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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香初上舞-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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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头陀一呆,还未想清楚他已大步走进那门。陡然只听“啪”的一声,脑门上挨了一扇子。那黄衣女子“香儿”手持折扇怀抱兔子,模样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却说:“来者是客,老师父请喝茶。”说着她折扇指了指旁边桌上。

铜头陀武功不弱,脑子却不大炅活,本能地往那边桌上一看,只见桌上只剩残杯冷茶,这副模样叫他怎么喝得下去?

“啊——我忘了刚才把茶都喝掉了。”黄衣女子敲敲自己的头,突然提高声音叫:“阿宛——阿宛啊——你在干什么?”

隔壁房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在换衣服。”

“啊?不好玩不好玩,不许换!我这里来了客人,你快点来泡茶!”黄衣女子—听,突然丢下那只兔子冲出门去,老大不高兴地嚷嚷,“你穿女人的衣服很漂亮啊,我不骗你的,本少爷从不骗人……”

隔壁的年轻男子含笑,“这一句就是在骗人。” 

铜头陀当场傻眼,这是什么和什么?他杀气腾腾地冲入门来要杀人,结果门内的人突然间丢下他不管,径直冲去和隔壁的男子吵架?他提着月牙铲,只觉得一股杀气被挫败无遗,站在房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哭笑不得。

他打量了一下这房内,床上躺着一人,旁边锦榻上还坐了一人。他不认得毕秋寒,自然更加不认得南歌,心下大为奇怪,怎么小姐的房间之内藏了两个大男人,而且这两人脸色都不佳,看似重伤在身?

毕秋寒自然知道铜头陀此人,此人性格莽撞武功甚高,算得上玄门之中的一流好手、因为鲁莽伤人甚多,名声好坏参差,但心底却不甚坏。只苦于收功在即,不能开口,惟一能解释的圣香却又跑出门去了,人在坐息,却也是哭笑不得。

“妖女房内藏的男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铜头陀张望了一阵之后喃喃自语,提起月牙铲大步向毕秋寒走来,“这人快要收功,我当先杀此人,以免罗嗦。”

毕秋寒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陡觉头顶一阵冷风,心中苦笑,此生若当真如此休矣,见了阎罗不知该如何解释?

“叮”的一声金铁交鸣,一样东西架住了铜头陀一铲,接着一个男子皱眉道:“铜头陀,我看还是把这些人生擒,问问清楚再杀。至少让白大侠看上一眼略作判断,你一铲下去若是误伤了好人,岂非又要面壁五年?”

铜头陀显然也没多大杀性,被香儿搅了他一股锐气,只觉现在杀人也没多大意思,消不了他的火气,尤其这些人来历不明古古怪怪。他歪头问向站在窗外的清和道长:“老道的意思——”

清和道长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和傅施主一样。”

这时门外“咿呀”一声,那黄衣女子拖着一位白衣少年回房,陡然见房内多了这许多人,“哎呀”一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傅观微微一笑,手中架开铜头陀月牙铲的剑撂在毕秋寒肩上,“姑娘,在下三人是附近闻名的劫匪,专门劫来路不明的外地人,姑娘随我们走一道吧。”

黄衣女子眼珠子一转,大喜,“好啊好啊,快走快走,我和你们去看山大王长什么样子。”

被她拖着的白衣少年也不害怕着急,莞尔一笑,只说:“既然人在你们手里,一切事情悉听尊便了。”

这些人好像很高兴被劫持?傅观和清和道长面面相觑,都是大觉稀罕。




第六章 知己一人谁是



当下四人跟随傅观、清和道长等人自客栈后墙翻出。傅观点住毕秋寒和南歌的穴道,从田间劫来一头耕牛,随便把两人绑在牛上,叠在一起,赶着在山间小路行走。清和道长见了直皱眉头,但傅观身为祁连四友之首,他却不好开口责怪,只得心下摇头。傅观素来我行我素,这劫走一头耕牛用来绑人在他来说犹如家常便饭,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这傅观大有狂士气,圣香心下赞美清和道长心下奇怪为何同为伙伴,圣香和宛郁月旦却并不在乎他们的同伴被人叠在一起绑在牛背上,却不知圣香和宛郁月旦想的都是:如果阿南醒来看见后,必定引为知己。

武当山位于大巴山和巫山以北,距离新沟并不太远,但也赶了半日路程才到达山脚。

进了武当山区,便是武当派的地盘。果然行不百丈便有道士上来询问,清和道长与那小道解释两句,赶着耕牛就上山了。

武当道观始建于唐代,续建于宋,传说武当道教鼻祖真武大帝在此潜心修行,终于得道成仙。武当山自古被誉为“神仙窟宅”,是道士云游求仙之地。五层“复真观”仅以一根支柱,便支撑起十二房梁,结构奇绝;“九曲黄河壁”扣墙之声沿壁而传,清晰可辨;“转身殿”内撞钟而不闻,殿外却是钟声如洪;武当山顶的镏金“金殿”,更是奇妙无比。每当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时,金殿周围霹雳四射、火球飞溅,而金殿却安然无恙、毫发不伤,俗称“雷火炼殿”。

当铜头陀登上武当主峰天柱峰,面对武当道观的时候,心中不免也升起一种肃然起敬之感,暗觉清和老道在此清修三十年,大占便宜。

此时留住观内的诸多武林豪杰已经闻讯纷纷出来,听闻清和道长擒拿了几个祭血会的妖人,大家都面有愤色。毕竟其中有许多是应毕秋寒之邀而来,更多是意欲参与这难得一见的江湖大会,擒拿或者说服李陵宴倒在其次。李陵宴却一把火药炸得君山会灰头土脸,并且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口口声声为父报仇,行事残忍怪癖,虽尚不见有独霸江湖之心,却有嗜杀成性之嫌,各位豪杰的亲友在大会中或失散或被杀,听闻“李陵宴的手下”怎能不怒?

此时毕秋寒被南歌压在下面,两个人叠在牛背上。虽然明知众人一见他误会就会揭开,但如此相见,他委实不知是幸是悲;怪来怪去一切都要怪圣香——他明明是故意不解释,故意让人误会,然后等着看他的笑话!一想到此处,毕秋寒就为之气结,这胡闹捣蛋任性好奇轻重缓急不分的大少爷!想起来就恨不得把他一拳打昏然后装进麻袋拖回丞相府!

宛郁月旦瞧不见面前许多人的面容,他温柔斯文地一边站着,让人一见而生好感。众人群中突然一位汉子大骂一声:“他娘的李陵宴!还我妹子命来!”说着一刀向圣香砍去。

这一刀一发登时就如点燃了一桶火药,“刷”地有人一剑直刺牛背上的南歌,“今日为天下英雄出气!”

“当”的一声,那一剑被傅观挡开。傅观冷笑,“阁下剑伤无法抵抗之人,也算得上为天下英雄出气?天下英雄有阁下这等出头人,果然好生丢脸,难怪被人炸得有如丧家之犬!”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话得罪了许多人,登时怒骂纷纷,许多刀剑也往他身上砍来。

清和道长不料一上山就变成如此场面,连声疾呼“各位住手!请听贫道一言。”却哪里有人理他?

一时间武当山道观前刀剑纷飞,原本还往圣香几人身上招呼,后来打得发性,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竟而乱成一团,根本不知挥刀砍去的那人究竟是敌是友只听一片“他妈的,你砍我的脚趾!老子砍你人头!”、“他奶奶的,小子你是故意得不成?”、“哎呀!”、“呸!”、“没有老子教训你,你小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乱喊乱叫一片,众人只在发泄怒气,理智全无,

圣香本来还在玩,有人一刀砍来,他就逗着人家转,好像快要砍到了,却只差一点砍不到。提刀来砍的偏生又是个莽夫,只不信邪,一刀接着一刀专心致志地砍,倒让圣香玩了个不亦乐乎。但后来不知怎地刀剑乱飞,圣香可就忙坏了,他躲开了这一刀,旁边突然又莫名其妙飞出另外一刀。他再闪开那一刀,那一刀就更加莫名其妙地对着努力追杀他的那位仁兄脖子砍去,圣香逃命之中还要回过头来救人,提醒:“老兄,你砍错了。”一时间也忙得天昏地暗。

那驮着毕秋寒和南歌的牛在一片刀剑之中被惊吓到,突然一声嗥叫转头就跑,驮着两人直往道观里奔去。众人相互砍杀之余,都发一声喊:“贼人逃走了!快追!”

清和道长一边苦笑,不知该如何收拾,突然间一把长剑横里向他刺来。清和道长一怔,“施主住手!这里是玄门圣地,不可动手……”“刷”地那一剑刺他腰下,清和道长一句话未说完,已被卷入了战局之中。

此时已有人飞报武当掌门清静道长,正当道观之外一片混乱,那载着“贼人”逃窜的耕牛将要闯入道观之际,突然“砰”的一声,那头牛突然从道观门口飞身而起,笔直地摔在人群之中。顿时烟尘四起,牛也啤嗥直叫,半晌爬不起来。它背上的人却已不见了。

这世上的牛除了太上老君屁股下的那一头,可能没有几头是会“飞”的众人一时怔住,手下动作齐停,都呆呆地看着那一记把耕牛摔了出来,一瞬间把牛背上两人捞在手中的人。

幸好!那不是一个人,把耕牛摔出来和接人的人是两个人!这让大家松了口气暗想:原来这世上毕竟没有神仙……定睛再看,那把耕牛摔出来的是一位青衫独臂的肃然男子,那把牛背上的人截去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

是“天眼”聿修和“白发”容隐!

全场震住。

都有些心虚。

经历君山一会,大家都知道这两人见事清晰利落,作决定坚决果断。他们尤其不喜欢胡闹,不喜欢人不明事理。但显然此时大家都已失去控制,做了一些肯定过会儿要后悔的事情。

怕他们冷冰冰的责问,或者虽然不生气但是很瞧不起人的淡漠,从前自可不理睬他们的自负,但是现在身受人家救命之思,也就不好意思惹人生气。

正当全场震住不敢乱宫乱动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没被震住,有个人欢呼一声扑了过来,“容容——还有聿木头——”

容隐一手接住穿着女装飞身扑来的圣香,冷冷地道:“有你在,果然就没好事。”

圣香眨眨眼,笑眯眯地转过头去看幸修,指着容隐的脸对聿修告状:“聿木头,容容骂我。”

聿修一张书生脸淡淡地没什么表情,“你该被骂。”

“哇!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容容骂我你也不帮我,亏我还帮你看着眉娘……”圣香瞪大眼睛一句话没说完,聿修顺手指点了他哑穴,浑若无事地对容隐说:“来者是客。”

容隐拍开毕秋寒和南歌的穴道,只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自方才拔刀互砍的众人脸上——看去,并不骂人,但那目光森寒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看完那一眼之后他也就不再多话。且淡淡地道,“毕大侠,一路上圣香承蒙照顾,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容某谢了。”

刚刚从地上站起来,满身的牛毛还没抖落的毕秋寒满脸尴尬,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容隐这么一说,他更不好对圣香发火,只得咳嗽了一声应道:“不必客气。”怒火加被绑牛背的尴尬,让他忘了问什么时候圣香是白发的好友。

众人目瞪口呆——牛背上的“贼人”变成了毕秋寒不算,那似乎站在万峰之顶,除了聿修无人可望其项背的白发,居然和这位黄衣少女称兄道弟?眼睛利的耳朵尖的也看出听出这黄衣少女其实根本不是少女,但在大部分人眼里还是稀奇之极、荒唐之极、怪异之极的事!这黄衣少年或者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南歌一跃而起,他睡到半路已经清醒只是穴道被点不能行动,自由之后他先向聿修一笑,“半年不见,聿兄风采依旧。”

幸修点了点头,他一向不喜说话,只简单应了一句:“南老前辈受了点伤,人在江陵,甚是安全。”

南歌朗声道:“多谢聿兄照料家祖。”他虽然身上衣裳皱成一团,容颜憔悴状甚落魄,这朗声一言却极是清拔。接着他哈哈一笑,袖子一拂,“这都是一场误会,在下和天眼白发都是旧识。方才那一场狗皮倒灶的荒唐事就让它统统过去吧,在下姓南,忝为南浦之孙,恭请众位英豪万安!”说着团团一礼,眉宇之间不见丝毫紧张惶恐之色。

原来他就是李陵宴要杀的那位南碧碧的儿子、南浦的孙子?众人原先对此人也不甚了解,此时一见颇觉将门虎子,果然名不虚传。

毕秋寒亦然抱拳,“毕某谋划不周,让牵陵宴下此杀手,无颜以对天下英雄。待此事了结,毕某引颈谢罪,以慰君山一役枉死之人。”

宛郁月旦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倒是人群中有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住往他这里张望。

这一场闹剧终以喜剧为收,大家相见各自欢畅,携手入观,各自诉说别来诸事。

“圣香,赵丞相让你出府,可是交待了你什么事?”一入道观,容隐不待圣香坐下,负手冷冷地问,“我不信他能放手让你在外如此之久。”

圣香吐了吐舌头,笑嘻嘻,“你这么凶干什么?好久不见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们,怎么可以板着脸对我?都不看我一路上风尘漂泊腰酸背痛胃痛牙痛手痛脚痛全身都痛,本少爷身体赢虚弱不禁风很容易死的……”

“赵丞相要你看着毕秋寒是不是?”聿修对他的胡说八道早已习惯当作耳边风,淡淡地问。

“喂喂喂,你们两个干什么?抓住我审案啊?”圣香瞪眼,一拍桌子,“本少爷就是不说,你奈我何?”

容隐和章修对视一眼,章修点了点头,径自出门带上房门,留下容隐一人。

这阵势很明显,幸修知道容隐比他会说话,把事情交给了容隐。

“我不是要审案。”容隐缓缓回身看着圣香,“我只是想帮你,你却不要。”他淡淡地这么说,直视着圣香的眼睛。

这句比什么都直白的话却让圣香滞了一滞,灵活多变的眼神也似微微一颤,“我不要你帮。”他逞强似的说。

容隐看着他,他连眼瞳之中的神采都没有动过一下,良久没有说话。

圣香却被他看得移开目光,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是因为笑姬的事吗?”容隐淡淡地问。

他却也知道被笑姬牵连而死的那四位前辈的往事。圣香抬头一笑,“你知道?”

“我不知道。”容隐凝视着他,“我知道的不比毕秋寒多,但是 至少我能猜测一件事。”

圣香缓缓眨了眨眼睛,“在开封府汴梁城,人最易消失并且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便是皇宫?”他笑着问,眼睛却没有在笑。

“不。”容隐淡淡地说,“笑姬是一位举世罕见的绝色美人,这样的人来到开封,不引起轰动是很难的。”他抬头凝视屋里的横梁,“二十七……还是二十八年前,将近三十年前,先皇仍值壮年,而且……和皇后嫔妃相处得并不愉快。我只是这样猜测,先皇需要新宠,而笑姬正是美人,且同在开封府汴梁,即使皇上不闻艳名,也会有人想尽方法让皇上见到她的。”他眼也不眨一下,“这就口叫‘献秀’,是怀柔的一种。”

圣香一笑,“就如范蠡献西施?还是杨国忠送杨玉环?”

容隐淡淡一笑,“都是吧。笑姬在开封府汴梁失踪,我个人猜测她应是入了皇宫。”

圣香不置可否,“然后?”

“然后据我所知,先皇后宫并没有笑姬这么一号人物。”容隐淡淡地道,“所以我继续猜测,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话锋一转,他又淡淡地道:“假定她一到开封便已入宫,那么一切都很容易解释。先皇为情杀人,宫内高手权当杀手,江湖草莽如何不死?这四门血案的真凶,便是先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念到赵匡胤这么长的谥号时,他分明有些许讽刺之意、

“容容,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恐怖?”圣香叹了口气,倦倦地坐在椅内全身放松,“如果什么事你都能这样‘猜测’,我看你可以摆个摊子去街上算命,保管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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