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辽夏宋金元史-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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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为了给帝国增加灾难,贵由的放荡走向了极端。他不停地将数目
很大的金钱和珍宝赏赐给他的支持者们,这很快就使他那些忠诚的大臣们提
出了警告。不过,宫中在这方面提出的批评,对大汗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
他自己宣称他首先希望能够在赏赐的数目和慷慨的程度上超过他的父亲。①
在这方面,他确实有希望达到领先地位:波斯的编年史记载了贵由在临死的
时候签署一份字据,以国库储存来抵付他赏给支持者们的总价达 50 万锭银的
各项奢华品。②这个数字可能被夸大了,但它清楚地表现出贵由沉溺于此并向
斡脱商人借贷了大量财物。贵由与斡脱商人们的大量交易,以及商人们因此
给宫廷带来的影响,这些表明在窝阔台的时代滥用这些斡脱商人的情况——
承包税收、高利贷、侵吞款项、以及勒索——再次成为风气。
贵由之死和斡兀立海迷失摄政
贵由短暂的在位期间,军事行动很少进行,并旦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1246 至 1247 年,对湖北和安徽的宋防线发动了有限的攻击。大概在同一时
间,西亚的新统帅宴只吉带在伊朗进行了一些较小规模的战役。蒙古在这一
时期失去了其特有的侵略性与皇室成员间持续的紧张气氛大有关系。拔都对
于贵由接掌汗位的妒忌,是造成他们之间分裂的核心问题。这两个人之间的
公开冲突看来一触即发,所以宗王们不愿意将自己的大量军队投入新一轮的
对外扩张中去。帝国正处在内战边缘,即将成为敌人的王公们为了不可避免
的军事冲突而节约使用自己的力量。
虽然史料叙述比较模糊,但某些证据似乎暗示,贵由以罕见的坚定与果
敢先发制人,迫使拔都摊牌。1247 年秋天,大汗离开了漠北,前往他在叶密
立河流域的分地,诡称是一次巡视。实际上,他以后的行动表明,所谓“巡
视”的真实意图是他想不引人注意地进入准噶尔地区的适当位置,以便向他
的敌人在西部的领地出其不意发动袭击。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果曾经发生
过的话——促使他决定在这一特定时间前去攻击术赤系已无从可考。无论如
何,贵由一抵达准噶尔,就着手整编和扩充他的军队,为即将开始的攻击做
准备。大汗发布诏旨,命令“蒙古人户每百以一名充拔都鲁(蒙语:badur)”。
①因为后者是皇家卫军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通常用做大汗的前锋部队或者精锐
突击部队。②很明显,贵由对不久即将开始的进攻行动做了反复考虑。
大汗的准备工作完成以后,便于 1248 年春天离开了准噶尔的营地,率领
① '404'《史集》,第 1 卷,第 574 页;'38'《成吉思汗的继承者》,第 188 页。
② '19'《世界征服者史》,第 3 卷,第 83—85 页;'18'波义耳译本,第 2 卷,第 603—604 页。
① '653'《元史》,卷 2,第 39 页。袁桷也注意到了贵由计划对拔都的进攻见'611'《清容居士集》,卷 34,
24b—25a。
② 见'195'萧启庆:《元代的军事制度》,第 36 页,关于“勇士”的详述。
大批军从,向西前进。此时拔都驻军于阿剌豁马黑,此地位于巴尔喀什湖以
南,正处于贵由大军的行军方向上。在这个关头,拖雷的寡妇,表面上看似
与窝阔台系关系很好的唆鲁和帖尼别吉秘密遣人前去警告拔都,要他注意大
汗的动向以及敌对意图。这个行动明显地是要为她精心安排的将其子蒙哥推
上帝国宝座的计划争取术赤系的支持。
拔都及时得到了警告,整军待战。贵由虚弱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了,他
死于横相移儿,该地离畏兀儿人的夏都、位于天山北坡的别失八里有一周路
程。一场酝酿已久的对抗终于被避免了,战争随着贵由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贵由的遗体按照他的遗孀斡兀立海迷失的意愿,被运回他在准噶尔地区的分
地加以埋葬。
尽管拔都对窝阔台系的敌意是公开的,但他仍然承认斡兀立海迷失在忽
邻勒台推选出新大汗之前作为帝国摄政者的权利。不过,她的权力受到了限
制,因为拔都规定她必须保留死去的大汗的大臣和官员们的职位,而且在脱
列哥那时代曾经发生的对管理人员的大清洗将不会再被宽恕。①
不同于迅速集结在拖雷长子蒙哥周围的反对派们,窝阔台系很难为空着
的汗位确定自己的候选人。斡兀立海迷失被迫在平息自己家庭内部的不和上
花费大量时间,同时还要阻止拖雷系的合法候选人登上汗位。按照志费尼的
叙述,在这种形势下,空位期间政府很少处理公务,不过是在“跟商人交易,
临时拨款给各地和各邦,派遣下层驿使和税吏而已”。②
关于斡兀立海迷失摄政期间帝国定居地区实行税种和税率的细节十分缺
乏,但是《大元马政记》③中记载的对游牧民的牧群征税(khubchir,忽卜赤
儿)的资料是可以查到的。这种税构成了游牧人口对中央政府的主要财政义
务。按照保存在《大元马政记》中的法令所规定的细目,这种税最初在 1234
年的时候确定每百头牲畜纳一头的比例。根据这种制度,拥有牲畜数目少于
百头的牧人根本就不必纳税。不可理解的是,按照 1250 年 7 月发布的诏令,
斡兀立海迷失和她的顾问将税率做了大幅度的增长,上升到每十头牲畜要交
纳一头。我们很难弄清这一措施背后的依据,因为其结果很可能减弱而不是
加强了帝国关键的核心力量——游牧民——对窝阔台系竞争汗位的支持。在
这方面的短浅目光表现了窝阔台系全体成员的愚蠢无能,他们把汗位留在家
庭内部的努力徒劳无功,更显示出这一点。
① '19'《世界征服者史》,第 1 卷,第 217—218 页;'18'波义耳译本,第 1 卷,第 263 页。
② '19'《世界征服者史》,第 1 卷,第 219 页;'18'波义耳译本,第 1 卷,第 264—265 页。译文引自波义
耳书。'译者按:此处译文引自中译本上册,第 310 页'。
③ '638'《大元马政记》,29b—30a 有关译文见'33'鲍登和札奇斯钦:《大元马政记简注》,第 254—255 页。
帝国的极盛:蒙哥汗时期,1251—1259 年
蒙哥和他的对手
因为内部分裂且无法产生一致的候选人而使自身团结起来的窝阔台家
族,很快便发现他们对汗位的觊觎受到成吉思汗后裔的另一支拖雷家族的有
力挑战。拖雷家族为了这个时刻已在拖雷的寡妇唆鲁和帖尼别吉(死于 1252
年)领导下做了长期的准备。她是一个颇有能量和政治才能的女人,自从 1232
年丈夫死后便主持家族的事务。①
唆鲁和帖尼为把她的儿子蒙哥推上汗位进行了周密的策划。首先,她孜
孜不倦地塑造拖雷家族慷慨和无私地为帝国效劳的形象。为了使这一目的合
乎道义,她使她的家族在爆发于 13 世纪 30 年代和 40 年代的诸王争斗中保持
中立,并且温顺地接受了忽邻勒台的各种决定。同样,根据她的意见,拖雷
家族一直和在位的大汗合作,并用他们的大量军队支持帝国的出征。尽管有
些做作,这种精心造成的坚定地忠于成吉思汗遗训的声誉,后来被用来证明
拖雷家族的道德品质适合担当帝国最高职位。
唆鲁和帖尼还带头为蒙哥问鼎汗位向其他家族寻求支持。在和窝阔台家
族保持友好和适当关系的同时,她和她的家庭私下培养与术赤家族的友谊,
对拔都日益衰退的健康表示强烈的关心,给予他作为成吉思汗家系中长者的
首领应受到的尊敬。由于敌视窝阔台家族,同时也因为他自己对汗位缺乏兴
趣,拔都在拖雷家族追求汗位时很自然地与之结成同盟。当贵由打算挥军西
进时,唆鲁和帖尼别吉及时向拔都发出了警告,这正是两个家族达成秘密谅
解而联结在一起的必然结果。
在贵由汗死后,术赤家族立即公开表示他们与拖雷家族的事业休戚相
关。拔都决心使窝阔台家族不再拥有汗位,所以急速地在阿剌豁马黑(他曾
在该处等待贵由军队的到来)召集一次忽邻勒台,表明他将选择蒙哥为大汗。
窝阔台家族拒绝参加这次忽邻勒台,他们宣称,新汗的选举应在斡难——怯
绿连地区举行。他们的这个理由得到察合台诸子的支持,因此得以推迟会议
的召开。
但是,除了阻止立即确认拖雷家族的候选人之外,窝阔台家族很少有作
为。贵由的两个儿子脑忽和忽察都公开要求嗣位,还有他们的堂兄弟失烈门,
三人各建立自己的宫廷,每个人都有一群支持者,结果是斡兀立海迷失无法
使之形成针对敌手的共同阵线。
与此同时,蒙哥的支持者未被早先的抵制所阻挡,仍坚持劝说窝阔台家
族成员参加会议。在施展了种种花言巧语之后,拖雷家族的代表终于成功地
与忽察和脑忽达成协议:如果他们不能亲自前来,至少会派代表参加忽邻勒
台。在此基础上,由拖雷系和术赤系控制的阿剌豁马黑大会在 1250 年举行。
①
拔都开宗明义,他建议由蒙哥继承汗位,并主张立即给予确认。正当忽
邻勒台打算这样做时,一名来自斡兀立海迷失处的使者意外到达,建议失烈
门为窝阔台家族的候选人。对于失烈门来说,现在提出来已为时过晚。在申
辩时,使者指出,窝阔台曾正式指定失烈门为他的继承人,拖雷家族反驳说,
① 关于她非凡经历的描述,见'425'莫里斯?罗沙比:《忽必烈汗和他家族的妇女》,第 158—166 页。
已故合罕的训令早已为他的家庭公然违背,这一理由不再有效。①失烈门的代
言人难以反驳这种论点,只得坐下。拔都和速不台之子兀良合台命令与会者
拥戴蒙哥为大汗,人们未经进一步辩论就照办了。在适当的缄默以后,蒙哥
登上了汗位。然而,出于对蒙古传统和对他们对手批评的敏感,拖雷家族决
定在斡难——怯绿连地区召开第二次忽邻勒台,正式确认新汗并举行登基仪
式。
在过渡期间,唆鲁和帖尼别吉与拔都再次试图说服敌对家系的成员心平
气和地接受蒙哥的当选。经过一年的努力,少数窝阔台家族和察合台家族成
员投靠拖雷家族。有了这些背叛者掌握在手中,第二次也是正式的忽邻勒台
于 1251 年夏在阔兀帖阿阑召开,这是 1206 年成吉思汗登基之地。拔都自己
没有参加,但却派去了他的兄弟们和儿子们,带着一支庞大的护卫军。出席
的还有成吉思汗兄弟的后裔以及少数窝阔台家族和察合台家族的诸王。因
此,表面上,成吉思汗家族的各支系都有代表与会。不出所有人意料,没有
任何反对就认可了上一次对蒙哥的选举。在接着举行的庆典上,新大汗特别
关心那些脱离本家族前来与会的人,为他们做出的牺牲给予慷慨的赏赐。
那些抵制两次忽邻勒台的人们现在面临困难的选择:要么默认既成的事
实,要么设法废黜大汗。在与家族协商后,落选的窝阔台系候选人脑忽和失
烈门在两者之中选择了后者,决定采取孤注一掷:公开宣布他们前往参加即
位典礼,向蒙哥表示祝贺,并承认他的权威,暗地里决意刺杀没有疑心的大
汗和他最接近的支持者。
他们的大胆而又准备得很好的计划几乎成功,但由于纯粹的偶然事件而
突然暴露。为了寻找一头丢失的牲畜,蒙哥家中的一名驯鹰人偶然遇到一辆
失烈门辎重车队的马车,它是因损坏而落在后面的。他发现不少武器被秘密
地藏在车中,便急忙回到大汗营帐,警告他的主人可能遭到袭击。心存怀疑
的大汗一旦清楚了这个情报是真实的,便派遣他的禁卫首领忙哥撒儿处理这
一威胁。阴谋家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泄露,被轻易地解除了武装并且
遭到逮捕。①分裂和愚笨使窝阔台家族失去了汗位,而他们为挽回损失而贸然
采取的行动,不久就使他们中的许多人付出了生命。
清洗、统一和正统
为诸王的阴谋所警觉,蒙哥担心出现更多的危害自己生命的阴谋,同时
渴望报复,便发动了一次无情的广泛的清洗。术赤系和拖雷系的军队组成一
个巨大的捏儿格(蒙古语,意为士兵排成半圆形的战斗队列),并且下令肃
清待罪诸王在蒙古、准噶尔地区和突厥斯坦的同谋。已经在监禁中的待罪诸
王则由大汗亲自审问。忽察、脑忽、失烈门和其他后来牵连到阴谋之中被证
明有罪的人,起初被流放,或监禁在军营之中,随后被全部处死。斡兀立海
迷失和失烈门的母亲合答合赤同样受到审讯。他们被带到唆鲁和帖尼别吉的
营帐,并被指控谋反和使用巫术。在饱受屈辱和虐待以后,她们都被处死,
或者如一些资料所说,被允许自杀。
① '653'《元史》,卷 3,第 44 页。'403'拉施特:《史集》,俄译本,第 1 卷,第 1 分册,第 140—141 页。
① 这段情节在多种独立的资料中详细叙述,例如,'653'《元史》,第 3056 页;'87'《出使蒙古记》,第 147—148
页;'19'《世界征服者史》,第 3 卷,第 39—47 页;'18'波义耳译本,第 2 卷,第 574—579 页。
窝阔台和贵由的大臣镇海、合答以及他们的同僚,被带到蒙哥的大断事
官忙哥撒儿面前,他们被宣告犯有唆使脑忽和失烈门叛乱之罪,需用生命来
抵偿。作为窝阔台系长期的家臣,他们不能改变效忠的对象和进入新的政权,
因为一个蒙古亲王与他的家臣总是荣辱与共的。
地位较低的人物则由蒙哥派遣到帝国各地的断事官(札鲁忽赤)审查。
例如,在阿富汗斯坦的也里,一个亲察合台系的书记被蒙哥的代理人定罪,
在进行泛泛的审问以确定这个地区的蒙古官员反拖雷系的程度之后,被处以
死刑。①即使在遥远的伊拉克,断事官也设法查出并惩罚反对者和叛乱者。
这场血腥的清洗决不仅限于皇家和政府官员,它涉及到了所有附属国家
的首脑,他们每个人都被要求亲自前往哈剌和林谒见新的合罕。那些保持中
立或者支持拖雷系的人得以保全地位,而那些表示同情窝阔台系的人们则被
迅速消灭。畏兀儿的亦都护撒林底被发现与斡兀立海迷失结成同盟,便根据
蒙哥的命令被斩首。亦都护的兄弟和继承人玉古伦赤曾向拖雷系表示忠诚,
充当了撒林底的刽子手。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在位于伊朗境内的一个附属国起
儿漫的统治者身上。
受害者的总数已无法知道,但无可置疑是个大数目:忙哥撒儿声称他亲
自审问和处死了 77 个大臣和官员,根据当时包括蒙哥自己在内的目击者的证
言,毫无疑问窝阔台系和察合台系宗王的队伍相当可观地缩小了。②显而易见
能从蒙哥的罗网中漏脱的反对者很少,因为在他统治的其余岁月中,宗王的
反抗是个别的。
拖雷系的胜利自然导致皇族宗王间关系的较大调整。首先,蒙哥于 1251
年安排他的两个弟弟忽必烈和旭烈兀分别管理中原和西亚地区的时候,实质
上创造了两个新的地区汗国。通过这个行动,他巩固了拖雷系对帝国中大多
数经济上出产丰富的地区的控制,而且因此加强了他对其他皇室族系的权
力。
那些屈服于大汗的窝阔台系的成员被授与广泛分散在内亚的领土。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