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子静坐法+蒋维乔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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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自然呼吸
一呼一吸,谓之一息。呼吸机关,外为鼻,内为肺。肺叶位于两胸间,呼吸时,肺部张缩,有天然之轨则。常人之呼吸,多不能尽肺之张缩之量;俱用肺之上部,肺之下部,几完全不用。因此不能尽吐炭吸养之功用,致血液不洁,百疾丛生。此皆不合自然之呼吸也。
自然呼吸,亦名腹式呼吸;一呼一吸,皆必达于下腹之谓也。在吸息时,空气入肺,充满周遍,肺底舒张,仰压横膈膜,使之下降。斯时胸部空松,腹部外凸。又呼息时,腹部收缩,横膈膜被推而上,上抵肺部,使肺底浊气,外散无余。要之呼吸作用,虽司于肺,而其伸缩,常依下腹及横膈膜之运动,斯合乎自然大法,能使血液循环流畅。吾人不但于静坐时须用此法,实则行、住、坐、卧、宜常行之。今举调节方法如下:
㈠呼息时,脐下腹部收缩。横膈膜向上,胸部紧窄,肺底浊气,可以挤出。
㈡吸息时,自鼻中徐入新空气,充满肺部,横膈膜向下,腹部外凸。
㈢呼息吸息,均渐渐深长,达于下腹,腹力紧而充实。
有人主张吸息送入下腹后,宜停若干秒者,此名停息。以余之实验,初学者不宜。
㈣呼吸渐渐入细,出入极微,反复练习,久之自己不觉不知,宛如无呼吸之状态。
㈤能达无呼吸之状态,则无呼息,无吸息,虽有呼吸器,似无所用之;而气息彷彿从全身毛孔出入,至此乃达调息之极功。然初学者,不可有意求之,须听其自然,至要。
二 正呼吸
正呼吸亦名逆呼吸;其主张呼吸事深宜细,宜达腹部,皆与自然呼吸同。惟呼吸时腹部之张缩,完全相反。而其使横膈膜上下运动,则目的相同。盖因反乎自然呼吸,故名逆呼吸也。今举其调节方法如下:
㈠呼息宜缓而长,脐下腹部膨胀,其结果腹力满而坚。
㈡脐下气满,胸部空松,横膈膜弛缓。
㈢吸息宜深而长,空气满胸,胸自膨胀,此时脐下腹部收缩。
㈣肺部气满下压,腹部收缩上抵,斯时横膈膜上下受压逼,运动更灵敏。
㈤胸膨胀时,腹部虽缩而非空虚,无论呼气吸气,重心常安定脐下,使之充实方可。
㈥呼气吸气,宜细静细,以静坐时自己亦不闻其声为合。
古人有主张吸息宜比呼息加长者,今人则有主张呼息比吸息宜长者,以余之实验,则呼吸以长短相等为宜。
由上观之:可知无论自然呼吸与正呼吸,其目的皆在使横隔膜运动。正呼吸者,乃用人功使腹部之张缩,逆乎自然,而使横膈膜之弛张更甚,运动更易耳。因余静坐入手时,不期而合乎正呼吸法,故余书中采用之。然自出版以来,学者习之,有宜有不宜。故知此法参用人功,非人人可学;不若自然呼吸之毫无流弊也。
呼吸之练习
无论自然呼吸与正呼吸,其练习有共同之点如下:
㈠盘膝端坐,与静坐同一姿势。
㈡先吸短息,渐次加长。
㈢呼吸之息,宜缓而细,静而长,徐徐注入于下腹。
㈣呼吸必以鼻出入,不可用口。
鼻为专司呼吸器官,鼻管内有毛,可以障蔽尘埃;若口则非呼吸器,若用以呼吸,则侵夺鼻之功用,必渐致鼻塞;且尘埃入口,易招疾病。故无论何时,口宜噤闭,不特静坐为然也。
㈤呼吸练习渐纯熟,渐次加长,以长至一呼一吸,能占一分时间为最;然法不可勉强。
㈥练习静细之呼吸,每日不无何时,皆可为之。
㈦静坐时宜无思无虑,若注意于呼吸,则心不能静,故宜于静坐之前后,练习呼吸。
㈧静坐之前后,练习呼吸,可择空气新鲜处,以五分至十分,为练习之时间。
心窝降下与呼吸之关系
前言姿势,既述及心窝宜降下之理。虽然,呼吸时,于心窝之降下,更有重大之关系。盖心窝若不能降下,则呼吸不能调节,静坐之效,终不可得也。特再述之,以促学者之注意。
㈠初学者呼吸时必觉心窝处坚实,以致呼吸窒碍,不能调节;此即横膈膜未能上下运动之故;宜持以决心,不可退缩。
㈡觉呼吸窒碍时,切不可用力,宜纯任自然,徐徐注意达于下腹。
㈢胸部,宜一任其弛缓,使血液循环时,不致压迫心脏,则心窝自然降下。
㈣练习日久,似觉胸膈空松,呼吸静细深长,一出一入,能直达于脐下重心,即为心窝降下之明证。
丙 静坐时腹内之震动
㈠静坐日久,脐下腹部,发现一种震动之现象,即为腹力充实之证。
㈡震动之前十数日,必先觉脐下有一股热力,往来动荡。
㈢热力动荡既久,忽然发生一种震动,能使全身皆震,斯时不可惊骇,当一任其自然。
㈣震动之速度及震动之久暂,人各不同,皆起于自然,不可强求,亦不可遏抑。
㈤震动时宜以意(不可用力)引此动力,自尾闾(臀后脊骨下端尽处,名尾闾。)循背脊上行,而达于顶;复透过顶,自颜面徐徐下降心窝,而达于脐下。(自尾闾上行至下降心窝,非一时之事,或距震动后数月,或经年不定,阅者勿误会。)久之则此动力,自能上下升降。并可以意运之于全身,洋溢四达,虽指甲毛发之尖,亦能感之,斯时全体皆热,愉快异常。
震动之理由,颇深奥难解;大率血液循环,其力集中于脐下,由集中之力而生动,由动生热所致。然何以能循脊骨上行,自顶复下返于脐,实不易索解。而事实上,则余所亲历,确有可信。古人所谓开通三关者,即指此。(尾闾为一关;背部夹脊为二关,名夹骨关;枕骨为三关,名玉枕关。)
古人解此震动之理,其说颇多,兹引近理者,要不能绳上严格的科学,而固非无可取者。其言曰:胎儿在母体中,本不以鼻为呼吸,而其体中潜气内转,本循脊骨上升于顶,下降于脐,是名胎息。一自堕地后,此脉即不通,而以鼻为呼吸矣。静坐之久,能假此动力,仍返胎儿呼吸之路,即回复胎息之始基。
经验篇
幼年时代
余自幼多病,消瘦骨立,父母虑其不育。年十二,即犯手淫,久之,梦遗、头晕、腰酸、目眩、耳鸣、夜间盗汗、百病环生。幼时愚昧,初不知致病之由。年十三、四时,略知其故;然不甚明了,屡戒屡犯,又不敢以告人,惟日在病中而已。家居城之西隅,距城东不过二、三里,偶因节日,偕兄弟游于城东,中途辄足软不能行,归则一夜必盗汗六、七次,幼年之状况如此。
青年时代
年十五、六后,病益多,加以怔忡、心悸、潮热往来等病。犹忆十七岁之春,每日午后身热,至翌晨天明退热,绵延至十八岁之夏方愈。长日与病为缘,益觉支离,而颇知刻苦读书;旧时习惯,读书恒至更深不寐。久病之躯,以病为常事,以不病为变例,故虽病而读书自若,于是体乃益弱,病乃益深。
静坐之发端
当病盛时,亦百般求治疗之法;而内地偏僻,只有旧医,所用者为汤药,久而无效,亦厌弃之。余虽不以告人,而余先考则察知余病源所在,有时示以修养心性诸书;又示以医方集解末卷所载道家大小周天之术;乃恍然大悟,稍稍习之,病良已。然无恒心,病作则惧,惧即习,病已则怠,怠则忘之。然自此知保贵身体,不加戕贼。自十九岁后,诸病虽未尝离身,而较诸幼年时代,反觉康强矣。
静坐之继续
年二十二娶妻以后,自以为躯体较健于昔,静坐之术,即委弃不复为,而又不知节欲,于是旧时诸疾俱作,加以饮食不节,浸成胃扩张病,食管发炎如炽,益以嘈杂,时时思食,食至口,又厌不欲食。友人多劝余静养,余犹以为无伤也,迟回不决。至己亥之春,仲兄岳庄,以患肺疾死。其明年庚子,余亦得咳嗽疾,未几,即咯血;服旧医之汤药,病转剧,三月不愈。乃大惧,恐蹈亡兄覆辙。于是摒除药物,隔绝妻孥,别居静室,谢绝世事,一切不问不闻,而继续其静坐之功,时年二十八也。
静坐之课程
初为静坐时,自定课程:每晨三、四时即起,在床趺坐一、二时。黎明,下床盥漱毕,纳少许食物,即出门,向东,迎日缓缓而行,至城隅空旷处,呼吸清新空气,七、八时归家。早膳毕,在室中休息一、二时,随意观老庄及佛氏之书。十时后,复入坐。十二时午膳。午后,在室中缓步。三时习七弦琴,以和悦心情,或出门散步。六时复入坐。七时晚膳。八时后,复在室中散步。九时,复入坐。十时后睡。如是日日习之,以为常,不少间断。
初入手时之困难
当时以急欲愈病之故,行持过猛。每入坐,则妄念横生,欲芟除之,而愈除愈甚。欲调息则呼吸反觉不利,胸部坚实,如有物梗之。然深信此术有益,持以百折不回之志,绝不稍懈,而困惫益甚,几至中辍。吾乡父老中,亦有谙是术者,偶往谒之,自言其故。则曰:“汝误矣,习此者以自然二字为要诀,行住坐卧,须时时得自然之意,徒恃枯坐,勉强以求进,无益也。”于是大悟,凡入坐时,一任自然。或觉不适,则徐起缓步室中,俟身心调和,再入坐。如是者将及三阅月,而困难渐去,佳境渐来。
第一次之震动
自庚子三月初五日,始为静坐;几经困难,而按日为之不少懈;厥后渐近自然,精神日健。向之出外散步,未及一、二里,即足软不能行者,今则一举足能行十余里,曾不稍疲。每入坐后,觉脐下丹田,有一股热力,往来动荡,颇异之。至五月二十九之夕,丹田中突然震动,虽趺坐如常,而身体为之动摇,几不自持;觉此热力,冲开尾闾,沿夹脊而上达于顶,大为惊异。如是者六日,震动渐止。屈计自三月初五日至此,仅八十五日耳。是为第一次之震动。此后每入坐,即觉此热力自然上达于顶,循熟路而行,不复如初时之动摇。而旧时所患怔忡、心悸、腰酸、头晕、耳鸣、目眩、咯血、咳嗽诸疾,均一朝尽瘳;惟胃扩张关于实质之病则未愈,而从此亦不加剧。
第二、三次之震动
庚子一年中,闭户静坐,谢绝人事,常抱定三主义:曰禁欲以养精;禁多言以养气;禁多视以养神;自为日记以课之。自三月至五月,为入手最困难之逆境。五月至六月,始见却病之效。七月以后,功候纯全,每入坐,辄能至三时之久;觉身心俨如太虚,一尘不滓,亦不见有我,其愉快如此。
辛丑以后,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出而治事。而静坐之术,不能如前此之终日程功。则改为每日早晚二次,至今以为常。迨壬寅之三月二十八日,晨起入坐,觉丹田热力复震,一如庚子之五月。惟曩时之热力,冲击尾闾,此则冲击头顶之后部,即道家所谓玉枕关也。连震三日,后顶骨为之酸痛。余此时毫不惊异,忽觉顶骨砉然若开,此热力乃盘旋于头顶。自是每入坐即如是,亦不复震。是为第二次之震动。
是年十月初五之夕,丹田复震,热力盘旋头顶,直自颜面下至胸部,而入脐下,复归丹田,震动即止。是为第三次之震动,自是每入坐后,此热力即自后循夹脊而升至顶,由颜面下降而入脐下,循环不已。如偶患感冒,觉身体不适,可以意引此热力,布濩全身,洋溢四达,虽指尖毛发,亦能感之,久之发汗,感冒即愈,从此旧疾永不复发。每与友人登山,辄行山路数十里,不稍倦。最有趣味者,壬寅年在江阴南菁讲舍肆业,江阴与武进陆路,距离九十里;暑假时与一友比赛远足,早晨自江阴起行,午后四时抵武进,步行烈日之中,亦未尝疲乏也。
二十余年间之研究
余之研究静坐术,始于十七岁时,最初亦不之深信,以怵于病而为之。及检道家之书,则又满纸阴阳五行坎离铅汞之说,颇嫌其难读,故或作或辍,不为意也。及二十八岁时,以肺疾故,遂定为常课。然余素性,事事喜实践,亦以为静坐者,不过节啬精神,不妄耗费,藉以却病已耳。古人所谓培养丹田,头开通三关之说,亦未之深信。及吾身经三次震动,果有其事,乃知世界真理无穷,吾人智力所不能解者正多,古人之言,殆未可全以为妄也。
古人有内功之说,原为养生妙法;顾其详细入手之法不传。秦汉以后,方士创长生不死之说,始有服食炼丹等学派;其本旨亦与老氏之守静,释氏之禅定相同。惜乎不详行持方法,遂使世人视此为秘术,贤者不屑道,愚者不之知,殊可慨叹。余怀此疑团,欲以至平常之文字,公之于世也久矣。
自癸卯年来海上,至此书初出版时,余年四十有二,早晚二次静坐,未或稍辍。十余年间,除某岁间患外症或发痔疾外,一年之中,三百六十日不病者,固亦以为常矣。年来颇研究哲学、心理、卫生诸书,与吾静坐术相发明者颇多。乃知静坐之术,在以人心之能力,指挥形骸,催促血液之循环。使不阻滞,为根本之原理(具详原理篇)。而如余向者所为静坐课程,每日向东迎日而行,彼时不过遵道书之说,取东方之生气吸太阳之精华,而实与卫生家所云多受日光空气之理暗合;且日光可灭微菌,于治肺疾最效也。每日出外散步,当时亦不过因静坐时,两腿麻木,使之舒展,而实与卫生家所云多运动亦暗合也。然则静坐亦何奇秘之有哉。
陈搏隐居华山,寝处百余日不起;达摩面壁九年;历史所载,确有其事。而故老中总习是术,高年矍铄者,亦往往见之。据道家所载,仙家以静坐入手,脱胎换骨者,亦言之凿凿,区区静坐之术,特不过最初步耳。然余却病之效,固已如是,以此例彼,则道家长生不死之说,固有可凭,特余未造其境耳。所谓余喜实践,凡未亲历之境,即不欲言,所言者皆语语记实也。
静坐宜知忘字诀
余初为静坐时,因求速效,所定课程,过于繁密,特为叙述余之经验故及之。学者如欲致力,当以方法篇所言早晚二次为宜;不必效余初时之繁密,致反生困难也。至静坐之宜得自然,最为紧要,余不惮严复言之。欲得自然,而莫妙于忘字诀;如为求愈病而静坐,而坐时须忘却愈病之一念;为增进健康而静坐,而坐时须忘却增进健康之一念;心与境忘一切俱空方合。盖静坐之效,乃积渐而致身心之变化,若存愈病及健康之念,则心即不能和平,而效反不可睹。余之初习时,即坐此病,不可不知也。
静坐不可求速效
余习此术以愈病,友人多知之。颇具就而求斯术者。然习而有成者千百中获一二人耳;其不成者,皆误于求速效。人第见余之获效,而不审余之获效者,即在不求速效,持之以恒耳,无他谬巧也。学者初则甚勇猛,继则以无效而中辍;且有疑余另有秘术不肯示人者;其结果大率如此。不知静坐者,修养身心之法也;修养身心,与食物之营养同;假如以食物能养人,欲求速效,一旦暴食,过饱伤胃,遂屏食物而不御,天下宁有是理;必如旅行长途然,徐徐缓缓,终有达到之日也。
震动与成效无关系
静坐之久,体中有一种震动,前既言之。然此震动之有无,与震动之迟速,各因人体质而不同;或有因体中不震动,视为无成效,遂辍而勿为者;或有见他人之得震动,而己则不得,而为之焦劳者;皆误也。盖人之体质,万有不齐;静坐后有数月即得震动者;有数年而得震动者;亦有静坐数年,身心已得变化之效,而并不震动者;可知震动与成效无关系也。
静坐与睡眠之关系
卫生家言:恒人睡眠,每日以八小时为适宜。又言夫妇同睡,各呼出体中炭酸,致空气恶浊,且使无病者沾染有病者之毒菌,最非所宜。研究静坐者亦然,每晚九十时宜入坐,十时后即睡,六时后再起坐,而尤以独宿为最要。余庚子岁初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