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曼施坦因--失去的胜利-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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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胜利
前言
1945年我曾经讯问过许多德国将领,他们一致的意见都是认为曼施坦因元帅已经被证明为他们陆军中能力最强的指挥官,他们都希望他能出任陆军总司令。非常明显,他对于作战的可能性具有一种超人的敏感,对于作战的指导也同样精通,此外比起任何其他非装甲兵种出身的指挥官,他对于机械化部队的潜力,又都有较大的了解。总括言之,他具有军事天才。
在战争的最初阶段中,他以一个参谋军官的身份,在幕后发挥出来一种伟大的影响。以后他又变成一个杰出的指挥官。并且自1941到1944年,在东线的巨大决斗中,担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他对于这些战役所作的详细记载,尖锐的批评,和非常有意义的启示,联合起来使他这一本书对于第二次大战的历史,作了最重要和光荣的贡献。
曼施坦因一生事业中有一个特点,就是至少在德国以外,他最出名的事迹却是发生在他还是一个相当低级将领的时候,而且他也并未作实际的参加。因为造成他大名的主因,是他对于1940年德军攻势计划设计( 或者应说是改造) 时所发挥的影响作用。这个计划终于突破了西线,使法国沦亡,产生了其一切远大的后果。这个新计划于是就被称为“曼施坦因计划”(Manstein Plan) ,其要点即为采取期待性最小的作战线,透过遍布森林的阿登(Ardennes)山地作决定性的突破。这是应该归功于曼施坦因的,因为他不仅是新计划的拟定者,而且也因为他的努力,才使新计划代替了旧计划,后者是主张通过比利时作较直接攻击,那是很可能会遭遇阻击的。
在那个时候,曼施坦因是伦德斯特集团军群的参谋长,当他主张改变计划的辩论使他的长官们感到刺激时,于是他就被挤出了总部,明升暗降的做一个预备( 步兵) 军的军长。接着在听取了曼施坦因的意见后,希特勒终于施加了压力,才通过了这个新计划。这本书对于这些争论,和这个计划的演变程序,提供了许多的新资料。
在这个攻势的重要开始阶段中,即切断盟军的左翼并将其围困在海峡海岸上,曼施坦因的军仅仅是一支跟进的部队而已。但在第二和最后的阶段中,它却担负着较重大的任务。在他的活跃领导下,他的步兵用徒步行军的方式来与装甲军赛跑,一路向南狂奔,越过了索姆河和塞纳河(Seine) ,直抵罗纳(Loire) 河。
在法国崩溃之后,希特勒希望英国人会求和,但当他失望时,才慢慢地和没精打采地,开始准备作一个渡过海峡的入侵战。曼施坦因奉命率领他的军参加第一批的登陆行动,因此移驻布伦… 加来(Boulogne…Calais) 地区。他的书对于这个问题,对于战略路线的选择,和对于希特勒转而攻俄的动机,都有很精彩的评论。
在1941年入侵俄国时,曼施坦因得偿其夙愿,调任第56装甲军的军长。在战役开始阶段中,他率领该军作了最迅速和深入的突击,从东普鲁士到维拉(Dvina) ,四天之内前进了约200 英里。以后又调往南方升任第11集团军司令,他突破了要塞化的皮里可普地岬(Perekop Isthmus) ,突入了克里米亚半岛。1942年夏季,他又攻克了克里米亚的主要中心,苏俄在黑海上的主要海军基地,著名的塞瓦斯托波尔(Sevastopol)要塞,遂更进一步证明了他是精通围城战的技术。
于是他又被调往北方,准备指挥对列宁格勒的攻击。但因为1942年的德军主要攻势已遭失败,保卢斯的第6 集团军也陷在斯大林格勒城中,于是他又被紧急召回,担负救出第6 集团军的任务。因为希特勒禁止任何撤退,拒绝同意曼施坦因的主张,不让保卢斯向西突围以与援军会合,所以这个努力终于失败了。在本书“斯大林格勒的悲剧”一长章中,充满了重要的启示,尤其是因为在前一章中,对于“作为是最高统帅的希特勒”有极透彻的分析,所以就更显得其有启发性。
保卢斯投降之后,在俄军前进的压迫之下,德军的南部战线发生了广泛的崩溃现象。但是曼施坦因却挽救了这个局面,他作了一个卓越的侧面反击,夺回了哈尔科夫,使俄军仓惶败退。这一次的反击成为曼施坦因一生事业中的最精彩作战表演,在全部的军事史中,也要算是第一流杰作。只要军事学的研究还继续存在,则他对于这次作战的详细记载,为了其教育性的价值,就永远值得加以研究。
接着在1943年7 月间,德军在东线对库尔斯克突出地,发动了其最后一次大攻势,此即所谓“卫城”作战。曼施坦因的南面集团军群构成其右钳。它获得相当程度的成功,但因为构成左钳的中央集团军群未能完成任务,结果还是劳而无功。此外,正当紧要关头上,由于盟军在西西里登陆,结果希特勒又调了几个师的兵力前往意大利。在阻止了德军的攻势之后,俄军现在就沿着一个较宽广的正面,发动其规模较大的攻势,而且其兵力也正在日益增强。
从那个时候起,德军在战略上就算被迫采取守势了。曼施坦因此后一再奉命扭转危局,这都要算是“将道”中的最艰难任务——面对着远占优势的敌军,作且战且退的行动。
他表现出来伟大的技巧,总是以少击众,一再阻止了俄军的冲突,使俄军的西进受到极大的迟滞。他的战略防御观念是特别重视用来达成防御任务的攻势行动。他总是在寻找反击的机会,只要一有这种机会,他是决不放过的。但是当他主张应退远一点( 即战略性的撤退) ,以便对一个伸展过度的敌军发动反击时,可以更有弹力的时候,希特勒却总是不肯听话。
希特勒不愿意批准任何撤退行动,所以断送了每一个稳定战线的机会,并且与曼施坦因的战略观念一再发生冲突。曼施坦因和他的多数同僚不同,还保持着说老实话的普鲁士旧有传统,无论在私人谈话和会议中,他都敢于对希特勒作强烈的批评,这是其他的人所不敢效尤的。希特勒虽然不耐但忍受了这样长久的时间,足以证明他对于曼施坦因的能力,也是十分敬佩的。这与希特勒对于多数将领和整个总参谋部的态度,恰好成一个对比。但是累积的效果也终于有一天使希特勒不能忍受了,尤其是每一次事后看来,都总是证明曼施坦因的警告又不幸言中了。所以到了1944年3 间,希特勒终于达到了其耐性的极限,把曼施坦因束之高阁了,不过他的态度还是非常有礼貌,这对于希特勒而言,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了。
这样就结束了盟军最可怕的军事对手的一生事业。这个人能够把近代化的机动观念和经典化的运动意识合为一体,而且又精通技术和具有伟大的推动力。
利德尔… 哈特
原序
这本书是一个“军人”的个人记载,在其中我故意避免讨论政治问题,或是与军事方面无直接关系的事项。就这一点而论,也许值得引述利德尔… 哈特上尉所说的一段话:
这次战争中的德国将领要算他们这一职业中的最好产品——无论就任何方面而言都是一样的。假如他们的眼光能够更放宽一点,认识更深入一点,则其成就也许还会更好。不过假使他们变成了哲学家,那么他们也就不再是军人了。
我尽量对于事情不作事后回顾的看法,对于我的经验、观念和决定,都是以当时的实况为准则而来加以叙述的。换言之,我不是一个历史研究家的态度来著书,而是一个实际参加者的身份来叙述一切。但是尽管对于一切的经过,和有关的人物,以及他们所作的决定,我都是尽量尝试作客观的记载,但是我个人的意见却还是主观的。虽然如此,我仍希望我的记载对于历史学家能有相当的用处,因为即使是他们,也不能够专靠档案和文件来获得事实的真象。一个应该知道的必要事项即为主要的人物在当时如何思想,和对局势如何反应,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在档案或战争日志中很难找到的——即使找得到,也决不会完全。
在叙述德军1940年西线攻势计划的形成时,我是违反了泽克特上将(Col。 Gen。 V。 Seeckt)的遗训,即参谋军官应作无名英雄。我觉得我现在有采取这种行动的自由,因为这个问题是老早就已经成为公开讨论的对象——不过这却并非由于我自己的行动所引起的。实际上,是我过去的总司令伦德斯特元帅,和我们的作战处长布鲁门提特将军(Gen。 Blumentritt),首先把这个计划的故事告诉利德尔… 哈特( 当时我没有机缘与他会晤) 。
在这个对于军事问题和事件的记载中,我也偶然的把一些个人性的项目包括在内,因为我相信即使在战争中,也还有人性的因素。在本书后面几章却缺乏人情味,其原因是在这个阶段中,我的责任沉重使我感到忧烦不堪,所以无暇及此。
我在第二次大战中的职务使我对于一切事情的叙述,大致都是站在较高级将领的观点来看的。不过,我却希望在这里特别声明一下,在整个战争中的决定性因素是德国军人的自我牺牲和勇敢尽责精神,加以各级指挥官的能力和责任感。使我们赢得胜利就是靠这些素质。专凭这些素质才使我们能够对抗具有压倒优势的强敌。
我在写这本书的同时,也希望对于在战争最初阶段中做我的总司令的伦德斯特元帅表示诚恳谢意,因为他总是完全信任我。此外,对于我所指挥的各级官兵,以及在各个不同的司令部中与我共事的人员,表示同样的谢意。尤其是对于我的参谋长和总参谋部军官们更应如此,因为他们经常辅助我并给我以忠告。最后我还要感谢帮助我写作和出版这本回忆录的人们。
曼施坦因
第一章 暴风雨的前夕
自从德国兼并了奥国之后,我就只是从一个距离军事中心很远的一点上,来静观政局的发展。
在1938年2 月初,当我在德国陆军总参谋部中升到第二个最高的职务——参谋次长——之后,我的总参谋部军官的生活却突然结束。由于一种阴险的政党阴谋作祟,弗里特希上将被免去了陆军总司令的职务,一部分与他有密切关系的部下,包括我本人在内,都与他一同被逐出了陆军总部。此后,我就改任第18师的师长,对于一切属于高级统帅部主管范围的事情,当然是无权过问的。
事实上,自从1938年4 月起,我也必须专心致力于我这个师长的份内工作。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感到满意的任务,但同时也要用尽一个人的全部精力,因为当时陆军的扩充工作距离完成的标准还很远。因为新的单位继续的编成,所以使那些已有的部队必须经常改组。当重新武装的工作正在加速推进,尤其是军官和士官的人数也随之而激增时,我们要想达到我们的目标——即建立内部安定和高度训练的部队,以确保国家的安全——则对于各级指挥官,就必须要作最严格的要求。对我个人而言,这个工作尤其是一种满足,因为我在柏林住了几年之后,很难得又有了这种再与战斗单位发生直接接触的乐趣。所以,我特别怀念这最后一年半的和平生活,尤其是那些组成第18师的西里西亚子弟。有史以来西里西亚(Silesia) 就一直是良好军人的产地,所以对于这些新单位的教育与训练是一种很愉快的工作。
这个时代中间有一段小插曲,即为对于苏台区的占领,这就是所谓“献花的战争”(Floral War) ' 译者注:其意义就是说当地人民献花迎接德军。 ' 。在这个时候,我调任李布上将(Col。 Gen。 Ritter V。 Leeb)集团军的参谋长。于是我才知道陆军总参谋长,贝克将军(Gen。 Beok) ,为了捷克问题曾经与希特勒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其结果使我深深地感到遗憾,因为我所敬爱的总参谋长终于辞职了。他辞职之后,也就切断了我与陆军总部之间的联络线。
所以直到1939年夏季,我才知道根据希特勒的命令,已经在准备对波兰的第一次攻势部署,此即所谓“白色”(Order White) 作战。在1939年春季以前,根本上就没有这一类东西的存在。相反的,我们在东部国界上的一切军事准备都是以防御为基础的。
在上述的作战命令中,我是被内定为南面集团军群总部的参谋长,总司令则内定为伦德斯特上将,那时他早已退休。这个集团军群是预定展开在西里西亚,摩拉维亚(Moravia) 的东部,还有一部分则在斯罗伐克(Slovakia)。依照这个计划,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拟定一切详细的安排。
因为集团军群总部在平时并不存在,只有在总动员时才成立的,所以现在先组成一个小型的工作小组,开始来处理有关新作战命令的事宜。1939年8 月12日,这个小组在纽汉麦(Neuhammer) 的西里西亚训练区中开始工作。指导工作的人员为布鲁门提特上校,他也是一位总参谋部军官,并内定在动员时将要充任集团军群总部的作战处长(Ia)。对于我个人而言,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好运,因为我对于这位能力特优的人员,是具有密切信心的。在苏台区危机中,我们曾一同在李布集团军中服务,这样就建立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认为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同僚,那是非常有价值的。使我们之间发生情感的事情,自他人看来也许是不足道的。我最欢喜布鲁门提特打电话的姿态。他的工作速度总是高得惊人,当他手中握着送话器时,一方面对答如流,而另一方面又具有良好的幽默感。
8 月中旬,南面集团军群的未来总司令,伦德斯特上将,也来到了纽汉麦。我们中间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作为是大战术的解释者,他是极为卓越的——他是一个天才军人,在一刹那之间,即能把握着任何问题的要点。实际上,他是的确能够不管一切的细节小事,而只注意大问题。他是一个老派的绅士,这种典型在过去是曾经使生活增加了许多的光辉,但现在却已经逐渐化为乌有了。这位将军具有一种风度,甚至连希特勒也都为之心折。希特勒对于他似乎具有一种真正的爱好,甚至于在两次罢免他之后,还留着一点余念。也许希特勒对于这种将军之所以如此具有好感的主因,是因为他代表一种过去的时代,这是他所不能了解的;而他所具有的气氛也是他所从来未有者。
同时也很有趣味的,当我们的工作小组在纽汉麦集合时,我自己的第18师也正在同一训练区中,从事定期的团级和师级年度演习。
自从1933年以来,我们的祖国曾经一再通过了紧急的危机,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对于这种局势都很感到不安。将来会如何发展,更是无法预料。我们在此时的思想和私人间的谈话都是以未来的暴风雨为主题,因为在天边上是早已显出了风雨欲来的征候。我们都认清了希特勒是早已决定了,要把凡尔赛和约所带来的一切领土损失都完全收复。我们都知道自从1938年秋季起,他就已经开始与波兰当局谈判,企图对于整个波兰国界问题作一个总解决,不过这个谈判的有无进展,这却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同时,我们也都知道英国对于波兰是有过保障的诺言。我可以大胆的说,在陆军中的人员,没有一个会那样荒唐、无思想,或近视,不认识这个保障的警告所具有的严重意义。专凭这一个因素( 当然并非唯一的) ,即足以使我们在纽汉麦的诸人,深信最后还是不会有战争发生。照我们看来,即使我们现在所拟定的展开计划真正付之实行,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