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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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女性对性交有一种恐怖的感觉，一位女性这样说：〃男人在做这事时面目狰狞，很恐怖。〃
有的女性的性冷淡是因与配偶无感情所致，一位与丈夫因感情不和离婚的女性这样回忆她对丈夫生殖器的感觉：〃有一次他借着酒劲把裤子一脱，把那东西一亮，又长又大，我赶紧把眼睛闭起来。结婚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看过那东西。〃
一位很不喜欢性事的女性说：〃我们可能是有问题，我和他都没有被很好地开发。但是我也不是很遗憾。如果我们以前有过好的感觉而现在没有了，会感到遗憾；从不知道更好的感觉就不会遗憾。〃
一位很不喜欢性关系的女性如此谈到她的姐姐：〃我姐和我一样，也不喜欢这事。我姐夫是个很拘谨的人，姐姐说，这件事特别没意思，每次不得不做，实在是没有办法，只盼着快完快好。〃
〃我是结婚半年后怀孕的，怀孕后我脾气不好，不许他动我。
他得有一年时间没动过我。我看出他很痛苦，可我不让他就不敢动我。〃
一位已过更年期的女性说：〃后来他因为身体不好就不能勃起了。不到60岁就停下来可能是比较早，没有性生活后，我也觉得没必要了。有时做梦会有性高潮，我觉得是肾虚。我们的性生活一直是低水平的。〃
为什么被世界上一些女性视为极大享受的活动，会被另一些女性轻视？后者的生活质量是否一定低于前者？从调查的情况看，似乎性欲低下的女性并不必然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也就是说，至少在主观感觉中，性活动并不一定同生活质量成正比关系。诚然，如果从大思想家福柯的〃体验〃论（包括〃极限体验〃）出发来评价一个人的生活质量，性欲低下者会丧失生活中的许多〃体验〃，甚至丧失了感受快乐的能力。福柯曾在接受一位记者的采访时发表过这样一段精彩的言论：〃我认为快乐是一种非常困难的行为。。。。。。我希望自己将死于过度的快乐，任何一种快乐都成。〃（转引自米勒，第526页）一个人如果丧失了感受快乐的能力，她的生活将会怎样？
１６ 性欲
被访问到的女性在性欲方面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完全感觉不到性欲的存在；另一类对性欲有明显的感觉，有的甚至相当强烈。
自述感觉不到性欲的女性
一位因长年与丈夫两地分居而性交频率极低的女性说：〃我没有感觉到有这种欲望，每年的大多数时间都我一个人过，我从来没有过睡不着觉的时候。〃
一位年过五旬的女性说：〃我没觉得有什么性欲。有一次我丈夫对我说，我觉得你也不是没有性欲，就是对我没有。有时，他在床边摆了些有关性的书，我看也不看，他就很伤心。〃
一位有婚外情但无婚外性关系的女性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我的道德感还是挺强的。以丈夫为主，与别的男人只是有时偶然有一点亲密关系。有一段时间我丈夫对我的感情没把握，有焦灼感，有疑心，因为我的生活圈子里男性太多了，他不喜欢我的朋友们。我对他说：我不会乱来，我对性本来就没有兴趣，性对我没有吸引力；但不能保证我的感情不会偶尔向别人有一点偏移。〃
有的中年女性讲到自己的性欲衰退过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欲望越来越少，加上前不久我又信佛信道，去年这一整年我连这个心都没动一下。〃
从别的女人那里得知有性欲存在
〃有一次我劝一个离婚女人别和人东睡西睡，会睡出病来的。她说她有这个需要。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女人也有欲望。〃
一位女大夫讲过她接待过的一对夫妻：〃那个男孩说，他对性事不大感兴趣，因为家里环境隔音不好，不能避开家里人。应当有个温馨的环境才能干这件事。可是他老婆不管环境气氛如何，也不管他情绪如何，想做就要做。那个女孩怨气也很大，她说，她的感觉是有劲没地儿使。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例女方性欲强烈的病例。〃
一位女性这样讲到她母亲的情况：〃我爸妈关系不好，长期两地分居。有很长一段时间，爸一年才回家一次，12天的探亲假。我妈性要求多，老因为这事和我爸打架。爸调回来时，我妈40岁。她老得不到安慰，脾气特别急躁。我觉得她脾气已经扭曲了。现在他们还是不住一起，各自为政，俩人到一块儿老打架。我爸说，我这么大岁数了，她老让我做那事，我一身病，怎么能干得了，没那精力。可我妈觉得不是那回事，是我爸不想付出爱了。我在父母中间，作为女人我同情我妈，女人没个男人爱抚多艰难哪。我也是从三四十岁过来的人嘛。可是我也能理解我爸，我妈脾气那么大，动不动就声嘶力竭的，他也难。〃
自述有性欲感觉的女性
一位女性说：〃我从很小就有性的感觉。〃
〃我是生完孩子以后才有了性欲的感觉的。〃
有些女性表达过自己性欲不得满足的情况：〃从26岁到36岁这10年间，我们差不多每礼拜一次。熬到一礼拜，才能得到一点安慰，一点温柔，但得到更多的还是洗衣服，干活，累。〃
一位有过情人的女性这样说：〃我认识他之后才知道自己还有这要求，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一位单身女性说，自己虽仍是处女，但也有生理上的感觉，有时感到兴奋。〃20多岁时感觉朦胧，年龄越大这种感觉越深。〃
一位离婚女性说：〃我是35岁离的婚，后来有一整年没有男朋友，到38岁那年，我才感到有一种没法克制的欲望。〃
〃我抽烟跟这个有关系，听说抽烟能抑制性欲，我是从报上看到这种说法的，也有女友这样跟我说过。〃
性欲的感觉是怎样的
被访问的女性对性欲的描述是各不相同的。一位女性这样描述了自己的性欲：〃有的时候会感到子宫蠕动，好像一定要有男人的器官才能解决。〃
〃我来例假前夕就有冲动。有时在想象中会出现异性的器官。〃
〃月经来潮之前，阴部有节奏的抽动，可能这就是性欲的感觉吧。〃
〃我觉得性欲的感觉就是想和男人有性行为的感觉。在生理上的表现就是白带很多，心理上的表现是很爱激动。大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我的内裤每天都是湿搭搭的。我认识一位女医生，我问她这样子是不是病，她就笑了。她说不是病，是雌性激素分泌多造成的。这种情况一直到快40岁才好，白带少了。〃
〃我觉得性欲的感觉就是阴蒂发痒似的。〃
〃有一次我和丈夫做爱，不论怎么弄，下边都不能湿；可是和这个情人，不用弄下边自然就湿了。每次他洗完澡光着身子跳上床，我见他这个样子，自然就有欲望了。〃
〃我觉得性欲就是一种心里痒痒的感觉；从生理上说，是一种下部发热的感觉。〃
〃感觉到过生理的冲动，是一种小腹发胀的感觉。在遇到一个人特别可爱、能打动你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一位女性这样形容：〃那是一种全身发酥的感觉。〃
一位中年的未婚女性说：〃年轻的时候，在夏天的晚上，我会突然有浑身膨胀的感觉，有时是大腿根部，有时是腋窝，是很难受的一种感觉。每当这种感觉一来，我就不得不起来走走，要不就要赶紧想办法睡着，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感觉。这感觉出现后很不舒服。〃
〃记得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像个没发育丰满的小鸡似的，到了二十四五岁时就觉得自己成熟了。有时自己抚摸自己，觉得该鼓的地方鼓，该扁的地方扁，感觉很好，也希望别人的抚摸。有时生理上冲动很厉害，身体躁动不安的。〃
〃那年春天，有一种原始的东西回到身上的感觉，那就是食欲和性欲。有一种爆发似的感觉，特别想找男人。欲望爆发后，我想到的是要克制自己，不要破坏别人的利益，不要张扬。〃
一位曾遭人诱奸失身的女性这样讲到自己对性欲的感觉：〃在出这次事之前，我对性完全没有感觉。有一次我帮哥哥办事，他一个朋友把我带到公园里动手动脚，我当时完全没有反应，碰哪儿也引不起我的欲望，就没干成。还有一次坐火车，有个小当兵的正好在火车站等车。我们俩坐在一个比较暗的地方，他也有动作，我还是没有反应。所以我觉得，如果我自身不成熟，他们就不能得手。年龄小时毫无感觉，年龄大时（被男人）一碰身上就软了，有反应了。〃
一位离婚后过着单身生活的女性说：〃我有一点特别苦恼：在性生活方面，我的要求挺强烈的。有时有忍受不住的躁动的感觉。下了班百无聊赖。女人是有需求的，我不太愿意压抑自己。有一次实在忍受不了，正好我去某饭店办事，发现有一个外国男人，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明白了他的愿望。按说一个良家妇女应当是傲气的，可我当时有点抑制不住，就跟他去了他的房间。先是聊天，后来就留下来了。他使我很舒服，很满足。我不是那种人，所以我一分钱没要，他要送礼我都觉得受侮辱。第二天清醒过来，我觉得很内疚，自责。这种事有过很多次。〃
关于何时性欲最强，有一位女性这样说：〃月经前2一3天，月经中（他有时月经时也做），月经8天后有3一5天。〃
在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对人类性欲的看法是：妇女天生是性冷淡的，天生不喜欢性，男人却受性驱使。1875年，泌尿专家阿克顿说：〃一个温良的妇女很少渴望在性方面来满足自己。她顺从丈夫，但只是为了让他满意。。。。。。。结了婚的妇女不希望自己受到情妇一样的待遇。〃（转引自拉里亚等，第49页）这一观念甚至渗透到金赛的调查当中。金赛用自己所获得的资料证明，男性的性生活开始得较早，手淫次数较多，而且从这些活动中达到的性高潮次数较多，他由此得出结论认为：男女的性能力有着本质的先天的差别。弗洛伊德也表达过男性比女性的性能量更充分的思想。其实这是社会文化氛围对男女两性的不同期望所造成的错觉。后来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研究就推翻了上述观点，证明男女两性的性反应周期是基本相同的；女人通过手淫达到性高潮的能力绝不弱于男人；而且在一次性交中，女人常常可以多次达到高潮，以此与男人的不应期相比，甚至可以得出女性的性能力高过男性的结论，至少不会低于男性。
由于在公众场合（传媒和教育过程）很少有人讨论性欲的问题，在私人场合有不少人也从不跟家人及异性伴侣讨论这个问题，所以被调查到的女性在性欲问题上像其他许多涉及性的问题上一样，呈现出一种散漫的、或用统计术语说是离散的状况。也就是说，有人毫无性欲可言，有人性欲却相当强烈。如果说这种差异是人的社会教化过程和社会文化环境造成的，倒满有说服力；但如果说差异是生理原因造成的，就会令人对人体生理学的前景大为担忧器官的相同和功能的相异会让生理学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因此我们只好推断，这种在性欲上的差异是后天习得的品性；性欲的强与弱大多是心理上而非生理上的差别。正如福柯所说，社会能够改变肉体，甚至塑造了它的〃生理功能〃。（转引自米勒，第465页）从社会〃凝视〃的角度来说，中国女性与西方女性相比，在性方面处于更加自由、散漫的状态，当然，这种自由并不表现在性关系的自由上，而是表现在可以坦然承认自己性欲低下或根本没有性欲；而且也不会因此造成什么心理问题，感到非去看医生不可，或非得矫正不可。从这一角度看，西方女性的自由较少，中国女性的自由较多。至于这种差异形成的原因，当然有东西方传统文化习俗的差异的作用，还有近现代在性的问题上思想观念衍变的作用。
１７ 手淫
对于手淫这件事，被调查的女性持有极不同的看法和作法。从行为上看，人们可以被归为从不做、偶尔做和经常做三类；从态度上看，则可分为有罪恶感和无罪恶感两大类。
从不手淫
有些女性从不手淫，并且对这种行为持负面的看法：〃我知道手淫，结婚前就知道，是从书上知道的。记得书上都说这样不太好，所以我从没想过自己也试试。我觉得这种事在男性中比较多，有的人为这个挺苦恼的，我认为这是一种病态，不正常。〃
〃我不手淫，我觉得手淫在道德上不好，只有在和爱人在一起时发生这种事（与性有关的事）才是可以接受的。〃
〃我从没手淫过，觉得挺恶心的。我觉得男的手淫的比较多，女的不是特别多。虽然我从生理的角度可以理解手淫，但我没觉得有这个需要。我觉得这和人们身体的差异有关。〃
一位完全不否认自己的性欲和很会享受性快乐的女性认为，手淫是不约束自己的自我放纵，她说：〃我没有做过手淫。特别想的时候，拿腿夹着被子就很舒服。我觉得不能这样不约束自己。我买过0。b（一种塞入式月经棉），往里塞的时候挺害怕的，没觉得有意外的刺激感和解脱感。〃
有的女性虽然自己从没做过，但对手淫并无苛评，一位年龄较大的女性这样说：〃我不知道手淫，从没做过。可也不觉得这事违反道德。如果女的做这事不会伤身体的话，自己满足一下有什么不好？如果能自己调理一下，有什么不好？〃
〃我听说过手淫，但我从来不做。我不愿让别人碰我那里，自己也不碰那里。我觉得这事特别脏。但只是觉得它生理上脏，在道德上我倒不觉得它有什么不对。有需要的人可以去做，不需要的就不做。如果一个人身体条件好，觉得有这个需要，这样做做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也许还是好事。可是我自己找不到这个感觉。我找过，没有找到。〃
〃我和一个朋友讨论过手淫的事。我说，手是最脏的。她说，好多人在手上戴避孕套。我还是更喜欢男女之间拥抱的感觉，温暖，甜蜜。我觉得手淫没必要，不是非常需要的，不到不这么做难受的地步。我对手淫的看法是，每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如果身体需要，就不是不道德的。〃
有不少女性不做这件事仅仅是因为没有感到有这种需要：〃我知道有人手淫，但我从不手淫，没想过，也没有特别想要过这个东西。〃
〃没有手淫过，觉得做这种事无聊，没想过。〃
一位因身体原因到40多岁仍是处女的女性说，她从不手淫。因为我要的是精神和肉体的和谐一致。仅仅是肉体满足我不需要，也不是觉得不好，但是觉得没有必要。〃
有手淫行为但有不同程度的负面评价
有的女性认为手淫会使自己变得不愿与人交流：〃这件事我是做在前，懂得在后。也就是说，做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记得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有一次家里人都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我坐在桌子前看一本什么书。当时我穿着裙子，不自觉地摸自己，就会了。看书上说，手淫使人记忆变得不好，神经衰弱。我也听到过另一种说法，说手淫没有任何坏处，除了由于对手淫的恐惧带来的心理问题。我觉得手淫对人的心理和生理都会带来偏差。它会使人变得不愿和人交流，变自私了，不喜欢别人再碰自己。我每次手淫后，男友再抚摸我的时候，我就不会觉得舒服了。这种感觉既是生理的，又是心理的。好多男人也不愿意手淫，克制自己，尽量不做。〃
有人认为，手淫会使自己感到空虚、可怜：〃我自己做过，但我觉得自慰的方式和男女方式还是不一样。自慰可以有生理快感，但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