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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刘少奇的最后岁月-第7章

小说: 刘少奇的最后岁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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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直被“造反派”扣在学校里,当天早上,在全市中学生联合批斗会上作
了检查,下午又被押去看平平挨批斗,刚被放回家,晚饭都没吃又赶到医院,
眼看着妈妈被抓走。现在,妈妈在哪里呢?他们会打妈妈的呀!会拉妈妈去
游街的呀!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爸爸又何尝不难过呢。他爱怜地抚摸着
亭亭的头,一边走一边还给我们讲夜空的星星。。寒风呼啸,繁星闪烁,我
们仿佛在荒野上漫游,无边无际的黑暗,要把我们吞没。但是,听到爸爸轻
匀的脚步声,我们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爸爸步履缓慢地走着,依然是那么
从容而又安详,只字不提白天发生的一切。亭亭默默捧起爸爸那长满老人斑
的手,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小脸上,一颗赤热幼嫩的心脏与一颗同样赤热而又
坚强的心脏靠在一起了,奔腾的小溪与浩浩江水汇在一起了。


在周总理的干预下,妈妈终于回来了。爸爸见到妈妈,只说了一句:“平
平、亭亭哭了!”江青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利用我们一家父母儿女的亲
密感情,来摧残折磨爸爸、妈妈的心!

光是摧残折磨爸爸的心,他们自然是觉得不够的,江青一伙开始直接批
斗爸爸了。 1967 年、月上旬的一天,中南海的一些“造反派,,冲进我们
的家,在院里、办公室里贴满了大标语。

在批斗会上,当爸爸的答辩使质问者理屈词穷时,一个坏家伙突然蹦出
来,让爸爸当场背出语录本某一页的某一条。爸爸背不出,那些人大声嘲笑
着。我们真想上前去提醒爸爸,但中间隔着一层一层的人。一刹那,仿佛一
团火炭卡在我们的喉咙。而爸爸却镇定自若地说:“叫我背词句我背不出,
你们可以问我毛主席的哪篇文章写的内容是什么,当时的历史背景是什么,
针对什么问题,在当时起到什么作用,在理论上有什么新创见,这些才是毛
泽东思想的精髓,我是《毛泽东选集》编辑委员会主任,无论哪一篇文章的
问题我都可以解答。”那个坏家伙被爸爸说得哑口无言,便叫一阵口号,斗
争会一哄而散。看到这些人的狼狈相,我们感到快意。但是,爸爸却对我们
说:“这种办法我是不赞成的,但我不能和群众对立。”



1967 年1 月13 日深夜,毛主席在人民大会堂,让秘书乘一辆华沙牌小
卧车接爸爸去谈话。毛主席亲切热情地接待了爸爸,一见面就关切地间:“平
平的腿好了吗?”爸爸回答说:“根本没这回事,是个骗局。”两位几十年
共同合作的老战友见面了,可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谈工作。爸爸说自己犯了
错误,接着,郑重地向主席提出自己经过反复考虑的要求,他说:“一,这
次路线错误的责任在我,广大干部是好的,特别是许多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
富,主要责任由我来承担,尽快把广大干部解放出来,使党少受损失。二,
辞去国家主席、中央常委和《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职务,和妻子儿女去
延安或老家种地,以便尽早结束文化大革命,使国家少受损失。”毛主席沉
吟不语,只是不住地吸着烟。过了一会儿,他才建议爸爸认真读几本书,还
介绍了德国动物学家海格尔写的《机械唯物主义》和狄德罗的《机械人》。
临别时,毛主席亲自送爸爸到门口,亲切地说:“好好学习,保重身体。”

我们全家焦急、热切地等待着爸爸从毛主席那里回来。爸爸回来后说:
“主席没有批评我的错误,很客气,叮嘱我认真学习,保重身体。”我们听
了,感到悬在心中的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心中暗想,情况也许会好起来的。

但是,没有安稳两天,中南海的一些“造反派”,在江青、戚本禹的直
接指使下,又一次冲进我们家,还要冲爸爸的办公室。他们贴大字报,批斗
爸爸、妈妈,叫他们站在一张独腿的桌子上。白发苍苍的爸爸仁立在凛冽的
寒风中,镇定地面对着嘈杂的喊叫声,坚定有力地说:“我从来没有反对毛
泽东思想,只是有时候违反了毛泽东思想;我从来没有反对过毛主席,只是
在工作上有过意见分歧。。”

1 月16 日的深夜12 点以后,周总理打电话给妈妈说:“光美呀,要经
得起考验。”这在当时是多么大的信任和同情呀!一句话激起妈妈心中的千
言万语,然而,几句言语又如何能表达呢?妈妈只说了一句:“总理,你真
好。”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在与毛主席谈话以后第四天,中南海某电话局的一
些“造反派”闯进办公室,要撤爸爸的电话,爸爸一听,霍地站了起来,迎


上去阻拦,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政治局的电话,没有毛主席、周总理的亲
自批示,你们不能撤,也无权撤!”这一伙人只好悻悻而去。第二天,他们
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二话不说,把电话线扯断。从此,断绝了爸爸和毛主
席,周总理及中央政治局的一切联系。

爸爸久久地站在那里,像座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而我们呢?一直追到
门口,望着那伙人大摇大摆走去。我们头脑一阵轰响,心里痛苦极了,以后
我们受了冤屈对谁说呢?以后再有人揪斗折磨爸爸、妈妈怎么办呢?我们再
也听不到周伯伯同情和鼓励的话语了。



爸爸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每天清早我们几个孩子就骑上自行
车出门,排着长长的队买小报,从墙上揭下传单,挤在人群中抄大字报,侧
耳听着人们的议论。回到家里把所见所闻告诉爸爸、妈妈。

在我们买回的这些小报里,充满了对爸爸形形色色的诬蔑。其中有一张
小报上无中生有地说爸爸曾吹捧电影《清宫秘史》是“爱国主义”的,还造
谣说爸爸曾自诩为“红色买办”。对于这些令人恶心的谰言,爸爸不屑作什
么解释。他从青年时代起,就投身工人运动,站在反帝斗争前列。大革命期
间, 29 岁的爸爸——一个共产党员,直接领导了收回汉口英租界的英勇斗
争。这是几十年来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斗争的一次前所未有的胜利。这些小
报的造谣诬蔑,岂能改变历史?不过爸爸觉得这毕竟是一种不寻常的信号,
不可等闲视之。爸爸回到办公室,立刻提笔疾书,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驳
斥了这种造谣诽谤。这天是1967 年3 月28 日。

历史的颠倒,不仅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不可思议,就连爸爸这样历尽人间
沧桑的老革命也不能理解。而他凭着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凭着对共产主
义事业坚定不移的信仰,准备接受严峻的考验。可是,爸爸万万没有想到考
验竟来得如此淬然。

4 月1 日,各报登载了戚本禹那篇臭名昭著的文章。爸爸气愤已极,他
把报纸狠狠一摔,对我们说:“这篇文章有许多假话,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
电影(指《清宫秘史》)是爱国主义的?什么时候说过当‘红色买办’?不
符合事实,是栽赃!党内斗争从来没有这么不严肃过。我不反革命,也不反
毛主席,毛泽东思想是我在七大提出来的,我宣传毛泽东思想不比别人少。”
爸爸越说越愤怒:“我早在去年8 月的会议上就讲过五不怕,如果这些人无
所畏惧,光明正大,可以辩论嘛!在中央委员会辩论,在人民群众中辩论嘛!
我还要为这个国家、人民,为我们党和广大干部讲几句话!”

爸爸的话是那样理直气壮,正义凛然,强烈地震撼着我们的心。可是,
爸爸如今却处在毫无发言权的“被告席”上,哪里有人会理会他这一正义的
要求呢?心里怀着鬼胎的阴谋家又哪里敢接受爸爸这一严正的挑战呢?作为
党中央政治局常委的爸爸,竟连在党的会议上申辩的权利都没有,连在人民
群众中辩明是非的权利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令人痛心的悲剧?这难道不是强
加于我们党身上的耻辱吗?

就凭一个跳梁小丑的一篇谤文,就把一个国家主席定为“中国的赫鲁晓
夫”、“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成为中央下达文件的依据,
成为定人罪名的一纸状文,真是荒谬绝伦!这哪里是什么党内斗争,完全是
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大阴谋。在这场斗争中,人民遭受了空前的灾难,共
产党的各级组织完全被打烂,大多数党的优秀干部被整得死去活来。什么党


的政策,什么党的传统作风,统统被破坏了。一小撮坏人窃踞高位,利用群
众对我们党过去的一些错误的不满情绪,窃取权力;利用党和毛主席的崇高
威望,大搞封建法西斯专政。这已经不是什么党内斗争了,而是一场革命与
反革命的大搏斗。爸爸正处在这个旋涡的最中心。一切华丽的词藻都不能掩
饰血的事实。他要坚决进行斗争,到了向群众说明事实真相的时候了。

4 月6 日晚,中南海的一些“造反派”,高喊着口号冲进办公室,向爸
爸宣布勒令:必须自己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改变作息时间(过去爸爸
的习惯是夜里工作,上午睡觉)。还就戚本禹《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中
的所谓“八大罪状”提出质问,要爸爸回答并写出交代。爸爸按照提出的质
问,用铁的事实逐条据理驳斥。当质问到所谓61 人叛徒集团的问题时,爸爸
一下子发了火。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爸爸发那么大的脾气。爸爸激怒他说:
“这个问题简直是岂有此理。 61 人出狱之事,是经过党中央批准的。在日
寇就要进攻华北时,必须保护这批干部,不能再让日寇把他们杀了。当时王
明路线使白区党组织大部分受到破坏,这些同志是极宝贵的。中央许多领导
同志都知道,早有定论嘛。”“我们许多干部有武装斗争的经验,有建设根
据地的经验,有白区工作经验,有城市工作经验。这些经验都是在长期斗争
中,通过成功与失败,靠鲜血总结出来的,不能全部否定。《关于若干历史
问题的决议》已总结过。经过长期革命斗争、又懂得建设新中国的干部是最
宝贵的,怎能把他们统统打倒呢?”

4 月7 日,爸爸交出一篇关于“八大罪状”的答辩,说明一部分事实真
相。工作人员把原件上送,抄了一份大字报在中南海内贴出。几个小时后,
那张答辩的大字报就被撕得粉碎。林彪、江青一伙,完全剥夺了爸爸讲话答
辩的一切权利。在斗争会上,每当爸爸用事实进行答辩,他们就用小红书敲
打爸爸的脸和嘴,说什么“不准放毒”,不让爸爸讲一句话,爸爸连一个公
民的发言权都被完全剥夺了。



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使爸爸精神上受到了痛苦的折磨,加上突然改
变作息时间,限制安眠药量,爸爸已有几天没有睡觉,身体搞得很弱了。4
月8 日,通知妈妈去清华大学作检查,这对爸爸又是一个大打击。

这天晚饭后,妈妈正和我们三个孩子谈外面的情况。爸爸突然扶着墙走
进来,面色铁青,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面颊淌下来。妈妈赶快搀扶爸爸回卧
室,我们去叫大夫。那天晚上,爸爸几次晕厥。大夫给了几片药,转身走了。
我们守候在爸爸身旁,只见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白发如雪。谁能想到,
这位安详地躺着的老人,曾经肩负着八亿中国人民赋予的重任。在人民需要
他的时候,他从不畏缩不前。如今,中国大地上血雨腥风,他却病倒了。望
着爸爸清瘦的面庞,一年以前他一次重病后和我们谈话的情景,又浮现在我
们的眼前:

那是1966 年初,爸爸害了一场重病。他刚刚脱离危险,就把孩子们和身
边的工作人员叫到眼前,感慨万分地说:“看来,我的有生之年不多了,必
须更抓紧时间多干些事。只要马克思再给我十年时间,我们是能够把中国建
设得真正富强起来的。”接着,爸爸给我们描述了他的设想:如何整顿党内
的官僚主义作风;如何改革教育,实行全日制和半工半读两种教育制度;如
何提高生产力发展国民经济;如何缩小三大差别,等等。爸爸当时还举例说,
我们在山东、河北一带发现了大油田,建立工业基地,这可以使荒僻的小镇


发展成新型的工业城市。有电、有油、有铁路和公路网,同时带动附近农村
现代化。在招工时要注意招收女工,不要使农田中只剩下女社员干活。爸爸
不仅有宏伟的设想,而且有脚踏实地的措施。他讲着讲着,两眼透过明亮的
窗户,望着窗外飞舞的白雪,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蓝图正在眼前展现。“到了
那时候,我们就为中国的现代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也完成了党和人民交
给我的任务,可以瞑目了。”仅仅在一年前,爸爸还是那么自信,心中充满
了革命的豪情,如今,他身处逆境,不仅那些美好的愿望变得渺茫,而且还
被无端地强加上种种恶名,诅咒他是千秋罪人。如果这真有益于国,有利于
民,爸爸准备勇敢地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然而党和国家陷入了空前的
浩劫,周围是阴云惨雾,冷箭毒枪。没有一个对手敢于理直气壮地站出来,
进行有根有据的指控,只能躲在阴暗的地方施展阴谋。

这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啊!?在这场特殊的斗争中,他这位一生从
事群众工作的战士,直接面对着的竟是他热爱的群众,他却不能讲话,不能
解释。他把毕生精力致力于建设一个好党,对共产主义事业矢志不渝,可在
这场特殊的斗争中,却硬叫他承认自己“反党”、“反社会主义”。许多同
志明明是党的好干部,他不能说好,因为那样反而加重了那些同志的“罪名”。
明明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贼子,他却不能说坏。爸爸呀,你心中包容了多少难
言的痛楚啊。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爸爸,也许您洞若观火,心里一清二楚,
我们却百思不解。我们多想大声发问:究竟为什么要剥夺您立志十年建设起
富强中国的权利?您有功于人民,无愧于党,那您又有罪于何人?究竟为什
么不仅在政治上把您打倒,还要在精神和肉体上无情地折磨您呢?为什么?
为什么?有谁能回答我们呢?



爸爸继续顽强地承受着沉重如山的压力和摧心裂胆的痛苦。

4 月9 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平平说:“听说,清华大学的‘造反派’要
组织30 万人大会批斗妈妈。。”

爸爸一听,立即震怒了。他推开饭碗,大声激昂地说:“我有错误我承
担,工作组是中央派的,光美没有责任。为什么让她代我受过?要作检查,
要挨斗,我去!我去见群众!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死都不怕,还怕群众?”
爸爸胸中的激愤终于像火山似的爆发了。

妈妈急切地说:“清华大学的运动是我直接参加了的,当然应该是我去
向群众检查。。”

“你是执行者,决策的不是你嘛。”爸爸激动地说,“我绝没有反过党,
没有反过毛主席。别人反对过毛主席,林彪反过,江青也反过,我一直是拥
护主席的。在我主持中央工作的几十年里,违反毛泽东思想的错误有!但没
反过。工作错误有!但都是严格遵守党的原则的。我没有搞过阴谋诡计。工
作是大家一起做的,要我承担责任,可以!但错误得自己去改!”爸爸说到
这里,把手中的汤勺猛地往桌上一摔,手都微微颤抖了。“别人就是一贯正
确的吗?要一分为二。为什么不许人家向中央文革提意见?有不同意见就把
人抓起来!?”

爸爸继续说:“去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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