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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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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本条目开头引的毛泽东1936年同斯诺的谈话中,毛泽东还提到他早年在湖南省立图书馆自修时,读了“约翰·斯·密勒的一部关于伦(论)理学的书”。这木书很可能是《穆勒名学》的误记。
  误记出在伦理学与论理学之间。伦理学是关于人类社会道德现象的科学,也称道德哲学。毛泽东早年读过泡尔生的伦理学书,还作了很多批注。论理学即我们今天所说的逻辑学,它是关于思维(及其表达)形式的规则的科学。当时的学术界,把这门科学称为论理学,把形式逻辑称为“形式论理学”。
  西方的逻辑学传入中国后,对于Logic这个术语,曾有过多种译法。最初是参照中国古代的名家和名辨思潮,译作名学、辨学,《名理探》、《穆勒名学》便属此类。“论理学”是日本人的译法。中国学术界借鉴了这个译法。30年代初译的苏联哲学教科书,大都采用这个译法。那时也有译为“理则学”的,孙中山就十分推崇这个译法,他说:“凡以论理学、辨学、名学而译逻辑者,皆如华侨之称西班牙为吕宋也。吾以为当译之为‘理则’者也。”(《孙中山选集》第130页,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这些,其实都属于意译。直接音译为“逻辑”,是章士钊首倡。他在梁启超办的《国风报》第29期上,署名民质发表《论翻译名义》一文,第一次倡议将英文的“Logic”直译为“逻辑”。但是,到30年代,学术界还未普遍采用。斯诺记录那次谈话所使用的是英语,在英语中,伦理学(Eihics)与论理学(Loogic)的区别是十分明显的;对中国人来说,则只有一字在发音上有平仄的差别。听者辨音不准,就可能造成误译。
  约翰·斯图亚特·穆勒,今译弥尔·密尔(1806—1873),史称小穆勒。他确有化理学方面的著作。小穆勒在其父老穆勒即詹姆斯·穆勒(JamesMill)的精心培养下,一生涉猎的学术领域较广,著述甚丰。他不仅是古典归纳逻辑的集大成者,还是功利主义伦理学的创始人。但是,在毛泽东所说的时间(1912年)以前,穆勒著作的中译本只有两种。一种是《穆勒名学》(原名为“ASystemofLogic,Ratiocinativeandlnductive”,宜译应为《逻辑学的体系:演绎和归纳》),最先由金陵金粟斋1905年出木刻本;另一种是《群己权界论》(原名为“OnLiberty”,今译为《论自由》),这是一部社会政治方面的书,最先是由商务印书馆1903年出版。这两部书均为严复所译,在辛亥革命前后流传颇广,影响也很大,它们都可能被毛泽东读到。
  《逻辑学体系》于1843车在伦敦出版。全书分6卷:名词及命题,推理,归纳,属于归纳推理的一些方法,谬误,道德科学的逻辑。严复所译的《穆勒名学》,只译了该书的导言。第1、2卷和第3卷的前13章,该书以研究归纳法为主,其中关于契合法、差异法、共变法、剩余法等确定现象原因的归纳方法的表述,很有建树。
  在辛亥革命前后,逻辑学对中国人来说还是一门比较生疏的学问。严复译《穆勒名学》和《名学浅说》,“这两部书当时很负盛名,可是能读的人并不多。”(冯友兰《哲学回忆录》,载《中国哲学》丛刊第2辑)19岁的毛泽东读了《穆勒名学》,增长了逻辑知识,掌握了思维的逻辑技术,也形成了时刻检查自己思维和表达的逻辑性的良好习惯。1902年11月26日,毛泽东给新民学会会员罗学瓒写信,谈论四种常见的“论理的错误”,包括以感情论事,时间上以偏概全,空间上以偏概全,以主观概客观。他说:“我自信我于后三者的错误尚少,惟感情一项,颇不能免。我于后三者,于说话高兴时或激烈时也常时错误,不过自己却知道是错误,所谓明知故犯罢了”。虽然他说的4种错误并不都是我们今天所理解的逻辑错误,但这反映了他注意从逻辑学的角度辨别正误,反思、发现自己的不足。 
10。为学之道在是矣(读严复译斯宾塞《群学肄言》)
  [原文]
  群学何?用科学之律令,察民群之变端,以明既往测方来也。肄言何?发专科之旨趣,究功用之所施,而示之以所以治之方也。——摘自严复《译(群学肄言)自序》
  《群学肄言》,非群学也,言所以治群学之涂术而已。此书枢纽、在《知难》一篇。其前三篇,第一《砭愚》,言治群之不可以无学;第二《倡学》,明此学之必可以成科(凡学必有其因果公例,可以数往知来者,乃称科学);第三《喻术》,则隐括本科大义。凡此皆正面文字也。顾治斯学有甚难者,一曰在物之难,次曰在心之难,三曰心物对待之难。故第五《物蔽》,所以著在物之难也。而在心之难,又分两义:有见于理者,故第六称《智瞀》,有见于情者,故第七曰《情瞀》。是二者之惑不法,未见其人之可与论治化也,若夫心物对待之难,则意逐境逢,一视其人之所落后[邂逅]。略而举之,则所承之学,所生之国,所业之流,所被之政,所受之教,斯其尤大荦荦者矣。盖作者之意,以谓道之不明,起于心物之交蔽,故为学之方,始于解惑。假其笃时[实]拘虚,虽学未必不为害,又必知其难之所在,而后省察克治之功有所施。此前八篇意也。虽然,知其难矣,使徒知之,于修己治人考道讲德之功,犹未济也,则亦不足以与于斯学。故《缮性》尚焉。今夫学有三科,而各有姱心之用,必于学之事无阙,而后于心之德无亏。乃至群学,则有其尤切者,自民质言之,则生理也;自民彝言之,则心灵也。故言《宪生》矣。而继之以《述神》,君子由此,庶几为成章之达,而与言民生治道,可以弗畔矣夫。
  ——摘自严复《〈群学肄言〉译余赘语》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为学奚假乎是?是须有条理有秩序,紊之则无以为条理秩序,以姱吾心而缮吾性,为学之道孰大焉。故诸科在学校为不可阙。邵西所宫各科下手方法及其用如此。于是又介仆读《群学肄言·缮性篇》,仆因取其书遍观之竞,乃抚卷叹曰,为学之道在是矣!盖是书名《群学肄宫》,其实不限于群学,作百科之肄言观可也。其旨以谓为学之难三:其一在物,其一在心,其一心物相对。在物者曰物蔽,在心者曰情音智絯,心物相对者日学诐、国拘、流梏、政惑、教辟。是三难者,将欲祛之,则必缮性。缮性在学,学有三科,曰玄间著。玄科者,名、数二学属之;间科者,物理学、化学属之;著科者,博物学属之。三科习,而后三难祛。心习姱,性灵缮,于是乃可言学,络之以心理生理,关于群学者大也,吾谓此岂惟学也,德即寓乎其中矣。于此有人焉,不蔽于物,瞀于情,絯于智,而又无学诐、国拘、流梏、政惑、教辟诸弊,其人之为君子,尚特言哉!近每与人言及为学,即介以此书,以其所言者切也。足下有暇,可览观焉(章甫近阅此书)。以上所陈,凡分三者:初论专通之先后,次言诸科之研法,次述“群肄”一书之可珍。
  ——摘自毛泽东1915年9月6日致萧子升信(见《毛泽东早期文稿》第2版,第23—24页)
  [解析]
  斯宾塞(HerbertSpencerl820—1903),英国社会学家,哲学家,早期进化论者,实证主义哲学的主要代表人之一。从1858年起,他用了36年时间,撰写了一套以进化论为基础的概括人类一切知识的“综合哲学”著作,共10卷。其中包括《第一原理》、《生物学原理》、《心理学原理》、《社会学原理》、《伦理学原理》。其《第一原理》是综合哲学体系的基础,其余各卷都是把《第一原理》中所阐述的“公理”在各个领域的运用和发挥。其中《社会学原理》(《TheStudyofsociology》)出版于1873年,严复译之为《群学肄言》,于1903年4月由上海文明编译局出版。毛泽东读的,就是这个版本。该书共16篇,严复所译篇名依次为:“廷愚”、“倡学”、“喻术”、“知难”、“物蔽”、“智絯”、“情瞀”、“学诐”、“国拘”、“流梏”、“政惑”、“教辟”、“缮性”、“宪生”、“述神”、“成章”。斯宾塞很强调用科学的方法来研究各门学问,并且反对专而不通。这也是毛泽东读《群生肄言》的主要心得。
  毛泽东最早接触到斯宾塞及其著作,是1912年下半年在湖南省立图书馆自学的时候。他当时阅读了严复翻译的西方著作,其中便有斯宾塞的《群学肄言》。1913年在湖南第三师范学校读书时,其《讲堂录》中所记“美谚曰:曲乎直乎,是吾国已”,便出自严复译《群学肄言·国拘》:“曲乎直首,是吾国已,此美利坚之民所常常称道者也。”
  1914年转入湖南第一师范后,毛泽东经常向比他大3岁的老师黎锦熙请教治学读书之道。现在我们从黎锦熙保存的日记中,从1915年4月至8月(是年9月黎即调北京教育部任职),找到这方面最可靠的记载。现据李锐《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一书摘录如下,以见一斑:
  一九一五年四月四日星期日。上午润之来,阅其日记,告以读书方法。四月十一日星期日,上午一师学生萧子升、润之及焜甫(熊光楚)至,讲读书法。四月斗八日星期日。上午润之等相继至,共话社(宏文书社)事。四月二十五日星期日。上午游园(即芋园),润之来,告以在校研究科学之术。五月九日星期日。上午润之至,稍该读书事。五月三十日星期日。上午焜甫、润之至,又晤季范,久谈改造社会事。七月四日星期日。上午阅《神州日报》。润之至,阅《甲寅》六期。七月十一日星期日。上午章甫同润之来,问小学功夫做法,余谓宜读段注(说文)。七月十三日星期二。夜归,与润之、章甫说读史法。七月十五日星期四。上午读《群学肄言》“教辟”竟。与润之说研究法。七月十九日星期一。上午与润之、章甫说读书自习法。七月二十日星期二。上午坐门间阅《群学肄言》“缮性”,竟,甚爽适,润之亦移坐此室。七月二十三日星期主。上午与润之、章甫讲学,告以“缮性”一篇,以自试其思考力及学识程度。七月三十一日星期六。晚,在润之处观其日记,甚切实,文理优于章甫,笃行两人略同,皆大可造,宜示之以方也。八月八日星期日。晚饭后归,与润之谈学与政,以易导为佳。八月十一日星期三。晚归,与润之久谈读书法,谓须与教课联贯。八月十四日星期六。晚,览润之日记于棍甫处,焜甫前日来预备升学考试,润之昨日之(往)校矣。章甫则任一师附小的级任去。八月十五日星期日。上午润之、章甫至,为论读书法于焜甫处。八月二十九日星期日。上午子升、润之至,谈学颇久。
  黎锦熙日记里几次谈到《群学肄言》,他本人当时也正在研读这本书,故特向毛泽东推荐其中的“缮性”一篇。
  斯宾塞在《群学肄言》的第五至第十二篇这八篇中,分别论述了研究社会学时,常常遇到的来自8个方面的困难或者偏颇。如“物蔽”、“智絯”、“情瞀”、“学诐”、“国拘”等等。之后,斯宾塞作了一个概括或者总结,认为这些问题可以通过性灵的修缮,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可以通过训练而求得解决。他于是写了第十三篇“缮性”,这可以说是提纳挈领的一篇。黎锦熙推荐毛泽东读的,就是这一篇。这一篇讲的是治学的方法,通过训练排除研究中困难的方法。严复解释说:“知为学之难,思诚之不易,而后有省察之功。虽然,徒言省察,尚非学也,则继此而论其所以缮性者。缮性非他,亦言其所为学之方而已。”
  斯宾塞提出了一个论点:“盖群学(社会学)者,一切科学之汇归也。”“欲治群学,于是玄间著三科之学,必先兼治之。”这三科是这样划分的:名学(逻辑学)和数学都是十分抽象的思辨科学,“所以研不易之事理,究不循之物情者也”,属于玄科。理性思维(理)由抽象(玄)而逐渐及于具体(著,显著)。居于“玄”与“著”之间的,斯宾塞称之为“间科”:“其玄与著之间,是为间科,则质(化学)力(力学,借助物理学),诸学之所有事也。”间科是研究事物变化的因果关系的,“言群学不能置因果也,故间科尚焉,然而知因果对待矣。”著科的研究对象,是显著存在的客观世界,“不及其著,则不知其为物之悠久蕃变旁通错综也。故有天(天文学)地(地学)人物(生物学)诸学。之数者皆大物也。”书中详细论述了三科之用与其利害。(李锐《毛泽东早年读书生活》第82—83页)
  毛泽东遵黎锦熙所嘱,不仅着重读了“缮性”一篇,而且把全书又读了一遍。于是在1915年9月6日写信给已从湖南一师毕业的学长萧子升,谈了自己的体会。这就是前面引述的那一大段话。很是推崇《群学肄言》的见解,认为“心习将,性灵缮,于是乃可言学”,又说,“三科习,而后三难法。”
  毛泽东读《群学肄言》后的最大收获,是把扩大知识面作为自己治学的要义。这一点,在青年时代的文稿中经常谈到。就在1915年9月6日致萧子升的这封信中,他在批评旧学造成的人才的缺陷时说:“试一观当世诸老先生,若举人、翰林、秀才之属,于其专门之业,不可谓不精,若夫所谓常识,求公例公理,绳束古今为一贯,则能者不甚寡哉。斯宾塞尔云,专攻之学,每多暗于通宗,岂不然哉!”在1920年6月7日给黎锦熙的信中,又说:“我对于学问,尚无专究某一种的意思,想用辐射线的办法,门门涉猎一下。颇觉常识不具,难语专攻,集拢常识,加以条贯,便容易达到深湛。斯宾塞尔最恨国拘,我觉学拘也是大弊。”所谓学拘,就是把自己限制在狭隘的知识面中,而不具备广博的知识。这样做学问,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毛泽东读了《群学肄言》后,对于自己只爱哲学、历史、文学,而不注重自然科学学习的偏颇深感懊悔。斯宾塞尔把自然科学分为玄科(逻辑学、数学)、间科(物理学、化学)和著科博物学即生物学)。他认为,玄科、间科分门别类地教人以各中法则,揭示自然各领域的变化和规律,而著科则在此基础上教人学会运用综合的方法,寻找事物的内在联系。从整体把握自然。在治学中,只有学会运用分析综合的方法,才能穷理尽性。因此,研究社会科学的人,不能不具有自然科学的基础,不能不掌握这种分析综合的认识方法。斯宾塞尔强调说:“故欲治群学,则诸科之学不可废。”“三者既治,而所以治群学之始基立。”(《群学肆言》第252页)斯宾塞尔反复强调,要研究社会科学,必须认真学好数理化诸科学。这时,毛泽东对学习自然科学的认识,有了一个较大的转变。
  他在1915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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