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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笑面人生_2-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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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的吗?过去看过多少遍《南方来信》这本书,那里边的人物栩栩如生,印在我
的脑子里。我开始构思了:南方人民配合北方的军队,在九号公路上粉碎美国的
“天蓝”号计划,剧名就叫《在天蓝号行动计划前面》。
    整整一个半月,蜡烛不知点了多少支,四万字的独幕剧写成了!我的高兴劲儿
甭提了。尽管付出了心血,但整个剧本却全是凭空杜撰,多么幼稚的“创作”!
    到了1971  年,又有许多值得高兴的事儿。我被评为“五好战士”,我所在的
三连宣传队,被评为全团的”优秀连队演唱组”。七连的帐目也查清了,根本没那
么回事。我的心痛快极了。就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头脑膨胀得过分了,作出了向
“奋斗目标”最后冲刺的决定。9 月15  日,我不辞而别,来到一个小镇上,卖掉
了手表,几个要好的朋友给了我点儿全国粮票,我踏上了南去的列车——投考济南
军区文工团。
    在济南军区文工团的排练室,我接受考试,先交了“见面礼”——剧本。
    然后朗诵,独唱,吹笛子,拉手风琴,表演小品,他们考了我整整一个钟头。
    从大家满意的欢笑中,我得到了安慰,我觉着,希望在向我招手。
    我实在不是“幸运儿”。就在我擅自离开边疆的前两天,林彪叛国了。
    这一年的征兵,军委下令全部停止。我只好回过来去啃自己种出的苦果。虽说
年轻人干的蠢事,容易得到宽恕,但今天回首往事,仍然不免脸红。这也是那个年
代的产物,是我这个有狂热追求而又鲁莽天真幼稚的青年人难免要走的弯路。我追
求艺术错了吗?不!只是我还不懂得生活,我的脚步还歪歪斜斜。
    七
    我回到连里,处境自然非常困难,每天默默不语,低头劳动。有的人告诉我:
“没什么了不起,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有人说:“好好干两年,你还是你。”
还有的人劝我:“姜昆,该说说,该叫唱,听不见你唱歌,我们可闷得慌。”老职
工还把我请到家里去,吃上一顿饭,劝我打起精神。可是,宣传队不让我搞了,报
道也不让我写了。我怎么办?没事就写点儿小品,记记生活的素材。一天,我把连
队一个老贫农积肥的事写了一首小诗:
    屋外,黄土几筐,
    屋内,烟灰迷茫;
    大爷一个劲儿整炕,
    大娘进门儿就嚷:
    “老头子,鼓捣啥?
    屋里搅成这个样!”
    “炕洞铺黄土,
    熏肥一筐筐。
    连年夺高产,
    俺要献力量!”
    “嘿!俺们一起干,
    家里办个化肥厂。”
    大爷忙掏炕。
    大娘运灰忙;
    鬓角眉梢挂烟灰,
    滴滴汗水地下淌。
    屋内,红心精造炕洞肥,
    屋外,跃进歌声嘹亮!
    给大家一读,大家咂咂嘴,“有点意思”。但我当时是那样的处境,连里的黑
板报肯定不会发。灵机一动,我把它装进信封,投到《兵团战士报》社,这是我生
平的第一次投稿。没一个月,报上居然刊登了。那个时候,报纸上能登我们小山沟
里的一个作品,可不是简单的事。连里开始传开了:“嘿!
    姜昆的诗,报上都登了。”“这小子还是有点‘水儿’。”我受宠若惊,一连
写了十几篇小品,全投到报社。没些日子,又陆陆续续地登了几篇。我拿着报纸,
看着自己的作品,手都颤抖了。我想,我二十刚出头,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事要我
去做,我该不懈地努力,只是要冷静地总结过去,不能像没头的苍蝇那样去乱撞。
    大概由于我没有自暴自弃,1972  年8 月份,我被调到团宣传股的创作组,从
事创作。离开连队那天,大家摆酒席送我,烈性的“北大荒”一进肚,全身的血都
沸腾起来。但痛定思痛,对于如何做人,对于艺术的理解,似乎清醒了一些。
    八
    在连队时想上来,一上来还真怀念连队的生活。不错,几年中跌了不少的跟头,
可这也是不可多得的磨练啊!
    我在宣传股搞创作,把在连队里生活的积累一点一点地倒出来写节目,供宣传
队演出,效果还不错,于是我又写呀,写……
    1973  年,我加入了共青团。
    一天,我写了一个故事《小王探亲》,讲反“返城风”的事。交给宣传队,没
人演。宣传队长跟我说:“姜昆,你演吧!正好借这个机会到宣传队来,也算重操
旧业吧!”我同意了。演出引来了不少的笑声,大家特别欢迎。
    一次,我随宣传队到鹤岗市去演出,我一个人竟演了一个钟头,观众还不让我
下台。演完后,一位热心的观众跟我说:“你说得真逗,跟听相声似的!”相声!
我在小的时候听过,但总是一笑就过去。那时候,电台只播马季的一段《友谊颂》,
我几次想试笔写一段,可是不得其门而入,便不敢问津了。
    事也凑巧,这年的年底,有一天我正在宣传队里排练,有人告诉我:“姜昆,
兵团接来了中央广播文工团两名相声演员,今天晚上在兵团演出!”我听到这个消
息,高兴极了,马上找领导请示,要几个宣传队员一起,到兵团去看节目。因为在
山沟里,要看“中央团”的演出,多不容易啊。我们要求得迫切,领导答应得痛快,
没有一会儿,我们坐上火车,出发了。
    兵团俱乐部里,观众的情绪热烈极了。台上就是两名演员,一个是郝爱民,一
个是李文华。他们两个人妙语连珠,诙谐幽默,一举手,一投足,都把观众们乐得
前仰后合。我惊呆了,就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一千五百人
的座席里挤了近两千人,个个目不转睛,张大了嘴,伸着脖子洗耳恭听!我一边看
台上,一边看周围欢笑的人们。啊!我想到了,人们需要笑声,在那时的政治气氛
中,想这么笑笑哪儿容易呀,生活中也没有呀!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能酣畅地笑,可
以说能忘掉一切地笑,人们能不鼓掌吗?哪儿还想得起来演员累不累呀?鼓掌,让
他们演,让我们笑!我们看完演出,离开剧场已经11  点了,可上火车要等到夜里
2 点半。伙伴们围在车站的炉子旁取暖,我则把大衣往身上一裹,偎在一个墙犄角
儿,闭上了眼。
    我睡了吗?不!我在咀嚼郝爱民、李文华表演的每一句话。多有趣呀,相声!
    多有魅力呀,相声!我寻找那语言排列的蹊跷,啊,……原来这么一安排,
“包袱”(相声中的笑料)就响了,人家怎么想的?!夜愈深,天愈冷,我睁开了
眼,盯住火炉里的小火苗……写相声!说相声!让人们笑!我仿佛越过那火苗,看
到我们的伙伴们在怎样开心地笑……我起身叫过了两位宣传队的伙伴:“咱们回去
就说刚才人家说的那几个小段行不行?”伙伴们惊异了:
    “我们没本子!”我信心十足地说:“我回去给你们追记下来,放心,保证差
不了多少!”看他们两疑惑地点了头,我撞了他们一人一拳说:“记住,你说郝爱
民,你说李文华,李文华真逗,北京味多浓呀!……”我又在想他们的演出。那时,
我怎么也没想到李文华竟是我后来艺术生涯的合作者。
    快4 点才回到团里,伙伴们倒在炕上就睡着了。我一点睡意也没有,跑到我搞
创作的小草屋里,一点一点地回忆,甲怎么说,乙怎么说……没2 个小时,4 个小
段全记出来了,我把它誊在稿纸上。事后连我自己都惊奇,我那天的记忆力怎么那
么争气,居然和舞台上表演的脚本不差几句话。
    就是在那几天夜里,我作了个梦,梦见我当相声演员了,而且我说话的那声音
和电台里的马季居然一模一样……
    九
    我为自己立下的理想,奋斗了这么久,这个理想到底是什么内容呢?我总喊我
爱艺术,我爱艺术,艺术就是舞台上的蹦蹦跳跳吗?我写了不少对口词,朗诵诗,
小剧,歌曲,写这些究竟是为着什么?说句老实话,我从没细想过。
    在我当了相声演员,有了一点小名气后,记者前来采访,我几乎全向他们讲了
底下的一段经历,可遗憾的是他们都没在文章中反映。
    粉碎”四人帮”不久,《黑龙江日报》整版地刊登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围绕
着〈三战校门〉的一场阶级斗争》,对《三战校门》的内容及其在省内的影响作了
深刻的批判,而这个作品的作者就是我——姜昆。
    1975  年,文化部给全国各省市下了通知,准备节目迎接全国曲艺调演。
    于是从最基层调演开始,一级一级往上选拔节目,筛选的结果,我和另两位同
志合演的三人相声《大钢连长》被选到全省参加调演。我还担任了兵团代表队的副
队长。
    1976  年在到省里汇演的前几天,“两报一刊”发表了《教育革命的方向不容
篡改》的社论,我们当即组织学习。在佳木斯开往哈尔滨的列车上,我一昼夜没睡,
趴在卧铺上写下了三人故事——《三战校门》,内容是根据报刊上的材料编凑的。
写一个贫农的儿子,在“文革”前被轰出了学校,“文革”中又以工农兵学员的身
份进入大学,在1975  年的整顿中,又和学校的领导展开了斗争。为了赶“时髦”,
里面还在许多处用了“资产阶级就在共产党内”。
    这个节目一演,就像石头入水激起了波浪。有的大加赞扬,有的尖锐批评,相
当一部分同志则保持沉默。有一位老作家却偷偷跟我说:“姜昆,你太年轻,你前
面的道路还长……”我惶惑了。
    以往生活的遭遇,使我逐渐有了不断冷静地分析过去的习惯。我开始考虑我创
作的原始动机,我这个作品的生活根据,我开始怀疑了,怀疑我自己凭空杜撰和几
年来习惯写“标语口号式”作品的真正价值……
    后来这个节目终于参加了全国的调演,虽然粉碎“四人帮”以后,我才认识到
《三战校门》的政治错误。但那个时候,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像写这个作品那
样去“创作”,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十
    正当北京调演高潮的时候,赶上了1976  年唐山大地震。这场强烈的地震,把
我们忙忙乱乱地震回了黑龙江。
    临离开北京,家里人嘱咐我:“姜昆,现在形势紧张,写节目可得注意,千万
别在这方面出错。”又告诉我,正在给我办困退。当时,我家有五个孩子,三个在
乡下,按北京的规定,可以调一个回到父母的身边,爸爸决定让我这个大儿子回来。
这件事,我早已经知道,因为困退的材料好几个月以前已经到了兵团,可是兵团领
导一直没有批。我知道,领导确实是舍不得一个比较得力的文艺骨干离开。可是,
我没有把这一切告诉爸爸、妈妈,我不愿意在他们希望之火上泼冷水。
    代表队回到省城,我们住在哈尔滨市体委招待所。一天晚上,已经10点多钟,
我们几个小青年正在屋里说笑。忽然,进来一位民警,要我跟他走一趟。我真愣了,
虽然心里坦然,但也仍有点忐忑不安。
    走出招待所,马路边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三轮挎斗摩托,我刚坐进挎斗,
车就开了起来。车开得飞快,风吹得我的身上冷嗖嗖的。这时民警说话了:“别怕,
马老师来了!”马老师?谁呀?我实在反应不过来,白白眼,看看他。只见他用一
只手拍拍我的脑袋:“马季!”呵,马季找我?!对了,前几天听省里的记者说,
马季和中央广播文工团的领导一起看了我的演出,并且传出了要调我到北京的风。
当时我不敢相信。但现在,马季来了,又叫我去,莫不是……
    车在大庆驻哈尔滨市办事处的门前停下来,民警带我走上楼。一开门,马季、
唐杰忠在里面,他们一见我进来,就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马季告诉我,他们去大庆
为一个会议演出,路过哈尔滨问我点事。我等着他们问。“你愿意当演员吗?”
“愿意!”“你愿意从事相声事业吗?”“愿意!”“你愿意到我们团来吗?”
“愿意!”我一连说了几个愿意。难得的机遇,我不允许我的思维和语言有一点迟
疑和疏忽。
    马季、唐杰忠几乎是诉苦衷地说:他们发现我是个相声演员的“苗子”,想调
我到中央广播文工团去工作。但是,当时要调一个相声演员,全要凭在当时适应那
种不正常的制度的方法。他们说“渠道”他们可以疏通,可办手续,全得凭我自己
的“神通”。忽然,我想起来了,我有困退的材料,只要兵团领导点头儿,困退回
北京没问题。马季、唐杰忠眼睛一亮:“嘿,太好了,我们去兵团汇报,请他们帮
忙!”那天从大庆办事处回到我的住地,已经深夜一点半了。离开的时候,马季、
唐杰忠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我听到他们喃喃地自语:”现在,办成一件事,真不易
呀……”为了我,准确地说是为了他们所热爱的相声艺术,马季、唐杰忠带着在大
庆演出的疲劳,星夜驱车去了佳木斯。他们的“汇报”可真费劲儿,走到哪儿演到
哪儿,坐着火车赶场。事后,马季和我说:“小姜,为了你这么个人,我和老唐的
嗓子在兵团都演‘横’了!”可领导的思想“顺”了,他们说:“我们放!”一个
星期后,我在哈尔滨听见了这个“放”字儿,心呵,像长上了翅膀,在湛蓝的天空
中飞了起来。我恨不得扯着那天边几抹轻云去擦拭自己洒在心灵上的泪花。祖国呵
——母亲,您的儿子,在您的怀抱中的幸福,莫过能把一颗赤诚的心献给您。我不
会忘记兴安岭那幽幽的山谷,也不会忘记三江平原那一望无际的麦海;我不会忘记
那从小走过来深浅不一的脚印,更不会忘记那生活中不断给我温暖的人们。
    1976  年的9 月中旬,在我差一个月满二十六周岁那天,我坐上南去的列车,
走向了新的艺术生涯。
    火车开动时,我把我的脸紧紧地贴在了车窗的玻璃上喃喃自语:北大荒的土地,
北大荒的人民,我去了。不是为了离开你们,而是为了更贴近你们。
    如果说,从我在襁褓中算起,我是吸着妈妈的奶水长大,那么,真正长成为祖
国大手大脚的儿子,则是吮着东北肥沃大地的乳汁。我知道,从这天起,意味着我
人生道路的又一个起点。但是,我真能用艺术去为亲爱的祖国、亲爱的人民服务吗?
我将怎样去服务呢?多年的梦想实现了,但到这时才发现原来那梦想竟是如此朦胧
……我发现,我肩上沉甸甸的,而展现在我面前的路却很长,很长……
    写于1980  年
                      起步——我当相声演员以后之一
    中央广播文工团的工作证是红红的。我把它拿在手里,一遍又一遍地看。
    尤其是“演员”那两个字,哪次进入眼帘都好像是生疏的。一连好几天,我都
沉浸在一种怀疑的情绪中:我已经是专业的演员了?我已经专干相声这一行了?居
然和侯宝林、马季在一起工作了……? 记得我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欣喜、不安,甚至
有点困惑的心情,走进我们共和国的广播大厦的。
    真巧,进文工团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随着侯宝林、郭全宝、马增蕙、郝爱民这些
著名的演员,去东北兵团慰问演出。我抓住这个机会,仔细地观看老师们的表演。
他们上台,我坐在台口,今天这边,明天那边,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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