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草原1:飞镝弑父-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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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东方刚露出青白色的曙光,那淡淡的圆月还挂在西边的天庭,匈奴的骑兵便一队队开上了战场。
头曼单于、冒顿王子与呼衍提、独龙奇等王公首领个个顶盔戴甲,全身披挂,骑马登上了一个隆起的沙丘,神情严肃地向前瞭望。
淡淡的晨雾消散了,秦军的军阵在曙色中显现出来。虽然斥候这几天天天描述着秦军构筑营地的情景,头曼等人夜间也曾悄悄来到阵前观察过,但今天看到的情景仍然叫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
只见三四里外的开阔地上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的全是秦军布下的军阵,一片厚重的黑色盖满了土黄色的大地。
秦始皇嬴政认为自己开创的帝国是替代周天子的。在阴阳五行中,周从火、服饰、旗幡等都崇尚红色。秦更替周,是以水克火,故而服饰、旌旗、节旗等都崇尚黑色。现在,秦军就像一座黑森林那样矗立在匈奴骑兵面前。
冒顿王子与独龙奇等几员大将率两百精骑又前进了一二里地,仔细观察秦军的阵营,发现秦军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方阵。方阵四边坚实,正面阵地、左右两翼都以三排背向的战车组成屏障,像一道宽宽的栅栏。阵内旗幡招展,矛戈成林,虚虚实实,看不清究竟,但见有一架架三丈来高的望楼车竖立在各个方阵中央。冒顿王子知道,这种望楼车是用来瞭望观察敌情的。
看来,蒙恬不愧是位名将,秦军也真是能征惯战的锐士,阵地布置得十分严整,阵内十余万人马屏气敛息,一片死寂,内蕴一股逼人的杀气。
冒顿王子一行回到头曼单于驻足的沙冈,向父亲禀告了见到的情况。头曼单于那双锐利的眼睛也一直在观察。他是位老于征战的统帅,看到秦军的阵势,两道浓眉也拧紧了。
匈奴骑兵善于冲击攻杀,人借马力,马助人威。这片开阔地正可纵马砍杀。头曼单于选择这片战场就打算在这里充分展开兵力,发挥自己的优势,在马背上把秦军的进攻势头压下去。只要秦兵顶不住匈奴骑兵的冲击,一旦溃退,那匈奴骑兵的马蹄与弓箭便会追上他们,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这样,便可一战成功。现在看来,蒙恬这老家伙似乎不想挥师上前与自己在这片荒原上面对面地砍杀,而是严阵以待,摆出了一副守势。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呢?他迟疑着,严峻的目光盯着前方。
右大将独龙奇骑着一匹黄骠马并马过来,对头曼单于说:“秦军列阵自保,正是畏惧我匈奴锐骑射杀。请单于拨精骑猛冲他们的阵地,只要将他们的阵地撕开冲垮,敌阵一乱,大军就可趁机掩杀,一战成功。我愿立此头功。”
头曼单于想了片刻,点了点头。独龙奇提出的正是匈奴骑兵擅长的一种战法,也屡屡奏效,看来也是眼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他看了一下两边的王公首领,没有人有异议,只有冒顿王子说了一句:
“父王,据儿臣观察,秦军阵内都是兵车、步卒,未见大队骑兵踪影。据报,蒙恬也有七万骑兵,那七万之众到哪里去了,要弄清楚,请派人向周围侦察!”
头曼单于眼珠转了一下,确实没见大队骑兵的形迹,便说:
“那你就快派人去吧!”
冒顿王子听罢,一提丝缰,策马跑下沙丘,召来神射手苏勒与另一勇士骨朵力,让苏勒率十骑往东侦察,让骨朵力率十骑往西侦察。骨朵力是草原上一个出色的牧马人,也是一个驰名的大力士。他曾徒手搏豹,将一头两百多斤重的黑豹挟持在腋下,活活憋死,从而声名大震。他也是受到冒顿王子信任的一名亲兵头目。
头曼单于下令攻击了。他让独龙奇与另外两名匈奴大首领各率一万骑兵,分左、中、右三路直扑敌阵,要一鼓作气,撕开敌阵,一旦敌阵动摇,他便亲率大军掩杀过去。
进攻部队的大小首领用自己的旗幡、号角调动着队伍,在一个个旗手的率领下,骑士们在战场上向前运动了。开始他们策马小跑着,等队伍一运动开,便齐声呐喊着突然加速向前冲去。
在这三四里宽的正面战场上,三万骑兵像三支利箭射向秦军,又如一阵狂风向秦军卷来。喊叫声、马蹄声震耳欲聋,荒原上顷刻间卷起三股浓烈的烟尘,渐渐布满天空。
大将军蒙恬以静制动,他与几名亲信参谋早已登上了一架望楼车,观察着匈奴大军的动静。各个方阵的望楼车上也都站着将领,等待着他的号令。
匈奴军阵前兵马刚一调动,蒙恬便慢慢地抬起了右手,一位军士马上将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幡伸出望楼车,马上秦军阵内的各架望楼车上都伸出了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幡。接着,各个方阵内都响起了齐整的号角声。各级将领与士卒们都拔出了刀剑,探下了弓箭,做好了战斗准备。一架架抛石机竖起来了,一台台巨型弩床推出来了。正面排开的各个方阵,随之稍稍变更了方位,迎着匈奴骑兵扑来的方向集结成左、中、右三个集团。然而面对匈奴的正面阵地,大体上还构成一道严谨的黑墙。
匈奴骑兵呼啸着、呐喊着、疯狂地向前扑来,秦军阵地一时并无反应。当匈奴骑兵的前锋冲到离秦军阵地还有七八百步的距离时,秦军阵内的望楼车上变更了彩旗。马上,阵内“咚、咚、咚”战鼓声起,数百台巨型弩床发射了,一批批大型弩箭带着尖厉的啸声向扑来的匈奴骑兵的密集队形射去。
今天,参观过西安出土的秦兵马俑的人们会十分惊讶,两千多年前秦军的军械兵器竟这样锋利、精良。其中安置在巨型弩床上的大型弩箭就是一例。每台弩床能安几张弩弓,这种弩箭的有效射程有五六百米,能洞穿身穿铠甲的敌人,手执的木盾牌根本抵挡不了它的威力。它的发射扳机与现在的步枪扳机十分相像,称机牙,而巨型弩床的机牙(铜栓)要用木槌敲击,使它下落,使弓弦回弹,将弩箭射出。巨型弩床的弓弦一两人是拉不开的,要四五名精壮汉子绞动弩床的轮轴才能将弓弦牵引开来,足见它力量之大。
这种远射程的武器给匈奴骑兵极大打击,也具有威慑力量。匈奴射手在马上挽弓射远,能达百步开外而箭弩仍有杀伤力者,已称得上是一流的膂力了,根本无法与大型弩箭的射远能力较量。因此在武器的杀伤力上,匈奴骑士已输了一阵。
然而,对着飞来的弩箭,匈奴骑土没退缩,仍疯了似的向前冲去。成百上千名骑士惨叫着一批批倒下,有的连人带马一起被贯穿,有的被弩箭射中在马上被抛了出去,鲜血洒成一片片血雨,人仰马翻,惨不忍睹。
远射弩箭威力虽大,也有缺陷。因为它要多人操作发射,这样,弩箭发射的速率与密度就受到影响。另外,它虽可调整发射角度。但目标靠得越近,它的威力就越小,会有死角。现在,不顾死活的匈奴骑士都拼命地穿越这片死亡之地,向秦军阵前扑来。
匈奴骑兵的前锋突破了呼啸的弩箭阵,继续向前猛扑,离秦军阵地只有三四百步了。这时,秦军阵中的望楼车上的彩旗又变换了花样,一架架高大的抛石机发射了。
抛石机是当时一种攻击与防御都能使用的军中利器。它像竖起的一个个门架,使用时将十来斤重的石弹放在皮兜中,扣好兜绳,再猛拉机索,机索连着梢杆,梢杆翻起,将石弹抛向前方,能抛远三百步左右,利用的是近代物理学上的杠杆原理。
那些石弹哗啦啦像雨点一样朝匈奴骑兵劈头盖脸地砸去,砸得他们鬼哭狼嚎,呼爹唤娘,冲在前面的匈奴骑兵又血肉模糊地一批批倒下。
站在沙丘上观战的头曼单于、冒顿王子、呼衍提首领等匈奴将领被眼前的战况弄傻了,都吓出一身冷汗。秦军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那些攻战的利器,他们以前还没领教过,怪不得中原六国都亡在秦王手中。蒙恬这家伙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你看,这次攻击,自己的战士还没接近敌阵,还没与敌人交上手,就被他杀伤了这么一大片。
正当他们全神贯注地望着前面的冲杀时,不顾死活冲到秦军阵前的匈奴骑兵又出现了令他们不解的现象:许多奔驰的战马突然癫狂了,有的跪倒在地,有的不驯服地蹦跳着,一匹匹倒下的战马昂起脖子发出了声声悲鸣。后面赶上来的飞骑也出现了这种状况,他们与前面的骑手撞在一起,在秦军的阵地前乱作一团。
头曼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突然变化的缘故。原来秦军在阵地前撒下了许多鸡蛋大的、拳头大的铜蒺藜、石蒺藜。那些蒺藜上布满了锐利的尖角。那些急驰的战马猛然踩上那些铜蒺藜、石蒺藜,都被深深刺伤了足骨,怎么不一一跪倒、颠踬、悲鸣!
正在这个混乱时刻,秦军阵内一阵阵梆子声起,早已严阵以待的秦军步卒射出了一排排密集的利箭。他们藏身在战车周围,组织得十分协调,一排排弓箭手此起彼伏,不间断地轮番急射,箭如飞蝗般地射向那乱作一团的匈奴骑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不顾一切冲向敌阵的匈奴骑士们一批批被射倒在离秦军阵地只有百步左右的开阔地上,人与马的尸体一层层堆积起来,鲜血浸透了这片荒原。
匈奴骑兵也不示弱,他们一面冲击,一面射箭回击。不少落马的骑士冒着箭雨,凭借着马的尸体、人的尸体的掩护,跪蹲着与秦军对射。
然而,三排兵车组成的栅栏成为一面有力的盾牌。在它的掩护下,秦军的伤亡很小。他们有效地射杀着继续冲上前来的匈奴骑士。
有千余名匈奴骑士从箭雨中冲突出来,他们跃过战车组成的栅栏,从十余处勇猛地突入了秦军阵地,也引起在远处观战的头曼等人一阵兴奋。但是,他们毕竟人数太少,突入敌阵后即陷入重围,经过一番厮杀,都被如林的戈矛剑戟砍杀于阵中。
匈奴骑兵几经挫折,元气大伤,冲锋的势头减弱了,面对秦军密集的箭雨,他们简直很难再前进一步。阵前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这时,秦军的投石机与巨型弩床调整着发射角度,又发挥着他们的威力。
组织进攻的独龙奇急红了眼,他纵马四处指挥,让骑士们鼓起劲头继续往前冲击。匈奴骑兵是勇猛的,尤其是这一战决定着民族的生死存亡,因此,上上下下都憋足了劲,都拼死相搏,尽管前面的骑士一排排倒下,后面扑来的骑士仍顶着飞矢、乱石往上冲。
但是,他们的轮番冲击都被一道坚固的黑墙挡住了。那道黑墙简直是座鬼门关,是堵死亡之墙。左、中、右三路攻击都受阻,人马都粘在秦军的阵地前无法突进。面对飞来的密集矢石,面对越来越大的伤亡,他们进退两难。
正当匈奴骑兵徘徊不前时,大将军蒙恬又传下将令,随着秦军阵内一阵急促的鼓声,两翼的秦军步卒在一辆辆战车的率领下出击了。他们的进攻以战车为核心,弓箭手与盾牌手互相配合,一面进攻,一面掩护,一步步向匈奴骑兵压迫过来。
在正面遭阻击与侧翼又受攻击的情势下,匈奴骑兵顶不住了。他们慌乱了,突然丧失了斗志,开始后退了。起初他们还是缓缓地后退,不一会儿,整个队伍动摇了,像一座土山似的塌陷了,蓦然间骑士们便拨转马头四散着飞驰逃命,像破堤而出的洪水,漫无边际地泻走。
右大将独龙奇率领一批亲兵拼命呐喊、弹压,他们挥鞭举刀企图拦回溃散的队伍、压住阵脚。但兵败如山倒,他们哪里弹压得住。这时,一枚飞石打来,呼的一声砸在独龙奇乘骑的那匹黄骠马头上,黄骠马当即被击毙,独龙奇跌落马下,肩头也被飞石砸伤。两名亲兵见势不妙,赶紧将他拖起,扶上另一匹战马便往后逃命。
在小沙丘上观战的头曼单于与匈奴将领们看到蒙恬的大军出击了,看到自己的军队溃退了,都大惊失色。冒顿王子与呼衍青格尔等十多位将领马上策马冲下沙丘,在阵地前布置起队伍,压住阵脚,防止溃散的败兵冲垮了阵地,防止秦军乘机掩杀过来。
然而,秦军前进了七八百步,在离匈奴大军一二里处又停止不前了。他们依然结起一个个方阵,互相依傍,像一头头黑色的猛虎,虎视眈眈地蹲身在前面。
这次出击,匈奴军队锐气大折,三万精骑只回来七八千骑,还有不少带伤的。三位统兵的大首领,一名被弩箭贯胸而死,独龙奇与另一名大首领也都带伤逃回。
下一步怎么办?头曼单于没了主意。继续进攻,再增兵冲击?一点取胜的把握都没有。要冲开秦军的阵势看来十分困难,他们就像一个个铁疙瘩那样叫你无处下口。要不孤注一掷,自己还有七八万骑兵,全扑过去以求一逞?这也不行,正面的敌人密密麻麻,数量上还超过自己,况且军威又那么雄壮。自己下了全部血本,万一再受挫,出现全军崩溃的局面那真是不堪设想。
正犹豫间,冒顿王子与几位将领飞骑跃上了沙丘。冒顿王子十分紧张地对父亲说,派出的斥候苏勒、骨朵力来报,在匈奴大军的左右两翼都发现了秦军的大队骑兵。他们在沙丘后面迂回行动,已深入到匈奴大军的侧后方,看来两翼都有三四万之众。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砸在头曼单于与所有王公贵族头上。大家的目光急着转向两翼仔细远眺,只见在自己东西两侧远远的沙丘背后果然扬起着两股长长的沙尘,这两股沙尘往后延伸并逐渐在靠拢。这分明是大队骑兵在迅速运动,刚才他们都被正面那场激烈的战斗吸引住了,忽视了侧背出现的这种变化。
头曼单于、冒顿王子等人此刻全都明白了。蒙恬这家伙真是狡诈狠毒,他正面摆出一副守势,不急于进攻,正是为了吸引住自己的主力,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暗中却让机动性强的骑兵迅速迂回到自己的侧背,形成前后合击的局面,这一手真毒辣,也确实高明。
这严峻的形势使大家一时都惊呆了,都不知该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头曼单于在马上皱紧了眉头问周围的王公贵族们:
“咱们该怎么办?谁有好主意?”
其实,不用他问,那些王公贵族,部落首领们此刻都在想:“怎么办?”
负伤的右大将独龙奇仍骁勇地主张拼全力向前冲去,只要冲垮前面的敌阵,就粉碎了蒙恬的合围,即可扭转战局。这当然也是一着棋,一步险着,一步凶着。
冒顿王子与呼衍提首领则认为不可。秦军阵地壁垒森严,他们只守不攻,正是要拖住匈奴大军。如果现在再贸然进攻,大军粘在阵前,突不进,杀不开,耽误了时间,正好中了蒙恬的圈套,给秦军的骑兵创造了合围的条件。因此,目前只有趁秦军的合围尚未合拢之际,马上后撤,杀开一条血路,把大军带出去再作计议。
呼衍提首领虽然年已半百,仍是一身胆气。此刻,他带着儿子青格尔向头曼单于请命,愿率本部人马作前驱,带队迎击合围过来的秦军骑兵,掩护大军撤离。
这时,这片开阔地周围的沙丘后面已隐隐约约能见到秦军黑色的军旗,形势越来越紧迫,不能再延误了。头曼单于望了望周围那一张张焦虑、惊恐的脸,终于咬了咬牙,下命令全线撤退。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