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那边--林彪坠机真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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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不是说述旧不如新编吗?我把这首诗略加改动,你看新意如何?”接着,用他的苏北口音吟了起来:“月黑雁飞高,林彪夜遁逃,无需轻骑逐,大火自焚烧。”吟后又与符碰杯饮酒,两人会意地哈哈大笑。
他们这种欣悦的心情,在看过驻蒙古使馆电报的人们中间,是很有代表性的。
国内要大使亲察坠机现场
9月14日下午6点多钟,驻蒙古使馆收到了国内指示电报,内容大致是:许大使立即约见蒙古副外长,奉命通知:“13日2时许失事的飞机,可能是迷失方向误入蒙古国境,我们表示遗憾。请蒙政府立即派飞机载我大使及随员亲往现场视察。”来电指示许大使去现场要详细观察飞机失事原因,如有骨骸应要求带回,未烧完的文件物品要求转交我们,写明清单和收条,并注明如有蒙方取走的物品和文件亦望查出交还我们,飞机残骸可拍照取证。国内的电报对飞机的性质、死亡人员的身份只字未提。许大使和看过电报的同志也未做任何议论,大家的心情依然比较沉重,中国飞机和这么多同胞摔死,这在蒙古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当时脑中闪了一下:是否是民航的“子爵型”飞机,由东北飞往关内,迷失方向栽到蒙古来了?
许大使要小刘马上打电话,约见蒙古副外长额尔敦比列格。这时蒙古外交部已经下班,值班员说副外长有外事活动不在家,小刘要值班员务必设法请示额,就说中国大使紧急约见。不久,值班员来电话讲,8时30分可以见面。
晚8时半,许大使准时见到了蒙古副外长额尔敦比列格,按国内指示向蒙方表示了遗憾,提出亲自带随员——二秘孙一先、译员沈庆沂和王中远,前去现场视察,希望明天上午动身。额尔敦比列格的态度格外温和,对许大使所谈表示理解,但对蒙方专机下午2时未能按时起飞去现场,多少有些抱怨。
额说:“早上我同您谈话时,我问您是否是正式提出的要求,您说是。因此,我按您的要求转达有关部门,要他们帮助你们采取措施。但是你们说需要做准备工作,又说要等候政府指示,所以要求明天去。今天早上我也说过,失事飞机乘员的尸体,由于天气转暖,容易腐烂。从失事到现在已有五十个小时了,等明天飞机飞到以后,大约要到六十多个小时了。如果尸体变化太大,我想您方不会就此提出更多问题的。”
接着,额又说:“对您提出的问题,我想澄清一下。您所讲中国飞机可能由于迷失方向误入蒙古国境,我可以认为这是正式答复吗?”
“可以。”大使回答。
“是最后答复吗?”额又问。
许大使想起来蒙古后,使馆的同志向他汇报过,额尔敦比列格这个人很刁,比较难对付,因而警觉地答复说:
“这是我国政府在得到我的第一次报告以后给我的指示,即飞机可能是由于迷失方向误入蒙古国境的,这是正式的答复,但是我理解这不是最后的答复。”
额不顾许大使说的“不是最后的答复”而追问说:“我再问一个问题,大使同志能否解释一下,那架飞机是从哪里飞向哪里,朝哪个方向飞,后来迷失方向飞入我国领土的?”
许大使坦率地告诉他,这个问题目前无法答复,立即反问:“我想知道蒙方是否还有进一步的材料提供给使馆,帮助我们了解飞机失事情况?”
“除了我早上说的以外,我没有什么补充的了。我想以后会有进一步通知您的东西。”额把大使的问题挡了回去,并留下一点伏笔,接着转了话题:
“我早上曾提出,希望你们能派一个能独立解决问题的人去。现在您作为大使,更有全权去那里解决乘员尸体掩埋问题了吧!您们对于九名乘员的尸体掩埋有何意见?”
大使问:“蒙方有无可能把尸体火化,我们把骨灰带回去?”
额表示:“这个问题我想在答复你们明天飞机何时起飞一起答复吧。据我所知,那个地方火化尸体的可能性不大,蒙古是没有火葬习惯的。在那里火化有无条件,我还要了解,今天24时以前答复您。”
许大使回到使馆,马上把约见情况电报国内,并请示由于蒙古没有火葬习惯,如果尸体不能火化,是否可以就地埋葬,将来适当时候把骨骸送回国内。
在使馆里,我和小沈、小王紧张地进行着视察现场的准备,一直工作到深夜。等到夜半,未见蒙方答复视察现场的动身时间和尸体能否火化问题,小刘打电话去询问,竟无人接电话,不知蒙方有何变故。
临睡前,我在院子里散步,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夜是宁静和冷清的。蒙古属高纬度地区,地势海拔又比较高,夜空像黑丝绒一般,布满了亮晶晶的星斗,虽然还是初秋,但院子里的草已基本枯黄,最低气温降到了5℃左右,比之北京一带的气候,差别可达一个半月。繁星夜空下秋虫此起彼伏的奏鸣,在这里已经听不到了,只是偶尔有几处蟋蟀的悲声。我紧裹大衣在环绕主楼的甬道上快步走着,脑海里仍然思绪翻滚。为什么我国飞机飞到蒙古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飞机?是不是“子爵型”民航机?它迷航的偏差为何这般大?死掉的九个人都是些什么人?难道只是一些机组人员而没有乘客?明天见到这些死难同胞该做点什么?蒙方说它是军用飞机,那会不会是迷失航向飞入蒙古领空后被苏蒙防空部队击落的?……我抱着这么一团捉摸不定的疑问,回到宿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第二天,9月15日,天傍亮的时候,使馆收到国内关于死难者尸体处理的指示电,内称:尸体尽量争取火化,将骨灰带回,如确有困难,可拍照作证,就地深埋并竖立标记,以便今后将骨骸送回国内。这封电报没有提及这架飞机的任何情况。
时钟刚敲响8点,小刘就打电话询问蒙古外交部,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去现场?蒙古外交部起初说不知道,后来又说温都尔汗地区气象不好,不能接受飞机降落。小刘每隔半小时催问一次,得到的答复都是这套话。其实蒙古的秋天非常晴朗,万里无云,蒙古朋友常常以此自豪地比拟他们的民族性格。“当地不能接受飞机降落”,显然是借口,昨天还催我们动身,今天却一再推托,蒙古外交部在搞什么名堂?
二十二
第八章 奔赴飞机坠毁现场
在中国使馆人员去飞机坠毁现场视察之前,苏联已派人检查了现场,拆走了机尾上的主发动机;机内(蒙方发现取走)的航图标出了航线,从河北省的北戴河穿过失事现场,一直画到贝加尔湖附近的伊尔库次克。三叉戟256号的黑匣子,也都被苏联人拆走了。
飞往温都尔汗
1971年9月15日,中午1时30分,蒙古外交部来电话讲,温都尔汗地区气象转好,专机两点半以后可以起飞。许大使和我、研究室的沈庆沂,还有新来文化处的蒙文译员王中远,带着应用物品,并提着一箱备用的酒、烟、茶等礼品,急忙动身去乌兰巴托西南郊民航机场。这个机场离乌市中心十七公里,是50年代中期扩建的,跑道长约二千五百米,可以起降伊尔18和安12等大型螺旋桨飞机,但不能起降大型喷气式飞机。自从该机场扩建后,中蒙之间按照已签订的民航协定,每个星期有一个班次的伊尔18或伊尔14飞机,来往于北京—乌兰巴托之间。1964年两国关系变坏,旅客大大减少,这个航班陷于停顿。
1966年初夏,由石油部唐克副部长率领的、铁人王进喜等劳模参加的访问阿尔巴尼亚的代表团,乘坐伊尔18专机路经莫斯科回国时,在这个民航机场降落加油,并停留了一个晚上。唐克副部长是张灿明大使在新四军时的老战友。大使请他在礼堂给使馆全体人员做了一次报告,讲我国石油开发情况,以及王进喜等劳模的英雄事迹。当他激动地讲:中国已把贫油的帽子,永远地甩到太平洋去了!大家深受鼓舞,长时间热烈鼓掌。使馆人员对王铁人敬佩之至,几乎每个人都拉他一同照像留念,他来者不拒,待人十分平和可亲。
为了保障中国代表团的专机在乌兰巴托机场的安全,使馆的外交官两人一组,轮流前去同机上乘务组人员一起看守飞机。我在看守飞机时,曾向多次飞过北京—莫斯科这条航线的老飞行员询问这条航线的情况。他讲,这条航线基本上是沿着中蒙苏三国的铁路飞的,即使夜间也不会迷航,不过在沙漠戈壁上空,因气流变化无常,有时颠簸厉害。他还说,乌兰巴托这个机场,由于南、西两面有山,跑道也比较短,像伊尔18这类大型飞机,必须刮北风时顶风才能起飞。第二天下午,专机起飞,使馆有几个同志乘机回国休假。我很羡慕他们,心想什么时候也能乘飞机回国?
没想到,乘飞机的愿望五年后付诸实现,但不是回国,而是在蒙古境内。
9月15日下午两点一刻,许大使和我们三人,一到乌兰巴托机场,就看到在候机楼前停着一架较旧的伊尔14飞机,螺旋桨已在缓缓转动,舷梯下站着几个人,有蒙古外交部领事司司长高陶布、外交部亚洲司专员古尔斯德,还有一个不相识的高个军人。我们走近机前相互问好后,古尔斯德用流利的中国话介绍说,这位军官是边防内务军的处长桑加上校,他是这次视察现场的蒙方首席官员。高陶布接着向许大使解释,蒙方参加视察活动的除了外交部、国防部、边防内务军事务局的官员外,还有法律小组、卫生医务小组、报纸和蒙古通讯社记者,以及电影摄制组人员。他边说边引导许大使和我们几个随员登上飞机,在前面几排座位就坐。我往后舱一瞅,嗬,无怪乎蒙方一再推延答复动身时间,原来他们组织了这么一个庞杂的班子,看来蒙方对这次视察活动是相当重视的。坐定不久,飞机就滑向跑道,随即平稳腾空。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2时45分。
机场跑道是东南—西北走向,时值9月中旬,乌兰巴托多西北风,因此飞机朝向西北起飞,升空后很快将航向转向正东,目的地是邻接中央省的肯特省省会温都尔汗,航程约三百公里。
在飞机前部座位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和蒙古外交部的几个人,双方都不讲话,气氛显得冷清沉闷。许大使眼望前方,目光凝滞,似已陷于沉思。小沈、小王在打瞌睡,弥补昨夜的缺觉。我虽然也困,但却想从上空看看乌兰巴托及其附近地区。从舷窗向外看去,天气晴朗,能见度很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乌兰巴托市以南的山区,海拔二千二百五十七米的博格多汗山,高踞在土拉河边,它的周围是一道道东西走向的起伏山峦,来自中蒙边境的铁路,从它脚下的山谷中蜿蜒伸向乌市中心车站,然后又穿过市区往北通向蒙苏边境。从地形上看,这片山区是乌兰巴托非常好的天然屏障。山上密密层层的松林,因天气转冷而开始发黑。树都长在山的北坡,南坡只有已经开始枯黄的绵延不绝的草丛。这是由于高耸的博格多汗山,挡住了来自北冰洋经过西伯利亚吹来的湿润空气,夏季降雨和冬季积雪都比较多,因而山北坡宜于树木生长。这同我三年前到蒙古中北部旅行所见相同,只不过博格多汗山上的松林更为茂密,而乌兰巴托市也因之较蒙境同纬度地区,气候不那么十分干燥。
我转头向左方看去,在乌兰巴托市东北的乌兰花一带的北山上,苏联驻军的几部远程警戒雷达都在不停地转动。在我的印象里,这几部雷达好像有半年之久,可能是从1971年春天开始,就不这么一齐转动了,只是单部轮换转动。
飞机很快飞到了乌市东南的那来赫矿区上空,我看到矿区东南方向的苏联空军基地,大约三千五百米长的主跑道和滑行道组成的矩形机场,成东南—西北走向躺在略微倾斜的草原上。滑行道边停着一大排几十架喷气式歼击机,都脱去了机罩,在太阳照耀下熠熠发光。在它们的后面沿着滑行道的外缘,一串串机窝历历可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机场的全貌。我突然想到在温都尔汗附近坠毁的中国飞机,会不会是这里的歼击机打下来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片幻景:浩瀚的蒙古戈壁草原上空,飞着一架迷失方向的中国飞机,几架苏军歼击机追逐着它,迫它着陆,它倔强地挣扎着摆正航向,企图飞回祖国,突然响起一阵爆炸声,中国飞机带着一团烈火,无望地坠落下去,……啊,我猛然联想,这不正是蒙古外交部强调是“军用飞机”的原因吗?!
这时,我们乘坐的伊尔14已越过中央省东部的丘陵和山区,飞进肯特省南部的草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平展展像一个金黄色硕大无比的瓷盘,一簇簇白色的蒙古包,像是撒在大盘子上的疏疏落落的珍珠。这么大而平坦不下一百公里宽阔的草原,是我来蒙古六年走过的省份中所没有见过的。地面上的草已变得枯黄,更显出草原的寂寥。我努力寻找着防空导弹一类的军事目标,然而,除了草原上来往汽车轧出的无数条天然公路蜿蜒伸展,白蚂蚁般游荡着的畜群外,其他什么也没找到。
下午3时46分,飞机在温都尔汗机场降落,飞行时间恰好是一个小时零一分钟。
驰往坠机现场
肯特省是蒙古东部一个物产丰饶的大省。我原以为省会温都尔汗的机场是比较大比较正规的,却没想到竟是一个简易机场,跑道是在草原上轧出来的,上面似乎铺了一层红黏土压实,加上飞机起降摩擦,显得硬光光的。机场上没有指挥塔台,只有几部电台车,一处平房旁边一根高高的杆子上,挂着有气无力的风标筒。机场周围非常平坦开阔,既没有土包,也没有高树,只有远处一排电话线杆,与跑道平行成东西走向伸往远方。
二十三
飞机停稳后,我们首先走下飞机,肯特省的副省长、省府责任秘书(相当我国的秘书长)、机场场长以及另外几个人,在飞机旁边迎接许大使,双方寒暄几句后,高陶布司长趁着蒙方人员下飞机的机会,介绍了随行几个组的主要人员,其中有国防部副处长达木丁上校、民航局专家云登少校、法律专家达希泽伯格、法医莫尤、卫生组组长桑加道尔吉大夫、组员卓乃大夫。此外,他还介绍了就地参加视察现场的肯特省检察长乌尔金道尔吉、省边防和内务军事务处处长奥尔陶扎尔嗄勒中校,以及温都尔汗机场场长策伯格默德中校。介绍完毕,高陶布直截了当地对许大使讲,中国飞机坠毁现场离这里还有七十公里,趁天色尚早可以换乘汽车去看看,晚上回温都尔汗市休息。接着,我们换乘两辆嘎斯69车,许大使和小沈由高陶布司长陪同在前,我和小王由古尔斯德专员陪同在后,其他人乘坐一辆大轿车,4时整离开机场,绕过温都尔汗市区,往东北方向驶去。
起初,沙土公路沿着克鲁伦河延伸。这条在大小地图上无不标出的克鲁伦河,原来是一条比北京西郊的运河还要窄浅的小河,有些河段河中块块沙渚把水劈成股股细流,河床才显得宽阔一些。河岸上稀稀疏疏点缀着一些低矮柳树和若干灌木丛,它们还没有完全变黄,显得草原上有点生气。同车的古尔斯德似乎看出我对蒙古东部这条名河的失望情绪,告诉我说这条河很长,大大超过乌兰巴托附近的土拉河,夏天涨水很厉害,河床宽度甚至有三五百米,雨一过水就落平,有些河段可以徒涉。他又说,这条河的下游,在东方省边境有条小河,叫哈拉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