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3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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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郭主任一同鞠躬中不中?白岩无奈;只好又打电话给哥哥们商量。很可能是僵在了这儿;两个哥哥的态度仍很强硬;有点儿寸步不让的意思。尤其是那个宋玉德;还上了脾气;对着白岩喊道:“兄弟;想想咱爹命都搭上了;让他鞠个躬怎么这么难?这样吧;鞠一个躬十万元;三个躬三十万;看他答应不答应?!”
白岩一听这话惊呆了;拿着手机像木偶一般愣在了那里。后来还是乡书记问他谈的怎么样;他才如梦方醒将兄长的意思说了一遍。乡书记急忙跑到郭宝贵面前;说了价钱。郭宝贵一听三个躬能挣三十万;也怔了;他木然地望着乡书记;许久才骂道:“他妈的;反了!勾勾头给十万;勾三个头给三十万!当年老子闹革命;国民党才出两万大洋取我的人头;现在勾勾头就能挣三十万;这不是反了嘛这不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当年老子闹革命是为群众;今日鞠躬也是为群众;答应他!这三个地主羔子这么看得起我;老子就为人民勾他几个头!”
白岩一听李宝贵把他也列入“地主羔子”的行列;禁不住心中一凉;很惊恐地望着李宝贵;大声疾呼道:“这里边可没我的事呀!”
关连凤
关莲凤是西街人;和我是初中同学。我们都是老三届;回乡务农不久;她便去了供销社当了营业员。
关连凤的父亲解放前开果子铺;生意虽不能与镇上果品行的大户汪、刘两家相提并论;但也说得过去;关家果铺为季节果铺;说白了;只有几个月的生意。中秋节前制月饼;春节前后做果子。旺季过去;封火辞工收家伙。解放后;关师傅当了供销社的职工;在供销社里制月饼做果子。到了文革初期;他身体多病;便让女儿去顶班。由于关莲凤长得漂亮;供销社的领导舍不得让她在果品作坊里烟熏火熥;便破格让她到营业部当了营业员。
关莲凤负责布匹门市部。
那年月;买布需要布票;但有布票有钱也不—定能买到称心如意的布。记得有好几种畅销布是需要开后门才能买得到的:一种是“黑直贡呢”;一种是“条绒”;还有一种是“蓝呢子”。因为这几种布是大众布;布料耐久又耐脏;所以需求量很大。由于需求量大;就常常缺货。每逢进几匹;就需要排队购买。这种紧俏货自然也就成了当年开后门的主要原因。
于是;关莲凤很快就成了众人关注的人物。
喜欢她的人都说这闺女是个福相;你看本来是顶她爹去果铺做果子;不想一去就当了营业员。啧啧!
忌妒她的人说她能当上营业员;全靠的是那个脸蛋子!说不准与供销社主任有一腿;没一腿怎会轮到她?哼!
当年有歌谣:一是听疹器;二是方向盘;三是扛枪杆;四是营业员。可见营业员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我当时还在生产队劳动;一身泥土;虽与关莲凤是同学;但连给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有一次母亲攒了几块钱;要我去找关莲凤买几尺黑条绒做鞋面布;我硬是没去;心想去了她也不会给我开后门。原因很简单;人的地位一高;所接触的人也随着变化。像我这等在家务农的泥腿子;与她没什么用;她怎会帮你呢?
有一天;供销社扒房子;我去拉房土;见到关莲凤从厕所里出来;她手捂口鼻;谁也不看;小跑步朝营业室里跑。我望着她那俊美的背影;知道自己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对于这种漂亮女人;如果她步步高升;人们会眼气又嫉妒;造谣中伤;坏她的名声。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恶”心理;那就是盼着她能出点事儿;尤其是男女这方面的事儿;然后再幸灾乐祸。
可是;关莲凤一直没出什么事儿。她每天照常营业;由于生活好;面色越来越滋润;又由于经济条件好;穿着越来越高档。人是衣裳马是鞍;通过这几种变化;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出群。平常小伙子们在一起胡扯乱说时;都一致推举她为“镇花”。
由于她是我们心目中的“镇花”;所以对她的消息传播也快。有人说;县委书记的儿子看中了她;马上要调她去县城百货大楼去营业;又有人说;前阵子来驻队的那个老太婆是省里的大干部;她也看中了关莲凤;准备认她为干女儿;实际上也是要让她当儿媳。如果是真的;那县委书记的公子只能望“凤”兴叹了!还有人说;最确切的消息是镇东街的谭玉书看上了关莲凤;已经照过合影像了……
谭玉书是个军官;二十几岁就当了连长;也是我们那一带略知名的人物。如果谭玉书能与关莲凤结合;那真是天作之合。因为谭玉书也长得很帅。有一年回来探亲;身穿笔挺的军装;雪白的衬衣领口红色的领章与帽徽将他美化得像电影明星一般。谭玉书的父亲在县供销社当总会计;母亲是大队里的妇联主任;虽然家庭地位不能与什么县委书记和省里的大干部相比;但谭玉书的自身条件很不错;镇里人虽不知道省里那个大干部的儿子怎么样;但县委书记的公子多有耳闻;据说是县城里有名的“混混”。而谭玉书不到而立之年就当了连长;前途肯定无量。因他在首都当兵;将来关莲凤随军自然也要去北京。北京;那可比省城、县城大多了去了!
所以;人们就断定关莲凤要嫁给谭玉书。
可万没想到的是;关莲凤却没有闯过体检身体;除去查疾病什么的之外;最主要的是检查女方是否是“处女”。而关莲凤做梦未想到;自己竟不是“处女”了!
一个姑娘家破了处女膜;就说明有作风问题;有作风问题的女人是不能成为军人妻子的。如果是婚后有作风问题;与其通奸的男人还要判三年以上的徒刑。这就是说;关莲凤与谭玉书无缘了!
关莲凤一连哭了几天几夜;破灭了随军进京的梦想后;只好还当营业员。据知情人说;关莲凤为此还差点喝毒药自杀。
可吉人自有天相;谭玉书不要关莲凤;县委书记的那位公子却不嫌弃;专托公社书记当媒人。公社书记命令供销主任做关莲凤的工作;一定要说成这桩婚事。关莲凤当时情绪极其低落;自己给自己降了价;当即就答应了。
很快;关莲凤就成了县委书记的儿媳妇;新婚之夜;关莲凤很奇怪地问新郎说:“你怎么不嫌弃我不是处女?”新郎先是笑了笑;然后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说:“天机不可泄露!”
新婚之夜;一切明了;是县委书记的公子让医生做了手脚才导致关莲凤体检未过关。关莲凤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回了娘家;给谭玉书要了长途;哭诉了自己的遭遇。谭玉书一听非常气愤;当下请假回来要告官;怎奈其父母深怕因此得罪了县委书记;坚决不让上告。谭玉书心想关莲凤与县委书记的儿子已生米做成了熟饭;就是官司打赢自己也不会再娶关莲凤;最后长叹一声;只好作罢;又觉得关莲凤太冤;便破例见她一面;劝了一个下午才哭别。
关莲凤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那边调动已给她办好。可能是为了安慰她;让她到商业局坐办公室。条件如此优厚;是关莲凤没想到的。再加上她父母的劝说;关莲凤也只好认命了。
只可惜;关莲凤进城没几年;“文革”结束;她的公爹就因是“三种人”被撤职;并从县太爷的位置上一下跌入“阶下囚”;关莲凤也因其受到株连;分到很偏僻的一个公社供销社当营业员。更惨的是她的丈夫也因一起命案被判了无期徒刑。那时候关莲凤已有了两个孩子;家中还有一个病婆母;生活的重担一下就落在了她身上……
可能是生活负担太重;精神压力太大;关莲凤不到40岁就因病离开了人世。
镇上人说;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多好一个姑娘啊;却是个苦命人!
马小田
马小田也是个回民;家在西街清真寺后边住。与西大仓只隔一堵墙。有一年西大仓的粮食被盗;就是从他家挖的墙洞。一开始;公社派出所认为马小田是偷盗集团的人;将他带到所里;审了一天一夜;马小田认死不承认;说他那一天喝多了酒;睡得死;压根儿不知道贼人会从他家朝国库下手。尽管他不承认;公安局仍没排除对他的嫌疑;后来盗案破获;偷粮的人说从马小田家下手是他们预谋已久的;因为马家小院有院有大门;便于隐藏;与马小田没任何干系。马小田得知消息;很感谢盗贼;专买了一条香烟去看望;说若不是你们为我洗冤;我这辈子光剩背黑锅了。
马小田干的是宰牛生意;一般回民兄弟干生意;不是宰牛就是宰羊;或是卖烧鸡。他们称一把刀一杆秤闯天下;饿不死的老回回。马小田宰牛主要是卖牛肉;东厢房里支着煮肉锅;挨墙放着好几个大条缸;里边全是腌的生牛肉。马小田腌牛肉至少要腌一个月才下锅;锅内下火硝;煮出的牛肉又咸又烂;颜色鲜艳;油光光的;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诱人食欲。那些年每到春节;公社里朝上头送礼;多是买他的牛肉。隔年一算账;要有上万元的收入。后来;公社财政吃紧;老赊账;账账不清;且又极难要;马小田就不再给他们供事。他说乡一级的政府不可靠;尽给共产党丢人;干脆砍了!为此;乡里的人还专程问过他;问他为什么放这种厥词;马小田眼一瞪说:“为什么?就为这!”说着;从屋里取出一大把白条子;递给那人说:“看看;三年了;一分钱没讨到;屈说你们了?”“噎”得那人干咂嘴没话说;很懊悔自己不该来讨没趣。
平常时候;马小田在西街口出摊儿。回民卖肉多用肉车子;肉车子是用架子车轱轮改装的;独轮;后面有两条腿;还有车把;像当年支援淮海战役的那种土牛车;只是高了许多。马小田的牛肉有两种;像老方的肉一样;有垛子牛肉也有块肉。块肉出锅后要上色;红汞似的;但没毒;只图好看。垛肉是一大坨;几十斤重;长方形的;上面用麻布搭盖;放在一块很干净的木板上;用一把很长的刀将肉切成薄片儿;论斤称;让顾客回家就可凉调当下酒菜。镇上人和四周的乡下人大多都认得马小田;知道他的牛肉地道;多买他的。马小田在秤上从不缺斤短两;说是门头生意;不能贪小利砸了招牌。有时候他下乡买牛或在家煮肉宰牛;就不出摊儿;只是逢年过节;生意好时;才由他老婆替他坚守岗位。马小田的老婆姓方;叫方纳;县城东南东方庄人;也是回民。方纳长得很漂亮;浓眉大眼;像个维吾尔族姑娘;少了回族姑娘的苗条;却多了别人不及的丰满。加上她个头儿较高;就透出了某种大气;压根儿就不像个卖牛肉的;倒像个文工团的演员。只是她嗓门儿比较粗;与她妩媚的大眼睛有点儿不协调。据说方纳对自己的粗嗓门儿很伤感;说若不是这个粗嗓门;怕是也不会寻下马小田;早被军区文工团招去了。
一般漂亮人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方纳也不例外;就是上街站几分钟;她也要费半个小时的时间整理自己的发型和穿戴。方纳很喜欢将头发盘起来;前面盘得蓬松;从后面看却很立神;露出白皙的脖颈;尤其是夏天;露的更多一些;像日本女子。据说那是女人最美的地方;方纳就毫不保留地献给了众人。当然;并不是太招摇;而是恰到好处的那种;似隐似显的;吸引着你的眼球;可谓美不胜收。
由于方纳爱擦油抹粉;马小田对她要求极严:不准她用手给顾客抓肉;怕沾上了香气;那是很难吃的。在家中做饭时;手至少要洗上两遍。由于马家常年做屠宰生意;在小院里又宰又剥又煮;自然少不了血迹和骨头什么的;而这些东西很容易招引蝇虫和狗;尤其是夏天;经日光暴晒后还有股腥臭味儿;方纳就受不了;多次抗议要马小田改行卖服装。可马小田说自己有嗜血癖;改了行就没精神了。害得方纳一天到晚眉头紧锁;双手举蝇拍;专打绿头苍蝇;并恶狠狠地对马小田说:“我从这个血腥的院子里走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我是这个院的女主人!”
马小田的东邻姓李;叫李金贵;也是回民。只是这李金贵自幼上学;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县物质局工作。李金贵的老婆叫尚敏;尚敏是一个比较刻板的人;她的长相猛一看没什么出众之处;其实五官轮廓也挺端正;只是缺少笑容;整天板着一张脸;让人看着无趣。但这种人内心一般是很傲气的;再加上她丈夫是国家干部;她就有点儿小瞧方纳;又由于她长相一般;她还有点儿嫉妒方纳。为宣泄这种嫉妒和瞧不起;每逢夏天刮西风;她就在大门口又呕又吐;行为很夸张;言外之意就是从马小田家刮过来的腥臭气熏得她难以忍受。每听到这种有点儿张扬的声音;方纳就急急跑出来说声对不起。尚敏眼皮也不抬;“砰”地关上门;给方纳一个尴尬。时间长了;方纳就有些畏惧尚敏;她觉得尚敏是干部家属;比自己高贵;先从心理上矮了三分;尚敏看方纳巴结自己;越发骄傲;走路头昂得更高;跟方纳碰面;说话老用低八度;全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平常穿衣服;她也故意与方纳唱反调;专挑朴素的穿。有一次李金贵从县里回来;给她捎回了一件上衣大褂儿;她一看与方纳身上穿的一样;很是生气;说丈夫有意买这种款式;肯定是看方纳穿了。李金贵说我刚回来;哪个见过方纳。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不穿那件上衣。
这样;两家就有点儿面和心不和了。
两家面和心不和主要不是两个女人的事情;马小田与李金贵全没有这种意思。再加上李金贵平常回来的有限;有时回来又很少出门;与马小田见面也是闯上了有话说几句的那种;并没有更深的交往。但若是磁上了方纳;总是要有话没话的多说几句。因为李金贵喜欢方纳的漂亮;他一见方纳就会从心底深处将方纳与自己的老婆相比较。男人总是喜欢性感的女人;而方纳正属性感的那种;她胸部丰满;两条大腿绷得很挺;给人很壮实的肉感。而尚敏就不行了;脸盘子一般不说;而且有点儿冷;冷得毫无暖色;不是招人喜欢的一种女人。而且她的胯很窄;“窄”过了比例;就有点儿像带鱼了。论说她个头儿也不算太低;但由于不丰满;就给人某种“懈”的感觉。李金贵每次见到方纳总是这么比较一下;下意识里就滋长了一种占有欲;所以就想与她多唠几句。方纳自然也能从李金贵的眼睛里看出某种异样;但她不往深处想。方纳不往深处想的原因是因为李金贵是国家干部。国家干部是有纪律的;而且人家工作在县城里;县城里的好女人多的是;自己是挂不上号的。所以;每回李金贵碰上她想给她多说几句的时候;她总是以邻居弟妹的身份出现;正规正矩的;仿佛穿了一身盔甲;让李金贵找不到一点儿可乘之机。
这一年;李金贵随县工作组去城北驻队;有一次抢修水渠时负了伤;一条腿被水泥袋砸断了。在县医院正骨后;回到了我们镇上治疗。因为我们镇上的祝氏骨科是百年老牌号;尤其膏药能助长骨骼是周围有名的。李金贵回到镇上治疗没住医院;因为他听内行人说;断骨再接要全靠骨本身自长;全靠多休息多锻炼来促进。另外;我们那里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伤骨者要多吃牲畜蹄筋和骨髓;牲畜蹄筋是一种胶合物质;能助骨质生长;因为李金贵是回民;又爱吃牛蹄筋;邻居马小田又是宰牛户;可谓是近水楼台。这样一来;尚敏就必须要去方纳家不可了。
马小田自然没看出两个女人的微妙关系;每回尚敏来买牛蹄筋和牛骨髓;他总是过分地热情。他认为老邻老舍的;总该互相帮助。平常想“互相”没机会;这次捞到了;就应该好好表现。所以;他执意不要钱。而尚敏给钱的态度很坚决;说老马兄弟你要不收钱就是堵门不让我来买肉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意无意地望望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方纳;仿佛是声明这进门买肉全是为着丈夫而来。方纳也觉得是机会;走过来对丈夫说:“嫂嫂执意要给;你就收下;不过要照本收;赚别人的钱决不能赚咱自己的钱。”言外之意这情也不是留给你的;是留给李金贵的。马小田无奈;只好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