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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代2007年第2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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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的人都被惊动了,紧张地跑了过来,从来没有听“奎奎”这样狂吼过,也没见到它这样愤怒,什么使它爆发了呢?
  人们赶过来,嘉尔一连声的安慰“奎奎”,也不管什么用。其他人更不知道能做点什么,离笼子太近,怕更激怒“奎奎”,于是大家动手,先把地上的两个倒霉蛋架到一边。
  “奎奎”并没有罢休,依旧冲这边舞爪怒吼,虎嘴张到极限,能看见洞口般的咽喉,喷出的腥雾如雨蒙蒙,血红的上下颚露出四个大犬齿,刺刀一样反射杀气和白光。这当口谁要把脑袋伸过去,咔嚓一声就成了碎鸡蛋。
  “你真讨厌,逗它干什么!”龚吉的听力刚恢复,兜头被嘉尔怒斥一句。
  “谁逗它了?我、我、我连看都没看它一眼……”龚吉一向伶牙俐齿,这会儿一急,嘴里直拌蒜。
  “你不惹它,它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龚吉指刘土环:“我干什么了?”
  刘土环惊恐未定,说话结结巴巴,根本就顾不上替龚吉作证了:“我是是……是来送药的呀。”
  众人全都像一句老话说的,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了。
  看情形他俩不像是挑逗了老虎,可一向沉默的“奎奎”怎么了?那圆睁的眸子,喷发着愤怒和仇恨,那拼命的劲头,显然是受到了刺激。
  崔嘉尔回身,尽力做着安抚的动作,柔声规劝,想使“奎奎”平静下来,依旧不起什么作用,狂野的老虎冲这边怒吼不停,那声音直洞洞的,空气中形成音障而又突然爆破,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震耳欲聋。
  人们都傻在那里,只有龚吉在一边嘟哝:“我没招你惹你呀,早上还帮你杀猪呢,怎么翻脸不认人?冲我就来了?”
  林教授看斯蒂文,斯蒂文也纳闷地摇头,老虎专家经常弄不懂老虎,有时候是越研究越觉得糊涂。林教授再把目光落在刘土环身上,“奎奎”到底冲谁吼叫?这里都是基地的人,他是唯一的变数。
  林教授拉住刘土环:“你跟我到这边来。”
  刘土环不知道林教授什么意思,听话地跟他走。他们两个离开人群,走到笼子左边,果然,“奎奎”也转向了,冲他俩吼叫。
  “你再走到那边去!”林教授指着右边空荡荡的地方。
  这会儿的刘土环一身大汗,他也感觉到老虎死盯的是他。他颤悠悠地朝另一边走,每一步都天摇地动,生怕老虎破笼而出。
  换了谁都这样,别说几根栅栏,就是铜墙铁壁挡着,这样近距离的虎啸还是让你心里发慌。
  一点都没错,“奎奎”的目标是刘土环,他走到哪里,“奎奎”愤怒的视线就跟到哪里。
  “原来是你小子的原因,差点把我一块捂到里面!”龚吉叫道:“你做什么缺德事了,还不快说!是不是跟姓彭的一伙?”
  “我、我”那老实人急扯白脸,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众人虽都不是侦探出身,也能看出刘土环不是那号人,半斤白酒壮胆,也不敢去偷一只鸡,死老虎躺地上都没胆量摸一把,怎么会和彭家兄弟沾上边。可“奎奎”怎么就死磕上他了呢?
  “你来送什么药?”嘉尔问他。
  “天麻、接骨木,还有白穗花,都是我自己采的,还有一只山兔子……”
  “兔子呢?”嘉尔环顾左右。
  “刚才被老虎一吓,我松了手,兔子跑了。”刘土环顿了一顿,又赶紧解释:“兔子是我换的,有个人想要我的野三七,给了我一只兔子。”
  斯蒂文的眼睛猛然亮了:“在什么地方换的?”
  “就在山下……”
  “离这里多远?”
  “不远,二三里路。”
  斯蒂文一蹦多高:“那是彭潭,快去抓他!”
  没人再顾得上仔细问了,全都撒丫子跟斯蒂文朝山前跑,只有林教授跑了两步折回来,进屋子给警方打电话。


  六十八

  抓捕彭潭的刑警,分三路跑了大半个中国没找到彭潭,没想到他还蹲在百山祖!这小子真狡猾,也真大胆。

  刘土环说的地方是个山脚,背后就是百山祖核心区的原始森林,那个拎兔子的人就是从原生的黄山松林里走出来的。
  人们喘着气,呆呆地望着暮气中的森林。空中一队候鸟成雁阵掠过,林中发出巨响,一棵高大的病树“哗哗”倒下,砸得一溜树木猛烈摇摆,枝叶迸飞。
  一只鹰“嗖”的直射云空,翼下露出橘红色的羽毛,那是赤腹鹰。丛林中跳出一只大灵猫,当它看到路边的一大群人,立刻转头,飞身上树不见了。
  人们同时意识到自己有多笨,如果那个人真是彭潭,他还会在这里等你吗?他能从公安的眼皮底下溜走,就更不会让你抓到他。
  这森林容不下一只老虎,可要钻进去个把人,你开进一个旅也难找着他,更何况彭潭是一个有着丰富野外生存经验的家伙。
  回到基地,斯蒂文说出了他的判断。
  “刘土环在山下遇上彭潭,两个人交易的时候,刘土环沾上了彭潭的气味。‘奎奎’对这气味太敏感了,哪怕是一丝一缕,也让它大受刺激,它的灾难是从这气味开始的。”
  “奎奎”的记忆中,这气味来自仇敌,所以造成它的过激反应,它要复仇。
  闻讯赶来的公安盘问了刘土环,从他描述的相貌特征判断,断定那个人就是通缉犯彭潭。公安人员真是窝火。
  “到处都贴着通缉令,你睁着两只眼还认不出来,如果早向我们报告,彭潭已经落网了。”派出所所长忍不住训斥刘土环。
  刘土环懊悔得直打自己的脑袋,他真认不出来,就像先前分辨不出老虎和豹子,他不是笨,是天生有图像记忆缺失症。

  彭潭还在百山祖!指挥部和专案组刑警都被愚弄了,他们切齿咒骂着,紧急行动,部署对这个悍匪的追捕。
  百山祖的旅游暂停了,抓捕到通缉犯之前,一万个理由也不许重开。
  数个武警支队调进山,封锁了所有路口,连多少年弃之不用的羊肠小道都上了岗,二十四小时值勤。这期间,指挥部还不断派遣小分队深入密林,搜索可疑的踪迹。
  更多的刑警和附近所有的乡村干部被动员,手里拿着带彭潭头像的通缉令,挨家挨户地询问和排查,只要是二十岁以上的男子,一个都不漏过。
  警方懊恼透了,立军令状补过,像上次让兄弟俩还能找到住房的疏漏,绝不会再发生了。

  悬赏十万果然有效,警方不断接到举报电话,这一带好几个与彭潭相像的男人都被检举一遍,其中一个被接连举报两次,赌气再不出门。还有一个老兄更冤枉,他和彭潭长得一点也不像,估计得罪了谁,被恶作剧的报复。
  警方多次紧急出动,扑空也不抱怨,他们的执着终于得到回报,一天清晨,夜雨刚过,一个山民赶早进山偷采竹笋,这不太合法,但山民有自己的道理,野竹笋不采白不采,野猪会把它啃光。
  他爬到东山海拔八九百米的半坡,那里成片的玉山竹,也有一小群野猪。他的到来,惊散了野猪,这些畜生不大情愿把可口的竹笋都让给他,就满竹林的和他打游击,你挖这头,我刨那头。
  山民也来不及和野猪较真,只忙着猪嘴下抢食,看谁快!偶然中,他想歇一歇腰,一抬头,看到对面山坡的铁杉树林里有个人,靠着一棵大树发呆,这人的个头和样子很像通缉犯。
  估计是野猪的哼唧声麻痹了那人,他没有注意到竹林中的山民。
  这山民惊中有喜,喜中也怕,他连半篓竹笋都不要了,赶紧跑回来报告。

  派出所的所长得到报告,来不及召集更多的人,带着五六个民警就进了山。他们赶到东山北坡的铁杉树林,彭潭刚刚离开,他们顺着脚印追踪,一路追到山谷,那里有布满巨大的蕨类植物,彭潭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搜索的时候,彭潭开枪拒捕,双方打了起来。一时山谷里枪声响成一片,惊得四面山林中的鸟群腾飞聒噪。
  彭潭那小子枪法贼准,而且是在暗处,民警在明处,结果两个民警被射中,一重伤一轻伤,彭潭借蕨类植物,顺河谷一直撤到对岸山脚下。
  对岸的地势更复杂,蕨类植物紧连大片的沉水樟,樟树上又爬满藤蔓,而且头上蜘蛛网密布,脚下蟾蜍乱跳,毒蛇游走,组成一道生物屏障,没有野外追捕经验的民警根本下不了脚,眼巴巴地看着彭潭消失在里面。
  这次围捕失败,让那个派出所所长受到严厉批评,他过于立功心切了。如果他不打草惊蛇,等待武警分队到达的话,有三个彭潭也别想溜走。
  大家的沮丧中,枪击现场有了略让人振奋的报告,彭潭也受了枪伤,是一路滴着血逃走的。
  指挥部立刻下令,百山祖一带的药铺都布置了蹲守,所有的村民也都接到通知,只要有任何人买外伤药,立刻报告。


  六十九

  数十天后的一个深夜,“奎奎”忽然躁动不安,它拖着后肢,扑到栏杆前来回移动,栗色的眼睛,炯炯有光地远眺黑黝黝的山林,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叫。
  老实巴交的饲养员慌了,怕出什么意外,叫醒了考察组的人。
  林教授等人都披衣过来,仔细观察着“奎奎”,它显然是受了刺激,很紧张,注意力始终在深山的方向,对任何引诱都不理睬,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奎奎”才慢慢平静下来。
  “奎奎”平息了,人们睡意散得没影,他们把目光投向山峰,直抓后脑勺。当晚没有月亮,夜黑得很,但山峰黑得更狠,还是凸现出沉重厚实的轮廓,月黑的夜晚,黑糊糊的大山让人产生恐惧和敬畏。
  “那里有什么东西让‘奎奎’睡不着觉?”嘉尔问。
  “可能是什么野兽下山了,又被虎叫吓了回去。”林教授说。
  斯蒂文赞同:“可能是野猪群,它们刺激了‘奎奎’捕猎的欲望。”
  龚吉又来奇思妙想了:“没准这样刺激几回,‘奎奎’的后腿就好了。”
  林教授摇摇头,回房间去了,他习惯了龚吉的俏皮话,可斯蒂文不行,在那里一本正经地驳斥,给龚吉讲解骨科学知识,直到龚吉打着哈欠求饶。
  如果这是个偶发事件,过去就拉倒了,根本就不值当一提。没想到第二天同一时间,“奎奎”再次骚动,还是对着那座山,弄得考察组还得起夜。这还不说,一连几夜,“奎奎”都是如此,得认真对待了。
  考察组的人在白天进了山,走到“奎奎”朝着吼叫的方位,反反复复搜查。
  那是成片的落叶阔叶混交林,中间夹有一条山溪,溪水两边多是象耳芋,叶子大的和象耳朵差不多,小的也不亚于小孩屁股。
  他们在象耳芋里趟了几个来回,什么也没发现,倒是分别趟出一只食蟹獴和两条正交尾的玉斑锦蛇,吓得龚吉和嘉尔先后都喊破了嗓子。

  回来后,专门和警方的人开了联席会议,大家经过分析,一致认为是某种野兽的可能性小,没有哪类野兽有胆量夜夜和老虎逗闷子。很可能又是那个消失了一阵子的彭潭。他夜里活动的信息,被“奎奎”的某种感观功能察觉了。
  更危险的是,彭潭因为受了伤,很可能产生报复心态,想借黑夜潜入附近,寻机杀死“奎奎”。
  这个结果让大家坐不住了,一个精密的抓捕计划很快制定出来。既然彭潭多次活动于同一方位,他很可能就躲在峡谷的某个溶洞里。
  进溶洞搜他等于拳头打跳蚤,肯定没戏,干脆就守株待兔,张网伏击他。
  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带着赵队长去勘察了地形,在溪流两侧标定出七棵大树,每棵树上蹲守两到三个人,方圆几百米的范围都在掌控之内了。
  地形确定,又开始精心选人,指挥部发了狠心,非抓获彭潭不可,十几个特种兵都百里挑一,而且很有针对性,全是神枪手不说,还都擅长擒拿和长跑。武器更精良,全部配备了红外夜视仪器和狙击步枪,只要他彭潭露头,活见人死见尸,绝无再漏网的可能。
  这些特种兵缺一样,那就是原始森林的知识,考虑到森林里栖息有国家各类保护动物,也考虑到他们本身的安全,指挥部要求考察组的人参加蹲守,各自分到一个小组里,进行有关指导。这当然是考察人员求之不得的事。
  进驻在正午时分开始,这是森林最安静的时候,大多数动物都在睡觉,为夜间的游猎储备精力。


  七十

  二十多人的小队伍静悄悄地进了山,全部身着迷彩服、软靴还有头盔。这两天正逢月圆,为防止月光反射出白脸蛋,个个都在面部涂上深绿的彩条,看上去酷毙了,让龚吉大呼过瘾。
  龚吉多带了一架红外摄像机,准备把抓获过程记录下来,估计抓捕成功后,这段记录会给各级听汇报的领导留下深刻印象,而且也一定会被各家电视台抢购,指挥部破例批准了。
  位置在出发前就分配好了,各个小组都带有图纸,他们潜入到方位后,相互用手语进行联络,然后上到了大树上面,开始了长时间的蹲守。他们的伪装棒极了,也非常安静,猛然增加这么多人和装备,竟没有给原始森林带来任何异样,人真的是最可怕的。
  一只黑枕绿啄木鸟险些落到特种兵的枪杆上,还有一只猎隼闪电般袭来,在斯蒂文的头盔上方抓走了一只乌鹃,剧烈的扑腾和“嘎嘎”声非常短促,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傍晚的时候,一头小鬣羚出现了,它很小心,走几步一停,大耳朵比雷达转得还快。它慢慢接近溪流,看样子是来饮水的。
  就在它低头要喝水的时候,忽然受了惊,跳起来,箭一般射进了密林内,速度之快,给看它的人的视觉里留下一道土黄色的弧光。
  原来,有一头黑熊路过这里,它打灌木丛中立直了身,冲鬣羚消失的方向嗅鼻子,胸前那弯月牙似的白毛分外耀眼。熊的味道浓得很,一阵小旋风,熏得附近树上的守候者全都皱鼻子。
  黑熊似乎不大在意鬣羚的去向,放下前肢,继续慢吞吞地沿溪流过来,一棵倒伏的树干横跨溪流,形成天然的桥。
  黑熊顺着树干朝这边爬,特种兵们都看得出神,当你人数众多而又怀抱武器的时候,野生动物的出现就是马戏团开演了。你别看黑熊笨拙,走得还真稳当,所有人都想看它滑落溪流的狼狈,它不紧不慢就过来了。
  黑熊像检阅部队的长官,从人们的视线中穿过。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曾回忆,1972年他在北京机场检阅中国三军仪仗队,看到那一长排整齐划一的面孔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转动,感觉犹如梦境。
  这头黑熊也享受着总统级别的待遇,它要是看到上方有那么多张隐秘的面孔随它转动,大大大噩梦!
  黑熊离开控制区域不多会儿,它去向的密林深处就起了骚乱,先是几声尖叫,有点像人声。是人喊叫?树上藏猫猫的人都一惊,别是黑瞎子遭遇上彭潭!让熊啃他两口并不亏,只怕啃跑了他,这边白蹲守了。
  很快,人们就都知道是咋回事了,猛烈摇晃的灌木丛,先冲出的是黑熊屁股,它一会儿前冲,一会儿后坐,一边嚎叫不停,恐吓围剿它的猕猴群。
  这群猴子有二十多只,首领是一个健壮的大公猴,猴群在它的率领下,成散兵阵,四面八方空陆一体围攻黑熊。这种攻击很具震慑力,伤害性并不大,猴子们真下手的少,大多是晃动树枝嚎叫,突然冲来再快速避开,到处受敌的黑熊首尾难顾,精神高度紧张。
  猴群中也有利索的,趁黑熊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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