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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苦夏-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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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背包上的雨衣解下来,给她盖在身上。她感动地拉着我的手,悄声说:

    “苦夏,你心眼儿好,我对不起你……”

    “有啥对不起的,都是战友……”

    “我不该偷看你的日记,‘三反’时还给你出难题,闹得你跟翟团长遭了一劫
……”

    “说这些干啥?都过去的事了……”我安慰秋月,“再说,翟团长的事儿跟你
无关,以后我慢慢跟你说吧……”

    后来,秋月迷迷糊糊打开了盹儿。

    谁料到祸事已然要降临——

    夜色中,我们的嘎斯车飞快急驶……经一天的奔波演出,大家都累了,一个个
歪靠在车厢里打瞌睡……与别人不同的是,秋月的两条大辫子在车厢的颠簸中从车
帮的缝中掉了出去,随着车厢的摇晃和汽车带起的旋风而飞舞着!偏偏遇到空袭警
报:公路两侧山头响起一连串防空枪!这时候,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一齐熄灭车灯,
并且加速行驶,都想尽快开出这危险地带……我们的嘎斯车也马达轰鸣,在夜暗中
向前猛蹿,与迎面驶来的一辆卡车险些相撞,几乎擦着车帮掠过——

    这时一声令人极度恐惧的惨叫在夜空中响起,久久飘荡……

    ——是秋月发出的惨叫!

    她的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错车时被卷进另一辆汽车的车帮上绞住了——两
辆车相擦而过的强大冲力的作用下,她被辫子抻得从车厢里几乎弹出车外,摔落下
来后,立时疼得昏迷过去:那条辫子被对面的车绞住后,硬是生生从她头上扯下一
大块头皮!

    ……秋月被送到战地医院抢救,不久又被转送回国内医院治疗,总算保住了一
条性命。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次意外恶性事故造成了她的流产,还导致以后终身不
育!

    秋月出事后,王统之队长难过得几天吃不下饭,一再自责,怪自己办事不果断:

    “都是那辫子!早该下狠心命令她剪了,剪了就对了,怪我哩,我有责任……”

    于是王队长断然下令:师文工队留长辫子的女同志一律剪掉辫子!

    只有我知道,在王队长为此事的痛苦自责中,还有另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深深内
疚!

    七月上旬的最后几天,朝鲜前线每日都在承受着酷夏的滚滚热浪和敌机发疯似
的轰炸。

    入夜,无数的沟谷山林间,蚂蚁般辛勤的士兵在向前沿运送弹药物资……一点
一点为最后的火山喷发堆积着足够的能量。

    一场大规模的厮杀已迫在眉睫!

    那时候,只要打开作战地图,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大政沿“三八”线南北横
贯朝鲜半岛的实际军事控制线上,位于金城东西一带,这条控制线向北方凸进了半
圆形的一块,就像鼓起的一个罗汉肚。这个罗汉肚,正是1951年10月敌人秋季攻势
时不惜代价攻占的,到现在过去了一年半,这个罗汉肚还大模大样地腆在那里,让
志愿军的各级将领们一看到地图上这个地方就不舒服。因此,在朝鲜停战协定最后
签字以前,把敌人这个凸出来的肚子给他打回去,很容易在我军上下形成共识。

    而轿岩山,正是这个罗汉肚的中间最高位置。拿下轿岩山,就好比给这个罗汉
肚的肚脐眼儿上插了一刀,气一撒,血一放,这个凸肚就得瘪回去。所以,在战役
部署中,东、西、中三个集团,把主攻方向定在位于轿岩山正面的中集团,是兵团
指挥部的明确决定。

    但是在中集团的主攻方向上,是以正面攻击轿岩山为主,还是从轿岩山西侧的
官岱里方向突破为主,这在兵团和军指挥部的作战会议上都有过争论。认为应强攻
轿岩山的意见是:轿岩山是敌人防守的要点;拿下轿岩山,进可攻,退可守。认为
应从官岱里方向主要突破的意见是:轿岩山易守难攻,敌人防守兵力、火力极强,
久攻不下会被动;而官岱里一带山多,敌人防守较为分散薄弱,突破后插到轿岩山
侧后,则可前后夹击轿岩山守敌,反而易于攻占轿岩山。

    对后一种颇有见地的意见,兵团最高指挥未予采纳,主要担心把火力集中在官
岱里方向,会削弱轿岩山正面攻击力量,即使官岱里方向突破了,但轿岩山正面拿
不下来,会搞成“夹生饭”;决定正面强攻轿岩山!

    这样,担负攻占轿岩山任务的我零七师便成了整个战役的重点之重点。

    师团首长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从谁手里丢的阵地,谁再给我夺回来!”——上级首长这么激励零七师。

    “1951年我们防御,1953年我们进攻!”“1951年秋天我们丢了的阵地,现在
要统统拿下!”——零七师的领导这么激励部下。

    但是在攻取轿岩山的步骤上,军师作战会议上又有激烈的争论:

    在轿岩山北面延伸出一个海拔一百五十多米的山头,被称为轿岩山北山,敌方
有重兵和火力配置。零七师领导提出,总攻发起前,必须先打下北山,扫清障碍,
缩短与轿岩山主阵地的距离,以确保总攻发起时按规定时间拿下轿岩山。反对意见
认为:攻打北山会暴露我军下一步企图,促使敌加强防备,使总攻时我对轿岩山的
进攻失去战术上的突然性。

    争执的结果,军指挥部采纳了零七师的意见。军里的考虑是:由于我方在轿岩
山正面频繁的兵力和炮火的调动,加上轿岩山对敌我双方的重要性,因此攻击发起
时的战术突然性已大大降低。况且零七师担任轿岩山主攻,同意该师先打下北山的
意见,尔后总攻时攻击轿岩山的行动如遇阻,零七师将无话可说,只能进不能退…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轿岩山正面担任主攻的零七师,从攻击北山开始,将
面临连续的死打硬拼。假如强攻北山是做出佯攻轿岩山的姿态,而在总攻时却从官
岱里突破,插到轿岩山侧后,倒不失为一个较佳方案。但是指挥部决心已定,再不
更改。那么,零七师对轿岩山的进攻,只能是铁锤砸铁砧一般的强攻死打硬拼……

    当然,以上所说的这些情况,都是战后才陆续得知。至于当时,我们身为一个
普通的文工队员,只知道零七师要攻打轿岩山,而一团则要率先攻打北山,其它有
关上级作战部署方面的情况,我们则很少知道。

    按照师政治部的安排,我们师文工队将组建若干小分队下到各团进行战场宣传
鼓动。文工队分工由我们歌舞队为主,组成一个小分队奔赴一团开展工作。

    七月七日接到命令,我们到一团的小分队八日务必赶到一团,参加反击北山的
宣传鼓动。记得七号那天晚上,我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玩笑。

    刘冬茹跟李春红说:

    “我说分队长,你知道今天是啥日子?”

    “啥日子?”春红问。

    “七月七呀!”

    “那又怎么?”

    “七月七,鹊桥会呀!”刘冬茹天真地露出几颗珠贝般光洁的牙齿,笑道,
“咱们下到一团,分队长又可以和蔺团长相会呀!我们就能看上‘战友报’了!”

    “去你的吧坏丫头!”春红骂道,“七月七,那是指阴历,现在这阳历七月七
不对,阴历七月七,大概要到阳历八月份了……”

    “那也快到了吧?”刘冬茹说,“咱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回来的……”

    “瞎,这大仗一打,到那会儿,还不知道有谁没谁呢!”李春红随口笑道。

    “春红姐,你可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我嗔怪道,“还没下去,就胡说开了!”

    “不怕,咱们是唯物主义嘛!”李春红满不在乎地说。

    “刘冬茹,你刚才说错了——”我纠正刘冬茹,“蔺团长现在改当政委了……”

    我这么一提,她俩倒都不言语了。大概是联想到翟团长重回一团,蔺团长才改
当政委一事,怕勾起我的烦恼。

    是呀,大战在即,我们奔赴一团,除了参战的紧张兴奋,我比别人还多了一层
顾虑:我将不可避免地面对翟团长,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尤其是,两天前,蔺有亮特意打过一个电话找我,说欢迎我到一团来,但是尽
可能与翟团长恢复正常夫妻关系。无论如何,在一团大战来临之际,不要对翟团长
重提离婚的事。在电话中我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心中也知道事情的难办:我做了
对不起翟团长的事,却提出和他离婚,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认为我不懂情理,或
是另有所图……

    八日午后,我们整装出发。成员有:李春红、廖沙、刘冬茹、赵玉林、王林和
我,一共六人。我们每人除了简单的背包物品,还一人带了一付竹板以及各自的乐
器。经过在朝鲜两年的磨炼和学习,我们都成了文艺方面的多面手。那时候,上级
要求文工队员要做到“一专、三会、八能”,具体是哪“三会、八能”我现在说不
全了,反正是吹拉弹唱,样样得拿得起来;说编能编,说写能写,说唱能唱;每个
队员下到坑道,都能一个人演上一个小时不重样的节目。

    在去一团的路上,我们走得很快。这一带的山川道路我们都熟悉——入朝后第
一仗的日日夜夜,已经把这里的地形地貌深深刻印在记忆中。现在重归旧地,我们
好似又回到当年初次下一团参加秋季防御战时的情景,只是缺少了吴静。因此,一
路上赵玉林埋头赶路,一句话也不说,好似队里没他这么个人。望着他急匆匆赶路
的样子,我心中也不禁伤感起来:莫不是他急着要赶去,到吴静长眠之地与她相会
么?她的埋葬地如今是否已荒草萋萋?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看到岔路一端有些朝鲜的老人和妇女在填埋路上的弹坑,
一个个白衣白衫,抬土运石地忙碌着……

    “这条岔路是通上图面去的路,”王林对廖沙肯定地说,“你忘了咱们以前走
过?押送朴京淑那一回?”

    廖沙一怔,看了看岔路上的修路者,不置可否。

    “哎,你看那个女的——像是朴京淑哎!”王林指着修路的人群说。

    廖沙一听,霎时脸色突变,厉声说:

    “你别吓唬我!我神经脆弱!”

    说罢,惊惶惶地加快步子、急匆匆一溜小跑,头也不回。

    看到廖沙这副狼狈样子,大家都抿着嘴偷偷地乐,也自然想起那一年朴京淑找
到文工队来看廖沙,后来廖沙受了降职处分的事。

    只有刘冬茹面无表情,一副与己无关的神态。

    天黑后,我们赶到了一团。在沟口,遇到来接我们的张股长。

    廖沙和张股长开玩笑问:

    “你的腿没事儿吧?”

    “没事儿呀!”张股长踢了踢腿。

    “噢,没把你的‘虎腿子’打断呀?”廖沙笑道,“打得不狠呀!”

    张股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引我们向沟里走,说,“团长政委知道你们要来,
让我来沟口迎接你们……现在他们正为部队送行讲话,等讲完话我带你们去见他们
……”

    我们走到沟里一片开阔的空场地,四周是林木。夏夜的晚风拂过一列列戎装待
发的战士们,队列前,有一堆码放整齐的炮弹箱子。一个人正站在炮弹箱子上对部
队讲话——一听那粗哑的嗓音,我心中忽起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莫不是1951年之
秋,我们初下一团的时候?又是轿岩山,又是一团,又是翟玉祥,又是我们的小分队!
    “……你们听好,军长师长都说过,从谁手里丢的阵地,谁就得给夺回来!这话没错,自个儿拉的屎,还能让别人给擦屁股?”
    翟玉祥的大嗓门在夜空中吼叫,“我们一团从来都是打硬仗、啃硬骨头的,北
山一定要按时攻下来、守住,轿岩山也要踩在咱们脚底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有
人对咱们零七师强攻轿岩山不大放心,怕拿不下来,主张从西边主攻——这个道理
放到别的部队可能有道理,放在我零七师和一团,就没道理!咱们天生就爱硬碰硬
不是?咱们有的是大炮,火箭弹,喀秋莎,喀它个稀里哗啦!成百吨的炮弹早预备
下啦……你们看我脚下这堆炮弹箱子——是空的,几尺长的火箭炮早码齐了,就等
大炮发言了!你们说,这空箱子堆这儿干啥?我也闹不明白,一问,说是预备当棺
材用。问他给谁当棺材,说是一打起来,给战死的营以上干部用!我说妈了个厌!
火箭炮弹箱子长,留给营以上的用——都死球了还他娘这个级那个级!我说,不管
是官是兵,牺牲了都是烈士,都得把遗体拉回来,尽量安葬好!过去说,大丈夫上
沙场,战死了马革裹尸,我翟玉祥先表个态,我要是战死,赶上啥是啥,白布袋一
卷埋了,我没意见!这大炮弹箱,留给战斗打响后,第一批冲上敌阵牺牲的人!……”
    翟团长的讲话令战士们情绪激奋,都伸着胳膊嗷嗷叫着喊口号。说实话,我也被那种气氛深深地感染了。没错儿,这就是翟玉祥——一位出身农家言语粗鲁性格执拗的红军团长!他就是受了误解、委屈、甚至冤枉,也不改对他的士兵的热爱和
对他的团队的忠心,至九死而不悔!
    翟团长讲完话后,蔺有亮政委接着又讲一些向集结地开进的注意事项。这时候,翟团长知道我们来了,派人来叫我过去。于是,片刻后我与他相隔一年多后再次相见——夜幕笼罩中,在连队出发的背景下,他与我有过如下一次短暂的交谈:
    “看到了吧?部队情绪嗷嗷叫,没说的!一营已经开到攻击出发地,正做战术准备;现在二营三营也要上去,给配了一个喀秋莎营,还有咱们团的两个炮连也都上去了,一切都很好,没问题……”他对我说着部队情况,好似面对着的是一位指
挥官同行。
    “翟团长……”我鼓了鼓勇气,终于开口,“我以前,对不起你,三反五反的时候……”
    “别说这些啦!”他一挥手,像是赶走几只蚊蝇,“我都知道了,那事情不怪你……老天爷有眼吧?恶有恶报——那个钱之茂想扳倒我翟玉祥,最后怎么样?撤职查办!可惜我那饲养员段九儿喽!他妈我统共一匹马,非逼人家孩子说卖了一匹
马,真他妈不是东西!我明白,有的人是趁机整人,有的是误会——像三连连长屈家礼那个混球,后来后悔得掉了泪!说不是翟团长,他连三等功也评不上,还得背个杀俘虏的处分!是我替他顶了杠……”
    “我听说,你被集中审查时候,屈连长去看过你……”我想起了当时听说的情形。
    “没见着!吃了他鸡肉喝了他的酒……后来,我回国以后,他给我写过一封信,盼我回团,信里说,那块破手表的事就别提它了,为一块表差点陷害了忠良。他还说,要是再打回轿岩山,得想办法给我整一把土耳其的军刀,或是闹一辆美国吉普
坐坐,让我那匹骑了多年的黄马歇一歇……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翟团长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听着他的讲述,心中却忐忑不安,低头无语。后来,他突然开口问了我一句:
    “听说你把离婚报告撕了?撕得好!”
    我吃惊地抬头看他——我不敢启口的事,他却轻而易举地一伸手捅破了窗纸。
    “……撕得好!该撕!有些人真是欺人太甚,老是眼红我娶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让他们眼气去吧——咱把那离婚书一撕拉倒,还跟着我吧,咱还是两口子……”
    “我那是,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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