、
奈普和卡罗瑟斯赶紧追出门去,大叫:“乔治,回来!”
他最终还是回来了。但那次事件以后,盖尔曼几乎再不提“简单性”这个词了。
但考温对简单性的恼怒,与他对研究所的“全球持续性”项目的恼怒比起来,就算
不得什么了。起初,这是考温的项目,这个项目稍稍反映了他对人类在地球上的生存前
景的深切关注。但他当时并没有把这个项目称为“持续性”。他最初的概念是“全球稳
定”或“全球安全”。1988年12月,他以“全球安全”为名组办了首届小型研讨会。考
温说:“起初研究讨论的像是某种国家安全,但很快讨论的内容就大大扩展了,扩展到
今后一百年中我们怎么避免‘A级’灾难,生存下去?即某种一代人都解决不了的难
题。”在混沌边缘的术语中,避免这样的灾难意味着要寻找到某种阻止巨大的毁灭性崩
落的方法。“起初,我把核战争列为最大的A级灾难,把第二次世界大战列为次等的B级
灾难。但到我们召开这次研讨会时,美苏两国恢复了友好关系,这类的核战争问题在我
的灾难排名上落到了第五位。人口爆炸问题,即厄里奇式的灾难,继之上升到首位,排
名第二的是可能的环境灾难,比如像温室升温效应。对此我个人倒并不认为是A级灾难,
但其他人认为是。”
对此的讨论有一阵子是低调的,主要是因为考温无论有没有空都坚持自己组织小型
会议。但后来盖尔曼也开始对此发生了兴趣。用全球性的、整合的观点来看待人类的长
久生存性这个想法正好和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毕竟,盖尔曼的科学入门就是起自他五
岁时在中央公园的大自然中的那次散步。他最为关注的是对全球环境的保护,特别是雨
林生物的多样化。所以他就介入了这个项目,非要把考温的全球稳定研究项目推向他希
望的方向。到1990年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地修改了这个研究项目的议题,把它变成了他
的项目。
他主持这个项目比考温要激进得多了。盖尔曼不只是对避免灾难感兴趣,而且还要
获得全球“持续性”状态,无论这个词有多么模棱两可。
在1990年5月的桑塔费研讨会上——那时盖尔曼已经和考温共同主持这个项目了—
—盖尔曼指出,近来“持续性”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时髦的胡言和没完没了的老生常谈。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似乎意味着一切正常。但一切正常正是问题所在。在迈克阿瑟基金
会主任盖尔曼的协助下创立的环境智囊库,华盛顿世界资源研究所,创始人兼所长格斯
·斯佩特(Gus Speth)和该所的其他人都认为,只有人类社会在几十年之内经历起码
六大根本转变,全球的永久持续性才有可能实现:
1、在人口统计上,过渡到大致稳定的全球人口。
2、在技术上,过渡到人均对环境的最小影响。
3、在经济上,过渡到能够对商品和服务实行真正的成本兑付,包括对环境成本的
计算,这样,人们对世界经济发展的积极性就会基于脱离对大自然的盘剥,而不是基于
对大自然的消耗。
4、在社会组织上,人们要过渡到能够共同承担对大自然的损耗,同时增加世界上
穷人的非破坏性就业机会。
5.在机构上,过渡到建立有利于全球共同解决全球性问题的超国界联盟,并允许
各国政策之间的相互交融。
6.在信息传递上,我们的科学研究、教育和全球监控要能使大多数人懂得我们现
在面临的挑战的本质。
当然,其诀窍在于从现在的此岸到达未来的彼岸,避开考温的A级全球性灾难。盖
尔曼说,如果我们想要做到这些,那么对复杂的适应性系统的研究显然就是至关重要的。
对这六大基本转变的认识意味着对相互牵制、相互依存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力量的理解。
你不能像过去一样仅仅只从单个问题出发,就希望能对整个系统的行为做出描述。唯一
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世界当作一个相互紧密关联的系统来看,即使目前的计算机模型尚原
始粗糙。
盖尔曼说,更重要的是,要从现在的此岸到达未来的彼岸,就要确保未来的彼岸是
一个值得生存的世界。一个永久持续的人类社会很容易变成控制严酷、毫不宽容、失去
人生自由的奥威尔式的可怖的社会。未来社会应该是一个有很强的适应性、很强健、对
灾难有灵活的应付能力的社会,一个可以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的社会,一个不死板僵
化、能够不断改善人类生活的质量、而不是数量的社会。
他说,要达到这个目的显然是一场逆流而上的奋战。在西方,知识分子和管理者们
总是非常理性,他们看到的是会导致不利后果的事情,总是寻找能够防止这些不利后果
发生的技术手段。所以我们才会有避孕措施和军备限制等等。这些手段和方法当然很重
要,但真正的解决方案所要求的要比这多得多。真正的解决方案有赖于我们克制、升华
和转变我们的传统欲望,比如像要超越和战胜我们的对手,特别是他族的对手的欲望。
这些冲动也许曾经是可以调整过来的。但现在确实已经在我们头脑中扎下了根。可我们
再也不能容忍这种冲动存在了。
盖尔曼说,这里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一方面,人类受到迷信、神话故事的威胁,
顽固地拒绝认识这个星球的紧迫问题,坚持各种形式的部落制思维方式。所以,要实现
这六大根本性转变,就必须就原则性问题达成某种广泛的共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