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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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既有和晏殊相同的一面,又有感伤凄楚的特征。黄山谷的序言,评价了晏几道的为人,也评价了他的诗词。毛泽东的圈画,说明他对这些评价的重视。
83。掌握音韵格律,就自由了(读《诗韵集成》、《增广诗韵全壁》、《新校正词律全书》)
[原文]
(略)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旧体诗词的格律过严,束缚人的思想,我一向不主张青年人花诺大精力去搞;但老一辈的人要搞就要搞得像样,不论平仄,不讲叶韵,还算什么格律诗词?掌握了格律,就觉得有自由了。
——摘自舒湮《一九五七年夏季我又见到了毛主席》(见《文汇月刊》1986年第9期)
律诗要讲平仄,不讲平仄,即非律诗。如同你会写自由诗一样,我则对于长短句的词学稍懂一点。
——摘自毛泽东1965年7月21日致陈毅信(见《毛泽东书信选集》第607页)
搞文学的人,还必须懂得学习语言学,学习音韵学,不学音韵,要研究诗歌和写诗,几乎是不可能的,还要学《说文解字》。
——摘自杨建业《在毛主席身边读书访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芦荻》(见《光明日报》1978年12月29日)
[解析]
作为诗人词家,毛泽东深深体会到:“诗难,不易写,经历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毛泽东1959年9月7日致胡乔木信)难在何处,除了内容素材的提炼以外,毛泽东特别重视的便是形式韵律。为此,他经常劝人学习和掌握韵律,而自己更是注意研究。对旧体诗在形式方面的发展演变也颇为熟悉。例如,他曾同一位诗人谈到:“中国的诗歌,从《诗经》的四言,后来发展到五言、七言,到现在的民歌,大都是七个字,四拍子,这是时代的需要。”“一种形式经过试验、发展直到定型,是长期的有条件的。譬如律诗,从梁代沈约搞出四声,后又从四声化为平仄,经过初唐诗人们的试验,到盛唐才定型。”(藏克家《毛泽东与诗》)这两段概括与文学史上的说法大体相吻。
1957年6月,毛泽东接见对词律颇有研究的冒广生时,曾相与论及待词格律问题。
冒广生说:“诗变为词,小令衍为长调,不外增、减、摊、破四法,蜀后主孟昶的《玉楼春》(冰肌玉骨)是两首七绝,经苏轼的增字、增韵而成八十三字的《洞仙歌》。诗词贵简练含蓄。孟昶原作本意已足,东坡好事,未免文字游戏。”
毛泽东十分风趣地说:“东坡是大家,所以论者不以蹈袭前人为非。如果是别人,后人早指出他是文抄公了。”
冒广生继续发表他对300年来词人提倡填词必墨守四声的不同意见。他说:“拘泥太甚,则作茧自缚。写诗填词岂能桎梏性灵,何苦在高天厚地之中,日日披枷戴锁作诗囚?宋代是词的鼎盛时期,那时还没词谱、词律和词韵呢。我作《四声钩沉》,即在提倡词体的解放。”
毛泽东对这个提法很感兴趣,接着说了我们在前面引述的那段话。冒广生点头称道:“主席讲的是,诗词既重格律,也讲遣词雅驯,力戒粗野,能兼顾而后并美。”
会见结束时,毛泽东表示:“冒先生的著作,我希望一读为快。”冒广生随即把自己的手稿本《疚斋词话》、《四声钩沉》、《宋曲章句》等四大册递给了毛泽东。毛泽东接过后,说,“拜读。”(舒湮《一九五七年夏我又见到了毛主席》)
在毛泽东故居的藏书中,可看到他钻研音韵留下的种种印记。藏书中,有一部上海文瑞楼石印的《诗韵集成》,一部上海鸿宝斋书局石印的《增广诗韵全壁》。这两部书中的许多页都折着书角,其中的许多字都有各种颜色笔迹画的圈记,好像书的主人不断地翻阅过,并随时都准备查找它们。《诗韵集成》的目录上,在上平声、下平声、去声,入声等四声所包含的各个韵目处,都有毛泽东用红铅笔、黑铅笔画出的圈记。内文如上平声的“一东”韵中的“东、同、中、虫、宫、雄、风”等都用笔圈出,两部书从头到尾都有这种圈记。《增广诗韵全壁》的目录后,附作者《论古韵通转》,毛泽东对此全文作了断句。
毛泽东除音韵外,还钻研词律。藏书中有两部《新校正词律全书》,一部是清版木刻,一部是石印本。两部书都有他不少圈记。这部词律全书备列各词各休,辨正了流传中的各种谬误,收集的资料比较全,仅词牌名就有660多种,各种词牌还有多种不同的体,附有著名词人的作品为例证,注有音韵平仄。毛泽东对其中70多种词牌,80多首词加了圈画。如李白的《忆秦娥》:“萧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又如石孝友的《卜算子》:“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遮。别也应难见也难,今后难凭据。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等,都是他圈画的词。
84。从古未有,别创一格(读梁章钜《楹联丛话》)
[原文]
胜地壮观,必有长联始称,然不过二三十余字而止。惟云南省城附郭大观楼,一楹帖多至一百七十余言,传诵海内。虽一纵一横,其气足以举之,究未免冗长之讥也。句云:“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债,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婉蜒,南翔镐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莲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柠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按上联之神骏指金马,灵仪指碧鸡,蜿蜒指蛇山,镐素指鹤山,皆滇中实境。然用替字,反嫌妆点。且以缟素为鹤,亦似未安。联句为康熙中邑人孙髯所题,联字为陆树堂所书。闻阮芸台先生督滇时,曾改窜数字,另制联板悬之。而彼都人士喷有烦言,旋复撤去。近先生以改本寄示,因并录于右,以质观者:“五百里滇池凭栏向远,波浪无边。看东骧金马,西翥碧鸡,北依盘龙,南驯宝象。高人韵士,惜抛流水光阴。衬将起苍崖翠壁。早收回薄雾残霞。万顷鸥沙元跨革囊。爨长蒙酋,费尽移山气力。便藓蝎苔碑一片沧桑。”
——摘自梁章钜《楹联丛话》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一百八十字。
从古未有,别创一格,此评不确。近人康有为于西湖作一联,仿此联而较短,颇可喜。记其下联云:“霸业烟销,雄心止水,饮山水绿,坐忘人世,万方同慨顾何之。”康有别墅在西湖山上,联悬于湖中某亭。
死对,点金成铁。
——毛泽东读粱章钜《楹联丛话》叙孙髯题昆明大观楼联处的批语(见《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第117—118页)
[解析]
梁章钜(1775—1849),清代文学家。字闳中,一字茞林,晚号退庵,福建长乐人。嘉庆进士,官至江苏巡抚。他综览群书,熟于掌故。喜作笔记小说,也能诗。著作颇多,有《文选旁证》、《浪迹丛谈》、《藤花吟馆诗钞》等,其《楹联丛话》以及《楹联续话》、《楹联三话》影响很大。《楹联丛话》早在道光年间便有刻本,后上海会文堂出石印本。193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印行,毛泽东读的并在上面留下批注的就是商务印书馆的这个版本。该书类似诗话、词话,在记述所收对联时,不时有所评点。书中所叙康熙年间孙髯题昆明大观楼联是流传甚广并颇受推崇的一副长联,孙髯,字髯翁,号颐庵,昆明人。博学多才,诗词古文皆能,擅长指画。晚年以卜卦为生。他的这副长联至今仍悬于大观楼上。
毛泽东对该联读得甚为仔细,一一数了字数,指出为“一百八十字”,以纠正梁章钜“一百七十余言”的不准确的说法。上联摹江山胜景,下联写历史演变,流露了作者对当时清朝统治者的不满情绪。全联洋洋洒洒,对得工整,气势宏大,并开启了长联风气。梁章钜则认为,此联虽有气势,“究未免冗长之讥也”。毛泽东不同意梁章钜的这个观点,认为“此评不确”。毛泽东认为,该联“从古未有,别创一格”。
与梁章钜同世的著名学者阮元(1764—1849)道光年间任云贵总督时,曾给梁章钜写信说:“孙髯原联,以正统之汉唐宋元,伟烈丰功,总归一空为主,岂不骎骎乎说到我朝。”就是说,原联中歌颂了汉、唐、宋、元诸朝,漏掉了清朝是不应该的。阮元便自己动手改了这副对联,另制联板悬于大观楼,引起当地人的不满,随即撤去。梁章柜在书中把阮元的改联也列了出来。毛泽东对阮联批道:“死对,点金成铁。”由此可知毛泽东对阮联评价不太高的所在,即对得过死,境象平实而又重复,确有人为堆砌之嫌。
此外,毛泽东在一木清版的《楹联丛话》中读到孙髯这幅长联时,也加了圈点。在下联的“叹滚滚英雄谁在”,“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等句旁,每个字都画着圈。在“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等句旁,画有曲线,每句末都画有两三个圈。毛泽东还很细心地将阮元修改前后的两幅楹联作了对照,将阮元改过的几处都用着重线标了出来。在另一本《两般秋雨庵随笔》中载录这幅楹联处,毛泽东又批注:“此阮元改笔,非尽原文。”
从以上三本书中毛泽东对这幅长联的圈画、批注可以知道,他至少读过三遍,每读必有圈画、批注,足见其认真、仔细。
毛泽东在批注中引用的康有为晚年卜居杭州,浪迹西湖时作的一副对联,全文是:
岛中有岛,湖外有湖,通以九折画桥,览沿湖老柳,十顷荷花,食莼菜香,如此园林,四洲游遍未尝见;霸业锁烟,禅心止水,阅尽千年陈迹,当朝晖暮霭,春煦秋阴,山青水绿,坐忘人世,万方同慨更何之。
这是康有为1920年4月游湖时撰题,曾悬于西湖三潭印月御碑亭亭柱上面。
毛泽东认为这副对联“较短颇可喜”,主要是从艺术上推崇的。全联对西湖景色的概括颇形象精练。毛泽东当是在西湖见了该联而印象很深,信手拈来。
在毛泽东故居的藏书中,还有一本《巧对录》,上面留下了毛泽东的圈点。
《巧对录》上有一则说:有一人徘徊溪畔,想到一联:“独立小桥,人影不随流水去”,很久想不出下联来。他的朋友知道后替他对上:“孤眠旅馆,梦魂曾逐故乡来”。另有一则:“杨柳花飞,平地里滚将春去”;对道:“梧桐叶落,半空中撇下秋来”。还有一则说:有一位教书先生病重,守护他的两个学生在低声商讨说:“水如碧玉山如黛”,下联应如何对?先生听到后说:可对“云想衣裳花想容”,说罢死去。毛泽东对这几则都加了圈点,还在天头上画着圈记。
毛泽东不仅从书本上读楹联,而且对悬刻各地的名联有着特殊的喜爱。特别是建国后,他常乘巡视各地之便,浏览名胜古迹,鉴赏楹联匾额、历代碑刻。
1952年10月,毛泽东游览开封北城古迹铁塔和龙亭。薄暮时分,毛泽东迈着矫健的步履登上龙亭。龙亭东侧石门两侧镌刻着康有为的题联:
中天台观高寒,但见白日悠悠,黄河滚滚:
东京梦华销尽,徒叹城廓犹是,人民已非。
毛泽东长时间地凝视着这副对联,非常高兴地叮嘱秘书抄录下来。
1958年3月,毛泽东游览了成都西郊的杜甫草堂。在参观过程中,毛泽东对后人凭吊草堂题咏的诗句石刻看得十分仔细,盛赞杜诗是“政治诗”。他对大廨前那副清人顾复初的名联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尤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毛泽东左年轻托下颗,微弯的右臂背在身后,神态从容安详。他用轻微的声音诵读上联,脱口说道:“是集杜句。”然后走到西头看完下联,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赞赏地同周围同行者说:“好!”
紧接着,毛泽东来到武侯祠。先到碑亭详察了石碑,随后观看了二门和刘备殿的楹联。他对陪同的负责同志说:“你们走在前面,你们年轻,应该多看些。武侯祠内楹联随处可见,以诸葛亮殿前清末赵藩所题最负盛名。”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此联系赵藩游武候祠时借诸葛亮治蜀针砭时弊。此联独特新奇,不落窠臼,提出了“攻心”、“审势”两个颇有见解的问题,给后人以深刻的后迪。毛泽东非常认真地看了此联,反复吟诵。直到晚年,他还提议让四川负责同志好好研读此联,以及新都宝光寺何元普一联: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对联虽藏禅机,然不乏朴素的辩证法。
1960年3月上旬,毛泽东视察南方,在专列上接见了湖南省、地、市委书记。当他知道陈洪新是郴州地委书记时,便饶有兴味地问道:“郴州有个‘三绝碑’,你看过吗?”陈洪新不好意思地回答:“没看过。”毛泽东示
意大家坐下,便娓娓叙说开了:公元1096年冬,北宋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著名词学家秦观,因“元佑党人”的牵连,遭章悼的排斥和打击,被削职流放到郴州,他远离亲阴,穷愁潦倒,忧愤满腹,便写下了《踏莎行·郴州旅舍》一词。毛泽东深吸了一口烟,接着朗朗有声地背诵起来:
雾失楼台,
月迷津渡,
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
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
鱼传尺素,
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
为谁流下滞湘去。
毛泽东一字不漏地背完这首词后,继续讲道:这首词将一个在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冲突中受排斥打击的知识分子不得志的心境描述得淋漓尽致。苏东坡很喜爱这首词,因为他同病相怜。四年后,秦观病死,苏东坡为怀念朋友,将此词抄在自己的扇子上,并附上跋语:“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后来,书法家米芾以其沉着俊逸的书法将秦词苏跋写下来。宋朝以“淮海词、东坡跋、米芳笔”之造诣精深而谓之“三绝”。后人将其刻于崖壁,称“三绝碑”。毛泽东亲切地望着陈洪新,语重心长地说:“过去郴州是瘴疫之地,文人骚客多贬谪于此。现在郴州不同了吧?”陈洪新激动地回答:“现在很好,我很安心,我们一定把郴州建设好。”事后,陈洪新等落实了修复和保护“三绝碑”的措施,使之重放光彩。
毛泽东喜欢楹联这一诗文形式。事实上,他也是写楹联的能手。早年游学,拜访湖南安化县饱学先生夏默庵,夏写了“绿杨枝上鸟声声,春到也,春去也”一句原对放在桌上,以测来人学问深浅。毛见后以“清水池中蛙句句,为公乎,为私乎”相续,博得连声称赞。后来,他写的许夕淖念性对联,都是很出色的。
85。供消遣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