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慈禧 作者:隋丽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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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做了皇帝以后,醇亲王奕充分意识到自己从此将无法参与中枢政务了,这不仅是因为儿子当了皇帝,上殿面君时,难以叩拜如仪,更重要的是他以后出一言、建一策,动辄就会被视为“皇父”、“太上皇”的威势。处理不当,会引起慈禧的疑心。俗话说:功高盖主。可对于他来说,势高也可盖主。怎么办?为了让慈禧放心,最好的方法就是自折锋芒。辞职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无论醇亲王奕是如何考虑的,他的辞职确实令慈禧盘结于心的隐忧得以舒解。由此,慈禧也颇感奕对自己无条件的服从,她特别欣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慈禧深谙此道。奕提出辞职九天以后,慈禧虽然开去了醇亲王奕所管的各项差使,但却特别给予他两项特权,以示奖赏:
(1)“嗣后恭遇皇帝升殿及皇帝万寿,均拟请毋庸随班行礼”。
(2)赏给“亲王世袭罔替,用示优异”。
其次,奕十分配合慈禧对小载湉实施的一切教育手段。慈禧为了使入宫以后的小载湉忘掉原来生活的一切、完全服从自己的意旨,确立了“断亲情”、“立威严”和“传孝道”的教育模式。不管慈禧对小载湉的教育有多么不近人情,奕总是十分理解、百般配合,这令慈禧颇为欣慰。
翁同龢在日记中记载了小载湉不适应慈禧的教育方式,对于刚刚开始的学习生活有非常大的抵触情绪,或是静坐不理,或是嬉戏啼哭,即使翁同龢使出浑身解数,也“无知如何”。对此,慈禧的方法就是严厉的惩戒:责骂的同时辅之以不许多吃。为了能让小载湉的学习进行下去,翁同龢不得不求助于奕。奕一到书房,小载湉就非常高兴,人也变得配合多了。但几次以后,奕便不再来了。虽然翁同龢不断邀请,他也借故推辞。今天,我们颇能理解奕的无奈和苦衷。儿子思家、思亲人的孤独与痛苦,他非常清楚,在这难以割断的父子亲情面前,他又何尝不惦念自己孤苦无依的儿子。但现实是残酷的,他不得不面对慈禧一言大于天的事实,儿子被选择为皇帝,这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对于儿子今后的一切事情,他已没有任何决定的权力,关心一时不能关心一世,况且过于频繁的往来也会引起慈禧的不满。所以,奕索性不管不问,听凭命运的安排。慈禧知道以后,为奕对自己心怀敬畏而非常满意。
所以,慈禧在这个时候倚重醇亲王奕,她并不担心醇亲王奕与光绪帝联手与自己作对,因为醇亲王奕对自己服从有加。
对于嗜权如命的慈禧而言,她不是不知道奕䜣的功劳和能力,可是在归政之前的特别时期里,她首先考虑的不是什么枢臣治国之才能,而是枢臣对自己绝对的忠心和服从。此刻,慈禧全然不顾奕是光绪帝的生父,理应回避,她要的就是奕对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效忠尽力,有此就足够了。至于易换中枢是否会带来不利的政治影响,也就只能让位于她对于权力的追逐和安排了。
奕则以进一步的行动表达了自己对慈禧不二的忠心。
三
那就是曲意逢迎。
有一件事特别能说明奕对慈禧竭力维护和曲意逢迎的事实,那就是奕积极建议重修颐和园。
第十七讲 猬集后党(3)
颐和园原名清漪园,位于圆明园之西,是乾隆帝为他的母亲钮祜禄氏的六十大寿而建的一片皇家园林,历时十五年,耗银四百五十万两。然而,咸丰十一年(1861)英法联军入侵北京,纵火焚烧圆明园的同时,又派一队人马冲入颐和园,不仅将园中数万件珍贵的陈设抢劫一空,而且还将万寿山的“大报恩延寿寺”、“田字殿”、“九百罗汉堂”以及后山的苏州街的建筑焚烧殆尽,连万寿山顶的“智慧海”也未能幸免劫难。在此后的二十余年间,这座皇家园林已成杂草丛生、野狐出没的废园。时人王辏г嗽谑忻栊戳吮磺致哉呦唇僖豢蘸笤爸新看甑谋咕跋螅
玉泉悲咽昆明塞,唯有铜犀守荆棘。
青芝岫里狐夜啼,绣漪桥下鱼空泣。
慈禧一直为自己归政以后的生活进行着精心的设计,经过同治十二年重修圆明园的风波以后,慈禧知道在现实条件下再次重修圆明园的计划只能停留在想象阶段,那么自己将在哪里颐养天年?
最先为慈禧考虑并提出重修清漪园的不是慈禧本人,恰恰是当年与奕䜣一起坚决反对修圆明园的奕。没有史料直接证明这位当朝皇上的生父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而第一个出来建议重修清漪园,分析其原因,充其量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儿子打点将来吧。奕知道慈禧早晚是要归政的,而且他还非常了解慈禧深好炫耀游逸。因此,不如投其所好,借此表示对这位操纵自己儿子、自己及其全家人命运的“皇嫂”一片忠心。
颐和园昆明湖旧影
可是,奕清楚国家财政捉襟见肘,加强海防、筹建海军尚且需要寅吃卯粮,又能以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提出重修清漪园并筹措资金呢?
光绪十一年九月(1885年10月),清政府成立了海军衙门,慈禧任命奕担任总理海军事务大臣。这就为奕贡献自己的赤诚提供了理由和施展的机会。
首先,奕为重修清漪园找到了理由。光绪十二年八月十七日(1886年9月14日),奕呈上了《奏请复昆明湖水操旧制折》,“查健锐营、外火器营本有昆明湖水操之例,后经裁撤。相应请旨仍复旧制,改隶神机营、海军衙门会同办理”(《清末海军史料》)。既然,建议恢复在昆明湖进行水操的惯例,那么重修一下沿湖的建筑设施亦在情理之中,于是他继续奏请:“因见沿湖(昆明湖)一带殿宇亭台半就颓圮,若不稍加修葺,诚恐恭备阅操时难昭敬谨,……拟将万寿山暨广润灵雨祠旧有殿宇台榭并沿湖各桥座、牌楼酌加保护修补,以供临幸。”(《内务府档案》)
颐和园石舫旧影这种瞒天过海的做法,奕也深知不堪一击,在几天后与庆亲王奕劻谈论时局时,他道出了自己的无奈与苦衷。在《翁同龢日记》中,翁同龢记载了奕的真实想法:奕通过庆亲王奕劻“转告吾辈,当谅其苦衷,益以昆明易勃(渤)海,万寿山换滦阳也”(渤海指北洋海军,滦阳指承德避暑山庄)。也就是说,表面上是为了加强水军,恢复在昆明湖操练水军旧制,实际上借此名义重修清漪园作为慈禧颐养天年的游憩场所。奕无奈地道出了他建议修清漪园的苦衷,且理由又冠冕堂皇,自然就没有人戳穿他的戏法。于是,重修清漪园的计划得以实施。
其次,为重修清漪园筹措到了经费。同治十二年重修圆明园计划一经颁布,几乎遭到了举朝反对,根本原因是朝廷财政困窘,无以应付如此庞大的工程。可现如今,财政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雪上加霜,朝廷的财政可谓国敝民贫。主要表现为:中法战争刚刚结束,而边疆危机却日益加深,朝廷无一日不用钱;国内自然灾害连年不断,危害甚重,其中危害最为严重的是黄河年年决口——光绪十一年七月(1885年8月),黄河在长清决口,河北、河南均遭水灾;光绪十二年,黄河于河南决口,又泛滥成灾。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性命尚且难保,更何谈上缴租赋!时人对朝廷的财政状况有过一针见血的描写:“自军兴以来,财用匮乏,加以水旱频仍,供亿繁费。会计之臣,东罗西掘,或害重而利微,或损多而益少。征税银不遗尺帛,于币项无补丝毫。海内虚耗,百姓困苦,盖未有如今日者也。”(《光绪朝东华录》)
第十七讲 猬集后党(4)
财政如此拮据艰窘,上哪里去筹措经费呢?同治十二年,同治帝为修圆明园,让官员捐修,而直到同治十三年四月二日,即修园上谕发布半年之后,总捐款数还不足三十万两,可谓杯水车薪!重修清漪园如果重蹈官员捐修的覆辙,其结果只能是失败。慈禧深明此理。
然而,强盗自有强盗的逻辑。总理海军事务大臣奕终为慈禧重修清漪园找到了款项。既然,昆明湖操练水军的旧制的恢复是为了加强海防,那么重修清漪园也自然是加强海防的必要组成部分,经费也自然应该在海军建设经费中挪用,这种瞒天过海的专款挪用方式成就了慈禧的梦想,可留给我们的却是民族的耻辱和遗憾!
光绪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1887年1月6日),“醇亲王奕与李鸿章商筹南海工程费,拟以创建京师水操学堂为名,借洋款八十万两”(《北京历史纪年》)。同时,排云殿业已开工,四十四天后,“水操内学堂”于昆明湖畔开学。就这样,这项花费巨大的工程便在心照不宣的前提下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大量海军建设经费通过总办大臣奕之手源源不断地移到“清漪园工程”上来。
据研究,奕所挪用的海军军费大致有:海军军费的息银、海防捐银、海军衙门“闲款”和海军军费正款等数项,颐和园重修工程仅挪用海军军费就高达数百万两(《明清档案与历史研究》)。
据研究,北洋海军的七艘主力舰,定远、镇远、济远、来远、致远、靖远、经远的购置费为七百七十八万两。而在奕统领海军衙门的九年中,没有购置过一艘新舰(《慈禧大传》)。
慈禧、奕等人为满足自己私利,置海军建设于不顾,为中日
甲午战争的失败埋下了祸根。固然,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原因是非常复杂的,但仅仅在挪用海军军费这一项上,他们就难逃其咎。
慈禧在归政光绪之前,不遗余力地笼络自己的朝中势力,逐渐构建起后党作为自己的力量,这就使得王朝政治更加黑暗。
第十八讲 曲折亲政(1)
同治十年,同治帝十三岁,慈禧以其“典学未成”为由,迟迟不肯归政;光绪十二年,光绪帝十三岁,慈禧又将以怎样的借口与形式阻挠光绪帝的亲政呢?
一
中法战争后的光绪十二年(1886),光绪帝已经十六岁。屡经蹉跎的他,不仅学已有成,而且在“批阅奏章,论断古今,剖决是非”(《光绪朝东华录》)等方面,也具备了一定的能力。时间在一天天地无情流逝着,可光绪帝的亲政与慈禧的归政却不见任何动静。养心殿里,每日无论是召见还是引见,光绪帝依然如泥塑的菩萨一样端坐在前,而慈禧依旧神采奕奕地垂帘于后,听政问政,发号施令。即使光绪帝偶尔对国家军国大事发表意见,也很难引起群臣的注意和重视。此时慈禧的威严仍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成长中的皇帝无论在治国的韬略上,还是在个人的心智上,都无法自由地发挥。慈禧正以她对权力极度的贪婪欲望,分分秒秒地挑战光绪帝渴望亲政的耐心。朝臣们无法预知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佛爷”还会有怎样的表演。光绪十二年六月十日(1886年7月11日),慈禧与光绪帝召见醇亲王奕等人,并发出一道懿旨:
“前因皇帝冲龄践阼,一切用人行政,王大臣等不能无所秉承,因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自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十余年来,皇帝孜孜念典,德业日新,近来批阅奏章,论断古今,剖决是非,权衡允当。本日召见醇亲王及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等,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选择吉日,于明年举行亲政大典。”(《光绪朝东华录》)
在这份懿旨中,慈禧表达了三个观点:一是自己有言在先,待“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二是皇帝现在典学有成,表现在“近来批阅奏章,论断古今,剖决是非,权衡允当”,已具备了亲政的条件,我应该践约了;三是确立了皇帝亲政的时间,从今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明年即行亲政。
懿旨中前两个含义我们已经十分明白,但第三个含义或许就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把光绪帝的亲政放在冬至皇帝祭天这天作为开始?莫非冬至对于一国之君而言,还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性的意义吗?
《皇朝礼器图》中的天坛祭器“苍璧”古代帝王亲自参加的最重要的祭祀有三项:天地、社稷、宗庙。主要指的就是祭天地、祭社稷(社是指土地,稷是指五谷)、祭祖先;除此而外。还有其他一些祭祀活动。但在所有的祭祀活动中,最隆重莫过于祭天,表示“受命于天”的含义。帝王之术,惟在“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乃至理之言。上下五千年,历代帝王深谙此道。但在万千人中,何以自己偏是帝王之“种”?锦绣河山,何以能摄入自家囊中?必须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否则,这天下坐不得,性命也保不住,何谈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这等大事,马虎不得!可是,怎样的理由才能使芸芸众生坚信不移?于是,帝王们终于在虚无的“天意”里寻得了正名的依据。所谓“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成了帝王们神圣的政治谛理。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对“王”字是这样诠注的:“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实而参通之,非王者孰能当?”孰能当?天子也。这天子上可通天、下则润物、中以治人,三位一体,以一代之。所以,就有了“奉天承运”的政由天启;就有了囊括四海、鞭笞六合的不世之伟烈;就有了“以民随君,以君随天”的君权天授的神圣。
那么,既然君权天授,皇帝祭天,以示敬意,实属正常。可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偏偏要选中冬至这一天祭天来完成亲政的大业呢?
从自然现象来看,冬至不过是北半球全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过了冬至,白天就会一天天变长。可古人对冬至的说法,却有着一些人文的含义: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汉书》中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人们认为:过了冬至,白昼一天比一天长,阳气回升,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也是一个吉日,应该庆贺。《晋书》上记载有“魏晋冬至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其仪亚于正旦”,说明古代对冬至日的重视。《周礼·大司乐》云:“冬至日祀天于地上之圜丘”,规定了祭天的地点。因此,冬至日祭天是祭祀中的大礼,选择这一天作为光绪帝亲政的开始有着极大的象征意义。
第十八讲 曲折亲政(2)
问题是慈禧归政的诚意到底有几分?
二
慈禧太后像慈禧的懿旨一经颁布,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纷纷猜测,这真的是“老佛爷”的本意吗?醇亲王奕更是心事重重。那么,慈禧的本意究竟是什么呢?
慈禧此时归政的真正用意,历史没有明确记载。但今天回顾这段历史,验之于慈禧一生的所作所为,我们似乎可以对其真正用意做一个符合人性的推断:她并不情愿归政,但形格势禁,她又不得不做出归政的姿态来。
就慈禧个人而言,放弃权力就等于放弃生命。
慈禧是一个嗜权如命的女人,无论是在热河与八大臣进行殊死的斗争,还是屡次打压奕䜣,还是立不到四岁的载湉继皇帝位等行为背后,自始至终无不贯穿着她对权力的追逐,她的生命是由权力铸成的,即使是对别人小到蚊虫叮咬般的分享权力的企图,她也会集聚所有的力量拼死反击,以维护自己权力的完整并证明权力的强大。光绪十二年,慈禧已掌握大清朝政二十五年,可这一年她还不足五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