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2-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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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饥民发一声喊,随后急追,亲信见摆脱不了众人,苦恼下只好以假作真跑向巡抚衙门,众饥民一路小跑随后也赶到了巡抚衙门,高声叫着要巡抚处理赖承裕,并下令开仓平粜大米。
抚衙内的岑春蓂心下发慌,忙派人给门外挂一木牌,上写“明日平价粜米,六十文一升。”
饥民们喊道:“六十文也太贵,我等那买得起,不行!”
有混在饥民中的无赖痞棍之流,就冲上去砸烂木牌。 岑春蓂火速又派人挂出一块木牌,上写“明日平价粜米,五十文一升。”无赖痞棍又冲了上去,将木牌砸烂,饥民们大声叫好。
岑春蓂心中恼怒,便命卫兵关了抚衙的大门,不再出牌,也拒不接见饥民。饥民们恨道:
“不管我等的死活,要此巡抚何用!”
王先谦、孔宪教等士绅此刻趁机派人煽动,饥民与无赖痞棍于是一齐行动起来,砸烂了抚衙前的照壁,锯倒了府前的旗杆,掀翻了衙门外的石狮子,然后打破府门,一拥而入。岑春蓂大怒,骂道:“乱民可恶,痞棍该死,竟敢打破我的大门!”于是下令卫队开枪,当场打死打伤了数十人。饥民们大惊失色,慌乱间逃出抚衙大门……但怒气不平,肚内又饥饿难忍,当下发一声喊,乱纷纷扑向粮店米铺,一夜之间,将长沙城八百多家米店粮库全部抢空。
岑春蓂急怒兼且惊惧,忙给朝廷发电禀报抢米风潮的原委,又请朝廷速速下令调外省之米入湘。军机处上报载沣后,电令岑春蓂善自控制局势,同时又命四川、江西等省调集大米运往湖南,但远水难解近渴,况且长沙的饥民此刻受人操控而不自觉。按说大家抢到了米,该在家好好熬稠米粥,先吃几天饱饭再说,可长沙的士绅用他们的财力及影响,又暗暗号召大家闹事。饥民们刚抢了米,心情激动,兼且昨日被打死打伤了数十人,大家的怒气仍在,一经号召,就又蜂涌而出,聚集于巡抚府前,这时士绅们派出的人混在饥民之中,引导大家喊口号,大叫说:“逐瘟官、迎青天!”
有人不解瘟官与青天究指何人,立刻就有人解释,说:“瘟官就是蛮横霸道的岑春蓂,青天就是布政使庄赓良庄大人。”众饥民明白了,便扯起喉咙,齐声喊起“逐瘟官、迎青天!”
的口号来,喊得抚衙门外地动山摇,声浪震天。
岑春蓂在府中只气得怒火冲天,铁青着脸,负手狂走不停,但他此刻不知该如何控制局面,气一阵,又心下慌乱不已,只好对饥民的大喊大叫不予理睬。
众饥民喊口号喊得累了,见巡抚没有反应,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便又强冲抚衙大门,衙内的卫队再次开枪,饥民们被打死打伤几十人后退了出来。绅士们派出的人混在饥民之中叫道:“瘟官凶狠,我们且先将青天迎来,看他还有脸继续呆在抚衙吗!”众人一听,齐声喊好,便浩浩荡荡涌到布政使衙门,将庄赓良迎了出来,说:“这样的好官方应到巡抚衙门做官。”
当下拥了他就走。
庄赓良急道:“这怎么行,大家不可胡闹!”忙向后缩,不肯前行。 众人却不依,闹嚷嚷将他半搀半架着,朝巡抚衙门簇拥而来。士绅们于暗处看见场面热烈,饥民们声势汹汹,一齐拍手大笑起来,说:“妙极,妙极,且看蛮子岑春蓂如何应对。”
众人将庄赓良扶进抚衙的大门,同声高喊口号,说请青天入内,并堵住门不许他后退。
庄赓良苦笑连连,只好入内参见岑春蓂,尴尬说道:“大帅恕罪,众人这么乱闹,这可怎么办呀?”
岑春蓂气哼哼将脸扭到一边,对庄赓良冷冷说道:“我如今方寸已乱,那知道该怎么办,庄大人你好自为之!”
庄赓良自感没趣,极难堪的站了一会,岑春蓂也不理他,他只好告别欲待出府。岑春蓂却说:“慢!”拿出了巡抚的印信等物交给庄赓良,说:“湖南之事我已无可置手了,你看着办吧。”又给朝廷发电自请处分,恳请以布政司护理巡抚,平定湘省局势。
庄赓良接过印信,假装惶恐,说:“大帅却欲何往?” 岑春蓂说:“湘人逐我,我只好避走,然后向朝廷请罪。”
庄赓良无语。
岑春蓂收拾了细软,带同家人从后门落荒而走,乘船到武汉去了。庄赓良此刻感觉自己就该是巡抚了,遂出告示,对上次冲击抚衙被打死的人发给抚恤金二百元,被打伤的发给四十元,同时称马上平粜谷米,并给死伤者伸冤。
士绅们听说岑春蓂避走武汉,大喜,遂由王先谦、孔宪教带头,联名给朝廷发电,请撤免岑春蓂巡抚职务,以庄赓良代替。众饥民又燃放爆竹庆祝瘟官逃走,青天摄事,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庄青天”身上。
庄赓良出抚衙回布政司衙门,众饥民欢声雷动,恭礼让道,齐呼“青天”。庄赓良便招各士绅到布政使署衙,商量平价粜米的事,绅士们全都表示支持,却请庄赓良下令不许洋人再购米外运,同时也开放官府的米仓平价粜米,庄赓良同意照办,即刻发令禁止洋商购米外运,同时命各绅商与官仓粜米的价钱不许高于每升五十文。
命令一下,众饥民奔走相告,欢声盈城。但洋商有清政府发给的购米执照,根本不理睬庄赓良的命令,湖南的士绅对庄赓良的命令也阳奉阴违,不但不按官方定价出卖,反暗中派人以低价大肆抢购官仓之米。官仓存米本来不多,不几天就迅速售粜一空,于是市面有价无市,饥民再次骚动起来。士绅王先谦等人就散布流言说:“米全让洋商运走了,官府拿钱修建学堂等不急之事,无钱购米充实官库,洋商趁机大量购米,害我三湘百姓。”
众饥民大怒起来,集众涌往学堂,点火便将学堂烧了,然后再烧洋人的教堂、货船、洋行,最后,日本人的领事署、大清银行以及长沙海关等都被饥民捣毁焚烧。
这个时候,共进会的骨干人物焦达锋正在澧陵一带联络会党,对饥民中蕴藏的力量似乎不感兴趣,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留神到这件事情。而在长沙城内,有一个普通的同盟会员叫陈作新,时任新军四十九标的排长。他看到愤怒的饥民人数众多,心中兴奋不已,认为起事的时机成熟了,径直便往找管带陈强,大笑说:“到时候了,到时候了,咱们该起来了!”
陈强大惊,问:“什么该起来了?”
陈作新指手画脚,说:“就是那事儿啊,你竟装不明白,快行动吧。” 陈强并不是同盟会员,心中知道陈作新的意思,却硬是假装不知,就说:“你又喝醉了,快回去休息吧。”于是派了两个士兵,强行将陈作新送回,并马上报告上级,借他故将陈作新解除军职。
原来陈作新经常在新军中宣传革命,毫无顾忌,对人称自己在革命党中地位不低,士兵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官长们对他的话却是半信半疑。陈强喜欢喝两盅,与陈作新有共同爱好,陈作新便常给他讲革命的话题,陈强虽然对革命并不特别反感,但自己决没有想过要去革命,所以看陈作新大胆来怂恿起事,心下发慌,就使手段赶他出了新军。
长沙城火光冲天,在士绅的操纵怂恿下捣毁焚烧一切洋人的东西,西医医院、师范学堂、幼稚园等都难以幸免,其他州县的饥民也行动起来了,盗匪奸徒汇集其中趁机抢、杀,湘省大乱。
庄赓良这个代理巡抚慌了,急向朝廷电报情况,朝廷回电对乱民奸徒杀无赦,庄赓良即点起巡防营与新军,大开杀戒,对纵火的饥民刀枪并用,只杀得长沙街头血流成河,人头乱滚。两湖总督瑞澄又派来不少巡防营兵马相助,杀完了长沙城,再杀向邻近州县,饥民们只知纵火泄愤,哪有对付官兵的手段,不几天功夫,便被镇压下去了。
事态平息之后,清廷大发雷霆,对湖南的官吏、士绅均严加处分,将岑春蓂开缺交部议处,将庄赓良革职查办,赖承裕等官被撤职。王先谦、孔宪教、叶得辉、杨巩等绅士也被从严议处。清廷调了江西人时任陕西巡抚的余诚格来抚湖南。
一场自然灾害验证了官僚的平庸与无能、绅士的自私与为富不仁,清政府的运转无力、饥民的易受操控。但受害最重的是湖南百姓,在付出无数条人命的代价后,未死之人还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平摊给洋人八十八万两白银的赔款。
湖南的事总算就这么镇压了下去,但这时立宪派组织的第二次速开国会情愿却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各省咨议局均派出请愿团前往北京,南洋、澳洲的请愿团也千里迢迢赶到了京城,除此而外,许多社团组织也派人到京呈递请愿书,声势汹汹、言辞激烈,有些请愿书中直接指斥朝廷对立宪“真诚之心甚少,敷衍之意良多。”说权臣们只求自全躯命保禄位,不计国家的安危祸福。
载沣将请愿书看了,大怒起来,找军机大臣会商,要拟旨对立宪派们恐吓阻止。奕劻、那桐等大臣却神色古怪,胡乱找些理由反对这样做。载沣便直接命军机章京拟旨,嘱咐说必须语气严峻,吓阻立宪派今后再不许搞什么请愿。
旨意一下,立宪派们大哗,愤懑无比,各省的立宪派人立刻给北京的代表打气,要他们不惧威吓、继续请愿。孙洪伊代表请愿团的人向各地的支持者们复电,说:“此次请愿无效,我等便作第三次请愿,不达目的,誓死不懈!”
梁启超在东京得知国内的情况,发狠说:“宣统八年立宪,可大清能撑到宣统八年吗?我敢断言,如此磨磨蹭蹭,拖延立宪开国会之期,不出五年,国必大乱,乱后大清必亡。可惜呀,虚无缥缈的宣统八年,将永远成为国人的遗恨!”
国内的立宪派们这时候态度强硬之极,相互通电联络,相互鼓励打气,在北京及其他省份同时活动,欲组织声势更大的第三次请愿活动。张謇、汤化龙、孙洪伊、汤寿潜等人商定:
广泛发动下层的普通民众参与请愿,请愿的方式也可以多种多样。汤化龙在湖北便搞了一个新创举,召集绅商学界及各团体举行盛大集会,宣称“不开国会,便不交纳捐税!”这个口号一出,响亮至极,威力也是大极,各地的立宪派们立刻同声附和,在各自的省份推广。只急得摄政王载沣头上冒汗、团团打转,但立宪派人多势众,又多是地方上的富商巨贾或成名的文士,依托着咨议局的名目公开活动,要镇住他们还真不容易。
这时,四十五岁的孙文忽从美国檀香山秘密赶往日本,化名上岸,到了东京。原来前一段在欧洲华人中宣传革命,他在法国多呆了一段时间,欲说服巴黎的两名资本家向中国革命提供借款,但毫无结果,孙文于是又横渡大西洋来到美国,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等地的华侨中筹款,最后又来到了檀香山,这时候广州的新军起义刚刚失败。消息传来,对孙文的刺激不小,一次又一次的起义屡屡失败,起义的失败又伴随着一次次内部的冲突与风波,各种打击累积起来,给孙文以巨大的压力,使他变得冷峻易怒。但孙文是永不服输、永不气馁的,他咬着牙关硬是挺了过来。当胡汉民心情悲凉、来信报告新军起义失败、倪映典身亡之事时,孙文心中也掠过一片悲壮凄凉的感觉,伤心过后,他又迅速恢复了斗志,跺脚发狠道:
“一败何足辱,即使千败万败,我灭清之志也永远不坠!”于是筹划再组织一次破釜沉舟式的大规模起义,但檀香山离中土海路茫茫,多有不便,香港、安南又已公开不许他入境,相对来说,日本前次只是劝他离开,并未公开驱逐,在这儿朋友多,革命志士来此也相对方便,孙文遂选定日本作为策划大起义的地点。决定了去日本之后,孙文立刻给在香港的黄兴、谭人凤等写信,请他们速来日本见面,商量起义之事。
黄兴此刻隐居于香港九龙的沙港乡,同他在一起的还有赵声、谭人凤、胡毅生、林文等人,他们在这儿租了一百多亩山地耕作,以维生计。
自广州新军起义失败后,袁树勋、李准查出此次起义的幕后策划者是黄兴赵声……只恨得切齿痛骂。袁树勋便以两广总督的名义,悬赏五万元求购黄、赵二人之头,同时又向南洋一带派出三十名刺客,四处搜寻、务求刺死他们,以绝后患。黄兴、赵声受刺客的干扰,无法顺利筹款,极为气恼,同时参与新军起义的一些党人通过不同途径也纷纷逃到南洋一带,这些人达六七十人之多,生活无着,就一齐来找黄兴、赵声。黄赵一商量,就决定用已筹到手的款子在九龙租地来安顿大家,以便再次起义时众志士不致失散。
地租下了,搭了十多间大葵棚为起居食宿之所,又买来四头水牛用于耕作。大家就分了工,各司其职:黄兴负责水牛的饲养和放牧,赵声自告奋勇给田间挑粪,其他人或种菜、或种粮、或挑水,虽然工作辛苦,大家倒也干得热火朝天。只是生活过得清苦,一日三餐均是青菜豆腐伴着糙米饭,这倒罢了,大家咬咬牙就忍了下来,却不料这沙港乃是极偏僻的山乡,竟然还有老虎出没,时间不久,四头水牛竟被老虎吃掉了三头,只把众人心疼得唏嘘不已。
负责照料水牛的黄兴心生内疚,晚上就把这唯一的水牛拉进自己与赵声等合住的葵棚,当千里驹一样侍候。
一晚睡梦之中,忽听一声巨响,似乎葵棚塌了一样,接着老虎的怒吼在头顶响起。黄兴,赵声等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点火上看,全都骇得张大了口。
只见一只斑斓猛虎正趴在棚上,四只虎爪将棚顶弄穿了洞,四条腿悬空吊着乱摇乱拨,将葵草拨得纷纷下落,身子却被木梁架着,既掉不下来,又无力逃走……因而才猛摇虎尾,发声怒吼。
众人又是惊恐又感好笑,急得说:“怎么办?怎么办?” 黄兴大笑道:“老天有眼,我等有老虎肉吃了!” 赵声喊道:“快取枪来,快去抢来,待我射死这只老虎!”
第六十一章 蜂起请愿时
他们决定在此种地时,为防野兽糟蹋庄稼,曾买了两枝土枪,不料这时真派上了用场。
土枪迅速被取来了,装上了药弹,黄兴、赵声各持一枝,对准老虎同时一放,“轰”然一声,硝烟弥漫。那虎中枪吃痛,巨雷般吼了一声,竟然一跃而起,跳下了葵棚,发疯般向远处逃去。
谭人凤拿着扫帚粘了菜油点燃,当作火把,吆喝着出门去看,众人一齐跟出,看见一条斑斑血迹通向山上。黄、赵两人提枪紧随着谭人凤的火把,顺血迹小心前行,有七八个人跟了他们。行得三、四里路光景,只见那只猛虎倒卧在一片乱草丛中,满身血污,已然毙命。
众人欢呼起来,折些树枝抬了老虎,欢声笑语朝回赶路。 虎肉的美味使众人的情绪兴奋了一段日子。这段时间,黄兴与赵声在劳作之余,就商量再次举义的事。赵声说:“若再起事,还是选广州最好。广州三标新军,一标虽然败散了,但二标、三标革命之念愈加浓烈,巡防营内支持革命的人也有增无减。”
黄兴同意此说,但担忧起义的条件还不成熟,赵声叹气。这时候,孙文的信来了。黄兴、赵声看过信,见孙文斗志昂扬,信心百倍,不觉大受感染,一齐振作起来,当下又约了谭人凤,启程往日本与孙文晤面。
黄兴、谭人凤与孙文相见,自有一番感慨。孙文与赵声却是第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