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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笑面人生_2-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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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在以后《综艺大观》中,大家看到的倪萍采访张学良将军的情况就是这样录下
来的。
    张先生如此高兴,我们这些演员便赶紧把拿手的好戏演给他看。冯巩、牛群、
李金斗、陈涌泉演了相声小段,郭秋林说了山东快书,马增蕙唱了单弦,孟昭宜唱
了京韵大鼓。
    我把在北京就准备好的一份礼物送给了张学良将军。一部由我主持编撰的《中
国传统相声大全》,一部由我们中华说唱艺术研究中心准备的东北二人转的录音带。
我说:“张将军,这是咱们中国曲艺的精华,您看一看,听一听,笑口常开,长命
百岁!”张将军收下礼物说:“快了,离一百岁没几年了。”一晃儿,我们和张将
军一起已经待了两个多小时了。张先生一点倦意都没有,但我们主动礼貌地告辞了。
按照老礼,张学森先生送给大家一个红包,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作为团里的领导
告诉他,就是走个形式,里边不用装钱。大家一起感谢张学良将军、让他老人家高
高兴兴。张先生一听就问:“谁给的?”马增蕙回答:“是五爷替您给的。”张学
良先生说:“那不是我给的,是他给的,我没钱。真的,你们看我这兜儿。”他从
口袋里掏出台币1000元(合人民币30  元):“我就这么点钱。今天我唱了那么多
段,也应该给我个红包,给不给,不给我不走!”一番话,逗得我们大家伙乐得直
不起腰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对张先生说:“张将军,我们后天在国父纪念馆演出,我
们希望您能光临,我们给您留个好位子,您听听大陆的曲艺,听一听大陆的新鲜事
儿。”张先生想了一想没回答,五爷张学森说:“你们一演就两个小时,他那么大
岁数怕是不方便了。”我说:“不勉强”。张学良道:
    “心领了。”两天以后。在我们正式演出前的五分钟,有人通知我们:“张学
良将军到了!”我们赶紧冲到台口,撩开幕布的一个小缝隙一看:张学良将军在吴
佩孚孙女的陪同下,坐在一排座位的正当中,全体观众热烈鼓掌,表达对张学良将
军的敬意。我们兴奋极这天的演出,一共进行了三个钟头,张先生一步没离开座位,
以军人的姿势端然正坐。我们的主持人倪萍把本来应该抛向观众席的礼物——鸡年
吉祥物红冠公鸡,恭恭敬敬地送给了张学良将军。她说:“我们全体演员,全场观
众,把这份幸运的吉祥礼物,送给我们中国人民心中倍受敬仰的老人——张学良将
军。祝他健康长寿,福如东海!”台北国父纪念馆里,台上台下一片掌声……
    八
    我不用赘述中华曲艺在宝岛台湾受欢迎的热烈场面。毕竟是四十年的分离,乡
音乡情溶在一起每天围着我们。原定在台北国父纪念馆演三场,我们又加演了两场,
共演五场。尔后又去了台中、台南。
    如果说京胡锣鼓是中华国粹的代表,那我们曲艺的丝弦、八角鼓则是民族艺术
大众的象征。一个红氍毹,一个紫檀板,也有风花雪月,更有悲欢离合。但是,唱
不尽两岸的亲情,述不尽隔离之痛。什么事呀,说着一样的中国话,长着一样的中
国模样,上面唱。 底下打拍子,底下一鼓掌,上面逗得更来劲儿,偏偏是人分两处,
国分两地。《三国演义》开宗明义第一句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老祖宗痛
心疾首之语难道偏就是我们炎黄子孙必踏之辙?
    离开台北,那么多热情的观众送我们。来一趟挺不容易的,四十年头一遭。再
来还挺不容易的,但毕竟是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我们头一回还并不生呢!我带着
这样的想法,任“华航”的飞机在轰鸣声中,带我们升入蓝天……
                              永远的侯宝林
    侯宝林是国内外有口皆碑的相声一代宗师,他是我的师爷。
    在生活当中,相当一部分人有以貌取人的毛病。如果您把这方法用在相声大师
侯宝林先生的身上,那可大错而特错了。
    他长得实在不漂亮。香港报纸说他长了一张“诙谐的脸”;美国报纸称他是
“中国式典型的一副愁容的面孔”。我们中国人可最喜欢这张脸。不过,准确他说,
中国人喜欢的是侯宝林先生身上的气质。
    专家告诉我们,气质是由内在的涵养决定,是有深度的恒久存在的内在光华,
在待人接物和言谈举止中,流露于不知不觉之间。
    赵忠祥谈起侯宝林时说:“姜昆,侯宝林是一种现象,是一种文化现象。
    他眉毛倒八字,眼睛也不大,又表演的是市俗艺术,但是你从当中看到的是儒
雅的风范、学者的风度,我不管他文化水平多高,他的气质是文化气质,是知识气
质,这种气质是现在一些相声演员最缺乏的。”我的老师马季和我谈起侯先生时,
他不无感慨地说:“侯老师身上该学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这些人都有一种毛病,见
了大家不敢说话,怕露怯;见了领导不敢言语,怕人家不乐意听。可侯先生是见大
不小,见小不大。他永远有一股属于他自己的尊严和自信,没有市民阶层那种常有
的自鄙感,这是最难能可贵的。”我听这段话时,想起了毛主席赞扬鲁迅没有“殖
民地半殖民地”那种“奴颜”的语录。
    当然,侯先生的长相充其量只是不漂亮而已,但作为艺术家来讲,绝对够用,
而且特点鲜明。在文艺界行内行外的人都称侯先生的相“帅”。
    我和师爷接触的时候,已经是1976  年了。那一年他都五十多了,而且是刚刚
走出于校的门没有两年。动乱年代的折磨,只是给他刚毅的面孔上多加了几道皱纹,
好像比实际年龄更大一点儿;生活境况的窘迫,也是在他的衣着上显示出岁月的艰
辛。人,依然是精神抖擞,精气神俱在,言谈话语不失舞台上的风雅有趣,他的身
边总是有着趋之若鹜的人群,人们喜欢他,敬仰他。
    一晃儿就是近二十年,直到老人家辞世,我几乎没离开过他,隔三岔五就和师
爷见上一面。
    我们一起在东北的林海雪原冒着零下30℃的严寒演出;我们一起在自卫反击战
的前沿探望伤病员;我们一起在香港登台献艺,使中国的相声开始走向世界;我们
一起在上海迎接来自世界各国的相声演员共同切磋笑的事业。
    我有幸和侯先生同台,也有幸与他一起合作,在我的艺术生涯中,那几乎是短
暂的一刹那,但就是一刹那,也深深地刻在了我人生之路的册页中。
    我在1982  年参加过侯先生“文革”后第一次收徒,台湾的著名相声艺人吴兆
南拜在师爷的门下,时隔十二年,我又在八宝山以说唱团团长身份操办了侯大师的
丧事。
    人生如梦,一切都在弹指一挥间。可师爷留在我脑海里的许许多多印记,像他
的经典的相声一样,永远清晰悦目,字字珠现,将与世界和生活同在……
    艺术——毕生的追求师爷曾经告诉我:“干一件事容易,但要成家不容易。说
相声一辈子、从艺人到演员,从演员到艺术家。就怕现在是演员,干着于着成艺人
了,往回走。”作为事业来讲,笑是最容易的,也是最难的。
    做丑脸,有的人会笑;耍贫嘴,也有人会笑。但笑完了他批评你:“没劲!”
“真贫!”费力不讨好,严重了还让人说“讨厌……”侯先生把相声从市井艺术的
格调中拔高,去伪存真,去粗取精,让相声登上大雅之堂,这是有口皆碑、世人皆
知的事。但是,如果你知道,他不过是上了一年半年的私塾,认识不了多少字的文
化水平,全凭自己的刻苦与聪慧去琢磨幽默艺术的真谛,而且在一个并不是所有人
都理解他的社会环境中去身体力行时,你一定会更加钦服他的贡献。
    准确地说,侯先生高雅的相声风格在40  年代就形成了。
    那时候,相声是纯市俗艺术,你没有“荤口”,人家还不愿意听呢!
    但相声界的有识之士早已认识到“俗”对相声的危害了。相声界的老祖宗张寿
臣先生就开始讲“文哏”的段子,马三立师祖也以“相声秀才”闻名子梨园行。侯
宝林是新人,他比前辈更新,相声段子不仅“文”,而且“雅”。
    他学唱戏曲,偶尔也有流行小调。前辈们不以为然,有人嗤之他为不是“说相
声”的,是“唱相声”的。
    张寿臣先生在台上演,见侯宝林来了,故意在相声的词儿中加上几句:
    “相声是靠说逗大家乐的,不是靠唱,我从小学的是说相声,您要让我合辙押
韵地唱一段,我还真不会。相声里没有唱出哏来的,哪位老师这么教过……”侯先
生在底下,知道话是冲自己来的,不言不语,但不是听之任之。
    侯先生我行我素,不断完善他在艺术上的追求,名气一天比一天大,相声演得
也一天比一天精。
    又一次,侯先生和张寿臣先生碰在了一起,侯宝林尽弟子之义,该沏茶沏茶,
该伺候伺候,看到张先生气很顺,便客气地问张先生:“你说相声里没有合辙押韵
唱出唱来的,那您常使的《十八愁》、《丑妞出阁),那……”张先生记起了那次,
也觉得当时有点说“气头儿话”,见晚生如此真诚,他马上当着众人道:“爷们儿,
提的对。‘相声只能说,不能唱’,这说法我收回。什么是相声?说、学、逗、唱
嘛!”这一段时间里,张先生大概听说了不少,他对侯宝林的相声认识有了升华。
    师爷和我提起这事,不无激动地说:“对的,你就得坚持,不能人家说你点儿
什么马上就哆嗦,琢磨琢磨怎么回事。我要是全听老人的,相声就新不了,就没今
天。40  年代刘宝全、白云鹏先生的大鼓一直是‘大轴戏’,是我侯宝林的相声改
了这个规矩,相声攒底,打我这儿兴的!”后来,史学家告诉我,从天津留下的海
报资料中,曾查出过30  年代也有相声攒底的报纸,也可能侯老不知道。但侯宝林
的相声,以他卓绝的艺术创造使之耳目一新,为曲艺中的相声增光、添色,有了空
前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承认的。
    他演一辈子相声,追求创新一辈子。
    我手头有侯先生给张杰尧先生捧哏的三段相声录音。
    师爷告诉我,这是50  年代,党号召百花齐放,挖掘传统,他专门请来了落魄
的张杰尧师爷进京录下来的珍贵资料,其中有《关公战秦琼》。这段脍炙人口的段
子,经过侯师爷的加工,简洁精炼,炉火纯青,已经把一个在过去撂地摊上大家都
说的段子,雕琢成一个璀璨的艺术明珠。
    侯先生说:“这是个好段子,但是咱们说出来得和别人不一样。旧社会的相声
那么多,鱼龙混杂,要是各个都是精品,相声艺人的地位就不会那么低下,我也不
张罗去演话剧去了。”侯师爷40  年代演话剧的事,我知道。他在《关于相声问题
》一文中这样写到:
    我演话剧的时候,有一次在文燕阁的门口,碰见我的一个同行。
    他问我:“你在哪儿?”我说:“在演话剧。”他说:“你那么好的相声不说?”
“相声怎么说呀?我们是靠艺术吃饭。我们不偷谁,也不抢谁,就是看不起我们,
连我们相声演员自个儿在台上都说:‘我们就是您驾前的欢喜虫,您喜欢养个鸟儿
呀,养个巴狗儿呀,我们也是一样。’……”我跟他说:“我为什么干这个呢?我
不能找个别的行当吃饭吗?”我说:
    “要干不下去,我再回来,我还说相声,但再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一定把
相声搞进艺术圈!”字里行间,可见师爷侯宝林对高雅艺术执着追求的拳拳之心,
而且是从40  年代,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开始的。他不满旧相声艺人哀鸣般的
自供,更不愿意死守旧相声艺人的陈规,他革新、创造,树一代相声新风。
    尤其是解放以后,他如鱼得水,立起了改革相声这杆大旗,连赵树理、老舍、
吴晓铃等著名的学者都在为侯先生提倡的新相声助威。
    “我什么朋友都交,也可以说三教九流、市民百姓。但是,比起有些相声演员
来,我比他们多交了大学者的朋友,这是我们应该做到的,但是他们没做到,有了
大学者为朋友,相声就会有新东西,这是我的一条经验……”师爷在什么境况下说
的这句话,我记不住了,但他说的内容,我一辈子忘不了。
    堪称大家的幽默
    “幽默”是外来的词,但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的玩艺儿。从它有的那
天起,就有了雅俗之分的存在。《红楼梦》中薛蟠的酒令,《济公传》里的“草庐
闭户演字”谐音成“屁股眼子”全是在下三路,即低俗之类。侯先生对这些低俗的
幽默了解得非常之多,但他不为所染,毕生追求有品位的幽默。
    《醉酒》的相声小段家喻户晓,起源于欧洲的一则笑话。著名指挥家李德伦先
生讲是他说给侯宝林听的,侯先生妙手回春,点石成金,一则小笑话,演成了中国
相声的经典之作。以后李德伦先生也和其他相声演员讲过别的笑话。他在俄国,人
家早上问他“Доброеутро”(早安)时,他以为问他叫什么名字呢,就
回答“李德伦”,而几次发现错误之后,他主动说“Доброеутро”时,
俄国人就回答“李德伦”。这个笑话讲完了,侯三公子跃文也演变成了“Howareyou…
猴哈腰… 侯跃文”一个小段。两相比较,就有天野之分了。
    1982  年,新中国的曲艺团体第一次来到了香港。侯先生的到来在这个小岛上
刮起了“侯旋风”。三十多年的隔离,相声大师侯先生的身上有一层神秘的光环,
他每天都在记者、闪光灯、各种问题提问的包围之中。
    记者招待会上,一位西方记者问他:“侯先生,你说的是普通话,可香港主要
讲的是广东话,你说的他们听得懂吗?听不懂会有人来听您的相声吗?”侯先生不
假思索答出一句:“凡是来的都听得懂,凡是听不懂的都不会来。”次日,《香港
日报》耸人听闻地登出大字标题《侯宝林说两个“凡是”》。
    又有记者问侯先生:“我们怎么用英文解释相声?”侯先生说:“有声的漫画。”
那记者穷追不舍:“那怎么解释漫画呢?”“无声的相声。”侯老把球踢给记者,
让他没事自个儿琢磨去。
    侯先生在说《打针》这个相声时,把麻醉药“普鲁卡因”准确地用英语发音,
有人问:“您会英……”,侯先生说:“甭管我会不会,我绝不会把‘澳大利亚’
说成‘饿的利亚’!”这就是品位的追求和体现,多少相声艺人缺的就是这一点呀!
    我和侯先生聊天,经常会发现他有一股永远不消的自信。这种自信里,有他对
社会的理解,对人生的体验,对艺术的认识。这种自信有一股威严,有一股豪气,
让自卑的人能认识“骨气”二字的含义。
    侯跃文师叔和我讲过发生在侯宝林身上的一件小事。
    美国总统里根是个电影演员,他当了总统,一些对中国的政治制度持有偏见的
人,便以此为话题,经常调侃中国的演员。一位西方记者问侯先生:
    “大师,里根是个演员,但是他当了总统,您认为您能有此殊荣吗?”侯宝林
平静他说:“里根是二流的演员,而我是一流的。”绝妙极了!没有骨气的人,说
不出这么铮铮有声的话,不是侯宝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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