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9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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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大憨不高兴的;正是这个。按大憨的意思;他跌一跌软;当着法官的面向老婆作个检讨;婚也可以不离的。可小桥;在法院的时候已经把水搅浑了;这两个耳光;更是使大憨前功尽弃;一潭已经浑了的水;更浑了!
大憨跟在小桥屁股后面;瘟鸡似的回家;到家一看;小妹妹秀雯也回来了。秀雯在武汉上大学;今年大三结束;回来过暑假。可是;在她到家之前;一封爱意缱绻的挂号信已捷足先登;先她一步进了凌家。小桥不问青红皂白;把信拆开;一看内容;笑了;说真没想到呢;秀雯人小鬼大;都谈恋爱了;比我还快!
见了秀雯;小桥说:“秀雯你真沉得住气!人家都要亲自来我们北门镇;来登门拜访了;你还滴水不漏;瞒我们!”
“谁要来?”秀雯诧异地问。
“还谁呢?——姓方的;方远!你不认识呀?”
“他……来信?”秀雯一时愣怔;好半天才跟上一句;“这死东西;讨厌!”
小桥以为她是娇嗔;就从衣服口袋里麻利地掏出信;递给她。信是被拆开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秀雯迅速看一遍;三页纸的信;看了不到半分钟;就胡乱地一叠;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离掉了;哥?”秀雯转移了话题。
大憨仍旧陷在刚才的心境中;像老马陷入泥淖一样难以自拔;懊恼地说:“本来还可以不离的;就怪小桥;平白无故地打她两个嘴巴子!你说谁能受得了这个气?!”
“哥你的毛病就是太软;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你不懂呀?”秀雯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小桥立刻唱和;“她有什么好?!你看她那个死相;雷公嘴;翘多长的;跟狗差不多;贴我一座长江大桥我都不要!”
讲完了这话;小桥即刻就对大憨的婚姻不感兴趣了;转而问秀雯:“人家要来;车次都告诉你了;我们家这么难找;你不去火车站接一接呀?”
“我接他?”秀雯顿时涨红了脸;“他缠着我;要跟我谈对象;我甩都甩不掉!”
“噢;……还有这么回事。”小桥说。这回轮到小桥诧异了。
小桥当然不肯放过任何有故事的东西;立马刨根究底;追问。秀雯告诉姐姐;这个方远是她的校友;比她高一届;今年毕业;从去年起;他就缠着她;要和她谈恋爱;她不理他;他就一封接一封地写信;相当肉麻;还文绉绉的。这封信更是离奇;直接提出要到北门镇来;来过最后一个暑假。
“你这人也是的!来就来呗;你怕什么?是他来找你;又不是你找他!”小桥说。
“就是因为他来找我;我才烦呢!”秀雯气得都要讲不出话了;“他这人……太缠人了;歪死缠!……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好烦的?人家上门求爱;你应该求之不得!”小桥笑起来;“你把他交给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我……去哪儿?”秀雯没了主意。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来的时候;你走你的。”小桥说。
秀雯没有任何主张。两天以后;秀雯去了她大姑家。
这个故事由我来叙述;显然不太合适。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当事者。我有残疾;拄一支拐杖;行动起来不是很方便;即使方便;我也不可能深入观察到离我八里路以外的凌家的生活。为了解决叙述角度等诸多难题;我只能换一种方式;将思路游离自己;跳到某一个高度上去;就像鸽子飞在天上;带着哨声俯看我们人类一样。
在秀雯冒着雨骑单车朝这里赶来;刚刚踏进她大姑家的那一刻;我还没有想到要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写成小说。秀雯的大姑和大姑父是我的房东。二层楼的私宅;我住楼上;他们住楼下。秀雯来到以后;先去大姑那里;放下买来的奶粉和桂圆;和两位老人叙旧。聊不上十分钟;秀雯就说;赵大哥在楼上吧;我上去看看。就径自上了楼。
因为是雨天;房间里很暗。秀雯进门的时候;我正趴在写字台上;就着台灯写一篇随笔。我过于专注;加上外面的雨声;所以对她的到来毫无觉察。等到两只耳朵忽然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才猛地一惊;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玩笑能这么开呀?吓死人了!”还不知道来人是谁;我就先把气话讲出来。
待她把两手收回了;我扭头一看;是秀雯;不禁又是一惊:“是你呀!”
秀雯大笑;笑得无所顾忌。
受了她的感染;我也跟着笑起来;笑得有点傻。
秀雯往我的床上一坐;两手张开了撑在后面;两腿叉着;快活地说:“赵大哥;我在杂志上读到你的小说了;《婚前》;还是个中篇呢!乖乖;没想到;你写得这么好;我拿到外面去复印了好几份;向全班每个同学都推荐了!我们班有人说;这个题目太笼统;不确定;从出生到结婚前;不都是婚前啊?他们笑我;说你的这个赵大哥;怎么连概念都没搞清楚呀?”
我又笑了;恭维地说:“一年不见;秀雯比去年更漂亮了!”
“这倒是实话。”秀雯一点都不谦虚;“我们学校男生在网上选校花;排出了五个;我是第三名!”
……我们就这么聊天;聊得缺心少肺。不仅聊到了我的残疾;我的腿;还聊到了她去世多年的母亲;和前几年过世的父亲。当然;也聊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她说她主要是来大姑家“避难”的。
“恋爱嘛;想谈就谈;不想谈就拉倒;完全是两厢情愿的事;哪能硬缠呢?”她说得有点慷慨;有点激昂;“太不像话了!太无聊了!——你说是不是;赵大哥?”
后来又聊到了我;她说:“赵大哥;我怎么都不理解;你腿还没受伤的时候;你和许老师谈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说不谈就不谈了?”
后来;她甚至口无遮拦地说:“等我明年毕业了;分配回来;我负责帮你找对象!赵大哥你这么有才气的一个人;找对象还会是难事呀?!”
“打住!打住!”在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摆出停止的手势了;“秀雯你又乱讲了!你要是再刹不住车;明天我就不让你上楼来玩了!”
“腿长在我身上;除非你在楼梯上设一道‘三八线’;架上机关枪!”秀雯并不买我的账;“告诉你;人家想邀请我还邀请不到呢!”
她果然每天都上楼来;不厌其烦地。除了睡觉;除了帮大姑忙家务;秀雯差不多是泡在了我的房间里。
雨下得太急。凌家住的地方靠江边;地势低洼;虽然也是二层楼房;但排水系统不好;长江只要一发大水;雨水就会倒灌进家里来。
方远真有本事;自己找上门来了。凌家与都市隔了条长江;下了火车要坐汽车奔江边码头;然后坐轮渡过江;过了江;沿马路向右走;然后向左拐;再向右拐;走一阵子再向右拐;然后还要向右拐;下了柏油路是青石板路;继续向右拐;过后还有一个向右拐的弯子。——这就奇怪了;一路向右拐;不是又回到原路上去了吗?回不去的!郊区的小路;看着蛮直的;不在意就打了弯。所以在北门镇走路;千万不要考虑东南西北;全凭一张嘴;要勤问。
小桥跟人调了班;本来不该休息的;休息了;就是为了迎候这个爱情的痴迷者。雨水灌进小桥家;灌了有十公分那么深;小桥穿着圆领衫;正撅个屁股;拿塑料盆舀水朝门槛外面倒。见一个浑身精湿却打着伞的人卷着裤腿站在雨中;背着个旅行包;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却故意要问:“你找谁?”
来人有点怯生生的;可能是冷的缘故;说:“我找凌秀雯。”
小桥头也不抬;说:“凌秀雯不在家;我是她姐;有什么事;跟我谈!”
来人顿时窘住;站在雨水里发怔。怔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目标;那就是小桥的胸脯。由于角度关系;正弯腰舀水的小桥;乳房的上半部分以及中间的那道沟;已经清晰地映入方远的眼帘。他不免紧张;不知道该把视线落在什么地方。而就在这时;半盆脏水已经向他泼将过来;方远欲闪身避让;已经迟了;那水不偏不倚;正泼到了他的裤子上。
他不禁狠打了一个激灵。
“泼到你身上了;真对不起。”小桥言不由衷地说。
“不要紧;不要紧;早就湿了。”方远说。
“还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既然来找秀雯;那还不进来吗?”小桥说。
方远便跨过凌家新垒的门槛;把旅行包放在大桌上;拘束地站在屋中央。
“看我一个人忙成这样;也不知道过来帮忙!”稍过片刻;小桥说。
方远就噢噢地应答着;趟水过来;接过小桥手上的塑料盆;也学着她的样子;撅起屁股;舀水往外倒。
“你们大学生;肯定都像你一样;像你这么可爱吧?”小桥说。
方远扭过头;仰视着小桥。他不理解她的意思;更不理解她的意图。
“理解不了啊?——告诉你;秀雯看不上你;不愿意跟你谈;你还硬缠着!”小桥两手抱臂;不留情面地说;“你们大学生;都像你这样谈恋爱呀?”
方远又窘住了;比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更加窘迫。赶紧低头;抓紧时间舀了一阵子水;才说:“我崇尚爱情至上。我相信……心有灵犀一点通。”
“通什么呀!我们家一切由我说了算!连我这一关你都过不了;还想当我妹婿啊?再说了;你认为有灵犀;可我们家秀雯;她怎么没感觉到跟你有灵犀呢?”
小桥这么说着;竟莫名其妙地一阵兴奋;就畅快地大笑起来。她笑得好听;放肆;直笑得方远手足无措了;才说:“不过我真的感觉你蛮可爱的。真的!”
小桥本来是想拿这句玩笑话来为方远解围的;不料话一出口;她竟然心跳加速了。这心跳来得太突然;太仓促;也太可疑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大对劲。
面红耳热的小桥为了不致闹出难堪来;急忙撒开手;上楼去。
过了一会儿;她取来两件大憨的衣裤;朝方远一递;说:“歇一歇吧;一看你就不是干活的人。别冻出病来了;换几件衣服;我哥的。”
错就错在我一时糊涂;做出了荒诞的选择。
我比秀雯大十二岁;而且还有残疾;拄一支拐杖。虽然从道理上讲;残疾并不是我的错;更不是由我而引起;但人们的想法;又显而易见地倾向于另一种态度。
如果论错;当年我决然辞职;从东北大老远地跑到长江边;到北门区来寻求发展;一边协助别人轰轰烈烈地忙企业;一边匆匆忙忙地构思文学作品;既做企业家的梦;又做文学家的梦;这或许是我的第一个错。前年我住在秀雯的大姑家;房子漏雨;大姑把大憨叫来;大憨哆哆嗦嗦地爬上屋顶;解决不了问题;我上去;大大咧咧完成了任务;也大大咧咧地从楼顶上摔了下来;跌成了残疾;这该是我的第二个错。至于中间那一段;也就是在出事之前;我和许老师突然终止了恋爱关系;大概算是我的第三个错。
和许老师恋爱;是秀雯大姑托人介绍的。恋爱之前;我刚发表了小说处女作;是个短篇。许老师就是拿着那本杂志来和我见面的。许老师说;你写得真好;我教语文;也试着写过;可怎么都写不好。有了这话垫底;我们的恋爱关系就确定下来了。恋爱三个月;也有耳鬓厮磨;但是不出格。出人意料的是;小桥横插了进来。小桥非常大胆;偷偷溜进我的房间;直截了当地说;赵大哥;你不能跟许老师谈;属相不对;你们俩龙虎相克。我说哪有的事;我不信那玩意呢!小桥立马撒起娇来;捶我的腿;说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要取而代之。我说小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才二十岁;我比你大十岁呢!她说哪有十岁;九岁刚过两个月;我都算过了!
那是一次艰涩的谈话。我指的是我和许老师的谈话。关了门;在我的房间里。一个虚缥;一个委屈;所以谈话既像影子追逐风;又像风追逐影子;但主旨是明确的;就是如何中断来往。许老师是抹着眼泪开门下楼去的;小桥躲在大姑家的厨房里看得真切。作为报答;半个月后;小桥躲过大姑和大姑父那两双昏花的老眼;把身子交给了我。
无法想象的是;我从二层楼的楼顶上摔下来了;她像换了一个人。
小桥对我的打击无异于雪上加霜。小桥学着当初我跟许老师长谈的架势;与我长谈。她说她眼里容不下沙子;不可能和一个残疾人结婚的!可想而知;我比许老师更委屈。我说那你就走吧;我不留你。幸亏这事包得严实;没人知道;不然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讲起来;不好听。小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走的时候很狼狈。
而现在;时隔两年;我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秀雯在大姑家住了一个礼拜。她每天上楼来;为我提供一大堆写作素材。其实都是她学校里的零星见闻;虽然有点意思;但对我的写作并无多大帮助。这时候;我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夜里老是做梦;与秀雯有关的梦。
那几天;我的眼神肯定不大对劲;我从秀雯时常躲闪的眼光里可以看到。有时因了我的眼神;秀雯会讶然地看着我;然后径自笑起来;故意笑出声;是想以笑声来打断我的游思或痴迷。到了下一日;她仍旧上楼来;似乎前一天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一个礼拜后;估计方远该走了;秀雯也打算回自己家了;上楼来道别。她还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伸长了胳膊和我握手。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抓紧了她的手;抓住就不放了;不仅不放;还将另一只手也补上去。
我太冲动了!太过分了!太出格了!秀雯想把手抽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秀雯……”
“赵……赵大哥……”
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又像是更加迷蒙了;眼睛亮了一下;随后便黯淡下去。她冷不丁地将手抽回去;扭身朝门外跑。她的动作连贯着;由慢而快;这表明;她是无辜的。听到一双皮鞋杂乱地奔下楼梯的声音;我才猛醒过来;才觉到了我的荒唐。
真是毫无道理!我怎么能这样呢?
本来难题是在我身上的;由于我的一己之私;现在换了角色;交给秀雯了。一个多大的难题呀!不难想象;在回家的路上;秀雯骑在单车上;那种灵魂出窍的恓惶神态;是怎样的不可收拾。
秀雯是上午离去的。中午没有吃饭;在外面茫无目的地转了一下午;到天黑了才进家门。她想把这个难题告诉小桥。这姐妹俩遇到事情向来都是互相商量的;并且总能达成一致意见。当然;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小桥越俎代庖;事事都为秀雯拿主意。
可小桥不在家。问大憨;大憨说;我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哪还能管得了她?秀雯不想跟哥哥谈自己的事。她知道;大憨这几年其实扮演了半个父亲的角色;吃了不少辛苦;可他太软了;老是被人欺。
小桥去哪儿了呢?讲起来叫人不敢相信;小桥正和方远恋爱着呢!
方远来的那天还淹了水;到第二天;雨停了;屋里的水也全线退却。
“感谢感谢!感谢感谢!”大憨紧握方远的手;把功劳全部归到方远一个人名下了。
小桥就对大憨说:“那剩下的你来收拾啦;我和小方出去走一走。”
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小桥陪方远去他住的旅馆。因了小桥的到来;小旅馆在方远的眼里蓬荜生辉。如果说秀雯的美是典型东方式的美;那么小桥的美;则独具西方美人的韵味。基于这一理由;方远对主动示爱的小桥一见钟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你比秀雯还要漂亮。我没想到;秀雯还有你这么一个……一个漂亮的姐姐。”方远由衷地说。
小桥只是笑;笑得很开心;不讲话。
小桥请方远在路边的小饭店吃了晚饭;再回旅馆时;天上已经布满了星星。但小桥对旅馆不感兴趣;她要把方远带出去。小桥平时骑一辆单车;在外面跑惯了;北门镇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朋友。
爱情是浪漫的。夏夜像是排好了队等待着小桥;一夜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