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中的艰苦岁月 作者:苏珊娜·穆迪-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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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伙人的头要六十元,因为P先生能付得起这笔钱。
“‘这太多了,亲爱的小伙子们,’P先生从开着的窗户喊道,‘二十五元怎么样?我给你们送下一张蒙特利尔银行的支票去拿钱。’
“‘三十!三十!三十!老伙计!’上百个声音在喊叫,‘你老婆值那么多!送下现金来,我们会为你欢呼三次,为新娘欢呼九次,然后就让你们平平静静地睡觉。如果你缩回去,我们会在你耳旁吵得让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你老婆是不是你自己的!”
“‘我给你们二十五元,’新郎抗议道,一点也不为他们的威胁担惊,还一直在暗暗发笑。
“‘三十元,少一个铜子都不行!’这时他们就用烦人的噪音向他致敬,使他双手捂着耳朵从窗户边跑开去。他的朋友下到门厅,给了他们所要数目的钱。他们没想到这个老人会这么宽容,就对他喊:‘万岁,万岁,万岁!哈!哈!哈!’然后就去酒店花这笔钱了。”
“人们能够允许这样一群恶棍欺负他们,夺走他们的财产吗?”
“啊,亲爱的,这是这个国家的习惯,是不容易废除的。但我能告诉你,‘闹腾’可不总是儿戏”。
“另有一件事就发生在你来这里之前,这在邻近四乡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是最不体面的一件事,引起了严重后果。‘闹腾’新郎的一伙人中有些得逃跑,否则他们很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有个从美国来的黑奴在我们这个村子开了一家理发店;并定居在我们这儿。我跟黑人素来无缘,但是汤姆·史密斯的确是个文文静静、脾气很好的小伙子,而且还非常地顺从。他很会做生意,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他也很聪明,把旧衣服洗得看上去跟新的一样。过了一段时间,他说服一个白人女孩嫁给他,她是个长得蛮不错的爱尔兰女人,我不懂什么使这个女人着了魔,要嫁给他。
“她与黑人的这桩婚姻在镇子上引起了轰动,所有的年轻小伙子都对他的放肆和她的愚蠢感到愤怒。他们决定对这两人用可怕的方式进行‘闹腾’,以惩罚他们给当地带来的耻辱。
“城里的有些年轻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做得很过火:冲进房子,把那个可怜的黑鬼从床上拖起,尽管他尖叫着请求怜悯,他们还是匆匆把他拉到了寒冷的露天——因为是冬天——把几乎是裸体的他绑在了栅栏上百般折磨,他终于死在了他们手下。
“当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便撤下尸体逃走了。那些主犯们逃过了湖,到了那一边,剩下的这伙人没法被辨认出来带去审判,这件事情也就隐瞒下来了。但是这事还是给几个体面的家庭带来了很大的不安,因为他们的儿子与这桩麻烦有关。”
“但是,像这样的事肯定很少发生吧?”
“要比你想象的寻常得多。前两天,还在W地的一次‘闹腾’中,有一个男子被杀,另有两个人伤得很重。新郎是一个中年男子,很有决断力,富有感情。他发誓如果这样的践民胆敢干涉他的私事,他就会像打乌鸦,样,毫不后悔地向他们开枪。他的威胁仅仅增加了那伙暴民恶作剧折磨他的决心。当他拒绝见他们的代表,连分给他们婚礼的一点喜悦也不肯时,他们决定用装有豆子的枪向他的门打几枪以威胁他就范。他们的‘致敬’得到了回报,从卧室的窗户用双筒枪打出了打猎用的粗枪弹。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喊叫声,他们的头儿被射穿了心脏,还有两个主要的人在混战中被打伤了。他们发誓要烧了这所房子,但是新郎大胆地走到窗前告诉他们试试看。在他们点着第,束火把之前,他会向他们再次开枪。因为他的枪又装好了子弹,只要他们当中有人胆敢还留在他的房前。他还会向他们放枪的。
“他们散开了、A先生尽管没有为此事而受到惩罚,但据人说他已成了一个受仇人注意的人。他最近离开了这块殖民地,在美国安顿下来。
“唉,穆迪太太,你看上去那么严肃。那么我来给你讲一个不那’么忧郁的故事。如果人们把‘闹腾’仅看成是一个玩笑,自己也参加这种欢闹的话,它很少会导致坏结果的。”
“让新郎和新娘成为这种人的笑柄真是极有尊严的事啊!”
“噢,但是习惯使我们适应一切。与其拿我们同胞的生命冒险,还不如放弃我们的一点傲慢。有人给我讲过一个下加拿大女士的故事。这位女士找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做她的第二任丈夫,从年龄上考虑他都可以做她的儿子了。那伙暴民在夜间包围了她的住所,有六个小伙子抬着敞开的棺材,里面躺着她的泥像,帽子上戴着白色的丝带,就在她的寝室窗外又喊又叫,又敲又打,埋葬了可怜的新娘。这个寡妇对他们的整个行为感到可笑,但是她明智地让他们自行其事。她住在一幢坚固的石头房子里,她闩上门,关上铁窗,让它们去受攻击。
“‘只要她健康,’她说,‘欢迎他们埋葬她的泥像。只要他们高兴,随时都可以。她真的能为这么多人带来快乐而感到高兴。’
一夜又一夜,在整个冬天,这同一伙人用他们烦人的音乐包围她的房子。但是,她仅仅一笑置之。
暴民的头是那一带的一个年轻律师,景况不佳,爱胡闹。寡妇知道了这一点,有一天晚上请他来她家参加一个聚会。他接受了邀请,被她的友好热情所感染,并很快感到很自在。当同样的胡闹同一时刻在这女士屋前又开始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羞愧。
“‘噢,’R太太一边对她丈夫笑着一边说,‘我们的朋友来了。真的,K先生,他们每天都让我们这么高兴。如果没有他们,我会感到很无聊的。
从那一刻起,闹剧结束了。老太太可以在安静中享受她年轻的丈夫的陪伴了。
“我敢保证,穆迪太太,同新房的折腾常常阻止老年人有不体面的婚姻,因此,它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这次闹腾过后几天,一位D太太来看我。她是个美国人,一个很体面的老太太,住在一栋大路旁的漂亮木架房子里。我正在吃饭,女仆在远处照看我的孩子。D太太很严肃地看着我,直到我吃完饭。她可是几小时前就吃完饭了。我吃完后,女仆把孩子递给我,然后把餐具收到外屋去。
“你不跟仆人一起吃?”我的来访者说,“那不是有点傲慢吗?”
“这是习惯,”我答道,“我们在老家不习惯一起吃。我认为分桌吃饭对双方来说都方便。”
“难道你们不都是同样的血肉之躯吗?富人和穷人遇到了一起,上帝是他们共同的创造者。”
“是的,你的话很对,我真心地同意。同是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教育会在思想上和态度上造成不同。到这些方面也一样之前,最好还是分开。”
“啊,你可不是个好基督徒,穆迪太太。上帝关心富人,更关心穷人。他在穷人中拥有更多的信徒。我们总是跟我们的仆人一起吃饭。”
没过多久,在谈论我们的家务事时,我碰巧提到我们从莫林勒那儿买到的母牛非常的好,能产很多奶。
“那个人跟我们呆了好几年,是个优秀的仆人。D先生用土地付了他的工资。他现在拥有的那块地是我们美国移民封地的一部分。但是,无论他做得怎么好,我还是不能容忍他,因为他是个黑人。”
“是吗!他跟其他人不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吗?”
D太太病黄色的脸变了色。她有些激动地回答:“
“什么,你拿我跟一个黑鬼比?”
“并不确切。但毕竟肤色成了他和其他没有教养的下等人之间的惟一区别。”
“穆迪太太!”她叫道,虔诚而又恐怖地举起双手,“他们是魔鬼的儿女。上帝决不会屈尊创造一个黑鬼。”
“这样的观点是怀疑上帝的力量和尊严。你怎么能相信这样无知的话?”
“那么,”我的客人生气地说,“即使他们不是魔鬼创造的,他们也是该隐的后代。”
“可是该隐的子孙们已经全部死于大洪水了。”
我的来客迷惑了。
“人们普遍相信非洲人是含的后代。他身上背着的诅咒似乎至今仍粘在许多部落头上。人下人已经够糟了,用不着我们残酷迫害给他们雪上加霜。基督来寻找并拯救那些迷途者,为了证明这个无比郑重的承诺,他不拒绝受胜利洗礼的埃提阿伯的宦官,胜利毫无疑问跟他的信徒一样黑。你不允许莫林勒和你家其他仆人同桌吃。饭吗?”
“我的天哪!你认为我会跟一个黑鬼同桌吃饭吗?如果我这样侮辱我家仆人的话,他们会离开我家的。跟一个肮脏的黑人坐在一起,真是的!”
“D太太,你认为天堂里有黑人吗?”
“当然没有。有的话我就绝不想上天堂。”她不屑再说,扬长而去。
然而,正是这个女人给我上了一堂什么是傲慢的生动课程。唉,我们堕落的天性啊!哪一种无知对和平和基督的友爱精神更有破坏性呢?——是对我们自己品格的无知?还是对他人品格的无知?
我们离开此地去丛林成了我们现在谈话的主题。我丈夫去了一趟丛林地区,刚刚回来,他为能搬到那儿的前景感到高兴。
12.荒野
陌生的族人!顽强的荒野居民!
桀骜不驯、胆大无畏的自然之子!
头天晚上的云层没有化成纷纷落雪,反而使雪融化得更快。雪在隆冬季节消融,这种变化是最令人不舒服的。几个星期一直是晴朗凉爽的冷天气,空气清新,万里无云,然而一天早晨,你一觉醒来,却惊讶地发现气温变了。放眼朝窗外望去,只见满天大雾,树木看不清楚。这雾虽不像英国十“月的雾那样浓,却更暗更低沉——整个苍穹都被深灰色的云层笼罩,越往天边,云层颜色越暗淡,竟为青灰色。雪再不硬,也不闪白光,变得像海绵一样又松又软,每走一步,都会不知不觉地陷入一团又湿又软的雪块中去。屋顶上不断有水柱倾泻而下。如烟如雾状的空气中,大部分水汽凝集在了树枝上,每一根小枝上往下滴水,汇在一起就像雨水落地。这种阴沉而又令人难受的屋外环境完全可以让屋里的人们心里同样阴沉难受。它在人的心灵上投下凝重的湿气;好像暂且破坏了所有的快乐感觉。每当雷雨欲来之际,许多人(包一括我在内)都会感到脑袋发沉,疼痛难忍。我曾听到许多加拿大人抱怨说,冰雪融化的时候,也会感到头痛而疲乏,本来旺盛的精神一蹶不振。
我非常渴望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可是每次往外一瞧,触目之处尽皆死气沉沉的荒野,又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寄希望于明天会有一个好天气。待到霜冻又一次冻结路面,我完全可以做此尝试的时候,许多个明天早已匆匆而过。
从姐姐的木屋窗户往外看,景色并不赏心说目。屋前的小湖,夏天时非常美丽,现在却像是一块被雪覆盖的广阔田野,被周遭那如黑带子般的阴森松树林环绕得与世隔绝。房子周围的空地面积很小,是从荒野中开垦出来的一小块儿,上面大部分地方都是成堆的柴火,等到春天气候干燥的时候,就可以把它们全烧掉。
这块几英尺见方的空地是去年才清理出来的,如今满是烧成炭的黑树干,一点儿美感都谈不上。我不愿再看眼前的景物,厌恶地扭转身,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丛林地带没有一点儿美感可言。但是,我是在加拿大的融雪期得出这个结论的,要知道,那个时候,人们看待每一样景物总带有偏见。
穆迪只能在上卡恰瓦鲁克湖沿岸得到六十六英亩的政府封地。这个湖的名字翻译成英语,意为“瀑布湖”,这与许多印第安名字一样非常有诗意。不过,他又得到了邻近的一片神职人员保护林,有两百英亩。后来,花了一百五十英镑买下了一百英亩的好地,也在同一地区。①对于一片荒地而言,这价钱是相当高昂的了。但是在那个时期,开发特伦特河和奥托拉比河作为汽船和其它船只的航道,很有前途,是一桩大家都看好的投资生意。对于它的实用价值以及从中可赚取的巨额利润,入们都深信不疑,以致于这些边远水域沿岸的荒地升值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邻近地区的居民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在河流沿岸购置土地。
①十五年过去了,我们在这几块地上搞了相当规模的开发,但最终还是以低于原价的价钱卖了它们。——原注
我们的政府封地就在湖边,穆迪将木屋的位置选在从湖边缓缓向一个小山包延伸的斜坡上。林中小径顺着山脊而上,半山腰处是我们简陋的家,已接近完工,周围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离房子最近的地方,已经清除掉了一部分树木,刚好开出空地便于工人们行走,也可防止有树倒下压坏房屋,或在烧荒时引发火灾。
根据合同,由一位邻居负责修建这座简陋的住宅,而且应该在新年伊始就建好住人。可是只因买不到隔房用的木板,他无法如期交工。前不久才购到了这种木板;在一个星期之内,房子就可以准备停当了。行李和物品都已由D先生运送到了那边。尽管姐姐非常热情好客,我还是渴望能再次拥有自己的家。
我们到达的第二天,莫纳汉的来访令我又惊又喜,穆迪又一次雇佣了他。看到他一直称为养女的小凯蒂没有忘掉他,一见到她的黑皮肤朋友就欢喜雀跃,这位可怜的小伙子真是高兴。
每天一大早,穆迪就一头扎进房子的筹备工作中去了。一天,天气第一次转好,姐姐主动提出陪我穿过树林去看看。我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当我走在广袤的森林中,身边只有一个女伴时,心里很是不安,但为了不让姐姐笑话,我没有表现出丝毫害怕。
融雪后期,雪已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冰层,这就使得脚底打滑,行走非常危险。姐姐在丛林里已住了将近二年,她穿了一双印第安人的鹿皮靴,这样她就能行走自如,而我却几乎每走一步都跌跌撞撞。那天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真是让人浑身是劲,所以,尽管地上打滑;心里也可笑地害怕,我对这第一次林中散步还是感到很高兴。姐姐生性开朗乐观,热情洋溢地赞美这片树林,把丛林里的夏天生活描述得栩栩如生,引人入胜,以至于激起了我对这种生活的兴趣,还开始为我们也将生活在这里并与她为邻感到兴奋。这样的环境使我很好地适应了移民生活。
因为希望着丈夫能从所投资于汽船的股票上获得与他刚辞去的那项工作相当的收入,我并不担心日子贫困。我们得到的七百英镑遗产足够我们购置土地,修建房屋,清理大片荒地,就这样,手头还余下了相当一笔现金。我们未来的前景并不令人沮丧。
当我们走到山顶,从那儿可以俯瞰我们的小屋时,姐姐停下脚步,指着林中的一幢木屋,“你看那边,”她说,“那就是你的房子。等把挡住湖的那片黑松林清除掉,你就会看到景色非常迷人。”她的一席话,令我对乡村的看法大为改观,也教育我从最好的方面看问题。我看到穆迪和莫纳汉在房子附近忙着堆灌木枝,在烧荒之前,他们要先烧掉这堆灌木枝,免得房屋有着火的危险。木屋是用雪松圆木建成,与大多数同类木屋相比,它显得更舒适。房子长三十六英尺,宽三十二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