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草原1:飞镝弑父-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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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说笑着,也各自走散。没等他们散尽,只见远远一匹快马疯了似的驰来。眼快的人马上叫道:“骨朵力!”果然是刚跑回去的骨朵力又回来了。只见他在马上挥舞着那根叫人胆战心惊的狼牙棒,吱哇乱叫着扑了过来。
骨朵力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那些牧人吓坏了,大家知道要坏事,骨朵力这家伙发急了,要出人命了!可谁也不敢上前阻拦,那根要命的狼牙棒砸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他们撒腿就跑,四下逃散。
温弟一看,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这回要倒霉,对骨朵力的捉弄过火了,这家伙动真格的了。马背上交手他可不是骨朵力的对手,况且手上又没兵器。于是,他赶紧扑向坐骑,想策马逃跑。可是已来不及了,骨朵力座下的那匹乌骓马像支箭似的直射过来,没等温弟转身躲闪,骨朵力手起一棒,“叭”的一声,便把他的脑袋砸扁了。
打死了温弟,骨朵力还不解气,又挥舞着大棒横扫一气,把温弟的帐篷都砸塌了。温弟的老婆、孩子被压在帐篷底下,一阵吱哇乱叫。
骨朵力尽情发泄了一通后,慢慢平息下来。看到马下温弟血肉模糊的尸体,看到被他砸烂的帐篷,他猛然醒悟过来:“这回不好!乱子闹大了!”
匈奴各部当时虽然没有周详的法律约束,但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严格禁止内部械斗,甚至规定,双方发生争斗,谁拔出刀子就犯死罪,杀了人更是要砍头的。骨朵力知道这下闯了大祸,只有逃跑一条路了。于是他撇下帐篷、牲口,单人独骑逃跑了。
后来有人在北面的草甸子里见到过他,他在那里替人牧马避祸。
冒顿王子听完这件事的始末,真是又喜又恼,喜的是骨朵力这个勇士有了下落;恼的是,这家伙太不长进,经常惹是生非,为了一匹马,竟闯下这等大祸。但是,他还是很喜欢骨朵力,这家伙听话、没头脑、对他忠诚,这都是难得的优点。他想了一想,便让两个侍卫马上去北面的草甸子寻找骨朵力,让骨朵力回来,至于那件命案由他亲自来调停了结。
温弟已死了半年,他老婆、孩子都归了温弟的兄弟。冒顿王子让手下人把他们找来,请了一顿酒饭,然后召见他们说:
“那件事的前后我都知道了。温弟也有错,不该这么捉弄骨朵力,为了一匹马,送掉一条命,看来也是天意。骨朵力恃强换马,误伤了温弟,是犯了大罪。念他过去立过大功,现在又是用人之际,我做主罚没他的家产,他的牲口、帐篷都归你们,作为赔偿。等他回来,责打一百鞭子,给你们出口恶气,然后让他在我帐下服役,戴罪立功,你们就不要再追究了。”
温弟的兄弟、老婆见冒顿王子酒食招待,好言抚慰,又得了不少赔偿,觉得很有面子。虽然,抽骨朵力一百鞭子还不解气,但总比让他逃在外面奈何不得他强。再说冒顿王子说话了,也不能驳他的面子。于是便慨然应允,千恩万谢地回去了。骨朵力那桩祸事算是了结了。
四
冒顿王子为了搜罗人才,真是费尽了心机。
在单于庭祭典盛会的一次斗牛比赛中,他看到一群年轻人拥着一个叫吐米欣的小伙子嚷嚷着。这小伙子才十八九岁,可摇摇摆摆已经壮得像头棕熊。手下人告诉他,那吐米欣有一身蛮力,箭术也不错,就是不长心眼,是个愣头青、浑小子,因此常常被他的那群小伙伴作弄。冒顿一听,有了兴趣,便走过去瞧热闹。果然,那伙年轻人正撺掇吐米欣,让他下场与那头红了眼的雄牛较量。他咧着一张大嘴呵呵地傻笑着,没答应,也没说不去。冒顿王子见到这个壮实憨厚的小伙子,心中有些喜欢,也跟着说笑了一句:
“吐米欣,敢不敢斗?敢斗就下场,也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手段,把它翻倒就赢,赏你一匹好马,怎么样?”
吐米欣是个贫苦牧民。冒顿王子是他心中的偶像,现在见王子殿下也这么抬举自己,赢了还能赏自己一匹马,便一甩手,摇摇摆摆地下场了。
他生得粗壮,身手却十分灵活,他撩逗着那头五六百斤的雄牛,躲闪着雄牛的冲击,想待机扑上去抱住雄牛的颈脖,把它翻倒。那头牛也不善,不让吐米欣有侧面近身的机会,老正面对着他,一次次低着头顶来,要用锐利的犄角挑翻对手。吐米欣躲闪了几回,近不了牛身,他心中恼怒了,他的憨劲又上来了。他放弃了侧身抱牛脖子的打算,索性正面与那头雄牛较量了。当那头牛又顶撞过来时,他前腿蹬,后腿绷,一个弓箭步,屏着一口气,“啊!”的一声两手机敏地抓住了顶向他的两只牛犄角。两股蛮力突然撞在一起,人与牛都不由得转了个圈子。周围的人们都惊讶地喊出声来。冒顿王子也为这愣头青出了一身冷汗。真是个浑小子,有这样斗牛的吗?
人与牛都奋力地对峙着,你进不了,我也退不了,像两尊石像久久不动,只是沙地上都蹬出了坑。半晌,吐米欣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发力,死命地把牛头往右一扭,想把那头雄牛扳倒。那头雄牛也不善,虽则两只前蹄已跪倒,但“哞”的一声又扭着头挺立起来。吐米欣用力过猛,手一滑,人失去了平衡,那头雄牛趁势把他撞倒在地……
当人们把吐米欣抬下来的时候,他嘴角冒着血沫。幸亏他身体壮健,还没送命,只是被雄牛撞断了两根肋骨。他整整地在帐篷中躺了三个月。
冒顿王子发现吐米欣有勇力、没头脑、又听话,这样的人很合他的意,便把这个小伙子也收到自己的帐下。
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叫冒顿王子喜出望外。在月氏国当王宫侍卫的玛卡逃出月氏,寻到单于庭来了。
见到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玛卡,他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抱住那条壮实的汉子又拍又打,泪水都流了出来。在月氏国那段屈辱的日子,那惊心动魄的月夜逃亡,珠阏氏的死……这一切,随着玛卡的到来又都浮现在眼前。玛卡是那段生活的见证,是唯一与他有共同回忆的人,是一个有恩于他的人。
他擦干眼泪,赶快让奴仆摆酒,拉着玛卡在烧得很旺的火盆边坐下,急切地问玛卡是怎样逃出来的。
玛卡告诉他,自从他闯关出逃后,月氏王大怒,对曾与他交往的人逐个审问,要查清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冒顿王子连夜逃跑。那个肥胖的驿馆令首当其冲。开始月氏王认定是他受了冒顿王子的好处,给冒顿通风报信,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后经驿馆令再三申辩,众人求情,才问了个失察之罪,官丢了,命算保了下来,让他去充了一名役夫,到那个被烧毁的草料场去干苦力。玛卡因平日与冒顿交厚,又是匈奴人,也被拘禁审讯。
玛卡为人机警,申辩说那天晚上他正值勤,没离开过王宫。侍卫长也作证:那天晚上玛卡确实在王宫,天亮前没离开过。这样,月氏王只能放了他。但玛卡知道,他已失去了信任,这个王宫侍卫没法再干下去了。
果然,没几天,便不再让他在王宫值勤,派他带一支骡马车队往返京师与祁连山之间,运送王室需用的粮食、木材等辎重。他老老实实干了一段,又听仍在王宫当侍卫的朋友讲,冒顿王子没困死在大漠中,已回到了匈奴单于庭。听到这确切的音讯,他心中便有了主意。
在又一次去山里的路上,他半途托病滞留驿站,让同伴赶着车队先行。等同伴走后,他即刻上路,投东而来。他有通行的腰牌,又熟悉道路,沿途不少驿站都有熟人,他谎称有紧急公务出宫,一路上住宿、换马都不困难,只是正值天寒地冻,辛苦劳累是不用说的。尤其是刚入匈奴境内,就被匈奴人当作月氏奸细拿获。他不多作解释,只说是冒顿王子的朋友,要求赶快把他送到冒顿王子那儿,便能一切自明。部落首领见他并不慌张、惧怕,又说了冒顿王子在月氏国的许多往事,便不敢怠慢,派人把他押送到单于庭。
听完玛卡的诉说,冒顿王子十分赞赏玛卡的机警,行动的周密。他心中十分高兴,一则玛卡有恩于他,这次能逃出虎口幸免于难,这不是件喜事吗?二则,这个机敏过人的勇士来归附自己,他不是又多了一个帮手吗?
连续三天,他与玛卡欢聚,讲了自己逃出月氏后的情况,带他熟悉了单于庭的环境,让他结识了他的重要将领,还赠送了帐篷、衣服、牲口、粮食等一应物品,帮玛卡安家。玛卡虽是一个平民,因是冒顿王子的恩人,又来自月氏国,单于庭的显贵们对他另眼相看,冒顿王子部下的那些将领们也多多少少有所馈赠。
不久,苏勒、骨朵力先后回来了。
苏勒在东胡的大林子中猎到了两头赤熊,天寒地冻,他艰难地把两头大家伙弄了回来。不知是天神的力量,还是药物的作用,赤熊的眼珠与胆汁果然治好了不少人的眼病,部落的牧民们都十分感激苏勒。
骨朵力来见冒顿王子时则羞愧地低着头,偌大的汉子像个犯了过错的孩子。他二话没说,扒下皮袄,俯身下跪,厚实的脊背上不轻不重、不多不少地挨了一百鞭子。
冒顿王子那支精干的小队伍终于选齐了,它整整有一百人。别看人数不多,可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一百人就像一百头猛虎令人生畏。冒顿王子很满意这支队伍,委派玛卡、苏勒为正副两名百骑长,骨朵力仍当了一名什夫长。作为冒顿王子的亲兵,那些勇士一个个趾高气扬,扬扬得意。
冒顿王子对那支队伍既严格,又宽厚。严格之处在于这支队伍除了训练特别严厉外,还长年累月要驻扎在他的大营,不能随便离队,要时刻听从他的派遣并护卫他的大帐。在这个前提下,这支队伍享有最好的物质待遇,能在万骑长管辖的辎重物资中,选用最好的武器、甲胄,乘骑上好的战马。除此之外,冒顿王子还经常杀牛宰羊犒劳那些心爱的部下。
这支小队伍还是冒顿王子的耳目。他让苏勒注意搜集南边秦王朝的情况,让他安排细作潜入上郡等地打探蒙恬等人的消息。又暗中嘱咐玛卡留神单于庭的动静,特别是右大将独龙奇与矢菊阏氏的来往。在月氏国的那场惊变,其中的奥秘利害,瞒得了别人,很难瞒过玛卡,可以说,玛卡也是一个当事人。玛卡与单于庭其他人又没有瓜葛,因此冒顿王子考虑再三,把这个极端秘密的任务交给他。冒顿王子想得十分周到,为了在内庭留下眼线,他又将侍候母阏氏的一名女奴赏给玛卡做妻子。这样,内庭的动静便能不断地传到他的耳中。
经过煞费苦心的挑选、安排,他心目中的那把匕首已经成形。以后如何磨砺它,使它锋利无比;如何使用它,使它随心所欲;这将是留给这位万骑长费神思索的问题。
冒顿王子——这位威风凛凛的万骑长,像头鹰一样傲兀地张开了翅膀,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他将振翅高飞,他将大展宏图。
舐犊情
冒顿回来了,手握重兵;哥哥害怕了,不辞而别。转眼间的这些剧变,让矢菊阏氏感到自己像是被抛到了一片茫茫的荒野之中,孤零零地四周都是豺狼的嗥叫。
她整日里忧心忡忡,吃不下,睡不着,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下来,人脱了一个形。可恼的是还几乎夜夜噩梦缠身,只要一合上眼,便梦见冒顿王子冲进她的帐房,恶狠狠地举起明晃晃的钢刀向她与儿子昆脱砍来;梦中,冒顿时而变成一头狼,时而又变作猛虎,天天吓唬着她,折磨着她。她还梦见呼衍珠阏氏浑身血淋淋地飘然而至,一步步逼近她,揪她,拤她,要她偿命。这些噩梦吓得她浑身冒冷汗,吓得她拼命叫唤,醒过来还觉得后怕,便狠命地推醒在边上酣睡的头曼,往他的怀里钻,像头可怜的小猫。
哥哥一走使她失去了主心骨。哥哥这次这么沉不住气,说明事态的严重,定然到了生死关头,不然,他不会对自己弃之不顾。看看头曼老头子,又不阴不阳的,让自己拿捏不准。几次她都试探头曼,答应过自己的事忘了吗?头曼每次都把话头扯开了去。当她委屈地靠在他的怀里诉说自己的担忧时,头曼总是那句话:“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句话开始叫她宽了不少心,但是再一思忖,这句话并不顶用。是的,有他在,自己不用怕;换言之,如果他不在了,那么自己就该担心了,就该怕了。她要的不光是眼前的安全,而是将来的保障。头曼老头子能保护她们母子一辈子?说不定哪天老头子两脚一蹬去见天神了,那时她怎么办?儿子怎么办?她不需要好言抚慰,要的是行动,要的是拿出办法来,趁老头还在,凭他的权势除去冒顿,让儿子昆脱安安稳稳地坐上单于宝座,那时她才放心,她才有安稳的日子过。可就在这关键问题上,老头子哼哼哈哈,似乎不把它当作一回事,这怎么叫人放心得下。她又不敢像以前那样逼得太急。那老头近来肝火很旺,上两回她与哥哥出的主意,已经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她心中也暗暗有愧。如若现在她逼得太急,惹得头曼与她翻脸,那她最后的靠山都没有了……
其实,头曼单于并非不上心,他明白那件已经开始的事越来越棘手。
儿子回来后,欢宴、盛典,尽管表面上搞得热热闹闹,但他深知儿子心中的芥蒂并没解开,也难以解开。那种生死冤仇能轻易化解吗?不能!绝对不能!冒顿回来后出乎寻常的平静,正说明他有了戒心,事情更麻烦。因此,他与儿子的关系也极不自然,只是彼此装聋作哑,一层奶皮子没捅破而已。
下一步怎么办?他不知考虑了多少回。他曾答应过设法除去冒顿,由昆脱来继承他的大位,也由着独龙奇兄妹的安排干了,结果却搞得一团糟。这件事不能再干下去了,他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匈奴大单于,办事措置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尤其是现在,冒顿大得人望,他岂能无罪而诛。这件事,对于他,还有一层深深的心理障碍,有一种难言的心理恐惧。他真正相信天神祖先在保佑冒顿,帮冒顿闯过了一道道生死关。他不能再干有悖天神祖先的事了,不然他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于是,他也处在两难之中,不知该怎样来解开这个缠得紧紧的死结。他想只得听其自然,走着瞧。有一点他很自信,那就是冒顿对他是无可奈何的,主动权操在自己手中。冒顿最好就去当他的万骑长,别的事不管,也别来妨碍他。这样父子俩便能相安无事,他也不会再去为难儿子。
再说,他还很壮实,还想活它二三十年,只要他活一天,大单于的宝座他是不肯相让的,这决不含糊。
这些心思,他没有对矢菊阏氏明说,尤其是他那难言的恐惧。
二
矢菊阏氏思前想后,最最放心不下的是儿子昆脱。冒顿会不会报复,将一口毒气哈在儿子身上,对儿子下手?除去了昆脱,他便同样没有了竞争对手。这太可能了,也太可怕了。昆脱这孩子对这场争斗还全然不知,她又不能把原委曲折对儿子讲。一则儿子还小,告诉他也无济于事;二则昆脱很单纯,对哥哥感情不错,如若知道兄弟俩有这场生死搏斗,他定然接受不了,说不定会坏了大事。正因为他对其中的利害一概不知,因而对这个哥哥没一点戒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