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膨胀时代的人性表演--大明朝的另类史-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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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石之变”及诸人结局(1)
明英宗复辟后,非常倚重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三个人。特别是徐有贞,很快又被升为兵部尚书,封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并赐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食禄一千一百石,世袭锦衣指挥使。大权在手,徐有贞肆无忌惮,中外倾目,但有皇帝信任,谁也奈何不了他。
得志之后,徐有贞有意与石亨这么一个武将与曹吉祥这么一个太监拉开距离。他还常在明英宗面前诉说二人在外的贪横之事。“帝(英宗)亦为之动。”石亨、曹吉祥知道风声,大加怨恨,日夜聚议,密谋构陷徐有贞。
明英宗常与徐友贞二人君臣密议政事,屏除旁人。但身为司礼太监的曹吉祥有眼线,偷听了不少这君臣二人的“悄悄话”。一日,曹吉祥问明英宗某事因由,英宗大惊,急问你从何得知,曹公公答言,乃徐尚书讲给我听。自此,英宗皇帝开始疏远徐有贞。
不久,石亨、曹吉祥二人向明英宗泣诉,说徐有贞以内阁的力量想倾陷他们两个“忠臣”。英宗皇帝很讨厌徐有贞“泄密”,把他外放为广东参政。石亨等人恨极徐有贞,派人投匿名信,诬称老徐“指斥乘舆”,流放途中说皇帝坏话。明英宗恼怒,下诏把徐有贞发配到云南一带为民。一直到石亨等人事败,老徐才获召还,但未获重新使用,释归老家无锡。这位“短小精悍”的老头儿天天手持铁鞭起舞,想效廉颇复用,终不能重新被召入朝。灰心之余,老徐放浪山水之间,又活了十几年才病死,算是善终。
除去了共同的“敌人”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又开始狗咬狗,相互争权倾轧。
石亨美男子,生有异状,方面伟躯,美髯及膝,如果脸色再红些,活脱脱一个关羽再生。其侄石彪也美须髯,与石亨一样形状魁梧,当时算卦人说这叔侄俩皆有封侯之相。石亨袭其父职,为宽河卫中下级军校,特善骑射,能用大刀,每战辄摧破奋前,实为一刀一枪挣得的功名。
自从拥立英宗皇帝复辟后,石亨得首功,进爵“忠国公”,其家族男性成员冒功入锦衣卫为官者多达五十多人,四千多与他有旧的部曲和熟人皆冒领“夺门”之功而得官,势振中外。英宗皇帝对他眷顾特异,言无不从。一时之间,冒进小人咸投其门,势焰熏天。
石亨讨厌文人外放为巡抚监督武将,尽撤巡抚回京,由此大权悉归石亨。同时,凡是有言官上章弹奏他,均被他倒打一耙,数起大狱,把不少御史弄得家破人亡。
石亨武人一个,不知盈满,成日干预政事,有时向皇帝为手下人要官遭拒,悻悻然见于颜色。特别让明英宗动疑的是,石亨常常不待宣召而入宫,出来进去前呼后拥,耀武扬威。
时间一久,明英宗当然不能容忍,便问阁臣李贤如何应付。李贤答:“圣上应该独断!”
明英宗顿悟。他马上下诏给各门,武臣非宣诏不得入见。从此,石亨很少再有面见明英宗的机会。
如果此时石亨知趣,急流涌退,知道收敛,交出兵权,兴许还能善终于家。但他与侄子石彪各自蓄养军官猛士数万,中外将帅半出其门,国人为之侧目。石亨更不知自敛,在京城内大建华丽的府第,连明英宗在大内登翔凤楼都看得见这座耀人眼目的大宅,以为是哪位王爷的王府。
明英宗忍耐未发。天顺三年,石彪本人又想当大同总兵,窜掇人上书“保奏”他。英宗大怒,派锦衣卫把石彪等人逮入诏狱拷问,并在他家里搜出一些绣蟒龙衣及御床一样模式的“违制”之物。于是,明廷对石彪抄家,勒令石亨“退休”。
其间,明英宗还不太忍心对石亨下手,就问阁臣李贤,“石亨有夺门之功,我怎么处理他呢?”
李贤回禀:“天位本来就是陛下您的,称‘迎驾’则可,如何称‘夺门’,‘夺’则不顺,何‘夺’之有?彼时,万一石亨等人谋泄,不知陛下有多么危险!如果当时石亨等人不为贪功行仓猝之事,郕王(景帝)死后,大臣们仍会奉您平安复位。”
一席话,说得明英宗边连点头,石亨的命运,也就注定要挨刀了。
于是,受英守谕指,锦衣卫指挥捕逯杲上奏石亨阴谋不轨,下诏狱拷问。石亨身板再结实,也禁不得锦衣卫内狱卒的大板子和各种刑讯,很快就被活活打死在监狱中,其侄石彪也很快被人以谋反罪处决。
当然,这叔侄二人,虽与徐有贞、曹吉祥倾害于谦,说他们谋反确实冤枉,所以清人编《明史》,并未把他们放入《逆臣传》中,实为公允。尤其是石彪,史臣评价说:“(石彪)本以战功起家,不藉父兄恩荫,然一门二公侯,势盛而骄,各行不义,为帝所疑,遂及于祸。”
石亨一死,“夺门”三功臣只剩曹吉祥一个人了,这位公公不喜反忧,很有岌岌可危之感。
这位曹公公乃滦州人,一直是王振的亲信,在英宗初年数次出外当监军,畜养了不少壮士在家。明景帝时,他又负责监京营军,故而与石亨友善,并配合石亨迎英宗复辟。为了感谢这位公公,明英宗把他升为“司礼太监”,即太监第一人,总督三大营,权大势大,宫内无人可比。其义子曹钦还被进封为伯爵,侄子曹铉等人皆受封都督官衔,其门下厮养冒官者多至千百人,一时间权势与石亨相并列,时称曹、石二大家。
由于明廷已经定了调子,下令自今起章奏不可用“夺门”二字,从大原则上就否定了“夺门之功”。石亨被逮治,曹吉祥越来越如坐针毡。于是,他渐蓄异谋,想弑掉明英宗。
干这种惊天“大事”,没有军人帮助万万不行。曹吉祥开始天天在自己大宅院张宴,请在京军营及锦衣卫等各级中高级军官饮酒作乐,大散金钱谷帛,任由这些人取用。这些因曹公公保荐而飞黄腾达的军官们也怕老曹势败自己也受牵累,皆愿尽力效死。
曹公公的干儿子曹钦问门客冯益:“自古有宦官子弟当皇帝的吗?”
冯益答:“您老曹家魏武帝曹操就是啊!”
冯益没说谎话,曹操他爸就是认太监为干爹才改姓曹,这位魏武帝原姓“夏侯”。
曹钦闻言大喜,更坚决了谋反的决心。
天顺五年秋,曹吉祥因对家人施私刑致死,被言官弹劾。明英宗正愁抓不住曹公公把柄,命令锦衣卫指挥逯杲去按察,降敕遍谕群臣。
曹钦闻讯大惊:“先前降敕,石亨将军被捕,今天又来这一套,是想灭我们曹家啊!”
于是,诸人谋议,准备在七月庚子日动手。曹钦提外兵入大内,曹吉祥本人以禁兵接应。
定谋后,曹钦召诸位参加起事将校在晚间饮宴。半道,入伙的一个军官马亮害怕事败被诛三族,悄悄溜出,向值宿朝房的怀定侯孙镗与恭顺侯吴谨告发此事。
吴谨赶紧让孙镗从长安右门的门缝内塞进急报帖子,报告曹家谋反一事。
明英宗大惊,立刻派人在大内逮捕了大太监曹吉祥,并下敕皇城及京城九门皆严闭不开。
“曹石之变”及诸人结局(2)
曹钦发觉马觉逃走,知道消息泄露,连夜带人驰往锦衣卫指挥逯杲家,杀掉逯杲,并把阁臣李贤砍伤于东朝房,拎着逯杲鲜血淋漓的首级对李贤说:“就是这个逯杲要惹我啊!”
逯杲这个人,确实不是好人,他本来是石亨和曹吉祥推荐才当上锦衣为卫大官。但是,逯杲奉命按察曹家不法之事,曹钦绕道杀这个人,其实在当时完全是浪费时间。
由于事情败露,曹钦索性公开造反,率数千精兵强将猛攻东、西长安门。皇宫大门特结实,根本冲不进去。里面守门士兵又搬出准备修御河河堤用的厚砖砌在门后,更使宫门难以攻破。
曹钦等贼人乘乱纵火烧门,并在宫门外往来驰骋呼叫。
怀宁侯孙镗宿于朝房,本来是为了转天一大早他要带数千军马西征边境,特意来趁明天早朝向皇帝辞行。见事情危急,他忙派两个儿子召已经集结待命的西征军,进攻在东长安门烧门欲闯皇宫的曹钦。
曹钦从西长安门杀至东长安门,中途正遇向外跑的恭顺侯吴谨,一刀就削掉对方的脑袋,奔驰至东长安门。
由于贼兵纵火烧门,东长安门塌毁。门内守卫禁卫军忙搬取一大堆柴薪放在门口,风借火势,大火使得贼兵反而仍旧闯不进来。
天快亮时,孙镗手下的西征军杀至,曹钦手下贼兵渐渐不支,又多心虚,渐渐奔散。孙镗勒兵追击,杀掉曹吉祥侄子曹铉等人。
曹钦勇猛,率十余人杀出一条血路想从安定门逸出,但大门紧闭,门卒众多,他只得掉转马头逃奔家中。
孙镗等人率军追杀,曹钦指挥数百家丁仆从关门拒战,终于不敌。诸军大呼杀入。
曹钦见大势已去,投井自杀,终未当成“曹操”。
明廷下令,族灭曹家及其姻家,尽屠参与政变的党羽,并把大太监曹吉祥当众碎剐。只有出首告变的马亮好命,得授都督一职。至此,“夺门之变”三大“功臣”,一贬二死。
又过三年,明英宗在1464年正月病死,时年三十八。其子朱见深继位,是为明宪宗,次年改年号为“成化元年”。
后世历史学家不少人不辩史实,以土木堡之役为口实,大讲此役乃“明朝由盛到衰之始”,其实全然是无稽之谈。“英宗承仁(宗)、(宣)宗之业,海内富庶,朝野清晏”,前后在位二十四年,除土木堡被俘之事以王振擅权外,大局面并未坏掉,所以才有后来明宪宗、明孝宗的成化、弘治之治。这父子相承的四十年间,政局基本稳定,是明朝民力财力积累的承平治世。所以,称“土木堡之役”为明朝由盛到哀转折点,实为一叶障目之辞。
最后,提一下“土木堡之变”的另一位主角瓦剌首领也先。
也先放归明英宗后,当年仍旧来贡,忽喇喇还是三千多人,明廷盛陈大宴接待,同时也在席间幕后耀兵亮甲,给对方以心理威慑。当时处于幽禁状态的“太上皇”明英宗,也派人以自己名义赐也先大笔赏物。明景帝闻之不悦,便决定与瓦剌断绝关系,不再遣使回报。
尚书王直等人相继进言,谏说如果断绝关系,也先会重新挑起边衅。明景帝回言:“正是使来使往,才有磨擦生过节。昔日瓦剌入寇前后,不都是礼尚往来吗,还不是照样开战。”于是,明景帝亲笔写敕书给也先:“先前使节往来,难免因小人言语短长而使双方生隙。朕今不再遣使,太师(指也先)也不必再请,以免日后生事!”
这样一来,瓦剌人再不能从明朝政府方面得到好处。此后,也先数次犯边,但没有什么特别大规模的行动,小劫小抢,骚扰而已。
瓦剌对外无大战事,开始内哄。名义上的“可汗”脱脱不花之妻,是也先的姐姐,所以,也先就想让脱脱不花立自己亲外甥为太子,脱脱不花不答应。也先生气,本来以前他就恨脱脱不花与阿剌知院先于自己和明朝讲和,又怕这位汗爷日后势大于已不利,就先下手为强,突然出击,在1451年杀掉了脱脱不花,把他的部众分给瓦剌诸酋长。脱脱不花的弟弟阿噶巴尔济本来事先依附也先,想也先杀掉哥哥后立自己为汗,结果,哥哥刚被杀,也先就找上门。阿噶巴尔济狂喜,以为是拥自己为可汗,但刚出帐门就被也先当头一刀砍死,其子哈尔固楚克想逃,也被抓住砍头。
“可汗”兄弟子侄皆被弄死,也先便在1452年自立为可汗,以其次子为“太师”,自称大元田盛大可汗,改元“添元”。“田盛”,即“天圣”之意。明廷当然不会称他为“天圣”可汗,回报书中只称他为“瓦剌可汗”。
也先当了可汗后感觉特别好,常常强迫蒙古诸部徙迁,日益骄横,荒于酒色。
自元顺帝逃出大都以来,蒙古虽然一直处于内乱之中,但蒙古大汗向来是由“黄金家族”后裔继承,正基于此,瓦剌部的也先势如中天之时,仍旧推脱脱不花为“幌子”可汗,这样才能以理服众,挟可汗而令诸部。如今,他自立为可汗,以非“黄金家族”成员身份登汗位,又依汉法建“年号”,自然引起蒙古诸部的公愤。
于是,与也先一直鼎足而立的蒙古头领阿剌知院率先发难,在1454年进攻也先。不可一世的也先,外战内行,内战却是大外行,加之内部离心离德,一战即溃,本人也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死得非常不堪。
阿剌知院没高兴多久,他自己又被鞑靼部的索来杀掉。
从此以后,瓦剌部群龙无首,东蒙古诸部(即鞑靼)死灰复燃,登上草原大舞台开始唱主角。“自也先死,瓦剌衰,部属分散,其承袭代次不可考”。
索来杀阿剌知院后,立王子马可古儿吉思为可汗。另一位鞑靼首领毛里孩也不示弱,立脱脱不花的幼子脱古思为可汗(即摩伦汗)。这两部在向明朝进贡的同时,也相互在宁夏与兀良哈一带相互攻杀。明廷乐得其成,封索来为“太师淮王”(与也先一样),称他拥立的马可古儿吉思为“迤北可汗”。明宪宗成化年间,索来数次来明朝入贡,趁送骏马貂皮之机,大打秋风,获赐甚多。与也先一样,索来与马可古儿吉思相处一久生出矛盾,便杀掉后者,自立为汗(又有说是多郭朗台吉杀马可古儿吉思)。如此,自然失道寡助,毛里孩乘机攻击索来,杀掉了这位汗位未坐稳的老乡亲。
毛里孩杀索来后,一时称尊,便又与他所拥立的摩伦汗发生磨擦,双方大打出手,摩伦汗被杀,其部将斡罗出逃走。而后,鞑靼诸部相继攻略仇杀,你死我活,恰因如此,明宪宗边境才稍得休息,除因争夺哈密频发战事外,没有特别大规模耗财损兵的对外战争。明朝大将王越和余文俊二人都是非常有才干之人,鞑靼虽然有时能够进入河套地区骚扰,但很快就被逐出。
人生一场戏:性情皇帝明武宗
公元1518年,明朝皇廷内的的操场上,有一个为半透明丝织品围拢起来的帐幕,奇怪的是,帐幕的上面没有穹顶。猎猎罡风,把丝幕吹得抖摆做响。一群锦绣罗衫的宫人和披挂金银甲胄的御林军,正屏住呼吸,观看帐幕内部的“马戏”表演: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面容俊秀白皙,体格健壮。他头结网巾,赤裸上身,下身只着红罗蔽膝和一双乌色软皮靴。旁边的空地上面,散放着织绣着金龙图案的盘领窄袖袍和翼善冠。此人身手敏捷,跳来荡去,正在和一只吊睛大老虎周旋。那只百兽之王咆哮甩尾,冲来扑去,眼中凶光横露,嗷然有吞噬之意。但大虫剪翻舞爪,皆被青年人闪躲而过。擦身之时,这位细腰身乍背膀的体型优美的小爷,整个身体飞旋,侧飞一脚,正踢老虎咽喉,把大家伙踹得跌出丈外,哀嚎不已。旁观者齐呼“万岁”。
这位爷,不是什么皇宫内演杂耍的艺人,更不是类似古罗马的角斗士一样的逗兽人,乃是堂堂大明天子――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
过渡性帝王明宪宗、明孝宗
保泰持盈国泰民安:过渡性帝王明宪宗、明孝宗
明英宗死后,其子朱见深即位,即明宪宗。朱见深原名朱见浚,其父被俘时,他还很年幼,被大臣们和太后推上皇太子之位。明景帝坐稳帝位,想立已子为皇储,就把这位侄子废为沂王。明英宗复辟,朱见深又被立为皇太子,可以说他自小多灾多难。
从心理学角度讲,儿童时期精神受创伤的男孩,心理依赖感很强,所以朱见深一直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