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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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衣而卧。
那天夜里,吴静曾开玩笑说,应该把我撵出去,撵到翟团长那里去睡。我说,
你快别害我了,仗还没打,你就想让我当孕妇呀?
吴静则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莫非两口子在一起,就一定会怀孕不成?
这时赵玉林埋怨我俩,你们说话注意点儿行不行?这守着好几个童男童女呢!
赵玉林这一提醒,我和吴静都不再吭声了。不过,吴静的话倒让我思量了一番
:或许她的话不无道理?自从行军时和翟团长在一起被他强迫行房之后,我虽然一
直提心吊胆,但是过去了几十天倒没发现什么异常……何况赵玉林和吴静两人也时
常在一起,有两次大家发现他二人漫步到林间深处,很久才出来,显出一脸的满足
愉悦,惹得文工队一帮青春男女羡慕不已。于是,我悄悄与吴静耳语,问她:
“你说实话,你老跟赵玉林在一起,真的没事?”
“什么有事没事?”她不解。
“我是说,真的不会怀孕?”
“嗐,你真是个小女雏,啥都不懂!”她看了看我,问,“你真的担心和翟团
长在一起会怀孕?”
我点点头。
“告诉你个最简单的办法,每个月来例假前的十天,或是来例假后的三、四天
都是安全期,这几天行房保管没事,最危险的是例假停后十几天,是排卵期……其
实,还有最保险的办法——男的可以射在外面……”
“这可不保险!”我摇头道,暗自算了算日子,知道自己还没脱离危险期,就
告诉吴静,“按你说的,我现在还处在危险期呢!”
我讲的这些,现在的年轻人会觉得匪夷所思。但那个年代没有什么避孕药和避
孕工具,我那时所遭遇的境况的确就是如此尴尬。
在初到一团的几天,我最担心的就是出现和翟团长单独相处的时候,最满意的
就是由于和小分队集体行动,使我有了避免和翟团长单独相处的理由,而又不致使
他面子上难堪。
那天晚上,当我和吴静一边耳语着,就听到棚子外有脚步声走近了。李春红说:
“喂,小声点儿,有人来了!”
我们都不说话了,憋声禁气地听着。
脚步声停在我们棚外不远处。
“什么人?我出去看看!”王林正要起身出去,来人却开口了,原来是汤云。
“苦夏嫂子!苦夏嫂子!”汤云小声喊。
“是汤云吗?什么事?”我装作睡着后被喊醒时那种迷迷糊糊处在梦中的声调
问道。
“团长找你有事,他刚开完党委会……你们怎么睡这么早?”
“快起吧!”春红从旁边捅了我一把,“早就说该撵走你!”
“我们都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我断然朝棚外的汤云下达逐客令。
“可是团长让我来……”汤云有些为难,似乎觉得不好到团长那里交差。
“告诉你们翟团长,我们苦夏正处在危险期,不能随便见他!”
吴静大声帮我说话。
“什么危险期?”汤云不明白。
“你就告他危险期,他自然就明白了!”吴静用命令般的口吻吩咐。
把汤云糊弄走以后,王林奇怪地问:
“苦夏姐,你是什么危险期?”
赵玉林喝了王林一声,又朝他踹了一脚,骂道:
“一个童男子,不该问的别乱问!”
王林莫名其妙地说:“危险期……什么危险,是防空哨的问题?”
“对,防空哨的问题!”吴静笑道,一边和我笑得滚作了一团。
“哎,安静一下!”赵玉林想起一个问题,他担心地说,“如果咱们不把苦夏
交出去,那翟团长不放咱小分队下去,那怎么办?”
“那你们也不能把我扔下呀!不许出卖同志!”我笑着说。
“不怕,都别太担心,”李春红说,“咱们是师领导派下来的,翟团长不会把
咱们一直留在团里……再说,咱们也不能被动等待,总会找到办法的。”
“要我说,翟团长不让咱们下连队去,那必定有他的道理,”范进在一边终于
憋不住搭话了,“再说,下来时,队长不是说了吗,要我们听从下边各级首长的指
挥……”
“那咱们完不成任务怎么办?”刘冬茹担心地说。
“反正不是咱们的责任。”范进说,“咱们总不能不听指挥,自己跑到阵地上
去。”
“算了,睡吧睡吧,”李春红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翟团长能困住
咱们几个大活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几个大活人,就硬是在一团指挥部困了三天。三天里,
每天张股长都派人按时招呼我们去政治部伙房打饭吃。另外,据张股长说,按照团
首长的指示,也给我们小分队安排了两次下连队演出——一次是到团警卫连,另一
次是到侦察连,总之,没出团部的圈子。
到第三天下午,李春红着急了,她是小分队的领队,总得想办法呀。
她想了个办法,就拉我去找钱政委。她说:
“钱政委分管部队政治工作,咱们这宣传鼓动工作应该由他分管……蔺有亮不
在这儿,咱们只有攻攻钱政委试试看了。”
春红说得也对。蔺副团长在团前指,负责前边阵地防御,找他也没用。只有找
钱政委了。
当我们在团指挥部找到钱政委时,他似乎非常同情地听着我们的陈述,最后,
却直嘬牙花子,摇头道:
“不好办哪!照理说,我是政委,可以安排你们下去,可是翟团长已经发了话,
我不能和他意见不一致呀?要考虑军政领导的团结不是?再说,苦夏同志是团长的
新婚夫人,我要是不经他同意,把你们放到阵地上去,出了事我怎么向团长交待?
现在翟团长到三营去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吧……”
钱政委一番话,说得我心里直冒火:莫非因为我是团长妻子,就得把我们小分
队都“保护”在这里不成?
“那我们的任务完不成谁负责?”我实在没别的招数,只得如实把想法告诉钱
政委。
“翟团长这么安排,那当然他会负责的。”钱之茂政委笑道。
“可是我们是师首长派下来的!”李春红强硬地说,“师首长命令我们到第一
线部队宣传鼓动.你们不能阻挠!”
钱之茂政委一听这话,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转,说:
“可是我们没接到师首长的命令呀?哪个师首长?师长?政委?还是师政治部
主任?你们只要让师首长来个明确指示,不就一切照办了吗?”
说罢,钱之茂双手一摊。我们再无话可说。
离开团指挥部,我俩合计着去政治处找电话打,向师里汇报,争取师里领导的
支持。但考虑了一阵,李春红又说这样不妥。
“部队刚接下友军的阵地,首长们忙着部署作战的大事,咱们不能打电话干扰
他们……”李春红考虑得很周到,“再说,打电话找了师首长,不等于告了翟团长
的状吗?他会生气,认为咱们用师首长压他,把关系搞僵了更不好办……”
“那还有啥更好的法子?”我着急了。暗想,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把小分队
耽搁在这里,不是违背文工队派我到一团的初衷了吗?
“我看呀,咱们还得向翟团长进攻!”李春红满有信心地说。
“怎么攻呀?他那个牛脾气!”我显得没什么信心。
“王队长为啥派你到一团来?”春红问我,又自语道,“不就是因为你和翟团
长的特殊关系,以便有利于开展工作吗?”
“可是现在倒起了相反作用……”
“不,咱们就利用你跟他的特殊关系,给他来一个心理攻势!”
这天晚饭后,李春红吩咐王林去团指挥部探查,让他看啥时候翟团长一人在的
时候来叫我们。王林原来当过翟团长的警卫员,跟段九儿和汤云一班人都很熟,这
个任务对于他可以说毫不费力。
天擦黑之际,王林跑回我们的棚子,说,团长刚从三营骑马回来,段九儿正卸
马鞍喂料呢!团长一个人正吃晚饭,别的领导都不在。
一听这话,春红拉起我说:“快走!”
我跟着春红来到团指挥部的洞子,喊了报告进去,看见翟团长正坐在炮弹箱子
拼成的餐桌前吃饭:大米饭、肉罐头、一小碟炸辣椒。汤云正点上油灯,放在餐桌
上。
“哟,是你们二位?”翟团长抬头招呼了我们一下,继续吃饭“你们进来还喊
什么报告?吃饭没有?没吃一块儿吃?”
“吃过了。”春红笑答,又说,“进指挥部,哪能不喊报告?苦夏是团长夫人,
她可以不喊报告,我可不敢。”
“你个李春红这嘴啥时候也不饶人!”翟团长瞪了她一眼,“赶明儿结了婚,
让蔺有亮好好收拾收拾你!”
“真的团长,我可不是开玩笑。”春红正色道,“我们是带着任务下来的,这
……”
“什么任务?不就是下部队演出吗?”翟团长不耐烦地说,“你们不是下来了
吗?演出也演了,警卫连、侦察连不是都去演了吗?任务完成得很好嘛!还可以安
排你们到大车连、担架连去演,唱也行跳也行,还不够?”
“不够!”我接口道,“师里明确指示我们要到阵地的一线连队去!”
“一线连队?说得轻巧!”翟团长瞪着我说,“今天到三营,那边阵地上敌机
来回来去飞着广播,居然知道咱们军的番号,说你们上来也是送死……三营东边阵
地已经和敌人交了几次火。再往东八师打得更凶,咱们正面二营阵地目前没大的动
静,但是也危险,咬人的狗不叫唤。你们一帮小丫头打着竹板拉着二胡上去干啥?
等着尝炸弹?我得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要光为安全,我们就不该到朝鲜来!”我反驳他,“连队战士在第一线,天
天守在那里,他们的安全谁负责?”
“你?!”翟团长一时语塞,只好埋头大口吃饭,不再理睬我们。
“翟团长,我听到有对你的反映,对你和苦夏都不利——”李春红平心静气地
开口道。
“什么反映?”翟团长抬头,嘴巴停止了咀嚼。
“有人说,因为苦夏是你爱人,你担心她下连队有危险,所以就把我们小分队
都留在团部……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小分队可以把苦夏留在你身边,但是
其他人必须下去,到一线连队演出!”
“胡说八道嘛!”翟团长气得把筷子朝炮弹箱子上一拍,震得油灯的火苗几忽
闪,差点灭了。“是哪个嘴这么臭?是谁?”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事实?我可是听好多人这么讲呢……”李
春红道。
“你也听说啦?”翟团长转头问我。
“还听说呢?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我委屈地说,“上次行军,跟你在团部,
骑过几次马,回去就说我是骑马进朝鲜,连个嘉奖都评不上;这回要是再完不成任
务,那我这黑锅肯定是背到底了!”
“下去下去下去!”翟团长气得从弹药箱子上蹦了起来,在洞里转磨,朝我俩
扬手道,“明天一早就下去!别弄成我舍不得自己的老婆!下去吧,先到团前指找
蔺副团长——不过有一条,不管什么时候,要你们返回你们就必须返回,不能延误。
你们要切记切记!”
“是!”我俩高兴得立刻要离开。
“先别忙着走,”翟团长示意我们围到洞壁一侧悬挂的地图前,汤云赶忙找到
手电筒照亮。翟团长在地图上给我们扼要讲了一下一团所处的位置。
“你们看,从五次战役以后,敌人在朝鲜东部和中部,逐渐压过了三八线。目
前我们这一批入朝志愿军接守的防线是,东起鱼隐山以南,中间是轿岩山以南,西
至五圣山以南,在这一线的地域,我们接防阵地,阻击敌人,争取谈判停战;但是
敌人不满足就地停战,而是要凭借其空中优势和火力优势,向北继续压迫我们,因
此,我们刚接防地,立足未稳,肯定会面对巨大的压力……”翟团长概略讲了一下
形势,便指明我们要去的路线。“你们看,现在我们指挥部所处的位置在这里——
轿岩山北侧靠西,我们团的前指在轿岩山南侧靠西的位置,蔺副团长在那里。你们
明天先到团的前线指挥部,根据情况,可以在金城川南北两岸二营阵地活动——我
二营阵地最南已抵达金城川以南的黑云吐岭……”
翟团长交待完毕,我俩兴奋地要告辞。
“慢点,春红你先走,苦夏留一下!”翟团长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我只好留步。春红走出洞口时,扭头向我做了个怪脸。
“小汤!”翟团长吩咐汤云,“你把碗筷都收了吧。”
汤云答应着,收拾起翟团长刚才晚餐的用具,匆匆离去。
洞里只剩下翟团长和我。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油灯的光影里,翟团长粗壮的身
子向我靠近。我仰起脸,看见他生满胡髭的大下巴从上压下,立刻,我感到他如铁
的双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在他疯狂的搂抱亲吻中,我不时挣扎着喘息,婉拒着他
的要求。
“我真是想你呀,小夏!”他喃喃道,“今晚,就留在我这儿吧?”
“不,不行!”我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现在正是排卵期,危险……”
“什么危险?还有炸弹危险?”
“就是因为这炮火连天的,我才不能怀孕!真的,求求你了,等下次找合适的
日子……”
“这战场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啥时候是合适日子?想想侯师长,我的老战友,
就那么给炸死了……”
也许是想起了侯师长,他搂紧我的双手开始放松了。我看他两眼失神,便问:
“想侯师长了?”
“是呀。他是咱俩的主婚人,没有他的催办,我哪能娶这么好的老婆!我现在
搂着老婆,他呢,躺在冰凉的山沟里,可怜他留在唐山的老婆和两个孩子……”说
着,翟团长慢慢放开了我,爱抚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又说,“你放心,我得遵守结
婚时答应你的条件,不能让你在打仗时候怀孕,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孤儿寡
母的咋办?”
“别瞎说!”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打仗前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吗?你
命大!负了那么多次伤都没事……”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他整了整揉乱的衣服。
“你回去吧!”他说,“明天下到阵地上千万小心呵!走吧——”
我答应着走到洞口,看见洞外笼着一片星月的银光,又不忍心这样分手,回头
说:
“你看,外边月光挺亮,咱们出去走走吧?”
“走什么?行军几十天还没走够?”他随口应了一句,踱到地图前。
“我是说月亮,多好哇,去看看吧?”我再次邀请他。
“看什么看,一个月亮呗。”他皱着眉头说,“圆的时候像一张烙饼,半圆的
时候是半张烙饼,剩个月牙儿像一牙儿烙饼……”
我顿时语塞,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他认真地观察地图,以手指丈量着。忽然发现我还没走,扭头喝道:
“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就别走了!”
我掉头大步离去。
第二天我们出发得很早。中午时分,翟团长派的通讯员把我们送到一团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