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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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说:“好。那就这么办。”《新民丛报》第二天便登出了“劝告驳论意见书”,以第三者的身份要双方中止论战。
章太炎看到“意见书”,哈哈大笑,对汪精卫、胡汉民说:“梁启超过去一直讲君主立宪是真理,不怕批驳,还说‘天下之士必将洗心革面,争集于立宪的旗帜之下’,现在他终于害怕了,我们饶他不饶?”
汪、胡一起说:“这须听孙、黄二位的意见。” 梁启超见“意见书”登报后,《民报》方面没有反应,于是又请徐拂苏走访同盟会人予以调停。徐拂苏便夜访宋教仁,说:“卓如与《民报》辩驳,实出于不得已。宋兄可否调解罢斗,双方以后平和相待,不相互攻击?”
宋教仁说:“我与大家商量,有消息便回复你。”于是将此事先说与章太炎。章太炎笑道:
“可以许其讲和。” 宋教仁又往见孙文黄兴。孙、黄却异口同声,说:“不打到康梁之说,便无法革命!保皇君宪之论,必须痛斥恨驳,打烂砸碎!”
宋教仁一笑,便不管这档子事了。
对康梁之战稳操胜卷,孙文便开始考虑武装起义的事了,和黄兴商量了多次,定下了以两广之地为起义重点的方略。遂派会员许雪秋潜入广东潮汕一带联络会党,又派会员邓子瑜入惠州联络会党,想这两处联络成熟后同时起义,一举而据有粤东之地。黄兴以起义事大,欲亲往华南一带布置,孙文允诺。黄兴当下将庶务一职交宋教仁暂代,自己乘船离日赴港。
两广总督周馥因岑椿煊拒不到任,告了老却无法还乡,只得暂摄两广之政。得知黄兴到港,周馥立刻行文给港督要求引渡黄兴,又派出刺客数名入港,欲杀黄兴以绝后患。这时香港同盟分会的会长是冯自由,他得知周馥的计划,急忙催促黄兴离港,黄兴无奈又到了日本。
章太炎将《民报》办得有声有色,心中颇为得意,见同盟会内人才济济、兴旺发达,一时豪情满怀。在上海结拜的二弟章士钊却一直不肯加入同盟会,章太炎为此耿耿于怀,便往见章士钊,以大义责之。
章士钊说:“大哥,我早想过了,我只是个书生,革命牵扯的问题太多,我干不了。我要苦学救国、教育救国,革命的事应该让革命家去干。”
章太炎去过多次说不动章士钊,大怒起来,便纠合三弟张继将章士钊锁于空屋之中,扬言说:“弟兄三人,大哥三弟都入会革命,你不革命,就不认你这兄弟,饿死你算了!”
章士钊倔强异常,在空屋内饿了一整天,就是不答应入会。章太炎无法可施,只得放他出来,自己心中颇感遗憾,因而闷闷不乐。
张继却诡笑道:“大哥,我有一计,可使二哥入会。”章太炎忙问:“有何好计,快快说来。” 张继说:“我这计叫做美人计。二哥是个文章才子,又正是宜室宜家的年龄,见了美女自然动心,大哥若寻一个绝色美女动员二哥入会,二哥一见,魂魄俱失,自然乖乖的就范。”
章太炎一脸诧异,不屑的说:“你说得容易,哪儿去找美女!”张继眨着眼说:“大哥,会中现有个美女叫吴若男,是同盟会第一美女,能演说能写文章,只是骄傲异常,眼高心高。
你若能求得她去说服二哥,二哥还能把持得住?“
章太炎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说:“很对,很对。我就去找吴若男帮忙。” 章太炎还没来得及去找吴若男,吴若南却因要请教国学问题,主动到民报社来找章太炎了。章太炎听她报了姓名,一愣之下,忙站了起来,逼近吴若南细看。吴若南吓了一跳,向后急退,心想:“人多说章先生是章疯子,难道他真有点发疯?”
章太炎却摇头叹息,说:“人家说吴若南十分美貌,绰约如仙,可惜我是近视眼,看不清楚。罢了,罢了,请问你找鄙人有何见教?”
吴若南恭恭敬敬说了自己的问题,章太炎也不思索,口惹悬河就大讲了一通。吴若南弄明白后,道谢欲走。章太炎却忙拦住,笑嘻嘻说:“且慢,且慢,我需求你帮个忙?”
吴若南忽闪着大眼睛,有点不信的问:“章先生要我帮忙?” 章太炎说:“是啊,我二弟怎也不肯入同盟会,我费尽口舌也无效果,女士可肯屈尊去说服他,能说得他回心转意,也是我同盟会之福。”
章太炎絮絮叨叨还要说,吴若南皱着眉头打断了他,说:“章先生爽快一点,你二弟是谁?” 章太炎呵呵一笑,摊手说:“就是章士钊呀,你早就认识的。” 吴若男攸的脸上一红,忙低头掩饰。可惜章太炎是近视眼看不清楚,还弯着脖子凑近问:
“说服他入我同盟会,小姐你答应不答应?”
吴若男红着脸点了点头,扭身便走。
原来章士钊负有才名,人又如玉树临风,潇洒风流,吴若男对他早有好感,只是无缘无故不好接近,如今受了章太炎的委托,便以此为借口频频找章士钊谈心。章士钊见吴若男才高貌美,也自倾心,但却坚决不入同盟会,说自己已修习好了英语,当赴欧洲留学,学成之后,就归国振兴教育。吴若男当即表示愿陪同他一起前往欧洲。
章太炎不知就里,以为美人计将要奏效,心中偷笑,想:“英雄难过美人关,二第你招架不住了,就快快投降吧!”按耐不住得意,就向黄兴等人夸耀。哪知几天之后,章士钊要远赴欧洲,吴若男也宣布随章士钊同往。章太炎大跌眼镜,气得跺脚。
黄兴揶揄说:“章兄这出三国戏演得好,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恼得章太炎乱跳乱嚷,无奈章士钊铁了心,带同吴若男硬是走了。
章士钊一走,章太炎心情郁郁,叹道:“痛失才子,痛失才子!”这时却忽传来一个令章太炎欣喜若狂的消息,国学大师刘师培携母带妻,与同盟会员苏曼殊一起,渡海来日本了。
章太炎手舞足蹈,呵呵而笑,说:“申叔来了,吾道不孤矣!” 汪精卫问:“申叔是何人,使你欣喜如此?” 章太炎说:“兆铭呀,你不知道,此人是真正的绝世之才,国学界的凤凰,革命派中的狂人,更难得的是,他的年龄只有二十二岁。”
汪精卫诧异道:“二十二岁?那他的学问能有多高,竟可称其为国学界的凤凰?”章太炎微笑不答,一副陶醉至极的样子,瞑目吟诗道:“刘生今健在,东亚一卢骚。赤手锄非种,黄魂赋大招;人权光旧物,佛力怖群妖;倒挽天瓢水,回倾学海潮。”吟完了诗,章太炎大睁双眼,说:“这是别人赞他的诗,将他比作东亚的的卢骚,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卢骚,如今译作卢梭,乃是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当时中国的维新人士,莫不知他的大名。汪精卫听竟有人以卢骚来比这个申叔,咂舌不已,但心中究竟不大信服。
申叔是刘师培的字,章太炎对这个人太看重、太喜爱了,所以称呼他一直用字而不用名,不然,汪精卫不可能不知道此人,因为杀王之春一案后,刘师培在党人之中就广为人知了。
刘师培,江苏仪征人,乃是饮誉学林的经史世家的传人,其家藏书如海。刘师培十七岁即全部读完了家中的藏书,然后论史谈经,著书立说,笔生五彩,有如神助,在国学界被誉为少年大师,几与年近不惑的章太炎齐名。可惜他弱冠丧父,祖母将他如珍宝一样禁锢于家,怕他出外吃亏,所以当时他的名声只限于国学界内,外人并不知刘师培为何人。
《苏报》在上海正锋芒毕露之时,陈独秀由日本归国,寓居于上海,与张继、章士钊、邹容等相往还,一日闲暇,陈独秀到章士钊寓所的院中谈天,忽一满身污脏,蓬头垢面的少年叩门而入,章、陈惊问:“什么人?”
那少年说:“我叫刘师培,从扬州家里逃出来的。”原来刘师培不甘心被禁锢在家,逃出家门后,一路辗转、忍饥挨饿,方到上海,听说章士钊他们办《苏报》,就来投奔。
陈独秀、章士钊都是饱学之士,自然听过刘师培的大名,但他俩无论如何无法把眼前的赃污少年和国学大师联系起来。刘师培可怜巴巴站在两人面前,满脸乞求之色,摇摇晃晃,似乎身体疲累的站都站不住了。章士钊就给了他一个凳子,刘师培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陈独秀章士钊交换了一下目光,便开口问刘师培《左传》上的学问,要检查这个少年是否真的便是国学大师刘师培。刘师培家三代相传精研《左传》,若他不懂《左传》上的学问,那自然是假冒无疑了。
哪知一谈起学问,本来疲惫不堪的刘师培忽如换了一个人般,精神大振,两眼放光,口中滔滔不绝,许多章、陈二人闻所未闻的见解,以及关于《左传》幽僻细微之处的引发阐述,只听得陈独秀、章士钊目瞪口呆,矫舌不下。到了此际,他两个那还能不信,就忙安排饭食让刘师培先填饱肚子。
章士钊接着将刘师培引荐给章太炎。章太炎大喜,就与刘师培谈起了学问,这一谈,只把章太炎惊得几欲跳起。刘师培得享大名,学问自然不错,章太炎惊的是对方的记忆力。刘师培读过的书,何止千册万册,但几乎每册典籍的原话,甚至某处某人的注解,他都能毫不思索的便背了出来。章太炎只喜得抓耳挠腮,把这个少年如珍宝一样看待,就要帮他在上海安顿下来。刘师培的家庭是仪征的世家,别看他衣服脏污,口袋里装的银子却是不少,但他似乎不怎么会用。章太炎知道他常被禁锢家里,外面的事情自然就知道得少,于是吩咐章士钊、张继等好好关照,不要让他吃亏。
刘师培刚来没几天,《苏报》案便发生了,章太炎邹容等被捕。不久章士钊陈独秀他们又办起了一个《警钟日报》,约刘师培为该报写反满文章。刘师培极是高兴,振笔如飞,文章篇篇精彩绝伦。和上海的革命人士如蔡元培、杨笃生以及陈独秀章士钊等的交往中,刘师培的反满情绪越来越亢进,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胆大包天,无所顾忌,自称是“激烈第一人”。为报纸写文章的同时,他又以极快的速度写了一本反满专著《攘书》。激烈的反满情绪配以深厚的学问根基,使得这本书一出版便被誉为倡导反满的伟著,书一上市便被抢购一空。接着“黄帝纪念说”“中国民约精义序”等文章横空出世,篇篇引起轰动,将刘师培推向了反满革命宣传的最前沿。正在苏州读书的学生钱玄同费尽周折买到了一本《攘书》,刚读到一半,便激动得难以自抑,马上就找剃头匠剪了辫子,以示“义不帝秦”。
刘师培风风火火在上海大出风头,众同仁都弄不明白以他的廋弱无力,如何能毫不费力的就写出这么多激烈且精辟的文字。刘师培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时只知道反满,只想着革命,既猛又恶,锋芒毕露。
忽有一天,刘师培的家人在上海发现了他,立刻回仪征告诉了刘的祖母。老太太为孙子的失踪痛心得在家不知哭过多少次,曾几次派人寻访没有结果,如今终于发现了孙子的踪迹,老太太高兴坏了,立刻派了人手出发,将刘师培强行从上海押送回家。
刘师培气哼哼进了家门,祖母、母亲等人迎出来接他,却见刘师培西装革履、脑后空空,辫子早已剪掉了。刘老太太抱住孙子大哭起来,哭罢便下严令,命家人如监守钦犯一样看着他,生怕他又跑了。而上海方面陈独秀、章士钊等人的电报书信雪片一样发往仪征,催刘师培快来上海,这些电报书信都被刘老太太藏了起来。
但刘师培在家中却越来越不安了,烦燥异常。老太太既怕孙子再次离家出走,又心疼孙子在家受委屈,正自无奈,忽然心一动,笑道:“对啊,对啊,我的乖孙儿长大了,该娶媳妇了。”于是立刻请人说媒、下礼,没几天,便把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大家闺秀娶回了家。郎才女貌,小两口果然如胶似漆。老太太心一松,喜道:“从此你长大成人了,一切自有你媳妇管着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刘师培说声“知道了”,便带媳妇又到了上海,找到章士钊陈独秀他们,继续宣传革命。
刘师培的媳妇名叫何震,美貌是不用说了,还是个才女,识文断字,能写文章诗词。这何震也是个大家出身,幼受闺训甚严,大门不出,生人不见,世务不通。与刘师培结婚以后,忽又来到十里洋场的上海,竟然从此性情大变,也变得激烈起来,大声疾呼妇女解放,自称是“女权运动的狂人”。刘师培的朋友她也都认识了,多才多艺的苏曼殊与刘师培同岁,不但诗与小说写得好,还无师自通,画得一手好画。何震很是喜欢这个怪异的才子,就拜他为师,学习画画。但苏曼殊学佛心切,不久就不告而别,南下寻佛去了。刘师培也与苏曼殊处得不错,但总觉得苏曼殊是个傻子,不大看重他,对他的南下也不怎么介意。
不久蔡元培介绍刘师培加入了光复会,接着发生了杀王之春案,再后来《警钟日报》因揭露德国人谋我山东而接到租界公堂的传票。刘师培一看麻烦大了,带了何震就跑。
这时候陈独秀已经到了抚湖的安徽公学当教员,兼办报纸。刘师培就带何震投奔陈独秀而来,却没料到一年多以前就走了的苏曼殊也在这儿,却古里古怪的做了和尚,穿一袭袈裟,见了人便合什行礼。
原来苏曼殊不耐烦在一个地方久待,离开上海后到了南京,又迤逦来到南京。此刻赵声已从北京、东北漫游后到了南京,在新军第九镇任标统之职。苏曼殊和赵声盘横了一段时间,又南下香港,在陈少白处呆了几天,却忽发奇想,竟然独自一人漫游了安南、泰国、缅甸、印度,并涉海去了去了佛国伊斯兰卡,在这儿的菩提寺受戒为僧。
陈独秀介绍刘师培与苏曼殊都在安徽公学教书。刘师培一边教书,一边大量的写反满的文章,一边与陈独秀探讨革命。一日谈起了满人入关时的残暴,刘师培怒火万丈,便提笔给刚任两江总督的端方写信,大言斥责,写道:“尔满人昔年占我疆土,杀我同胞,诛戮之惨、淫暴之祸,诚所谓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扬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春秋》大义,九世复仇,今乃汉族光复之时,将诛尔贱夷,俾无遗余……”
端方接书,气白了脸,连声喊着令属下捉拿刘师培。刘师培得信,慌忙携了何震再次逃走。却虑中国虽大,莫非王土,两人一商量,不如直接逃到日本,哪儿就如水泊梁山一样,不受满清朝廷的该管。两人这便到仪征接了刘师培的母亲,一同渡海来日,这时刘师培的祖母已经去世了。而苏曼殊则是做了一阵子老师,颇感无聊,自愿随他们来日本的。
当年刘师培从家里偷逃到上海不久,章太炎就出事进了牢房,颇为怪异的是,如今他来日本不几天,刚入了同盟会,孙文却遇麻烦了。原来萍浏醴起义失败后,清廷从被捕的会党人物的供词中,得知此次起义受同盟会的发动,便不断照会日本政府要求驱逐孙文出境。日本人不愿意得罪革命党,也不愿意和清政府闹翻,拖延了很长时间,就派人悄悄和孙文谈话,要他选择自行离去,说这样可以保全双方的面子,并允若赠送路费给他。孙文无奈答应了。
日本人便在三河屋酒楼举行欢送孙文的宴会。革命党方面参加宴会的有章太炎、宋教仁、刘师培、胡汉民、汪精卫等人。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