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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长江文艺 2005年第11期-第19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5年第11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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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隐田园,守志著述的高洁之士。因此,愚以为,取园名为“退思”,其实并不是真的为了“退思补过”,充其量只是做给地方老百姓看的,做给朝廷看的,以博取一个好名声而已。
  其实,“思过”也好,“补过”也好,何必非要等到退下来以后,更何必要等到被革职以后呢?过失一旦铸成,损失往往是很难补的,顶多可以让同事同僚吸取点教训罢了。当然,有这种思过补过的觉悟,总比死不认帐、顽固不化要好,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羞耻感、负罪感,良知还在心中。
  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对于思过补过的问题,圣贤哲人有过许多诲人不倦的教导。孔老夫子说“吾日三省吾身”;范仲淹的“居朝之高当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当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都说明人要经常自省、自律、自重,先国后家。毛泽东更是用“天天洗脸”、“天天扫地”,形象生动地说明人要经常自我批评。
  诚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能觉,有过能改,不失为明智善举。在任者若能经常检点自己的过失,及时加以改正,不但能减少国家和人民的损失,而且也不必在退下来以后,在本应颐养天年之时,还要成天诚惶诚恐地去“思过”、“补过”。
  退思补过不是积极的补过办法,而在任时多点自思自觉,多点自省自律,少一点沾沾自喜,盲目自信,少一点权力痴迷,忘乎所以,才是最可取的。
  


故乡的茶
■ 罗茂繁
  离开故土都几十年了,但故乡的许多东西至今仍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其中最难忘的就是那故乡的茶。
  一想起故乡的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生机盎然的满地的绿,喉咙里就会出现那带着甘甜的满口的香。
  我的故乡在粤东北的一个山旮旯里,那个地方除了山还是山。那些山一年四季都戴着用云雾做成的“白帽子”,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神秘无穷。那地方也许是因为成天云遮雾罩阳光过于吝啬的缘故,不管我的老祖宗怎么勤劳,怎么厚道,种的庄稼都不怎么样。种的茶倒是实实在在的惹人喜欢惹人爱。
  我们村有几百户人家,家家户户都种有茶,少的有十株八株,多的也只是二三十棵。在以前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那些纯朴得不能再纯朴的可爱的乡亲们,种的茶大都是自己用,很少拿到市场上去卖。当然,并不排除偶尔也有几个人会拿自己辛辛苦苦制作的茶叶去换点油盐之类。即使乡亲们不上街叫卖,镇里县里有些有钱人也会到村里去找人购买。也许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吧。
  我家也种有十几棵茶树。那茶树不是种在平整而肥沃的土地上,而是种在贫瘠而陡峭的山坡地边。原先那地是用来种蕃薯的。在那地边上不经意的种上一些茶树,既可用来扎牢地基,又可采收到一些茶叶,一举两得。那茶树也真是够懂事的,一年复一年,从不见我的父母给它们施过肥浇过水,但他们就是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每年立春之后,那茶树就像接到命令似的,嫩芽呼噜呼噜地往上冒。一开始是米粒那么大,第二天就会变成黄豆那么大……那叶片越变越大且越变越可爱。鹅黄色的光溜溜的叶子,有的像美眉挑逗天空,有的像问号问讯大地。她们散发着阵阵馨香,清新周边的空气,告示春天的到来。这个时候,你要是有空到茶树边走一走,包你精神抖擞,宠辱皆忘。小时候,我帮生产队放牛,开春时节就很喜欢到茶树丛生的地方去转悠。我喜欢茶叶芽的浓郁清香,更喜欢它的勃勃生机。一看到它们我就像有满脑子的灵气,使不完的劲。
  茶叶芽长到小拇指大的时候,就要采摘了,因为在这个时候采集的茶叶加工出来后味美品靓价高。要是不采,茶叶再大一点就显得老了。这个时候再采,做出来的茶味道就差,所以家乡人采茶都很注意抓紧季节。
  每逢采茶季节,茶山的景致最叫人赏心悦目。三五一群的采茶姑娘穿红戴绿地撒落在翠绿的山坡上,远远的看去就像是春日里怒放的山茶花。她们不时哼哼小曲,唱唱山歌,就像空谷里的鸟在鸣叫。
  茶叶采回家之后,把采好的茶叶洗净晾干,而后放到铁锅里炒。像炒青菜一样煞了青后,就把茶叶放在簸箕里,用两只手使劲揉搓。直到把茶叶里面的青汁全挤出来了,就把它放回锅里用微火慢慢烤干,而后铲起来放到米筛上冷却,绿茶也就做好了。
  刚制好的茶是不能马上泡来喝的,因为喝了人会很燥热,用广东话说叫上火。一般都要密封好,放置一段时间后才能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装在土陶罐里,搁置在烟火能够薰到的地方。等一年后再拿出来喝,效果最好。
  我的父老乡亲只会制绿茶,也只会喝绿茶。在经济拮据的年代,对茶的要求并不高,能解渴就行。乡亲们成天为生计忙得屁颠屁颠的,根本没工夫坐下来慢慢品茶。他们抓一把茶叶放在大瓷壶里,用开水一冲,斟到饭碗里就喝.这跟过去北京的普罗大众喝的大碗茶很有点近似。
  不过,再深的沙子也埋不住金子。好茶终究有它体现价值的时候。逢年过节,或办好事,也是家乡的好茶大出风头的时候。你想,那好菜一吃,满嘴油乎乎的,好酒一喝全身热乎乎。这时候全家坐在一起,泡上一壶色香味俱佳的好茶,边喝茶边叙天伦之乐,岂不其乐也融融。那茶给滚烫的开水一冲,香味就飘荡四溢,大吊人的“茶欲”。等你喝到嘴里,你就会觉得舌头生香,喉咙甘滑。等茶流到腹中,你就会觉得全身舒服极了。三杯两盏下肚,酒醒了,嘴巴里的油腻也没了。而且从头到脚都精神了许多,清爽了许多。这时候你再邀你的亲朋好友来搓麻将或打“拖拉机”,包你是赢家。周作人先生提及的“享清福”式的喝茶大概也不过如此。
  我家乡的茶不仅味道好,据说还可以治病,而且是治人们谈之色变的癌症。怪不得家乡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从没听说有人得过这种病,原来全是家乡的茶老大为乡亲们护的驾。
  不知是因为色香味,还是因为能治病,据说这些年不少外商对家乡的茶都很有兴趣。为了应付市场需要,市里几年时间就组织全县种植绿茶达十几万亩。离市区较近的黄蜂茶场还创造了世界纪录——那里一幢小楼那么大的茶壶上了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
  如今我家乡的茶不仅以香味著称,而且茶园独特优美的环境也吸引了各地的游客。
  雁南飞,那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山沟,现在就像世外桃源般让人赏心悦目。
  从叶剑英元帅故居雁洋往东北方向约二十来公里,就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这就是雁南飞茶田度假村。
  一到村口,你就会被那层层叠叠绵绵延延的绿茶山所迷住。看着这片绿,你会如醉如痴;看着这片绿,你会忘记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走近园门,那雁南飞神石会更让你痴迷。它像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向路人讲述着这里的古老童话,又像热情的客家姑娘仪态万方,专等着你的造访。看,那石头上的雕花大茶壶已为你斟出浓浓的香茶,热情地招呼你的到来。瞧那份殷勤,就是发怒的雷公也会露出笑脸。
  这里有山还有水。自半山腰飞湍而下的“龙泉茗溪”,清甜可口,用来沏茶是上乘佳品,这龙泉流到山腰,小憩了一会,便直奔山下集中成湖,你可以如龙入湖挥洒自“游”,也可以和相爱的人手牵手,在“情人桥”上漫步,重温昔日馨香的梦,或演绎现在的进行曲。
  坐在茶园里品茶,可是有钱难买的享受。那茶园外面的绿好像会和负离子一起涌进来似的。这时你要是能用个小手袋把它装回家,包你受用一辈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还是迈开你的双腿,常到茶园走一走,那特有的氛围会让你年轻几度春秋减少几分忧愁。
  


山里山外(组诗)
■ 田 禾
  路过民工食堂
  食堂的后面原是一块空地,现在
  堆满了许多细碎的煤渣 
  我路过有些脏的民工
  他们的身上
  溅满了石灰水、黄泥巴和油漆
  他们蹲在那里捧着大瓷碗吃饭 
  有的干脆坐在
  旁边的砖头、废钢筋和水泥板上
  那个大嗓门说话的高大胖(模样像工长)
  他在一边吃饭一边训斥身旁的
  矮个子。其中有一民工
  眼睛看着工长,一块土豆夹在木筷 
  中间,停留半天。他的碗里
  除了咸菜、萝卜、还有两个
  半生不熟的红辣椒
  秋风
  秋天来了,到处都是秋风
  到处都是枯黄和坠落
  秋风像散落的忧伤
  揉皱了我一张张亲人的脸
  
  秋天来了,冬天也不远了
  秋风过后,北风接着吹
  三伯赶紧糊上漏风的门缝
  把拾好的牛粪火种一样收藏
  
  秋风四处流浪 
  从北到南,算是一次胜利的搬迁
  它到达的地方
  所有的稻田和土地都被如数搬空
  一只鸟的飞翔
  一只鸟的飞翔。紧贴着大地
  比大地更低
  更低的飞。
  
  一只鸟的飞翔。多像一枚
  钉牢的钉子
  咬住天空。
  
  一只鸟的飞翔。飞过村庄
  的叫声,都是一把
  半满的羽毛。
  庐山瀑布
  我的前面行走着一排排水
  在地理上
  它是最著名的水
  在物质上
  它是最值钱的水
  在我的眼里
  它是一个个处女的身体
  我是草原上的一个过客
  五月。草原。我只是过客
  像一阵风
  偶尔经过这里
  不留一丝儿痕迹,不带一点儿声响
  晴朗的草原
  青草镶边的河流,顺着风
  
  从蒙古包里走出来的牧人
  身材魁梧
  裤脚上沾满草屑
  他打着酒嗝,身体里散发着
  酥油茶和奶香。草丛中
  到处都是他的牛羊和马群
  
  这些牧人。草原的使者
  天亮了放羊
  累了休息
  他们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偶尔看着一只公羊
  追赶一只母羊
  开心地笑笑
  马饮着水,羊啃着草,骆驼打架
  他们的每一次抬头
  草原还是这么广阔
  村庄的炊烟
  有时在一阵无法抵挡的风中
  突然拐弯。曲曲伸伸
  像一个书家
  在大风中
  狂草小村春秋
  
  有时在将要枯败的落日下
  仰起或站直
  越到天上
  越往上升
  它最后的一个姿势肯定是飞翔
  
  飘在空中。它是多么轻盈
  但我知道
  它没有上升的那部分
  有多沉重
  收割
  一把镰刀抵达季节的深度。由暗到白。
  汗水漫到刃上才开始下沉。
  
  一辆拖拉机开到这儿,
  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疯女人
  她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黑棉袄
  在街头像罪犯一样被人追打
  背后有人向她扔石子和
  破鞋。她转头一笑
  露出一排黑牙齿
  当她靠近盛满垃圾的铁桶
  她开始在那里寻找
  翻出一个装菜叶的垃圾袋,扔了
  翻出带红的女人的卫生巾,扔了
  她把缺了口的小花碗,揣进怀里
  见男人用过的避孕套,一笑
  她把烂了半边的苹果,塞进口里
  此时,系在腰间的绳子慢慢散开
  她的胸部开始向外袒露
  她是疯子
  面前挂着一对真实的乳房
  


今天是星期五
■ 冯 晏
  上班的路上,电话铃声压过嘈杂
  听筒里,上司让我掉头去参加
  一个会议。时间有些紧急
  而我一向对超速行驶感到恐惧
  这恐惧仅是生命之弱的
  一种体现,如同我在夜间
  遇见了闪躲中自己的影子
  这没什么,我把车速提到
  平时驾驭的极限,或者
  还要快一些。外面雨点开始加大
  渐渐的,已经接近暴雨
  雨中夹杂起冰雹,令人担心
  蓝色的车漆是否就会
  被冰雹的碎屑划出裂纹
  这与薄云温柔地划伤蓝天的肌肤
  效果完全不同。冰雹的敲打声
  最难令人承受的就是落在金属上
  不仅刺耳,感觉连着疼痛
  看得出,车窗前的雨刷扭动着
  已经开始心烦意乱
  这还不能准确的说,我晕暴雨
  仅次于在鲜血面前的眩晕
  
  如果是躲在卧室,或者
  办公室前,看暴雨中
  天空瞬间的闪电,直至
  听到一声轰响的雷鸣
  这仅仅是在感受别人的危险,
  随后,刺激就会慢慢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很难讲是身体里
  一种不太好说的需要,或者
  对生命具有更广泛的意义
  不同的是,我正向着暴雨
  和雷鸣深处急速行驶
  像一名牧童工作在雨中的荒野
  锁紧车门,关掉手机
  我拥有在白纸上工整写字的
  正常性格,对危险应该是
  本能的防范。尽量能让胆怯
  躲得深入,看上去与平静
  没有什么区别,尽管只是
  躲在一个女子身体深处
  然而,我想讲述一个更奇特的景色
  神秘的厚度胜过月蚀,这暴雨
  这街景,还有这雨中的急行
  竟然是我昨夜在梦中所遇
  这一切,正是重复在昨夜的梦中
  一道刺眼的闪电,开始令我
  在雨中颤栗,这颤栗与恐惧不同
  应该说体验更加内部
  在蓝色内心的海洋深处
  如同思索史前巨兽般
  令我对事实产生无限的迷惑
  在梦中前方,我遇见一处
  长方形坍塌的深沟,里面 
  掉进了许多雨中的路人
  他们都是身体朝下,丝毫没有
  残亡的特征。我小心的
  缩进自己的衣服里,离开了现场
  
  清晨,我首先拨通母亲的电话
  请她解析。她喜欢《易经》
  还有心理分析,总是把生活
  和神秘现象看作衣服和袖子
  并总要亲手把它们连在一起
  无论是处于经验,还是
  对现实的担心?在我看来
  依赖信念总要比空空的踏实
  接着,就是我上班的路上
  母亲还需要一点时间参照书籍
  四十分钟后,我抵达了指定的
  开会地点,首先把惊恐的马儿
  停放在广场,这是区政府
  新落成的灰色大楼
  深沉庄重,犹如一个庞大的
  灰色盒子。这里的指令是一只只
  起好名字的鸟儿,每天自由地
  往返区属的各县、各乡
  走进大楼的人,一枚一枚
  小得像被投进盒子里的硬币
  匆忙的脚步凌乱,有点像
  铁锤维修路基时发出的声音
  来到309会议室,圆桌的周围
  已经坐满了被淋湿的人
  看上去,他们更像林中的树木
  正准备在会议中晾干自己
  我被宣布的任务,是撰写一部
  电视系列片的解说词
  解说画面,创作文字的舞蹈
  可以说,是我的特长
  今天我被毁坏得却像一片
  雨中的落叶,在泥泞中惊恐未定
  而与我相比,所有落叶的神情
  还都算不上迷失。我试着说谎
  用姑姑病危的理由推掉这个任务
  (事实上我没有姑姑)
  尽管这样,我依然感到不安
  我离开的这个长方形的屋子
  恰巧我在梦中离开的那个
  坍塌的深沟,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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