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货男人 作者:郑友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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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条、本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自签订之日起生效，结婚或分手之日起自动失效。　　　
甲方签字：魏莱　
乙方签字：吴琼　
日　　　　期：XXXX年XX月XX日　　　
　　　　　　在签定协议这个问题上，他们非常默契。他们达成契约，这是现代人在危机状态下的自救。在竞争激烈的深圳，在情感，经济，安全和文化等多个层面，他们感觉到，需要与自己喜欢的异性建立起平等协商的全面合作的战略伙伴关系。两性自治，把婚姻的具体内容条理化，契约化，加强自律管理，强化信用和自觉，互相监督。他们认为，在特定的环境之下，这样做，比简单地直接地去申请一张结婚证更有意义。因为当他们觉得必要时，随时可以去申请一张营业执照。他们觉得自己的事情并不需要对那一张纸负责，首先应该是对自己负责。　　　
　　　　　　要说有区别，那就在于，在立约这件事上，吴琼是主动地引导，而魏莱则是被动地跟随。　　　
　　　　　　签完协议之后，吴琼发表了一番高论：“现代社会，各种诱惑实在是太多了。纯粹的道德已经无法约束一个人的行为，而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在一般情节上，法律是无能为力的。因此，男女关系，必须引进契约，因为契约比道德更加具体，比法律又更加人性化，所以，契约更具有操作性。”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象一位大学教授。　　　
　　　　　　魏莱看着吴琼，这个身材苗条胸部臀部线条优美的女人，这个很会说话的女人，在恍惚之间竟成了他的契约同居者。　　　
　　　　　　吴琼继续说：在两性关系中引进商业契约机制。契约代表着一种理性精神，体现了平等协商，是双赢，是互利互惠，讲究的是诚实信用。　
　　　　　其实，魏莱愿娶，吴琼想嫁。他们深深相爱。可是，魏莱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昨天晚上，在中央公园，吴琼说过，在深圳，她绝对不会嫁给一个买不起房子的男人。选择同居，这是他们的临时解决方案。　
人类生活在一个自我应验的预言之中。　　　
　　　　　　通过几次交谈，魏莱已经对吴琼的高论刮目相看了。他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读了很多很多的书。比他读的书多得多，尤其是两性关系和婚姻方面的知识和见解，他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　　　
　　　　　吴琼对他说：结婚证其实只是一道符咒，一道没有被当事人破解的符咒，一对出身环境完全不同的男女，就因为一种冲动，一定程度的了解，再加上一道符咒，就可以保证爱情天长地久？对于许多人来说，那是幻想。在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下，人们凭借一张纸保持一种关系。就象一纸营业执照。外面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营业”，因为他们每天在一起。至于经营情况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性爱成为唯一指标或主要指标。这个社会又没有要求每一对夫妻象上市公司那样定期公布婚姻经营状况。　
吴琼还说：二十一世纪的两性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协商的全面合作的战略伙伴关系。两性契约关系必须进入人们的实际生活。　　　　　　
　　　　　　魏莱已经从内心深处非常赞同她的观点，两性契约至少应该在申请结婚证的同时达成，它是结婚的重要实施细则。　　　　　　　　　
　　　　　　两性关系应该要有突破。都什么年代了？　　
　　　　　　吴琼对他说：她的父母曾经相爱，他们还是离婚了。什么原因，她不得而知。反正他们不能在一起，在一起就吵架。她讨厌这种家庭气氛，讨厌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这种婚姻简直就是一种死亡婚姻，当她长大成人的时候，她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那是一道死气沉沉的围城。她有时觉得父母的婚姻单调，平乏，枯燥无味，他们被荒谬的政治口号毒害最深，也是是这些东西搅乱了他们正常的动物性的关系。粗糙，缺乏精细，缺乏一些温情，缺乏一些属于正常人的东西。相当一段时间，她害怕进入围城，她躲避婚姻，虽然她也有种种需求。后来，她阅读，她增强了自我认识，她开始积极思考，她希望与自己相爱的人建立起一种新型的两性关系。她渴望理解和尊重，她也需要爱情，但是，她害怕世俗的、争吵不断的、相互折磨的婚姻。当她第二次遇见魏莱的时候，她明白魏莱刚来深圳，一切都还没有个头绪，根本不可能跟她谈婚论嫁，她倒是早就设想过和他一起尝试建立一种新型的两性关系，先契约同居，如果真的合得来，就办理一个法律手续。在深圳，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模式。　
　　　　　　今天，她也算是实现了初步目标。　　　
　　　　　　当晚，他们一起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又继续投入搬家之后的清理工作。　
　　　　　　魏莱整理资料，他把《租房协议》和《同居协议》放进一个文件夹。　
　　　　　　深圳契约编号：0１　
　　　　　　契约名称：《租房协议》　　　
　　　　　　魏莱深圳契约编号：02　
　　　　　　契约名称：《同居协议》　　　
　　　　　　魏莱日记：一个会赞美的女人胜过十个会干活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再签一份同居协议，我已经觉得是三生有幸了。　　　　　　　　　　　　　　　　
长篇小说《期货男人》连载　10　　
作者：郑友林　　　　　　
　　　　　　大户室。　
　　　　　　魏莱坐在交易台前，感觉手是那么轻，一种力量在形成，一种冲动在体内翻腾。他把帐号和密码放在桌子上。敲进帐户号，再敲密码。进入帐户。做一手试试看。　
“唉，怎么不能下单？”　
买一手。回车确认，可是，电脑不接受他的指令。显示：“对不起，现在是非交易时间，不接受下单。”　
现在刚开盘，怎么说是“非交易时间”？　
魏莱找来交易部经理。问他是怎么回事。　
“交易所那边出了一点问题。”　
“第一天，就出这种事。”　
“对不起，我们马上解决。”　
魏莱连小帐户的交易也做不了啦，不能通过电脑做自助式交易了，只能通过电话下单。　
“电话下单，那就免了。”魏莱自言自语。　
只要有一点问题，魏莱就会选择不交易，因为，他不能拿自己的钱或者信誉去做无谓的冒险，期货市场瞬息万变，万一入市之后不能交易，那就惨了。所以，他就在自己的房间看盘直到交易结束。　
这一天没有任何动作。三点钟收盘，魏莱直接回家。今天有一点紧张，尽管没有交易，他还是感觉有一些兴奋。　
魏莱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他需要休息一会儿。在迷迷糊糊中，手机响了。　　　
吴琼给魏莱打电话。　
“你回家了？我今天一回家就应该有饭吃了吧？”　
“我在休息，你想的挺美的，我要等你回来再做饭呢。”魏莱回话。　
“你今天早点做饭，我要提前回来。”　
“你在哪里？”　
“我马上回家。快点，把饭做好。吃过饭，我们一起到海边去看看夜景。OK？”　
“海边？去什么地方？蛇口，大梅沙，小梅沙？”　
“都不是，我们去红树林。”　
“去红树林？好！”魏莱突然象小孩一样高兴。　
“看把你乐的。”　
“我喜欢海！”　
“还有，快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解冻。”　
“Yes，Madame。”　
“把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泡一会儿。”　
“Yes，Madame。”　　　
魏莱从床上起来，按照吴琼的吩咐开始做事。　
过了一会儿，吴琼就回来了。　
“我回来了，今天你做饭，我要忙点事情。”　
“好的，No　problem。”　
吴琼把包丢在桌子上，马上坐到电脑前。她上网，说是要收一个客户的电子邮件。　　　
魏莱在厨房，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开始做饭。　
“坏了，中毒了。”　
原来，吴琼不小心打开一封电子邮件，就死机了。　
她再次开机，电脑没有反应，病毒！　
“染病毒了吧，是不是？”　
“你不会是在看我的笑话吧？！哼！”吴琼很生气。　
“我来看看。”　
“你看。”　
魏莱重新开机，显示器还是黑的。　
“真的是中毒了。”魏莱说。“我说这几天怎么大家都在谈病毒，交易所的交易系统还出故障呢。”　
吴琼无可奈何地关掉电脑。“动不动就有病毒，简直是开玩笑！”　　
“回头我帮你把电脑重新装一次。先过来帮我一起做饭，吃完饭，我们痛痛快快地去海边看夜景！”魏莱说。　　　
吴琼看魏莱切菜。　
“我说，还是让我来吧，等你今天把饭做熟了，也别想去看什么夜景了！”　
“那太好了，我主动让贤，让有能力接班。”　
吴琼切菜，掌勺，动作麻利，颇象一个家庭主妇，在厨房，魏莱自愧不如。　
一会儿功夫，饭就做好了。　
“吃饭了，吃饭了。”　　　
吃过饭，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红树林。　
黄昏时刻。红树林。　
深圳湾，渔船点点。　
滨海大道，灯火一片。　
“你看，对面的香港。”　
“这里的景色果然很美。”　
他们沿着海边的巡逻公路散步，路上行人稀少。边防武警的巡逻车呼啸着从他们身旁驶过，然后，周围又归于宁静。　　　
海风习习，吴琼穿得很单薄，感觉略微有些冷，她把身体尽可能地靠着魏莱，本能地从他身上吸收一点热量。魏莱把外衣脱下，给她披上。　
吴琼：“你还没有跟我谈过你的情况呢，今天，给得给我好好说说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的家庭，还是我的经历？”　
“这些我都感兴趣，你就随便说吧。”　
“好吧，我基本上算是个孤儿，母亲娜仁是蒙古族人，在我两岁时因车祸丧生。父亲魏尚征，参加过抗美援朝，当过俘虏，运动期间受到刺激自杀了。”　
“对不起，不该让你谈这个的。”　
“这没什么，你想知道，我没必要隐瞒，提高透明度没什么不好。”　
“你当时多大？”　
“很小，就两三岁吧。”　
“你父亲一定比你大很多？”　
“大概大四十。他三十七八岁才结婚，可以算是那个年代的晚婚模范。”　
……　
“后来呢？”　
“后来，叔叔把我接过去了，叔叔抚养我整整十年，直到我考上大学。”　
现在，吴琼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几份豪气，原来是革命军人素养和少数民族气质的混合。他应该算得上是山东大汉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后裔的杂交品种，是民族大团结和融合的产品，哼，可能是优质杂交品种。她突然得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结论。　
……　　　
“该说说你了。”　
“我的经历很简单，我出生在海南，在一个军人家庭长大，我爸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我妈是老师，我是独生女，一直就是上学，长到十七岁，都没有离开他们。”　
“你十七岁就上了大学？”　
“是啊！我学习一直很好的。小学时跳过级，我妈帮我办的。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我一直是班干部，最大的官是学校的团支部书记，管一大帮男同学，看不出来吧。”　
……　
“你喜欢什么？”吴琼问道。　
“喜欢运动，生命在于运动！”　
“什么运动？”　
“几乎所有的运动。”　
“具体一点。”　
“几乎所有球类运动，还喜欢跑步，游泳，围棋，桥牌。”　
“你喜欢游泳？”　
“当然，上大学之后才学会的。我在江河湖海里面都游过。”　
“我只是在游泳池和海边游过，不过，我曾经专门跟游泳教练学过。有一段时间，我爸特希望我去当运动员。”　
……　
男人跟女人之间的所谓谈恋爱搞对象，跟招工搞面试没什么大的不同，只是问话的方式和语气有一点点区别而已。又跟炒股票有相似之处，问来问去，最主要的还是要掌握对方的基本面，看此人是否具有潜力，是不是一只值得长期投资的绩优股。　　　
吴琼的提问让魏莱感到有些兴奋，一个人被别人了解总不会是一件坏事。现在，该魏莱问吴琼同样的问题了。　
“说说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时装，喜欢旅游，喜欢男人幽默一点，少一点庸俗气，就这些。”　
“是很简单，可是，这个要求还是很高的。”　
“女人就是感性一点。”　
“女人感性一点好。”　
“那你还喜欢什么？”吴琼就象一个喜欢寻根刨底的记者，她又向魏莱提问了。这种问话方式也许是希望得到更加令人兴奋的关键信息。更象是炒股票的人特别想知道的某些题材，比方说，这只股票有没有更好的题材，更好的盈利前景之类的话题。　
“我最喜欢李白的诗。在唐朝，扩张征战就是文人雅士的最高荣誉。在21世纪的深圳，纵横金融市场，就是我追求的最高目标。”　
魏莱的话匣子被打开了。　
这个具有一半游牧民族血统的男人，突然来了一股子雅兴，豪情万丈，忘掉了他的孤儿身份，也仿佛跟着李白一起狂放起来。他搂着身旁这位南方女人的腰，右手指着远处朦胧的灯火。　
“遥想初唐，那时的中国是一个积极进取的大国，唐军东征西讨，破突厥，胜土番，招回回。那股豪气，那种大国的风范，简直是当时世界的一大奇迹。初唐时期，皇上积极号令开拓疆土，勇于进取，结果黎民百姓积极响应，军威四振。在中国历史上，首次出现了空前的古今中外大交流大融合。这种盛景就如今天的美国和昨天的英国，它是扩张带来的，不是保守退让带来的。”　
“那是过去的辉煌了。”吴琼说。　
“初唐时，个人的最高追求就是为国立功，那是一种豪放的英雄主义气概。你看李白，十五好剑术，遍于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他的诗多么豪迈，总能让人感觉到一股蓬勃向上的氛围和气概。”　
“我也喜欢李白的诗。李白的大作具有非常强烈的宇宙意识，穿透时空，雄浑流畅，大气磅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吴琼插了一句。　
……　
“冷吗？”吴琼说。　
“有一点。”　
他们拥抱。　　　
这两个人，没事干，居然跑到深圳湾谈起李白来了。　
魏莱和吴琼都觉得他们刚才的话题跟现在所处的时空相隔得非常非常遥远。不过，这让他们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多少也带上了一星半点浪漫的色彩。在这座世俗务实拜金势利忙碌不堪的南国一夜城，他们居然还浪漫激情过这么一小会儿，为了那个遥远的时代和那个他们曾经崇拜不已的酒鬼诗人。这多少让他们觉得他们的同居生涯跟其他人的不同。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找到了那一点点共同的爱好，他们才觉得对方更加可爱。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动物。　
不过，他们并没有迷失在对唐朝和李白的遐想之中。时间的流逝很快就让他们回到现实世界。夜深了，海边已经基本没有行人了，巡逻车已经从他们身边开了几个来回，该回去了。　
吴琼开玩笑说：“再晚一点不走，我们可能就要被当作偷渡客给抓起来了。”　
可是，他们来到路边，绿色小巴已经收班，他们招手拦出租车。他们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疾驶而过，他们不停地招手，没有车停下。他们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一辆空车。　
“要是有一辆自己的车，该有多好！”吴琼说。　
“是啊，有车就不用在这里傻等了。”　
终于等到了一辆空车。　
回到住地，已经快十一点了。　　　
魏莱写日记。今天是一个值得记取的日子，比赛正式开始了。因为不想做单，所以，第一天只是观望，找一份感觉。　
今天到红树林看海，海边夜景原来很美。景色美，原来是人的感觉好。感觉好，就会觉得什么都好。一个美丽的夜晚。好好培养感觉。　
英国人威廉·莎士比亚说过：女人不是被了解的，而是被爱的。看来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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