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2010年第2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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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负责记录;没成想;陈文第一个就要从兜里拿钱。郭玺和金伟都向他递眼色;陈文没理会;他把兜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一百块。
集资结束后;郭玺把一百块钱又还给了陈文;“上次给老六;你不是还花了五十吗?这次;你就不用拿了。”
陈文说:“好吗?这样一来;我不成演戏了吗!”
郭玺说:“演就演吧;当警察就得要学会演戏!”
陈文没有坚持;把钱收下了。他在队里是最穷的。队里其他老警察虽然连工资都没有;但都比陈文要富裕。那个年代;公安局里不少警察都是从各个单位借调的。公安局不给开支;都由原单位负责。但原单位后来也都不管了。这些借调民警在公安局上班;却一分钱没有。市里只好给了一个政策;罚没款按一定比例返给公安局作为借调民警的工资。公安局为了完成所需的提成;给干警们下达了罚没款指标;鼓励多罚多得。陈文是内勤不接触案子自然也就没机会罚款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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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集资买线索;陈文没花上钱;心里有点不踏实。他问郭玺:“那你们去抓马刚;还让我去吗?”
郭玺说:“去可以;但这次你可不要再擅自举手了。”
7
知道了马刚确切的躲藏地点后;专案组提议公安局动用全部力量上山围捕。这包括警察、武警、民兵。但这个建议;局长罗浩然没有同意;去这么多的人;很容易暴露。躲在暗处的马刚随时都可能打出冷枪。一旦有了伤亡;责任就大了。死的是警察还好说;万一民兵死了;不好向家属和社会交代。罗浩然决定这次行动仍然由市局刑警大队来承担。
行动前;照例开了动员会。大队长曹凯先是慷慨激昂地讲了一通。他讲的和上次差不多;最后还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为人民立功的时候到了。谁去抓马刚;现在请举手。”
以往没有人会举手;按照排号顺序;谁去大家心里都清楚。该去的人这时举起了手好像是在演戏似的。但这次动员会;局长罗浩然也参加了;曹凯怕谁都不举手;出现尴尬场面;事先就暗示那些该去的人要主动些。但曹凯讲完话之后;那些该去的人并没有主动地表示。会场上果真出现了尴尬的寂静。
马刚上次扔的是纸手榴弹;这次估计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谁都清楚这次去要凶多吉少!那些该去的人在这关键时刻产生了犹豫也是正常的。但曹凯着急了;他已经见到局长罗浩然皱起了眉头。为了缓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曹凯故意表扬了陈文上次勇敢地第一个举了手。他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提醒那些该去的人赶紧举起手结束眼前的尴尬。但曹凯表扬陈文的时候;大家的目光很自然地都投向了陈文。
陈文这次一直很老实;不仅没举手;还把头低下了。可是;当大家的目光猛地聚集在他的脸上时;陈文心里的血又沸腾了。上次被马刚的纸手榴弹炸昏了过去;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受辱容易冲动。冲动之下;陈文再次举起了手。怕再连累郭玺和金伟;他竟然慷慨激昂地说:“这次就派我一个人去吧!请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刚才注视陈文的眼光是很亲切的;可陈文的这番话让所有的目光立刻呆住了。曹凯都傻了。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好像是我们大家逼迫你似的。
陈文说完也感觉不对劲儿了;他正考虑着该如何给自己圆场时;局长罗浩然对陈文说:“小陈啊;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呢?”
陈文说:“马刚藏的地方前面是一大片西瓜地;人去多了;容易暴露!”
罗浩然说:“原来是这样!”他站了起来;狠狠地向面前的老警察扫视了一番;对陈文说:“小陈啊;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
罗浩然是局长啊;他怎么能去呢!但现在包括曹凯在内谁都不敢上前劝他。罗浩然已经急眼了。这个节骨眼劝他;很可能会引来一顿臭骂!
陈文知道自己惹祸了;吓得脸色惨白:“罗……局长;你……不用去。”
罗浩然笑了;“怎么的;怕我给你添累赘啊!”
罗浩然既然已经当众表态了;无论如何他也得亲自去了。这让专案组很为难。罗浩然已经老胳膊老腿了;他去真的会给行动添累赘。
另外;陈文在上次行动中被吓得直哆嗦;这么差劲的表现;即便他主动举了手;专案组这次也没打算再派他去。但现在可倒好;最不适合参与行动的这一老一小却跟着来凑热闹。
这次行动本来只想派三个人;但由于出现了这种特殊情况;专案组一下子派了八个人。很明显;去这么多人主要是保护罗浩然的安全。曹凯本以为罗浩然只是做个样子;可行动开始后;罗浩然却要第一个冲进去。大家的手心全都出汗了。电影里公安局长能够冲在最前面;可现在不是拍电影啊。
曹凯把陈文叫到跟前小声地命令道:“见到马刚开枪就打;不用管他死活。”
上次行动陈文怕得要死;这次好多了。他变得机敏;变得果断。他已经想好;无论如何决不能让罗浩然有任何意外。
马刚躲藏的木板房;四处透风。从里面完全可以看到外面的状况。行动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八个人同时靠近;被马刚发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离木板房有十米的距离;大家差不多同时扑了过去。罗浩然和陈文仍然在最前面。
来到了房门的跟前;陈文趁罗浩然没注意;伸出腿把局长绊了个跟头。陈文独自跑到了门前;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马刚躺在床上大概是在睡午觉;被房门踹开的声音惊醒后;看见陈文已经举起枪到了眼前。
马刚说:“老弟;别开枪;我投降!”
马刚说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却伸进了枕头底下。现在陈文完全可以一枪击毙他;刚才曹凯也是这个意思;但陈文看到已经控制了局面;只是对着马刚的胳膊开了一枪。怕打不准;陈文特地向前迈了一步。
子弹准确地射进了马刚的右臂。巨大的惯性把马刚掀倒在地上。其他人这时也都冲了进来;所有的枪口全都对准了马刚。
马刚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再开枪了。
那一瞬间;陈文的内心舒服极了。罗浩然安全了;马刚还被活捉了;这个功可不小啊!在场的警察全都向陈文投来羡慕的眼光。
但这时;陈文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地上的马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上前踢了一脚;马刚仍然没有反应。枪伤的位置很明显;是在右臂接近肩膀的位置。打这个地方不应该会死啊!但不可思议的是;马刚竟然真的死了。
8
马刚的尸体运回公安局的法医室已经很晚了。刘长水的意思第二天再解剖。陈文不断地央求。经不住陈文磨叽;刘长水答应了。上次解剖张老大、张老二时;刘长水有点对付。这次怕他还对付;陈文也上手帮着刘长水一起忙乎。
马刚被开膛破肚之后;里面的情景不堪入目。马刚的几个主要器官全都被打碎了。
怎么会这样?弹头是从上臂打进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更奇怪的是;弹头还找不着了。
为了找到弹头;刘长水把马刚的心、肺、肝一件件全都割了下来。弹头在肛门附近找到了;它被嵌进了骨盆里。刘长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出来。
弹头完全变形了;上面还粘着血粘着肉。陈文愣愣地看着弹头;一片茫然。刘长水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他一直不说。
陈文急坏了;“刘科长;快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呢?”
刘长水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文说:“什么条件?”
刘长水说:“你还回技术科怎么样?”
陈文心想;我宁可像马刚这样被打死;我也决不回来。他说:“刘科长;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想回来了。”
解剖结束后;陈文请刘长水下饭店。忙乎这么长时间;刘长水饿坏了。他点了肚丝、炒肺片和熘肝尖。他喝着白酒;叭唧叭唧吃得格外香。陈文一口也吃不下;看着盘子里的肝、肚、肺;他感觉像是从马刚身上刚刚摘下来似的。
刘长水吃饱了喝足了;才告诉陈文是怎么回事儿。弹头打在了锁骨上;发生了偏移;以至在马刚的身体里游荡起来。发生这种现象是极其罕见的。刘长水过去只在法医的教材中见过。之所以会这样;与陈文没有膛线的破枪有关。弹头离开枪口时;不能旋转;巨大的动能没有用来保持直线前进;全都用来损害人体器官了。刘长水判断;这个弹头进入马刚身体时;应该是横着钻进来的。
9
这支破枪耽误多少事儿吧!
马刚如果不死的话;能额外破获很多案子。马刚犯的是死罪;他交代不交代都得死。不交代的话;警察会让他生不如死。一般情况下;死刑犯会很配合;他会把自己干过的所有案子全都交代出来。但现在马刚死了;一切的线索全都断了。虽然击毙马刚也能立功;也能得到表扬;但这毕竟是美中不足!为此;陈文心里很不痛快!
陈文不痛快;机械厂的干部职工可太痛快了!
马刚是机械厂的子弟;他混社会首先铲的就是机械厂这片。工厂里从干部到职工不少人都被马刚祸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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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知道马刚被击毙后;第二天一早;机械厂的大客车就来到了公安局。那个年代;吹拉弹唱;工厂里什么人才都有。大客车刚一停下;乐队先下来奏乐;在嘹亮的乐曲声中;工厂的领导、车间的主任;包括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笑容可掬地走进公安局的大门。
局长罗浩然率领班子成员以及刑警大队的全体干警列队迎接。
什么表扬信、锦旗还有慰问的礼品拉了能有半车。
公安局很少受到人民群众这么隆重的礼遇。那个年代;社会治安不好;导致警民关系也不好。人民群众对警察普遍没好印象。认为警察都是饭桶;只吃饭不干活。
公安工作有时干不明白。按理说;马刚的危害程度和张老大张老二是无法相比的;可张老大张老二死的时候;人民群众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刚还没进入到职业罪犯的行列;很多时候;他针对的还是普通人;人民群众恨他也就不奇怪了。
陈文击毙马刚本来是工作失误;但由于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失误也成了业绩!
机械厂前来感谢慰问时;陈文被局领导特意着重表扬了一番。
当机械厂的厂长王明辉得知击毙马刚的干警是机械厂的子弟时;还主动过来拍了一下陈文的脑袋;“我是你王叔;还记得吗?”
陈文说:“当然记得了。”
王明辉对陈楚良不错;出于感激;过去每年的春节;陈楚良都给这个王厂长家送大米。
王明辉对陈文说:“你都不知道吧;你爸给我送的大米;我自己都没捞着吃。”
马刚的父亲在工厂的翻砂车间;嫌不好;想调到水箱车间。车间主任对马刚的父亲说:“我放你走行;但我没权力调你到别的车间;你得去找厂长。”
马刚的父亲找厂长没好使;马刚亲自跑了一趟。在给了厂长两个耳光之后;厂长不仅同意了;每年的春节;还派人到马刚家送大米。
王明辉对陈文说:“这下好了。大米我可以自己留着吃了。”
王明辉从公安局回来之后;和其他头头商量了一下;觉得陈楚良这些年在工作岗位上任劳任怨;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对这样的中层干部;应该奖励一下。当时正赶上工资普调;他们决定给陈楚良同志多长半级工资。
这个事儿挺大。那个年代为了半级工资都能打破脑袋。
陈楚良知道厂里为什么奖励他;陈文当然也知道。晚上在家吃饭的时候;陈文开始还想炫耀说;爸;你看我挺了不起的吧;因为我枪毙了马刚;你还多长了半级工资。但这些话;陈文没敢说出来。陈楚良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没有因为多长了工资而露出丝毫喜悦之色。
机械厂的多数干部职工恨马刚;但陈文的父母却恨不起来。从陈文当上警察后;马刚不仅对陈文客气;对陈文的父母更客气。见面老远就打招呼;问寒问暖;掏烟点烟。用马刚的话说;对我爸我妈我都没这么客气。马刚在机械厂也算是名人。名人对自己这么客气;陈文的父母自然对马刚有了好感。
普通人的是非观念很普通;对自己好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就是坏人。
马刚在陈文父母的眼里挺不错的。一个不错的人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枪毙了;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前不久;陈文在电影院门前当众扇马刚的耳光时;父母就对陈文已经有看法了。陈文打马刚;社会上都认为是因为马刚过去打过陈文。但陈文的父母知道;马刚没打过陈文;马刚只是骂过陈文。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楚良对陈文严厉地批评道:
“马刚过去无非是骂过你;你当众扇了他的耳光已经过分了;现在因为这么点儿私仇;你就枪毙他;陈文哪;你太不像话了!”
陈文从小到大很少被批评;父亲这样误解他;他心里很恼火。
陈楚良刚说完;王美兰也对陈文说:“孩子;你这个事儿确实太过分了;下午我碰到马刚的母亲都没话说了。”
陈文突然火了;“没话说你就别说!”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放在桌角的一小盆排骨炖豆角被震到了地上。陈文起身接着踢了一脚;整个盆被彻底踢翻了。
陈文愤怒地喊道:“我告诉你们;我枪毙马刚是因为工作你们懂不懂?”
陈文双眼圆睁;凶神恶煞一般。过去从没见过陈文还有这样的嘴脸!杀完人之后;怎么性格还给改变了!老两口全都被吓住了。
陈楚良赔着笑脸;说:“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工作!你别往心里去;我刚才是胡说!”
王美兰也说:“对对对;孩子;你你……这是为民除害;我们俩都老糊涂了!”
陈文突然发火不仅吓住了父母;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陈文很快脸红起来。为了掩饰;急忙俯下身去收拾扣翻在地的饭盆。
陈楚良和王美兰都抢着去干;“我来我来我来;孩子;你去吃吧;你去吃吧!”
这饭也没法吃了。
陈文说:“我回单位去值班了。”
陈楚良说:“不是才值完吗?”
陈文说:“我替我师傅值。”
王美兰说:“那吃完再去呗!”
陈文没吱声;分别给陈楚良和王美兰盛了碗饭;离开了家。
参加公安工作后;陈文很少与父母交流。警察的生活太丰富;每天都有新鲜事儿。开始的时候;父母总是没完没了问东问西。陈文白天累得要死;晚上回到家里实在没心情再费口舌。久而久之;陈文就养成了一问三不知的习惯。陈文什么都不讲;父母对陈文的思想、工作自然了解不多。他们对陈文产生误解也是难免的。
陈文抑郁地走出了家门;在门口又碰到了刘艳丽。刘艳丽早来了;但她一直没进陈文的家。她撅着嘴;脸色比刚才父母的还难看。
劳动服务公司经理慰问公安局回来后;立刻把刘艳丽调出了计划生育办。
陈文安慰刘艳丽说:“把你调出科室是暂时的;也许过些日子……”
刘艳丽说:“马刚哪天火化呀?”
陈文说:“可能是后天。”
刘艳丽说:“现在把他放在哪儿了;你知道吗?”
刘艳丽直勾勾看着陈文;陈文心里直发虚。刘艳丽想去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