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高僧传1-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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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微笑道:“不难不难。”说着从衣带上解下一盒散药递过去,转眼便不见了。邵信猛然醒悟,连忙用药,一服便好了。南岗下的杜哀僧,曾服侍过杯度,儿子病入膏肓,哀僧悲哀地望着面色蜡黄的儿子:“哎!再也得不到杯度大师的神咒了,当初他在……”第二天杯度忽然出现,言谈举止与往常一样,治好病人,转瞬即逝。袁僧疑是做梦,但看一看气色红润的儿子,只有向空礼拜。
元嘉五年(公元428) 三月八日 ,杯度忽然又来到齐谐家。当时吕道慧、杜天期、水丘熙等人正在齐家做客,大家一见,话都说不好了,只有诚心礼拜。杯度这次不似往日那么乐呵,脸上略带阴郁:“天时运转,无人能阻,这一带凶灾是难免了,你们要勤修福业,不可乱来。延贤寺法意道人德行非同一般,你们可去找他,把旧庙修一修,以免除灾祸。”众人无不凄然。正欲追问他的行踪,忽听空中有人唤他。杯度提起芦圌告辞:“我要到交、广(越南、广东)一带去,这里就不再来。”齐谐等虔诚礼拜,挥泪相送。
自此,这个奇模怪样的僧人便绝迹了。
道生
(孤明先发 顽石点头)
道生受戒之后,离开了他熟悉的寺院与师傅竺法汰,到庐山中隐居,一住就是七年,饮溪水,食蔬果,终日在山林中沉思钻研,寻求自己的心志。七年间他才能日增,禀性气度机敏而宽广,神采风韵清朗而和畅。他钻研群经,斟酌杂论,为了追随正法,七年后他又离开庐山,与慧叡、慧严一道,行程万里,游历长安,随大师鸠摩罗什受业。关中一带僧众都说他神悟非常。
道生居无定所,后来南下,在宋都城建康的青园寺居住。一般僧俗早已知道这是一位名德大师,礼拜频繁,太祖、文皇对他尤加敬重,时常请他说法讲道。一天,太祖设法会,亲自同众僧侍于筵席旁,道生说法精采非常,众人听得入迷,静下来时,食物已凉了,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太祖却摆一摆手:“诸位名德大师,开始吧,太阳正在中天呢。”全场顿时一片寂静:佛家的规矩是过午不食,太祖如此说,不是让大家犯戒吗?在尴尬中,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道生。道生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白日附丽于青天,天说它刚到正中,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随手拿起钵来来进食。众人顿时醒悟,赶忙随他行事,暗中赞叹不止,这时的“天”——太祖也在一旁拈须微笑。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更多的时间道生沉迷于无边无际的思索之中,有一天他他恍然大悟:妙法非语所能表达。不禁对徒众感叹道:“形象是来完全地传达心意的,领会了心意就应忘掉它;言语是来诠释道理的,参入了道理也就可以不要了。经典东传以来,由于译者的重重阻障,译作多拘滞文辞,少见圆通的意旨。唯有取鱼而弃掉鱼篓的人,方可与之谈论道法。”语言的牢笼,在老庄就已感觉到了,所以他们说“得意忘形”,“得意忘言”,道生的感受正与他们一脉相承。然而舍弃语言必先进入语言与清理语言,单纯的感叹是无济手事的。于是道生开始更细致深入的校阅,他思量因缘所生的事理等与不生不灭的理性,以及因缘所生的前因后果。此后才断言:若行善不受报答,便可顿悟成佛。还著了《二谛论》、《佛性当有论》、《应有缘论》等等,超越了旧说,意旨精妙而深微。但他的深刻也造就了他的不幸,拘守文辞者对他生出无数的嫌恶与猜忌,赞成取消其说的呼声纷纷扬扬,竟相而起。然而道生全然不顾。当时六卷《泥洹》率先传来,道生剖析义理,深入到幽微之处,于是宣说,一切众生,包括蔑视佛法的人,都能成佛。这本与大本《泥洹》相合,但此时它尚未传来,道生的先行阐释与独到见解便惹恼了众人。
拘守交辞者,如基督教中的法利赛人一样,容不下得半点“异端邪说”,半点独到与特殊,他们视道生的说法如洪水猛兽,在一种虚妄的正义感支配下,对之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道生依然是我行我素。他的心思中,外在的荣辱毁誉没有丝毫位置,他只相信自己……不过事精越来越复杂了。这些东方的法利赛人不但自己攻击道生,而且向大众宣扬,于是道生制造邪说坏乱佛法的声名越传越远,昔日对他敬若神明者也仿佛如梦初醒,连呼上当,或不屑一顾地说:“哼!我早就看他不地道,……。”在太阳很好的一天,局面终于不可收拾了。道生正埋头于发黄的经卷之中,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平日他知道师傅的习惯,决不轻易打挠——惊惶地说:“师……师傅,不好……不好了,外面……”道生从他玄妙的世界中走出来,才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紧张气息。他什么也没说,慢慢整好经卷,跟小沙弥走来。门口愤怒的人群已围满了,乱哄哄地在太阳下蠕动,“让他滚开!”“对,让他滚!别在这里扰乱正法!”“……立刻走!……走!”喧闹声浪涛般打来,几个徒弟虽勉强支撑,两股已经打颤,有的想趁乱遛掉,有的想乱起来挡师傅一下,道生却如黑色的礁石,不动,不言,不怒。他的目光环视人群,里面几个赶紧低下头去,道生明白,那些昨日的攻击者,现在又成了“启蒙者”了,启发这些不知妙法为何的大众来“护法”。众人那知是被太阳照得有些迷乱而疲乏还是在他深不可测的眼中发现了什么,渐渐安静下来。这时他向前迈步,他的表情严肃得如同秋末的荒野,他走到人群中,没有人敢挨近他,纷纷后退。他开始说话,有人捂住耳朵。他平静地说:“如果我宣说的与经义相违背,愿人见人厌的恶疾发在我身上;如不相违,我死时应占据狮子讲座。”说完拂衣而回。众人忽然觉得很空虚,纷纷散去。
道生当天就走了,那时候夕阳西下,追随他的影子越来越长……
开始,道生投奔杭州的虎丘山,只十来天工夫,便聚集了数百名徒众。不久,他又回到曾修练七年的庐山,出没于岩岫之间,僧众都对他深表钦佩。但他忘不了在都城的那一幕,他越来越坚信自己所说无误。一次,在幽静的林间,他独自讲说起来,朦胧中仿佛见有人点头,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面前一块块的顽石,这就是“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由来。不久,大本《泥洹》传来,里面果然说毁谤佛法者也有佛性,一切众生皆有佛法。消息传扬开,僧俗士庶,无不深服于其先知先觉。道生得到这部经,便决定开始说法。宋元嘉十一年(公元 434年),道生在庐山精舍升上法座。道生神色开朗,讲解精妙,只说讲数番,深微至理便明白无比,僧众顿时开悟,十分欣悦。法会将完时,大家看见,道生的拂尘杂乱地散落地上,抬头观望,道生正襟危坐,面容端庄。他已悄然而逝,仿佛入定一般,沉默了片刻,哭泣之声便响起来。消息传到京城,那些狂热地排斥他的僧众顿觉惭愧歉疚,纷纷忏悔过失,并信服其说。
道生被埋在庐山的一个山坡上。
道生一生可谓勤奋,当初僧肇注出《维摩》,世人玩味不已,道生则更阐发其深层意旨,使新出典籍明白畅达,他对其他经典的注疏,也都被世人看重。有人称他天真独发,无所滞碍,他的顿悟说,也逐渐为人认可。宋太祖曾祖述其义,僧弼等都设会问难,太祖毕竟只是太祖,他将听来的明白学问越说越糊涂,最后不得不强辞压人:“若是让已去的人活过来,怎么会被你们问住呢?”
已去者不能复返,然而其妙法却如明灯一般,世代辗转相传,无有熄灭的时候。
求那跋摩
(道化人主)
宋元嘉八年(公元431年) 九月二十八日 ,六十五岁的罽宾高僧求那跋摩圆寂于建康祇洹寺。大师去逝后,仍盘坐在绳床上,容貌无改,象入定一样。各种各样的人前来瞻仰遗容,空中弥漫起芳烈的香气,一条龙蛇样四丈来长的神物,从尸体旁缓缓升起,直上云天。大师在南林戒坛前被火化了,五色光焰映得天空壮丽非常,许久才灭掉。
跋摩本是刹帝利种姓,他家曾世代为王,但父亲却抛弃荣华,隐遁山林。跋摩十四岁时,见解就已超出凡常,而仁慈博爱之心也日渐深厚。母亲一次忽然想吃野味,命他去办,他为难地回绝:
“有性命的东西,无不贪生,为一时享乐摧折其命,不是仁慈之人所应做的。”
“小小年纪,这样花言巧语!快去!若是招来罪过,我替你承担!”母亲气得脸色发白。
他终于没去。又一天,跋摩煮油,一不小心油浇在手指上,他举着手指对母亲说:
“请母亲代儿子受痛。”
“哎!这孩子越大越笨,痛在你身上,我怎能替代呢?”
“母亲啊,眼前的苦痛尚且不能相代,茫茫渺渺的火、血、刀三途之苦又如何相代呢?”
“啊——”母亲想起几天前的事,立即悔悟,自此终身不再杀生。
十八岁时,看相者一见他便说:“君三十岁时当君临大国。若不喜富贵,便当证得圣果。”到了二十岁,跋摩出家受戒,他刻苦用功,诵经百余万言,深入理解律品,透彻妙悟禅机,被人称为三藏法师。
跋摩三十岁,罽宾王驾崩,没有子嗣。大臣们议论纷纷:“跋摩本是王室后裔,又才德并重,请他还俗,承继国位,再好不过了。”于是到寺中恳求,一次一次,跋摩都没有答应。他见留在城中徒惹是非,便辞别众人,到深山老林中栖身,食松子,饮清泉,孤独地漫步于林边溪畔,静思默想大法的要旨。
跋摩修行数年,离开他的茅舍下山,往狮子国去。在那里他观览风俗,弘扬大法,有见识的人,说他早已证得初果。他的仪容形貌让人觉得亲切而高渺,一见便生慈悲心意。
他又往阇婆国去。王母夜里梦见一僧人乘飞舶来,第二天跋摩便到了都城。王母知他不是凡人,立即召见,敬以圣礼,又从他受了五戒。王母自觉尘缘已断,她对国王说:“前世的因缘,你我今生得为母子。我已受戒,你却不信佛,恐怕今生与来世的因缘要于此中断。”国王当时便一身冷汗,迫于母命,只得受戒。时间一长,便也生出了十分的诚意。
邻国忽然来侵扰边境,国王的心理处于极矛盾的状态,他左思右想,无法作出选择,便去请教跋摩:
“外贼倚仗武力,前来侮辱我们,若与之战斗,死伤必多,就要犯戒;若不抵抗,国家将亡于敌手。弟子无从判断,何去何从,只有听命于法师了。”
“贼寇来侵,理当抵御,”跋摩沉思片刻说:“但应心怀慈悲,不可起害人的念头。”
于是国王亲自率兵抵抗,刚一交战,贼寇便四散奔逃。国王脚上中了流箭,跋摩取水施咒,为他擦洗,一夜便好了。
此后,国玉的信仰日渐深入,终于绘出了出家修道的心思。
他诏告群臣:
“朕意欲栖身法门,卿等可另择明主。”
“陛下圣明,”群臣跪在地上含泪祈求:“陛下若舍弃国家,臣了庶民去依靠谁呢?敌国凶悍,我们只靠险要地形如何与之对峙,若失掉您的恩泽,必是生灵涂炭,妖魔横出。陛下仁慈,如不哀怜众生,我们便要以死相请,以表诚意。”
国王见他们如此说,细想起来也有道理,佛说度己度人,若只求自己解脱尘网,置苍生于不顾,岂不有违本意?于是他趁机说:“众卿请起。卿等言之有理,朕答应下来,不过要有三个条件:一愿合境之内都信佛法,二愿国内断绝一切杀生行为,三愿所有积蓄财物都赈济贫病疾苦。”
群臣山呼万岁,叩头不断,于是一国的人都随跋摩受了戒。国王又为跋摩建造精舍,亲自运送木材,伤了脚指,跋摩又为他施咒治好。
跋摩教化的名声传于远近,各国纷纷来请。
宋京城的名德大师慧观、慧聪等人,远闻其风范,便于元嘉四年(公元424年)九月面奏文帝,求他也请跋摩。文帝便令交州(两广及越南北部)刺史派船迎请,慧观文写信给跋摩及国王,请法师务必来宋,弘扬道法。
跋摩见国内道化已毕,便有远游之意。他在宋的邀请尚未到时,早已随商船出发,最初想到一小国去。结果船顺风而行,便到广州。文帝听说,敕令沿路州郡,资助他到京。
跋摩一路前行,经过始兴(浙江杭县),停了一年左右。始兴有虎市山,孤峰独起,跋摩说他与释尊说法的耆阇山(意为灵鹫)相似,便将其改名为灵鹫山。他在山寺外另立禅室打坐。禅室离寺有几里地,但每到击罄,跋摩定能准时到达。他在雨中行路浑身不湿,在泥里迈步毫无沾染,僧俗众人,见此无不肃然起敬,寺里有宝月殿,跋摩在大殿北墙上浍制佛像,像成后,每晚放光。太守蔡茂之对他深加敬仰,茂之将死,跋摩亲去探视,为他说法。其后,蔡的家人常梦见他与众僧在寺中听跋摩说法。灵鹫山上本来多虎,自跋摩来后,虎灾便绝了。他有时行路也遇到虎,他用锡杖按住虎头,摆弄一下便离开。这样远近的山民过客,纷纷归依佛法。跋摩在禅室修行,有一次连续几天不出来,寺僧恐生意外,派小沙弥前去探视。小沙弥一进门,见一只白狮子沿屋柱向上爬,横空弥漫着青莲花。沙弥惊恐大呼,以为狮子已伤害了跋摩,上前驱赶,豁然之间,一无所见。
几年之后,文帝又令慧观去敦请,跋摩便科船前行,于元嘉八年(公元431年)正月到达京城。文帝亲自接见,殷勤问候。礼节已毕,便问道:
“弟子常想持斋不杀,但又感到这是以身殉物,不能实现。法师不远万里来教化敝国,还请多加指教。”
“道法在于内心,而不在于外表,在于自己,而不在他人。况且,帝王与匹夫,修行方法本不一样。匹夫身贱名轻,说话没有威信,若不克己苦行,还有什么可做的呢?帝王则以四海为家,万民为子,发一句善言,则士女都会欢悦无比,施一件善政,则人神和睦。施刑罚不残忍,使役不过分,就能使风雨适时,寒暖得当,谷物桑麻繁茂。这样持斋,斋才算大,这样不杀,德才算大。哪里在乎少吃半天肉、多保全一只鸟儿呢?”跋摩发议论道。
“嗯,”文帝听后手拈胡须叹道:“俗人不明远理,僧人拘于近教。不明远理的,说至高的道法为虚,拘于近教的,易受缚于篇章文字。至于法师所言,真可说是开悟明通,朕可与法师谈论大道了。”
文帝让他住在祇洹寺,供养丰厚,一时王公贵族,名士清流,纷纷前来请教。跋摩稍事准备,便开讲《法华经》与《十地论》。开讲那天,车辆挤满寺院周围,往来观看的人,摩肩接踵。跋摩神态天然,议论绝妙,听者无不叹服。讲经之余,他还译出《菩萨善戒》等经典。
元嘉八年夏,跋摩到定林下寺居住。说法时,虔信者采花布满坐席,只是跋摩坐处,花色分外鲜艳,众人崇敬无比,待以圣礼。
夏日过后,跋摩回到祇洹寺。他与宋地缘分已尽,不想久留了。 九月二十八日 ,中食尚未吃完,他便先起身回阁。弟子们起初未在意等进来看时,大师早已圆寂多时了。
求那跋陀罗
(大乘摩河衍)
为了追随正法,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