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留沙 风过无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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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白响鹰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阿贝及时的使了个眼色。
龙茗轩拉了拉衣角，依旧是一脸的神情自若，“龙茗轩几次三番推拒了二皇子和太子的好意，如果这次再推三阻四，实在显得龙茗轩不识好玩歹。可二皇子如此有古人之风，在下实在是佩服得紧呀。”
龙茗轩的几句话说得白响鲛心里很是受用，忍不住问道，“古人之风，你倒会拍马屁。你说说看，我这古人之风，如何让你佩服呀？”
“我看二皇子学商王亡国那一套，学得倒是十足十的像呀！”龙茗轩一开口，顿时气得白响鲛脸色通红，手指指着龙茗轩在半空中直打颤，“你……你好大的胆子，小小的一个亡国太子，居然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人，还不快把他给我推上去。”
“父王……”白响鹰急忙转头看着白震古，希望他出面阻止。
“慢着。”白震古摆了摆手，让白响鲛的手下先行退下，手肘半撑在桌子上，从高高的地方俯视着龙茗轩，“龙茗轩，你口才不错，句句话在理。可惜你在朕的国宴之上几次三番谈到‘亡国’，‘失天下’，本王如果要治你的罪，你服是不服呢？”
“陛下如果要治龙茗轩的罪，龙茗轩哪里敢不服气？”龙茗轩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白震古，“但凭陛下责罚。”
白震古轻轻一笑，指了指白响鲛烧红的那块铁板，轻描淡写的说，“你从那铁板上走过去，朕以后自然会下令，从此不许有人再为难你。”
“父王……”白响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如此慈祥的父亲居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相对白响鹰的吃惊，龙茗轩倒是镇定得很，他正色行礼，“龙茗轩遵旨。”
接着便向高台走去……
“父王……”一直坐着喝酒的白响虎也站起身，对白震古略一抱拳，“你这样做……”
“不要多话，慢慢坐下来看。”白震古摆了摆手，让白响虎把想说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丝毫不容许别人求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龙茗轩，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丝微的表情。
龙茗轩不急不缓的走在烧红的铁板上，慢慢前移，额头上滴下的汗水落在铁板上丝丝做响。
“三皇兄，我怕。”年纪尚小的白响云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扑倒在白响鹰的怀里。
白响鹰一只手将白响云紧紧拥进怀里，另一只随手握住了桌上刚才用来喝酒的白玉酒杯，用力之大到几乎将它捏碎。龙茗轩每走一步，似乎都像踏在他的心上一样。看着他一步一步的从铁板上走下来，一直到他站立在安全的地方，白响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咬破了下唇。又苦又腥的血在舌尖徘徊，那滋味扩散开来，仿佛从心口蔓延出一股又酸又麻的东西，汇成一股热流几乎就要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启禀陛下，龙茗轩已经领罚。”龙茗轩站直身子，虽然是一身狼狈，但依旧用无惧的眼神直视着白震古缓缓开口。
白震古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宣太医进殿替龙茗轩诊治。再传朕的旨意，从此以后不许再有人为难前朝太子龙茗轩。”
龙茗轩被人抬下了殿，白震古又转过头来，对已经吓得一脸呆掉的白响鲛沉声说道：“鲛儿，你听清楚我的话了。以后不许再有人为难龙茗轩。你记住了？”
“是！”白响鲛连声点头，不敢再说一个不字。他实在是不敢相信龙茗轩居然就这样如同闲庭信步似的走过了那一张烧到发红的铁板，而且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要不是看见他被烫穿鞋底的破烂的鞋子，和血流不止的双脚，他真的很怀疑刚才龙茗轩走过那张铁板只是他的幻觉而矣。
“那就散了罢。我也有些倦了，小得子快带云儿回宫，好生的哄哄他。鹰儿扶我回宫休息。”
“是！”
……
各色的灯光和大如鹅卵大的夜明珠照得昏暗的后宫如同白昼一般，白响鹰低着头扶着白震古。一路上，他就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的完全不似平日那个活泼又略带些任性的少年。
“你是不是觉得父王很残忍？”白震古叹了口气，突然开口。
“是。”白响鹰老实的点了点头。
白震古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将身边一群宫女太监都叫了出去。
“你这个孩子心底太软了。一个好的皇帝当然要有一个仁心，但是光有一个颗仁心是不够的，有的时候，你还必须残忍。”
白震古走到椅子前坐下，继续说道：“你从小就很聪明，但可惜只是小聪明，而非大智慧。龙茗轩虽然是灭了国的太子，但是此人深不可测，真正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啊。”
“父王……”白震古的一番话听得白响鹰心里如同扔进了一块石头的湖水，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此人不光有大智，更有常人没有的大勇。今天一试，他更是有常人所没有的忍耐力和泰山压顶不弯腰的魄力。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一定要记住，要把龙茗轩当成你生平最大的对手，要把他当成是一位‘无国之君’来对待，来战斗。如果有一天，你能做到事事都胜他一畴，那么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好皇帝。相反，如果你觉得你不能超越他，不能掌控他，那么你不要犹豫，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里杀了他。”
“父王……”白响鹰看着白震古，顿时感觉到后背隐隐爬满了一阵寒意。
“鹰儿，”白震古摸着白响鹰的头，轻声叹息着说，“父皇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也大大的不如以前了。要走也是迟早的事。你大皇兄为人太过耿直孤僻，而你二皇兄又心术不正，至于云儿今年才七岁，父王心里最疼的就是你，真的希望你能当一位好皇帝呀。”
“不会的，不会的。父王，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千岁，万岁的。” 白响鹰连连摇头，急急忙忙的反驳。
“傻孩子，人哪能不死呀？”白震古微微一笑，“父王只要你能做个好皇帝，就比什么都高兴了。当初父王之所以留下龙茗轩，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你！你就跟他斗，等到哪天你胜过他了，你想杀他或者留他随你的便。要是他有什么动静，你也要记得先下手为强，早早的除了他，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祸害。”
“嗯。”白响鹰把头靠在白震古的膝盖上，不知不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
第七章
深秋的皇宫里，晚风如水，吹着白响鹰红色的披风“哗哗”的做响。
身后的阿贝和小豆子已经陪他在门口站了半天了，可是见他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太子，已经很晚了，咱们是不是……先回去？”宫中的更漏已经敲过了四下了，小豆子忍不住小声询问。
“是呀，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太子还是回宫小睡一下吧！都站了大半夜了，夜里这么寒，身体怎么受得了？”阿贝叹了口气跟着小豆子一起劝他。
“你们先回去吧。”白响鹰转过头，随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毫不犹豫的说，“我一个人再站一会儿就走了。”
“太子，你这又是何苦呢？”阿贝皱起眉头，看着白响鹰被寒风吹乱的黑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不过是一个亡国的太子，哪里值得太子这样的为他劳神费心，凭他也配？”
“大胆！”白响鹰转过头，用一种阿贝从来没有见过的又慌乱又冰冷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谁告诉你我在为他劳神费心？谁准你说这样的话？你怎么敢……”
“太子……”阿贝跪倒在白响鹰的跟前，一脸绝决的说道：“阿贝本来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可是臣如果不说，只怕将来臣要后悔。更怕太子将来要后悔。所以请太子治臣的罪，臣心甘情愿的受罚。”
白响鹰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阿贝的那句话化成了零。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两个字，“回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听风园的大门，将那屋子里的情形和满心的担忧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一回到太子宫里，白响鹰就将身边所有的太监宫女全体赶了出去，只留下小豆子一个人侍侯。然后就像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软软的靠坐在上等皮毛铺好的软塌上一言不发。
“太子，你是不是太累了？”小豆子拿了床锦被小心的半盖在白响鹰的身上，“你是不是就想在这里躺一会儿？”
白响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灯光，突然一下子趴在桌子上抽泣了起来。
顿时，小豆子被吓得手忙脚乱，“太子……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阿贝公子的气了？要是你觉得阿贝公子说错了话，那你就罚他好了，为什么好好的要哭呢？还是你刚才在外面吹了风，现在生病了？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马上去叫太医……”
“小豆子，我怎么办？”白响鹰边哭边开口，“我心里烦死了……父王逼我，阿贝也逼我，连我自己也在逼我自己。可是我心里头还是……还是……”
这几句话说得小豆子是一头的雾水，只是慌忙拿丝帕替白响鹰擦眼泪水，“太子，你别哭！有什么话你慢慢的说。小豆子笨得紧，不能替你分忧解难，可是，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想让旁人知道，告诉小豆子，小豆子就算是掉脑袋也不会说出来去的。”
“小豆子，我真的很担心他……可是，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心里在想什么。连他我也不能让他知道。”白响鹰接过小豆子的丝帕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着说，“我还没有见过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许多他的事情。因为父王说要知已知彼，所以，我收集了很多他的情报。每次听到父王说他很有才能，我心里就会升起一股不服气，心里总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很是……很是……”
最后几个字说得吞吞吐吐，其其艾艾，一张脸也更是红得夸张，也就是小豆子这种木知木觉的人，换了稍稍聪明上那么一点半点的，自然明白白响鹰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白响鹰看了小豆子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糊里糊涂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接下去说道：“我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要生他的气。他居然每次见我都是一副千年不变的表情。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么夸我聪明，要么就夸我漂亮，可是他见到我，居然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死样子。按理说他的身份和我根本是不能比的。可是，他居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心里气他，自然老想整他，看他出丑。结果，今天他真的出了事，我却像掉了魂似的，心里头痛到说不话来。偏偏父王还要我和他斗……我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好烦，小豆子我应该怎么办呀？我都快要烦死了。我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事。可是……阿贝说得对，他是什么身份，凭他也配。可是，不管我怎么想，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呀……”
“太子，你是不是想去看龙茗轩公子呀？”小豆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要真的这么担心他，那你就去看他好了，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可是……”白响鹰一脸的心虚，偷偷看了小豆子一眼，咬着下唇一脸的高兴。
小豆子接着说道：“你是太子，太子要做的事不是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做吗？只是去看一个受了伤的亡国太子，你为什么要为难成这个样子？躲在门口半天也不敢进去呀？”
“我干什么要他知道我这么关心他？”白响鹰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心里，我恨死他了！为什么我要去看他！为什么我要去关心他？我不甘心！我不去！”
“不去就不去好了。那你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气到哭呀？”小豆子急忙顺着白响鹰的话往下说。真不知道这个主子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哭，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发急。
“我说了，我心里虽然气他，可是还是想知道他伤得重不重嘛！我虽然担心他，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担心他嘛，你明不明白？”白响鹰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掀了起来，“呼”的一声扔在地下，用脚死劲的去踩，“凭他也配！他是什么东西，要让他知道我在担心他，这回子又不知道眼睛要生到头顶的哪里去了。我死也不去看他，我死也不让他知道我去看他。你给我记住，要是你敢透露我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我就杀了你，把你一刀一刀的砍成十七八段！”
“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你既然觉得这么为难，不如让我小豆子替你跑一趟好不好呀？我知道，！因为太子担心被龙茗公子轩知道你亲自跑去看他，你觉得没面子了！所以你放心派小豆子去，我一定不会告诉他是太子叫我去的。这样，太子又可以知道龙茗轩公子有没有事情，也不怕没面子了，是不是？”小豆子自作聪明的替白响鹰又哭又闹找了原因。
“小豆子，你……” 白响鹰看着小豆子，看他还是一副二愣子兮兮的表情，提起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自欺欺人的说，“也对，你是前朝遗臣，关心一下旧主子也说得过去。”
“那是，那是！”小豆子完全不管白响鹰话里的意思，只要哄得他开心，心里就高兴了。自然一个劲的点头附合。
“那你就去好好的看看他伤得到底怎么样了？然后再来报给我听。”白响鹰咬着下唇装出一脸镇静的给小豆子下了旨意。要不是长睫毛上还沾着闪呀闪的泪珠，还真看不出来，刚才那个又哭又闹的人儿和眼前这个一脸得意之情的这位是同一个人！
……
第八章
白响鹰这边在又哭又闹的时候，龙茗轩那里也不好过。
太医刚刚虽然已经开了药离开了，可是，听风园里依旧是一片愁云惨雾。
虽然躺在床上的龙茗轩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但是只要看到他的脚用想的也知道这种痛并不常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太过份了，真是太过份了！”吴太傅气得在屋子里不停的踱步，“这和纣王的炮烙有什么区别？真是太过份了！”
“太子，我对不起你呀！没有把你照顾好！”黄公公更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为什么他们要在你身上开刀，应该让老奴替你受这种苦楚的呀！都是我的错呀！早知道白家的人不会安什么好心，我应该和你一起去才对呀！居然让你一个人受到这种苦楚，我这里心……真是……”
就这样，有人哭，有人骂，场面真是乱成了一团。
龙茗轩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四周一眼，把眼光移到独子龙磊的身上。
龙磊小小年纪却很有其父之风，只是紧紧的握着龙茗轩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到他醒过来也盯着自己看，才小声的问了一声，“父王，你疼吗？”
龙茗轩微笑着摇了摇头，反问儿子，“磊儿怕吗？”
龙磊也摇了摇头，一脸正色的回答：“父王说过，越是遇到危难，越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磊儿要像父王一样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所以我不怕！我也不会哭！总有一天，磊儿一定会为父亲报仇的！”
龙茗轩轻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你还这么小，不要老想着报仇。只要你能健康快乐的成长，我这个做父亲的才是最开心最安慰的。”
龙磊从龙茗轩的床头跳下来，神色倔强的说：“不，我一定要为父王报仇。白家的人这样对父王，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一切全部还到他们的身上。”
“住口！”龙茗轩皱起眉头，微微扬起声音斥责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我一直教你要做一个快乐的孩子，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要以暴制暴？你年纪这么小，脑子里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报仇的事以后不许再提，最好连想也不要再想！”
“是！”龙磊嘴里答应着，一张小小的脸上却依旧是一脸的倔强！
龙茗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龙磊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