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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琥珀-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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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段宸,愤愤不平地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了段睿身上。

睿,胸有成竹地,不愠不火,娓娓道出自己的例证。

“唐·野史有载:代宗皇帝还在太子,与太子妃情深一辙。后因安史之乱,佳偶从此生离分别。代宗登基,既追册其为皇后,并没有一天停止过去寻觅那失散的皇后。在代宗在位数载中,再立过任何一女子为后。”

“世人皆以喜欢为伦常,可惜,在野史记下的种种,又有多少真与伪。岂能分个所以然。真,只是一个恒河沙数。”

这,就是当日义母给我们争论的最后析言了。

夜风,骤来,又把我从回忆攫了出来。

拾起一块小石头,掷到池中。

看着石块,冲出水镜,引起波涟,最后,归于平静。

此刻,我才明白,当年,义母,她话中的真实含义。而我,如历代的六宫女子一样,只会是注定的,尘归尘,土归土,入水无痕的。

心情极为沮丧,花开花又凋,世事无奈。

在散着清辉的月下,独自一人,抨退所有随众,离开太和殿,幽幽地背道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眼前出一座尽是破瓦残桓的宫苑,我知道,隐约地猜到,这宫苑的名字,应该叫:上阳。

上阳,本是唐高宗为则天武帝在洛阳建下的皇宫行苑。

但,后世人皆以女帝武皇为耻,所以,上阳,成了历朝冷宫的名谓。

在上阳,我发现有一位身残可怜的妇人。

她经常,木然地唱着同一首,动人的童谣,时而醒时而疯地。

因为,感同其悯,每隔一日,我习惯地独自,来到上阳,为她添衣送食。

早已经,隐隐地测到,她身上,应该有着,极凄惨的过去。

不料,竟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一个与我有着深切关联的故事。

段帝 段松岚:

“哗!”的一声。

大雨,积聚多时雨,倾盘而下。

我终于知道,知道,心底莫名难言的悸动,它的名字,原来叫,爱。

是我失落多年的,空虚。

是自己心之深处,最脆弱最秽华的,宝贵。

惨凉的氲氤,迷漫着雨后的冷宫,我的气息在半空化成白色的水气。

一时间,所有言语都是多余的,我炽热的情绪,只让自己一遍一遍,本能唤着,

“秋水!秋水!”

秋水,无语地看着我,一任泪水在面靥上肆虐。

一阵激动,我深深将她纳在怀中。

秋水,终于成为了我的皇后,我名副其实的发妻。

两人重重地喘着,在压抑多时的幽怨中,如一对受伤抑郁的孩子,我们哭着,笑着,在迸裂而出之情愫里,找到彼此的真实。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黛娘的童谣,竟又在隔壁,婉转地,一唱再唱。

令人不断地重历着那个伤心的故事。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铁皇后终于旦下嫡皇子了,初为人母的喜悦,并没有让她放下,对琅家的所有警惕。

甚至,每一口喂到嫡皇子的食物,她都必定以银针先试。

对嫡皇子所有衣食起居,铁皇后都无微不致地,看护着。

嫡皇子,一日复一日,健康成长,聪明伶俐,是满朝众文武心目中未来的储君。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嫡皇子突然发冷、发热,其若似得了秋瘟。

然而服食过御医所煎的汤药,嫡皇子竟口吐鲜血,一命夭折。将汤药反复验之,也毫无毒性御医百辞莫辩,被腰斩灭族之日仍疾呼自冤。

万般心血竟成空,铁皇后,心力交猝,失了心疯。

后宫从此多了一行尸走肉,她,一个活死人如幽灵般出没着。

一夜,铁皇后,荡游到了木妃居住的,钟粹宫。

一阵一阵清脆的孩子的,笑声,深深地,召唤着她已经死去多时的灵魂。木妃母子天伦欢聚的剪影,透过宫灯,隐明地映着雪白的窗纱。

不知道何时,静静潜入的铁皇后,竟能避开众人,偷偷地抱起刚入梦的,段彦。

天性母慈,让她疯狂的心智,暂时,归于清醒。在她痛苦不堪回首的生命中,孩子,才是唯一,此世上唯一眷挂。

此情此景,舐犊情深,整个钟粹宫,静得如一深髓的囚笼,几乎,能听到针落。

木妃,惊憷地跪在地上,不断地乞求。

“皇后娘娘,臣妾求你,求你把彦儿还给臣妾!”

情急中,琅皇太后下令宫人,立即将皇子抢回。

在懿诣之下,众人,一步一步地逼近,抱着皇子的,铁皇后。

忽然寒光一闪,铁皇后,拔出随身的匕首。

“不要过来!求求你们!我只是,只是想抱抱,孩子。” 

铁皇后的眼神,令每一个见过的宫人,无不为之动容,黯然心碎。

紧张、惊恐化作诡异安静。

“木妃,本宫只是想抱抱孩子,本宫求你了。一会儿,只一会儿。”

失去孩子的铁皇后,她每一句,每一句真挚地话儿,无不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肝肠寸断。

“木妃,你过来看看,你的孩儿,他睡得多香啊!”

这可能是希望的转机,危险、彷徨,一并地被的木妃抛之于脑后。

一步一步,干戈即将化去。

正当此时,一只手,一只手暗地推了救子心切木妃一下。

木妃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撞到了,铁皇后手上的宝刃……于是,悲剧就是如此发生了。

当东宫铁皇太后赶至钟粹时,木妃已经在铁皇后的身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鲜血,四迸的鲜血,令铁皇后怀中的皇子,段彦从惊悸中醒来,同时,也让神智迷离的铁皇后,真正地‘醒’来。最后,在一声凄厉的惨笑后,拔出木妃身上的凶器,她愧然向自己的胸前刺去。

“黛娘!到底推母妃的人是谁?”

我激动拉扯着奶母,黛娘襟前破旧的衣袂,决心,找到,拭母的真正凶手。

一滴清泪,无声地从黛娘脸上,滑下。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

童谣再起,黛娘又执着地,回到那疯狂封闭的世界。

“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如泣的歌声,一声一声催人,泪下,一声一声,在控诉着那段,无情的过去。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第三章 栖梧 第四节 风云变色



西宫皇太后 琅瑾:

“欲擒故纵”一计,琅家之地位更固如金汤。

首先,调虎离山,先将段、铁两家的主力军发赶边关平乱。敌退过,他们当然被我,以边关初平,要固关安民名正言顺的理由,留下来按兵不动了。

其次,党同伐异,大肆除清了时常与琅家相悖的‘君侧’。朝野上下,没有了任何反对的声音。

最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此着是最狠最准的一杀着。段、铁二家的军力是不敢贸然返回大理的,因为,禁宫所有内卫,皇城全部守备,都是琅家的心腹。

所以,一切都尽在我的掌握中。

剩下的事,就是,等待,等待侗皇后旦下嫡皇子,一并送他们母子两人归西。

如此一来,琅懿之子段鼎,入主东宫,琅家之势即使世袭相传。

可是,百密,总会有一疏。

如今,此一疏,正我被锁入宗人府的地牢中。

她,就是我梧桐的一心腹,贴身侍俾梓童。

“说!你为什么在皇后临盘前,跑到太和殿。你向侗皇后外泄了什么事情。”

尽管,无情的马鞭,一下,一下地有梓童冰肌血肤的身上,纵横地令其皮开肉绽。

她居然,一言不发,死死地咬着已经沁血的唇,仇慨的眼睛,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娘娘,我只想向娘娘禀情!”

梓童,终于开口了,被酷刑折磨得面目全非,一时,我竟动了恻忍。

毕竟,八岁入宫的她,在我身边服侍了十年。

“我,我跑去太和殿告诉皇后……”

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梓童面前。

“告诉皇后,琅瑾的末日快到了,她必会不得善终!”

突然,她用尽全身仅余的全部力气,狂声地吼出一句话,整个暗无天日的囚笼几乎被她这一吼震撼。

语毕,梓童,冷笑后向我喷了一口鲜腥的血。

牢役一阵乱剑,让梓童,死无全尸。

正在此刻,前往太和殿打探的蕊初步入,喜盈于色。

“佛祖保佑,侗皇后旦下了个小公主。”

凉风从天窗袭来,梓童的血洗涤着我的凤袍,腥味,让我嗅了到,危机。

心悸,一种久违的心悸,自上次与娄甄对峙后,此间再次出现。

“蕊初,让琅家的人将禁宫每一个出口封住。所有出入宫闱的人,都给我搜个一清二楚。”

直觉,直觉让我感到事情,不会如此的顺利。

侗皇后,非一平庸之辈,就算是。睿王妃娄甄,那绝顶聪明的女子,又岂会坐以待毙。

她们,会不会铤然走险,将嫡皇子换出宫外。

“如果一发现睿王妃等人出宫,挡驾后立即来报我!”

不可以,不可以再有疏忽了。

嘣!

梧桐轩的窗骤然被大风,吹开了。

雷声,在天际狂鸣。

后宫的暴风雨,说来,就来了!

皇后 侗秋水:

一切,皆被段宸当日言中,西宫皇太后的妥协,是潜藏着以退为进的,危机。

危机,什么是危机?什么又是真正的危机。

危机者,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潜移默化,当人发现危险时,已经为时已晚。

这是常人的解喻。

但,对于危机,我却有另一个认识。

危机,在危险中觅到反击或生存的机会。

骤来的风雨,滴打着窗边的梧桐,一声轻,一声沉。

与段帝,相依在塌上。

他,静静地爬在,我的身旁边,听腹中胎儿,一下,一下,生动的共振。

泪,湿炽地滴下。

“皇儿啊,朕,真是一个不尽责的父亲。连你与母亲,都无法好好地去保护!朕,朕无用啊!”

段帝的声音,真诚中夹着哀然,而且,凄戚得令人恻恻心酸。

不是的,他是一称职的父亲,为了我腹中的皇儿,他一次,又一次地抗峙,争取。

多少次,玄武殿通宵达旦的灯火,有着他废寝忘食的身影。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发,可怜,本是少年意气风发的风华,竟能看到几缕银丝,明灭隐现。

我道出自己心中肺腑之言。

“皇上,在先帝时,琅家已经在风云得势,力植朝野。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种种都不是你的错!”

看着段帝,每每,心力交猝,依旧徒劳地无功而返。

每每触及,他,我能感到,坚韧身躯中,潜着是一颗,如何脆弱,受伤的心。

“但愿皇后,能为朕旦下嫡皇子,带给我大理段氏反兴希望。”

我沉重,不是因为腹部一次比一次频密的阵痛,而是因为,身上千钧的冀望。

阵痛,又一次剧烈。它告诉我,孩子快要出世的消息。

我非常,想见到母亲,但是因为,琅皇太后,明令严禁:凡铁氏女子,不得入禁宫。

“快,快命人出宫替本宫请义母入宫来!”

商穆犹豫,此时,她不放心,离宫独留下我。

“让臣下代劳吧!”

入来是一高大侍卫,他是义母挑选的十名禁军死士之一。

此人,竟然有着熟悉的声音,我想起了,是那个在任何时,为我将困逆迎韧化解的,段睿。

可惜,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相去久远的年华,如覆水,此时,竟然因一个耳熟的声音,骤然浮现。

太多事情,曾经那么铭心刻骨。

“臣下慕枫,愿出宫去请睿王妃。臣下愿以颈上人头为誓,一定不负皇后娘娘之命。”

慕枫铿锵有力的话,令我思绪,再度回出现实。

我,信赖地点了点,因为他的声音。

“秋水,放心,此,只是临盘前的一些先兆。应该后日才会临盘。”

义母微笑着说,安抚着即将初为人母的我,焦虑坚强的心。

果然,慕枫,不负所托,很快地将义母请进宫来。

此时,商穆,急急地奔进正殿。

“皇后娘娘,一宫女,有急事求见!”

心疑团云布,我执掌六宫礼仪,一宫女求见,本是份属平常事。

何故,商穆,竟然会面无血色,惨然。

“回禀皇娘娘,此宫女,乃西宫琅皇太后的近身心腹。”

有什么内情,让一个位卑地微的宫女,甘冒大不违,直闯我太和殿。

“传!传她进来。”

“你有何事,要急着面禀本宫。”

我,强烈地感到,她,进来的宫女,那一双炯然不卑不亢的眼睛,藏着许多的鲜为人知的迷底。

“皇后娘娘,请容梓童单独面禀内情。”

商穆,护主心切,急斥道,

“放肆!有事直言,在皇后娘娘面前,岂能吞吞吐吐!”

“皇后娘娘,请容梓童单独面禀内情。”

梓童,再一次坚定不容置疑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义母,眉头,微皱了一下。在她的眼中,我得到默契。

我示退了商穆,及,一众宫人。

内堂,只剩下,我,义母,梓童,三人。

“这位乃本宫的义母,本宫事无不可对她言。你有内情即可但说无妨。”

我方才语毕。

“咚”的一声,她膝一曲,跪在我的前面,重重地叩下了三个响头,用凛然口吻说,

“梓童,今天,已经抱了必死的之心前来。梓童,先谢过皇后娘娘,对奴俾的娘亲…黛娘关怀备至。”

梓童,竟是黛娘的女儿。

真相措手不及地到来,却是那样的令人黯然神伤。

“梓童的家父,就是当年为嫡皇子断诊的御医。家父当年含冤莫白,但不甘背上轼储的罪名,入狱前,曾偷偷验查嫡皇子之尸首……”

接着,梓童就将当年嫡皇子真正死因,一五一十地道来。

“家父苦无铁证,饮恨入狱。母亲万不得以,唯有向当年已经主宰朝野的西宫太后求援。钟粹宫惨案当日,琅皇太后暗示,只要她能假手杀人,便可大赦家父。谁料……”

梓童,娟秀的脸上,一行清泪,缓缓地淌落。

灭门惨剧,往事不堪回首。

“当年,梓童,只有七岁。仆人念家父对其有救命之恩,偷将自己的女儿与我相调。”

空气中,深髓的大殿内,怨恨,冲上灵宵。

“梓童,曾经恨不得与父族同去。而后来,我知道,我必须活着,即使是苟存也要活下去,因为还有事要梓童去做。”

“我在西宫潜蜇了十年,才得到琅瑾信任。我近日探得:皇后娘娘,如果你旦下嫡皇子的话,西宫必将轼杀之。”

寒冰一样的禀情,我听过,背脊发着麻。

阵痛加剧,急频,汗如豆滴。

皇后!皇后娘娘,耳边,呼声此起彼落。

我,知道,自己马上要临盘了。






第三章 栖梧 第五节 假做真时真亦假



西宫皇太后 琅瑾: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站在太庙内,伫立先帝段峰灵位前,侧耳听着狂肆的风雨,伴着电闪雷鸣。

经年久月的再面对,犹如隔世,我笑了。

“连你都动怒了,对吗?先帝!”

风雨中,我的声音硬比雷霆,坚不可摧。

“你有什么资格动怒!声色犬马,一心只念着宓捷。不是我,大理一早毁于这八面来风!”

整个宽广的太祠庙,我的笑声,此刻听起却是,那样的怅惘、失落。

“段锋,今天的一切,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已经成过眼云烟的往事,想起我每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希望,想起每每辛酸血汗换得所有所有。

少年的我,用涂满蔻丹的手,紧擒着帝心,令宓捷的血恨洒萧墙。

为人母的我,更是游韧有余地,把所有眼钉肉刺,连根拔去,一切看上去,都是不显山不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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