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文明与缺憾-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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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讲演中的大部分材料和某些详细阐述,均取自于《自我与本我》(1923b)的第一、二、三、五章。——英译注。
②症状指病人患病时所发生的主观上的异常感觉。——中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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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很清楚,我们一开始就说过,人类的生病乃起因于本能生活的要求和人类本身所产生的反对本能生活的抵抗之间的冲突,我们一刻都未忽略这种抵制的、反抗的、压抑的因素;我们认为,它是由它的种种特殊的力量即自我本能装备起来的,它和一般心理学中的自我相符合。事实上,由于科学工作要取得进展十分艰苦,甚至精神分析也不可能同时研究每一领域,一下子对每个问题都表达它的观点。
但是,当我们有可能把注意力从被压抑物转移到压抑的力量上时,我们毕竟还是研究了自我。我们面临的这个自我,曾似乎是那样的不言自明,但我们却抱有可靠的期望,相信在它那里我们将再一次有所发现,尽管我们的准备工作可能还不充分。
然而,要找到研究的一个入口却很不容易;这就是今天我想要告诉你们的东西。
但是,我必须让你们知道,据我揣测,今天关于自我心理学(egopsychology)
的论述和以前关于底层精神领域(psyAchicalunderworld)的介绍,将会对你们产生不同的影响,我不敢肯定为什么是这样。我最初以为你们可能会发现:我们以前对你们所讲的基本上都是奇怪和特殊的事实,而现在将要听到的则主要是一些观点即推测。
但这样以为是不适当的。
进一步考虑之后,我则认为必须强调指出:我们在自我心理学中对事实材料所作的理性研究的程度,比起神经病心理学来并不更高。而且,关于我所揣测的上述影响,我也不得不放弃了其他各种解释:现在我们相信,问题在于我们研究的课题本身的性质,在于我们还不习惯于和它打交道。总而言之,如果你们在进行判断时比以前更为保守和谨慎,我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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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惊奇的。
如果在研究的开始,我们能够了解自己的情况,我们就可望找到探讨的方法。我们期望以自我,即我们自己的自我作为研究的材料,但这可能吗?自我就其本质而言毕竟是主体,它如何能成为客体呢?回答是肯定的。自我能够使自己成为客体,能够像对待其他客体一样对待自己,观察自己、批评自己,这是无可置疑的。在这种情况下,自我使它的一部分相对于其余部分。因此,自我是可以被分离的;在它进行某些活动时,它至少能够暂时分离为不同部分。各个部分以后又可以再次结合在一起。严格地说,这并不新奇,不过尽管人们一般都知道这一事实,却仍需我们予以特别的强调。
另一方面,我们很熟悉这样的观点,即病理现象通过夸张事物和使其简略化,可以使我们注意到正常的情况,否则我们就会忽略那些正常情况。破损的东西凡是显现出裂口和缝隙的地方,在完好的状态时就是一个接合处。如果我们往地板上扔一个水晶物体,它就摔碎了,但它的碎片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沿着解理①(cleavage)的线条形成的。虽然这些线条我们看不见,但却是由水晶物体的结构事先决定的。心灵病人(mentalpatients)
②就是这类性质的分裂物与破碎物。
我们甚至不能不对他们产生某种以往人们对疯子所怀有的敬畏感。他们已经避开了外部现实,但正是由于这一点,他们知
①解理是矿物的物理性质之一,指矿物晶体受外力作用后,能沿一定方向裂开成光滑面。——中译注。
②在弗洛伊德的术语中,心灵病人是精神病人(psychotie)和神经病人(neurotic)的总称。——中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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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更多的有关内部的、精神现实的情况,并可能为我们揭示一些通过其他途径难以认识的事物。
这些病人中有一类可以说患有以为自己被监视的幻觉症。
这些病人向我们抱怨,说他们甚至在最秘密的行为中,也不断地受到某种不明机构——可能是人——的监视的干扰。
在幻觉中,他们听到这些人在报告他们的监视结果:“现在他要说这件事情了,现在他正穿衣服要出去”
,诸如此类等等。
这类监视虽然不能说与虐待相同,但却相距不远;它意味着人们不能信任他们,想在他们进行被禁止的活动时抓住他们并予以处罚。但是,是否可以说这些心灵病人是对的,甚至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自我中,都存在着一种这样的机构,它实行监视,威胁给予处罚,它明显地从自我中分离出来,并被错误地移置到外部现实中——可以这样说吗?
我不知道对此你们是否会和我产生同样的看法。自从上述临床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来,我形成了这样的观念:自我中的监视性机构与其他部分的分离,可能是自我构造的一个普通特征。我一直没有放弃这个观念,它推动我进一步研究这样分离出来的监视性机构有什么特征和关系。我很快作出了下一步推论。被监视的幻觉其内容已经表明,监视只是评判和处罚的准备,因此我们推测,这个机构的另一功能一定是我们称之为良心(conscience)
的东西。
在我们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够像良心那样明确无疑地使我们常常与我们的自我相分离,并很自然地与后者相对立。
例如,我觉得做某种我想做的事情将使我愉快,但我没有做它,因为我的良心不允许。或者,一个有力的获取愉快的愿望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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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果我做了某件违反良心的事情;之后,我的良心便通过令人痛苦的责备惩罚我,并使我对此行为感到悔恨。我也许可以简单地说,我开始从自我中区别出来的上述特殊机构就是良心。但更为慎审的做法则是:使上述机构成为一个独立的事物,并假定良心是它的功能之一,而作为良心的评判活动的基本准备工作的自我监视,则是该事物的另一功能。
既然我们承认该事物是一种独立的存在,我们就给它起一个自己的名字;从今以后,我们将把自我中的这个机构称之为“超自我”
(superego)。
我现在准备听到你们轻蔑地问我:你们的自我心理学是否衰败成只能从实在的原始的意义上去使用那些日常的抽象观念,仅仅把它们从概念转变成事物,此外就没有什么新东西了?对此我的回答是:自我心理学要想避开众所周知的东西是很难的;问题不在于做出新的发现,而是要对事物采取新的观察方式和新的整理方式。因此你们现在可以继续保持对我的轻蔑的批评,而我将给你们进一步的解释。病理现象的各种事实为我们的努力提供了基础,而这个基础在一般心理学中是找不到的。我现在继续往下讲。
我们一旦熟悉了这种超自我的观念——这个超自我享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性;它遵循自己的意图行事;在能量的供给方面,它是独立于自我的——就必然会注意到某种临床的情景,它显著地表明了超自我这个机构所具有的严厉性甚至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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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性,以及对自我的种种改造作用。
我正在考虑的是忧郁症①的状况,说得准确一点,是忧郁症发作的状况。你们一定经常听到这方面的情况,尽管你们不是精神病学家。对于这种病的起因和机制,我们知道得微乎其微。这种病最引人注意的特点是超自我(你们在心中可能把它称为“良心”)对待自我的方式。虽然在健康时,忧郁病人对自己的严厉程度像其他人一样;但是忧郁症发作期间,他的超自我却变得极度严厉,它折磨、羞耻、虐待可怜的自我,并以最可怕的处罚恐吓自我,为了自我在很久以前作过的一些轻率的行为而谴责自我,仿佛超自我在两次发作的间歇期间,一直在搜集罪名,等到现在力量增强时,就宣布这些罪名,并以此为根据对自我进行责备性的评论。超自我把最严格的道德水准应用于受它支配的软弱的自我;它通常代表着道德要求。我们忽然意识到,我们所具有的道德内疚感,就是自我和超自我之间紧张关系的表现。领会德性是一种极为非凡的体验,因为它被认为是由上帝赋予我们的,并深深地灌输于我们心中,作为一种周期性的现象(在这些病人身上)发生作用。几个月之后,因为道德上的全部争辩都结束了,超自我的批评也静息了,于是自我恢复了它的地位,并再次享有人所具有的一切权利,直至下次发作为止。在该病的某些状态中,这个间歇期内甚至会发生相反的情况:自我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快乐状态中,它庆祝胜利,好像超自我已丧失了全部力量或已融
①现在医学中表示该病症的术语可能是“depresion”(机能降低;抑郁症)。——英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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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我之中了;这个自由的,疯狂的自我使自己的所有欲望都得到真正的、毫无禁止的满足。这些情况大多是一些未解之谜。
当我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搞清楚了关于超自我的形成即良心的起源的所有情况时,你们无疑会希望我多作一点说明。
康德曾在一个著名的论断中,把我们心中的良心与星空相提并论。一个敬神的人很可能仿效康德的论断,把良心和星空尊为上帝的两件杰作。
星空的确是宏伟的,但在良心方面,上帝却做了一件质量不均的和粗心的工作,因为大多数人与生俱来的良心都不多,甚至少得不值一提。我们决没有忽视在良心起源于神的主张中,包含着部分心理学的事实;但此论点需要加以解释。虽然良心是我们身上的某种东西,但在人的生命之初却并无良心。这一点正和性生活相反,后者事实上产生于生命之初,而不仅仅是后来才增加的。但是,众所周知,婴儿是无所谓道德的,他们并不具有对自己追求快乐的冲动的内心抑制。后来由超自我承担的这种职责,起初是由某种外部的力量即父母的权威来行使的。父母系用下述方式来发挥影响,管理儿童:他们一方面给予爱的表示,另一方面以惩罚相威胁。惩罚标志着儿童失去了父母的爱,而儿童为了自己的利益必定会惧怕这些惩罚。
这种现实的(realisAtic)焦虑是以后的道德的(moral)焦虑的先兆①。只要父母的影响处于支配地位,就不会形成儿童的超自我和良心。只是到了后来,第二种情况即道德焦虑才逐渐形成(我们往往
①原文为“Gewisnsangst”
,字面意思是“良心的焦虑”。——英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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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过其实地将其看作标准状态)
,这时外部的限制内在化了,超自我取代了父母的力量,并采用和以前父母对待孩子完全同样的方法来监视、指导和恐吓自我。
这样,超自我就接受了父母这一机构的权力、功能甚至方法;然而它不仅仅是该机构的承继人,而且是它的合法的继承人。它直接产生于该机构而又继续发展下去,我们现在将认识它的发展过程。然而,我们必须首先评述二者之间的不同。超自我似乎只选择了父母职权的一个方面,仅继承了父母的冷酷与严厉,接管了他们的禁止与处罚的功能,而他们的爱的关心却似乎并没有予以接管和保持。如果父母真是以严厉来实行他们的权威,那么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理解儿童为什么会形成严厉的超自我。但是,与我们的预料相反,经验表明,即使父母对儿童的训练和教育是和善和仁慈的,并且尽可能地避免恐吓和处罚,超自我也能够获得同样无情的严厉性。以后,当论述超自我形成期间本能的转移时,我们再来谈这个矛盾。
关于父母权威转变为超自我这个问题,我不可能把我想说的全部告诉你们,部分原因是这个过程很复杂,对它的阐述不适合现在这个介绍性讲演的范围,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我们自己不能肯定我们已经完全理解了它。所以,你们应当满足于下面的概述。
这个过程的基础是所谓的“自居作用”
(identification)——即是说,一个自我同化于另一个自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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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①,于是第一个自我在某些方面像第二个自我那样行事,模仿后者,并在某种意义上将后者吸收到自身之中。人们已经不把自居作用不恰当地比作别人的人格来补充自己的结合行为。它是一种很重要的依恋于他人的形式,而且大概是最早的一种,但它与选择对象不同(thechoiceofobject)。
这二者的差异可如下所述:如果一个男孩以他的父亲自居,他的意图是像他父亲;如果他把父亲作为选择的对象,他就是想拥有他,占有他。
在第二种情况中,就不需要作这种改变了。
自居作用和选择对象在很大程度上是彼此独立的,然而,一个人在以某个他人自居时,也可能例如既把他选择为性(sexual)对象,又以他为模式来改变自己的自我。据说性对象对自我发生影响的情况,特别经常地发生在妇女身上,这是女性气质的特征。在早先的讲演中,我已跟你们讲过自居作用和选择对象之间的这种富有启发意义的关系。无论是在孩子还是在成人身上,是在正常人还是病人那里,我们都同样可以容易地观察到这种关系。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对象或不得不放弃它,他就常常会以该对象自居,并再次在他的自我中建立该对象,以此来补偿他的损失,以致我们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对象的行为回复到了自居作用②。
我自己也远远不满意这些对自居作用的说明。但是,如果你们能同意我关于超自我的构成可以被描述为是以父母的
①即一个自我逐渐相似于另一个自我。——英译注。
②这个问题在《引论》中实际上只是极为简短地提了一下(见《引论》第二十六讲后半部分)。自居作用是《群体心理学》(1921c)第七章的主题。超自我的形成问题在《自我和本我》(诺顿,1961)第三章中有详细论述。——英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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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构自居的成功事例的观点,那么上述说明也就足够了。明确支持这个观点的事实是:这个在自我内部新产生的具有更大权力的机构,与俄底浦斯情结(theOedipuscomplex)
①的命运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其结果便是超自我作为对儿童来说具有极大重要性的那种情感依恋即俄底浦斯情结的后继者而产生。
随着俄底浦斯情结的放弃,正如我们可以看到的,儿童就一定会断绝倾注于父母的那种强烈的对对象的精神专注(object—cathexes)
②。
为了补偿对象的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