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膨胀时代的人性表演--大明朝的另类史-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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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问缘故。老仆人说:“薛少卿要处死罪,所以我哭。”王振奇怪:“你怎么知道薛瑄其人其事?”老仆答道:“都是咱们蔚州老乡讲的。”然后他盛赞一通薛瑄的为人。得知“乡誉”如此,王振意少解,怕做事太绝日后不好回老家,息除杀心,把薛瑄除名遣返。
薛瑄走运,侍讲刘球就没这样的运气。这位帝师上书言事,得罪王振,被逮入狱。未经审讯,王振便派锦衣卫刽子手在牢中砍断其头;南京国子监祭酒陈敬宗入京,王振知其名大,派人示意他来见。陈敬宗表示:“为人师表而拜谒中官(太监),我不为也。”王振怒,使陈敬宗数年不得升迁;御史李俨见王振不下跪,立马被逮抄家,流放铁岭卫当苦力;锦衣卫兵卒王永在大街张贴揭发王振罪状的匿名大字报,很快被押上闹市凌迟;时任兵部侍郎兼山西、河南巡抚的于谦也倒霉。他每次入京均未登王振门行贿。中国的官场,一直如此。你送礼,长官可能记不住。如果你不送礼,长官一定记得住。恰巧,朝中御史有一个人与于谦姓名相类,常上疏与王振之议不合,大公公便把这两个人的名字误为一人,一日性起,矫诏降于谦官职,把他贬为大理寺左少卿。后来,由于河南、陕西两省的藩主与民众争相请留,于谦的巡抚之职才未被削夺。
为了惩罚不与自己一条线的大臣,王振又“创造”出一种“荷校”的刑罚,即强迫大臣在长安门戴重枷以使这些“斯文”们“扫地”。大枷板很重,从二十斤往上加,最重达百斤,往往立枷数日,犯事的大臣当时不死,回去也要缓上几年才能恢复。
王振用事期间,在北方对鞑靼用兵前,在云南也连年用兵,史称“麓川之役”。
朱元璋定云南后,在元朝麓川路与平缅路的行政区域,重新设置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并以当地傣族头领思伦发为宣慰使,其实是一种变相“自制”。
明英宗继位时,思伦发的后人思任发跋扈,夜郎自大,自称为王,并大肆侵掠周围的缅地、腾冲等地,武装反明。
王振得知此事后,很想立功,于1439年(正统四年)下令沐晟、方政等人提兵攻击。方政为将无量无识,提兵深入,被叛军伏击身死。沐晟作为主帅,虽为大英雄沐英之子,但并不知兵,闻败,惭惧发病,病死于楚雄。
明廷又任沐晟之弟沐昂为征南将军,接其兄任。这位爷也无将略,到了金齿一带就畏惧不前,部下遇败又不救,被明廷招回京城贬官两级。
屡战屡胜的思任发更加嚣张,在孟罗等地大掠杀戮,闹得云南人心惶惶。王振专政,欲示威于荒远之地,当然不肯罢休。正统元年(1441年),他又派定西伯蒋贵为“征蛮将军”,总兵征讨思任发。同时,派太监曹吉祥“监督军务”,兵部尚书王骥“提督军务”。
甭说,这拔明军能干,接连大败思任发,又破其象阵,杀掉土蛮兵十多万人,“麓川大震”,思任发逃往缅旬。明军暂时班师。
转年底,蒋贵等人再发大军出征,直捣缅旬,索要思任发。缅人刁滑,表示说还人可以,但明朝要割麓川一些地方给自己。明军先礼后兵,见缅旬敢和天朝“讲价”,兴军进攻,并把思任发儿子思机发打得大败。
缅人知道明军不好惹,连忙把思任发妻儿家属及属从三十二人捆上,献与明朝派去当使臣的千户王政。
途中,思任发绝食,王政派人强灌米粥,把这位叛夷养“精神”了,在道中捡块平坦地,明正典型,砍下思任发脑袋,函送京城。
明军还师后,当地部落又拥思任发另外一个儿子思禄发为主,攻占孟养,喧扰一时。
明军师老兵疲,只得与思禄发讲和,相约以金沙江为界。思禄发见好就收,表示不再过江侵袭。明军“乃班师,以捷闻”,
其实,劳民伤财许多日,只取得了名义上的胜利,实际上放弃了麓川。明宣宗弃交趾,明英宗废麓川,这对父子,开始糟蹋太祖、成祖的基业,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土木堡”之变:
明朝在北边与蒙古人干仗,老实说,还真不是王振挑的头。
蒙古瓦剌部本来有三大力量,其一马哈木,其二太平,其三把秃孛罗。永乐年间,明朝封马哈木为顺宁王,太平为贤义王,把秃孛罗为安乐王。前文中提到,马哈木进攻鞑靼部阿鲁台被杀,其子脱欢被俘。日后,脱欢被放回,反戈一击,终于杀掉阿鲁台,为父报仇。他被明朝允许袭父爵,也称“顺宁王”。英宗正统初年,脱欢杀掉“贤义王”和“安乐王”,兼瓦剌各部,成一方强主。他本想自称可汗,但诸部多有不允,无奈之余,只得又捡出元朝皇族的一个后代脱脱不花为“大汗”,脱欢自己当“丞相”。正统四年,脱欢病死,其子也先袭位,称“太师淮王”,实际上他才是北元真正的主人,脱脱不花挂名傀儡而已。每次向明朝入贡,也先和脱脱不花都各派使节,明朝也平等对待来使,没把“顺宁王”使臣置于脱脱不花使臣之下。脱欢、也先父子好玩,对内一个“公司”,对外两块“招牌”,不嫌麻烦。
也先地盘越来越大,不仅收服了“三万水女真”,向东挨近明朝辖下的朵颜、福余、泰宁三卫。
英宗正统十年(1445年),也先集结沙州、罕东和赤斤蒙古诸部进攻哈密卫。明廷不仅不救,还敕令修好,怂恿了也先的野心。哈密重地,落入也先掌握之中。此后,他不断凯觎明朝西北边地。当时,巡抚宣府大同的明臣罗亨信上奏,提醒明廷在直隶以北战略要地增设土城防御工事,任兵部尚书的邝埜畏惧王振威权,不敢对此事拍板定夺。参将石亨性急,想要在大同四州七县范围内三丁籍一人为兵。罗亨信表示反对,认为边民疲于防守耕战,土地粮食不足,如按石亨之议行之,肯定民众会一时逃亡大半。
也先与明朝撒破脸皮的导火索,乃朝贡事件。
袖里乾坤轻移放:王振当权的时代(5)
瓦剌蒙古最早入明朝贡的使臣只有三、五十人,在北京等地总是受到明朝政府级别很高的接待,住高级宾馆,按人头赐银颇丰。一来二去,瓦剌觉得这种“打秋风”方式回报多且快,就不停增派“贡使”的人数。到了也先时代,每次均有一、两千人之多。明朝负责接待的礼部对此早有发觉,屡次告诫瓦剌贡使不能越来越多,但也先我行我素,不断增派。正统十四年(1447)年春,也先遣“贡使”二千人入京,这还不算,他又诈称人数是三千人,以冒取明朝的回赐。同时,他们带来向明朝“进贡”的马匹,也多疲劣不堪,以次充好。蹬着老二上肚脐,也先确实无赖。
王振得知此事后,脑门子上火,大骂蒙古人不识抬举,胆子越来越大,敢敲诈大明天朝。他告知礼部:“只按实来人数赐银,一个子儿也不多出。至于马价,以质论价,绝不能花买人参的钱买回萝卜。”
有大太监王振发话,礼部自然胆壮,依教行事,使得蒙古人大失所望。也先觉得十分没面子。
此外,在数次通贡过程中,明朝的各级“通事”(外交接待人员)收受了也先大笔贿赂,向蒙古人尽告国内虚实。也先曾要求明朝嫁公主于自己,明廷不知道,高级通事却已经拍胸脯答应下来。所以,这次“贡马”,也先让使者向明廷表示是“聘礼”,朝廷才知道下边有人“许婚”。
王振遣礼部以皇帝名义答诏,明白告诉对方,朝廷没有许婚之意。“也先益愧愤,谋寇大同。”
八月,也先联集塞外蒙古及诸番部落,分三路入寇。也先本人统中路军,率军直攻大同;“可汗”脱脱不花自兀良哈率军,侵入辽东;阿剌知院率军,进逼宣府(今河北宣化)。
数十年过去,明太祖、明成祖那一茬兵将老的老,死的死,明军战斗力远远不如从前。当也先瓦剌军进至猫儿庄(今内蒙察哈尔右翼前旗)时,明将吴浩迎战,交手即败,他本人也战死。四天之后,大同总督军务宋瑛率数万明军迎堵也先于阳和口(今山西阳高),本来兵势不弱,但监军的太监郭敬无勇无谋,胡乱指挥,使得明军大败,一军尽没。西宁侯朱瑛等人战死,只有“政委”太监郭敬躲在草从中才捡得一命。
这样一来,瓦剌军势如破竹,连陷塞外诸军事堡垒。而瓦剌的阿剌知院所率军队又从独石口南下,占据了马营堡(今河北赤城)。心惊之下,马营堡守将弃堡逃遁。阿剌知院乘胜,又攻下永宁城(今河北延庆)。
三路瓦剌军中,只有“可汗”脱脱不花一路表现最差劲,他率东路军进围镇静堡(今辽宁黑山),被镇守的明将赵忠迎头痛击,一点便宜未捞到,狼狈回返,途中只得攻屠明朝一些驿站、屯庄以泄愤。
诸路败报频传,北京的王振不忧反喜,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再立大功以示威,使自己在朝中威望更上一层楼。他先派出井源(驸马都尉,演武比赛中那位获奖者)等四个将领率四万多人先行去大同,然后,王公公走入大内,劝明英宗“亲征”。
明英宗此时已经二十三岁,他自小就喜欢观看军队演操习武。“王先生”这么一窜掇,英宗皇帝十分高兴,觉得应该效仿“祖宗”那样跨马出征。这小伙子黄毛未褪,也想横枪跃马,就如同现在毛头小孩打电子游戏玩攻略成专家,就以为自己可以带兵打仗一样。明太祖、明成祖一生戎马,屡经战阵,而明英宗仅仅是金笼贵鸟,哪里见过真战场。
消息传出,以吏部尚书王直为首的大臣纷纷怠谏,苦劝英宗皇帝千万不要“御驾亲征”。确实,也先几万人的敌寇,犯不着大明皇帝亲自出马。
王振不听,他私下合计,也先诸路加一块撑死超不过十万人,挟皇帝出兵,拥兵数十万,大不了用人海战术硬拼,比消耗,比人命,也能把瓦剌人打败。于是,他下令兵部两天内一定要调集五十万人马。“事出苍猝,举朝震骇。”
1447年阴历七月十七日,王振、明英宗率五十万胡乱集合的人马从京城出发,留英宗异母弟郕王朱祁钰(由太监金英“辅佐”)在北京留守。至于阁臣曹鼐、张益,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等六部尚书,全部随驾从军。也就是说,三分之二的政府要员,全部随皇帝而行。
当日,军行至龙虎台驻营,“方一鼓,众军讹相惊乱,皆以为不祥。”值此军国大事,王振自以为诸葛亮,忽悠两条小细腿跨匹大战马,很想“指挥若定”。但出军需要极其严密的布置和后勤保障工作的及时到位。五十万大军,随行役夫就应该有数十万之多,王振对这些“杂事”不屑一顾,加之催征太急,补给不足,光五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就已经使明军内部乱成一团。
秋雨时至。几十万大明军,冒着凄风苦雨,出居庸关,沉重前行,过怀来,至宣府。“连日风雨,人情汹汹,声息愈急。”随驾群臣察觉士气低落,接连在军中上表,恳请英宗皇帝回鸾。王振大怒,罚兵部尚书邝埜等人于草中长跪。见大公公天威震怒,成国公朱勇等人禀事时,“咸膝行进”。王振淫威,可见一斑。
阁臣曹鼐跪言:“臣子固不是惜,主上系天下安危,岂可轻进!”
王振回答:“如有不测,也是天命!”
王振恨这些人阻止他立不世之功,就下令群臣分编入各军,“悉令掠阵”,想让这些大臣当炮灰战死。
大同还未抵达,由于军中乏粮,明军冻死、饿死不少,“僵尸满路”。同为太监的彭德清也以天象不利为由,劝王振还军,不从。
阴历八月初一,数十万明军终于得抵大同。瓦剌部也先见状,佯装避去,实际是想诱敌深入。大同附近战场还未收拾,遍地是明军缺胳膊断腿无脑袋的尸首以及马尸、弃甲、辎重。王振大太监哪见过这些东西,阵阵尸臭入鼻,残尸蔽野,他内心骇惧。英宗皇帝也觉不妙,真战场活脱脱一幅地狱图,一点不好玩,哪能同京城内号角嘹亮、旌旗蔽天的演武场相比。于是,他同“王先生”商量,想先在大同城停驻一段时间再说。但是,王振听说也先“退军”的消息,登时来了精神,力劝皇帝立刻北向出击。恰恰此时,先行派出的井源等部明军,其实已经大败亏输。
袖里乾坤轻移放:王振当权的时代(6)
王振已成偏执狂,任谁劝也不行,一意孤行,非坚持进军。确实,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无功而返,不仅狼狈,且脸面无光。
关键时刻,王振的心腹,老同事郭敬入见。这位郭敬在阳和口见识过瓦剌军的厉害,千辛万苦捡得小命,真正知道了轻重。他哭劝王振,为持重保身之计,千万不要冒进。他还告诉王振,也先绝非是害怕才后撤,而是诈术,就在不远处埋伏等待明军。
听此言,王振心凉。郭敬又劝:“趁也先退兵,正好以此为借口,我们现在退军,不算败绩。如果前行无功,那时候就不好收场。”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郭敬公公自己人,句句打动王公公的心。他显示出“果决”的一面,立即下令退军。明军八月初一到大同,八月初二即“班师”。真是“兵贵神速”。五十万人马,原路后撤。
本来,明军应该经大同由居庸关回北京。中途,王振想衣锦还乡,拉着英宗还蔚州老家要显摆一下,便下令改道由紫荆关(河北涞源)入京。结果,大军惊惶退走,到处踩踏庄稼,王振又变成“人道主义者”,怕老家的乡邻田地也被蹂踏,在距蔚州四十里时,他老娘们儿一样又改主意,命令大军向宣府方向行进,仍从居庸关返回。如此反复逡巡,不仅使也先军队追蹑上来,又使明军侧背全然暴露给了瓦剌军。
就这样,拖了八天之久,明军才退至宣府。同时,也先骑兵也不慢,一路追赶,恰巧跟上。
王振心慌。他接连派出成国公朱勇等四员大将率两路兵返头阻击也先,皆被打败,将死兵亡,损失惨重。
八月十三日,明军退至怀来以西的土木堡。说来狼狈,五十万明军,被几万瓦剌军追撵。其实,如果明英宗等主要人马进入怀来县城,凭城暂避,还不至于败得太惨。但王公公要等他一千多辆大车的黄白财物,迟迟不走。
犹豫之间,兵部尚书邝埜又苦求英宗捡精锐部队拼杀突围,皇帝被说动,大太监王振偏执脾气又上来,坚决反对。
邝埜见不到英宗皇帝,想闯行殿亲自进行说服工作。王振大怒:“腐儒岂知兵事,再妄言,必杀汝!”
邝埜此时倒不怕王公公了,回言道:“我为社稷百年着想,干吗以死惧我!”
王振命卫士把这位尚书赶哄出去。
明朝窝里争执期间,也先的瓦剌兵马源源赶到,把明军包围在土木堡。
土木堡并非是一个军事据点,其地原名“统幕”,讹称为“土墓”、“土幕”、“土木”,不仅未有城墙护池,荒地无水草,明军掘地两丈多深也挖不出水来。士兵缺粮还可以忍受,没水才是最要命的事情。土木堡南面十五里处有一条河,却已经被也先派人首先占据。明军水源被断,军心大乱。
八月十五这天,中秋月圆,数十万明军被围,又饥又渴,精神几乎崩溃。也先很有军事才能,他分出一支军马,从土木堡帝的麻谷口向明军发动进攻。坚守谷口的明军都指挥郭懋还算条汉子,死战一夜,瓦剌军未能攻破。但瓦剌后续兵马源源不断,给守口明军造成巨大压力。其实,当时人在宣府的明朝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