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2-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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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惊,扭头看时,说话之人乃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只见袁世凯怒目大张,两眼冒火,一脸凛然。载泽、端方等大喜。袁世凯在直隶行新政功劳卓著,深得太后信任,如今他在朝的兼职多达十几个,手中又握有北洋六镇雄兵,兵强马壮,是个实力派人物。慈禧将之视为心腹,宠爱有加,多所笼络。载泽、端方互看一眼,均想:“袁世凯出面了,立宪之事必成。”
王保田、李经野等向袁世凯怒目而视。袁世凯看也不看他们,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慈禧忙说:“袁世凯有话可慢慢说来,不要这么剑拔弩张。”
袁世凯挺直上身,纵目四顾,神态恨切,然后对着慈禧咬牙说道:“太后皇上,臣心中愤恨无比。谁反对立宪,谁就是刺客吴樾!”
此言一出,殿内猛然间鸦雀无声。袁世凯竟以搞暗杀的的革命党吴樾来比喻反对立宪的大臣,比得奇怪又大胆之极。众大臣震惊之余,脸露怪相,接着就交头接耳。但王保田,李经野、文海等人立刻鼓噪起来,齐向慈禧告状,说:“太后,北洋大臣出言无状,污蔑臣等,应予申斥!”
袁世凯高扬着头,说:“太后,臣说他们是吴樾,有理有据,不是污蔑,臣有这样说的道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来。
李莲英忙上前接了奏折,递给慈禧。慈禧却不看奏折,只说:“讲你的道理,让众臣工都听听。”
袁世凯应了声是,然后大着嗓门说道:“吴樾炸五大臣,生怕立宪有望,断了革命党的后路;反对立宪的大臣,名为太后与皇上着想,怕朝廷失权,实际上他们怕我大清中兴,人心归附。立宪之后,大清依法治国,万民拥戴,那时候,懂新学有才干之人大受重用,守旧愚顽之辈要丢饭碗,这些人怕丢了自己的饭碗,就阻扰国家大计,反对立宪,其用心和吴樾能差多少!”
袁世凯话声刚落,载泽、端方、戴鸿慈等人就欢呼起来,说袁世凯的话“义正词严,一针见血”,王保田、李经野等却大声抗议,说袁世凯“危言耸听,欺辱大臣”,坚决要求慈禧太后为他们主持公道。
慈禧说:“袁世凯,你怎么把我大清的朝官说得如此不堪,大家反对立宪,也不光是为一己之私吧?”
袁世凯大声说:“太后明鉴,立宪利于国,利于民,却最不利于官。为何?有宪法约束,官不可以昏庸胡行;有舆论监督,官不可以无所事事;而开民智,兴教育,又使官不能因循守旧,所以才有大臣拼命的反对。但立宪之后,我大清皇图永固,国富民强,朝廷与百姓享利无穷,日本能打败俄罗斯,便是明证。不立宪而国弱民穷,外侮不断,朝廷人民都受其害,可大臣们只要官位不丢,照样可以优哉游哉、安享清福,这一点,还请太后详察。”
袁世凯一通话,气得王保田李经野他们脸红耳赤。李经野怒冲冲反驳说:“太后,大清的积弱不在于专制,相反,其病在于君权不振,各地大员拥疆自重,不服朝廷诏令,这才使得国家不能合力对外,因而积弱俞甚。为今之计,须得振兴君权,维护皇统,将军、政、工商、学、财等各权收归朝廷。”
李经野话刚落,载泽便笑道:“李大人,你对宪政一无所知,所以才这样说话。立宪的第一步,便是改官制,将百官之权重新厘定,而所有军政大权统于中央,三权并立,互为制约,这难道不是振君权除积弱的好办法吗?我从海外回来,带了一些宪政资料,等翻译出来,可以送李大人好好看看,这样大人看后就不会反对立宪了。”
端方、戴鸿慈等人都笑了起来。李经野脸上一红,不再说话。 载泽就又对立宪说明了一番,解释说立宪并不妨碍君权,朝廷对重大问题仍有最后决定权,只将庶政交出,由舆论监督,官民共治。众大臣又嗡嗡的议论了一番,本来还有许多反对立宪的人,但自己不太懂宪政,又见袁世凯将反对立宪的人比作吴樾,而太后也并不反感他的话,这些人审视度势,也就不敢说了,于是支持立宪的意见大占上风。
慈禧说道:“你们大家既然都说立宪好,我也不反对,但我与你们约定:不管你们怎样立宪,君权不可削损,服制不可改变,辫子不能剃掉,祭祀典礼不能废了,除过这四条,你们便商量着准备立宪吧。”
一九零六年九月一日,清廷颁布“预备立宪”的上谕,昭示天下。上谕的主要内容有三点:第一。及时仿行立宪,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百年有道之本;第二。因目前百废待兴,民智未开,故须改革官制以除积弊,光兴教育以启民智,理财备武,以资立宪之基;
第三。待预备工作初具规模,再为妥议正式立宪之期,期限长短俟机而定。 “预备立宪”的上谕一发,举国相庆,欢叫一片。北京、上海、武汉、南京、天津、广州等地的书局报馆纷纷高悬龙旗庆贺,士绅、官府、学界等还召开庆祝会,敲锣打鼓、张灯结彩。许多绅商知识界的人破涕而笑,说:“要立宪了,此后国家转弱为强,俱萌芽于此。”
北京各学堂的万余学生齐集京师大学堂,举行庆贺典礼,狂喜狂欢,齐道:“以五千年相沿的政体,不待人民的请求,便一跃而有立宪的希望,虽说是预备立宪,但也是全球未有的美事了,可喜可贺!”
第四十一章 骤雨落繁花,万里泣哀鸿
立宪派的巨头张謇此刻大喜欲狂,召赵凤昌、汤寿潜及江浙一带的绅商士人百多人聚会于上海。众人满面笑容,没口子的称颂朝廷圣明。张謇便说:“朝廷虽下了立宪诏令,但各方阻力一定不小。国民及官僚之中,对如何立宪怎样立宪懂得太少,心存疑惧。我等若成立一个组织,对国民宣传立宪,对朝廷催促立宪,又可借此组织联络热心宪政的绅商士人,壮大立宪力量,如此可好?”
众人齐说:“应该应该,推动立宪,上不负朝廷之望,下不负黎民之盼。我们这个组织,就叫‘预备立宪公会’。”
正高高兴兴地商量,忽然两广总督岑春煊派其幕僚郑孝胥来见端方,张謇忙与赵凤昌、汤寿潜等一齐出迎。
这郑孝胥乃是福建闽侯人,字太夷,是当时有名的书法家、诗人,名气不小。众人迎了郑孝胥入内,张謇便问:“太夷公,此来有何见教?”
郑孝胥说:“岑大帅听说立宪可以强国,极是赞成,立命兄弟前来与状元公及赵、汤等兄商量,说若你等愿以促进立宪为己任,奔走呼号,岑大人将不吝银两,出资以助诸公的义举。”
张謇、赵凤昌等一众人大笑起来。汤寿潜就说:“我们正商量成立一个‘预备立宪公会’,大举联络热心人士加入,你也就加入吧。”郑孝胥喜道:“这样的好事,兄弟自然加入。”说着掏出一张银票双手捧给张謇,说:“这是岑大人让在下带来的赞助费,请状元公笑纳,作为活动经费。”
张謇接过银票一看,竟是两万两白银的巨资,赵凤昌、汤寿潜欣喜不已。张謇就说:“太夷公是岑大人的代表,以巨资赞助立宪,理应作个会长,以彰岑大人的义举。”
众人一听都欢喜鼓掌,说:“如此最好,就让太夷公做了会长。” 郑孝胥推让一番,无奈大家不许,就应诺挂个名。大家又推了张謇、汤寿潜为副会长,又议定办一张《预备立宪公报》,以宣传介绍宪政知识。
立宪之说正在沸沸扬扬的时候,恰如晴天一个霹雳,在湖南与江西交界之处的萍乡、浏阳和醴陵地区,忽然爆发了一场以会党人物为主的大起义,参加起义的人数超过了三万,奉马富益的弟子龚春台为首领,杀官夺府,气势威猛无比。
原来长沙起义失败之后,龚春台便在湘赣边界一带活动,发展洪江会组织。龚春台豪侠仗义,轻财广交,能以生死许人,有古侠士之风,因而入会者络绎不绝,洪江会的势力越来越大。
刘道一从日本归国,与秋瑾、蔡绍南等在岳麓山葬了陈天华后,秋瑾前往上海办《中国女报》去了,刘道一蔡绍南却在桔子洲头约会两湖的志士,商量联络会党起义的事。到会的有湖北的蒋翔武,江西的蔡绍南,湖南的张重等八九个人。龚春台也应约从萍乡赶来,他过去即与刘道一相识,如今一见,两人执手,感慨万分。
龚春台流泪说:“幸喜你我俱都安好,可惜马大哥却受尽酷刑而死,令人思之神伤。”刘道一说:“龚兄,为马大哥报仇是你我的责任。现在黄兴黄会长已在日本和大革命家孙文携手共创同盟会,会员遍布各省,专以驱除鞑虏为目标。马大哥的仇,不是你我的私仇,而是满汉的公仇,欲报此仇,须广泛联络会党同人,再举反清义旗。”
当下众人商量,由龚春台、蔡绍南在萍浏醴一带联络会党,刘道一、张重等在长沙运动新军,蒋翔武等在武汉联络新军,到农历年底官府封印之时,三地同时揭竿奋起,割据两湖为革命的大本营。
桔子洲聚会之后,龚春台与蔡绍南离了长沙,在萍乡的蕉园约萍浏醴一带的会党首领冯乃古、姜守旦、李金奇、廖叔宝等人聚会,成立六龙山,一统各山堂会众,推龚春台为龙头大哥。龚春台就请蔡绍南给大家介绍同盟会的情况,然后龚春台问:“弟兄们,我欲服从同盟会,听孙、黄之令,你们怎么说?”
众人一齐说:“我们听大哥的,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龚春台就吩咐说:“如此,你等回去之后,联络会众,于年终听令起事。届时我将兵分三路,一路取浏阳,一路取萍乡,一路取万载宜春,举‘大汉旗’,以‘中华民国革命军’为号召,攻占城池,进而合围长沙,为马富益马大哥报仇!”
众人轰然应诺。龚春台便搬出酒来,与众首领斩雄鸡、饮血酒,发誓灭满。盟誓之后, 众首领各回驻地,以反清建立民国为号召,邀人入会。适逢这一年秋季湖南江西阴雨连绵、平地起水、江河泛滥,而萍浏醴一带灾情最重。贫苦农民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于是纷纷加入会党,矿工、手工业者也相继入会,于是各山堂频繁聚会,行入堂仪式。
会党的频繁异动,引起了当地官府的警觉,于是派密探侦缉,惊悉内幕,官员们慌了手脚,忙派兵捕捉会党头领,十多天的时间,四五位会党头领被捕遇害。龚春台急召其他头领商议对策,各头领有的要提前起事,有的要等购买的枪械回来之后再起事,吵吵嚷嚷,议论不决。龚春台大怒道:“如此吵嚷不休,议论不决,坐失良机,满清何日可灭!”
过半的头领红着脸说:“无枪无械,赤手空拳如何起义?” 龚春台语塞,气恼下徘徊苦思,最后决定请蔡绍南到日本找同盟会求助。蔡绍南刚走到上海,起义却突然间就爆发了。
原来是上栗的武师会首领廖叔宝等不急了,此人性如烈火,急躁冒进,回武师会总坛麻石街后,出怨言说:“一拖再拖,坐着等死。我就先干起来,谁愿等谁继续等。”于是召集了部下三千人,头缠白巾,打白旗,率先起事,大旗上写“大汉”二字,又有许多小旗,写了“官逼民反”“兴汉灭满”等字样,浩浩荡荡向上栗市进发。
龚春台得信,气得跺脚,知道不能再等了,随急传号令,命各首领立刻起义。冯乃古、姜守旦等仓促间搞了些火炮、土枪、大刀等发给会众,然后揭竿发难。附近的贫民矿工群起附之,一时间人数竟达三万以上,周围的十多个县迅速淹没在义军的洪流之中。
起义的消息传到北京,奕劻与军机大臣会商,急令湖南巡抚岑春冥、江西巡抚吴重熹调兵镇压,同时奏知慈禧太后。慈禧咬牙说:“给我狠狠的杀,派兵把这些乱民全杀光!可恨的贼党乱民。”
孙文黄兴此时都在东京同盟会总部,忽听萍浏醴一声春雷,数万人揭竿而起,自称为“中华民国南军革命先锋队”,传檄四方,以“推翻满清”相号召,孙文黄兴既是震惊又是兴奋,却对起义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这时在东京的同盟会员们欣喜如狂,舞臂大呼,纷纷要求回国参加起义,有些会员不等孙黄发话就急冲冲回国奔湖南去了。孙文黄兴紧急磋商下,命会员宁调元等潜入萍浏醴和龚春台取得联系,命会员谭人凤、胡瑛等分别到长沙、武汉两地联络新军起义,以呼应龚春台的义军。
蔡绍南受龚春台委托往日本见孙文,刚走到上海,起义的消息就传来了,蔡绍南急转身又折返湖南,萍浏醴一带却被官兵围了起来,难以潜入。清兵会师进剿,义军各自为战,不相配合,几股义军被清兵分割包围,龚春台的号令无法传给冯乃古、姜守旦等人,眼看义军陷入困境,龚春台仰天长叹,徒呼奈何。
刘道一于义军初期时,正在新军的兵营穿梭来往,已有小成而未竟全功,于是日日赴军营联络,希望尽早策动新军反正。一日傍晚回归寓所,为其家乡一个无赖看见,无赖误认刘道一为刘揆一,便悄悄尾随刘道一至寓,进门后一把掩上房门,然后呵呵而笑,说:“刘揆一,你与黄兴一起造反,官府到处抓你,你却藏在这儿逍遥,快快给我白银一千两,我便放你一马。”
刘道一皱眉说道:“兄弟你认错人了。况且我是书生,那来千两白银给你。” 无赖笑道:“就算我认错人了吧。你若手紧,给我一百两也行。” 刘道一怒道:“滚,想讹钱,我便揍你。”说着脱下外衣,无赖以为他要动手,吓得立刻开门逃走。
无赖跑到街上,心有不甘,恨道:“可恶的刘揆一,一两银子也不给我,我告他去。”于是往长沙巡警局称发现了逆党刘揆一。巡警道赖承裕是湘中酷吏,当即派兵拿住刘道一,施以酷刑,要刘道一招供同党。刘道一心想:“我代兄一死罢了。” 遂自承为刘揆一,却拒不招供革命党的情况。赖承裕下令日夜拷打,遍施酷刑,刘道一满身血污,张目厉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我就是。”
赖承裕冷笑道:“落在我的手中,须先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嫌这个滋味不好受,那就乖乖招供。”
刘道一怒道:“我即便身死千次,也决不招供一字。” 赖承裕喝令:“再打。”刘道一惨叫一声,闭目受刑,心想:“我哥哥也是人中龙凤,我以他的名义而死,也不枉了。”
胡瑛一行昼夜兼程赶到武汉,先找科学补习所的旧人刘静庵联系。刘静庵此刻在原补习所的基层上,又联络了许多志士,组织“日知会”用以宣传革命。见到胡瑛悄然归来,刘静庵十分高兴,忙通知旧日朋友都来相会。众友齐至,欢然道故。胡瑛便将受孙、黄委托,运动武汉新军响应萍浏醴起义的事说了,众人精神一振,齐声欢呼。这些人过去大多运动过新军,有些还在新军中任职,因而感觉轻车熟路,但大家却为活动经费短缺而忧虑。
当时座中有一人,名叫郭尧阶,大笑着站了起来,舞手说道:“经费不用愁,我有办法。”
胡瑛忙问:“郭兄有何办法?”郭尧阶说:“湖南六合锑矿的经理刘小霖,广有钱财,此人业经我运动成功,愿以十万金助我等革命,此事如何?”
胡瑛大喜,其他人也欢欣鼓舞,连声叫好。郭尧阶问明胡瑛住在汉口“名利客栈”,就说:
“刘小霖必要见到真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