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的行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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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虽然精彩,但有时暗地里假设交易费用不存在,有时暗地里假设交易费用高不可攀,而有时关于交易费用的什么假设也没有。这种拖泥带水的做法,不仅把可取的理论自废武功,而若明显地把交易费用的存在或不存在说出来,大有名堂的理论可能变得互相矛盾,溃不成军。
例如,你说假设市场没有交易费用(说清楚了),我问:没有交易费用怎会有市场呢?你怎样答我?又例如,分析华若斯(L。Walras1834…1910)的一般均衡理论的学者,都假设交易费用是零(说清楚了),而又假设物品的数量是N,相对价格是N减一。我问:没有交易费用,物品的数量(N)是怎样决定的?你怎样答我?再例如,在卷一我说过,传统的垄断者订价分析是胡说八道。我的理由,是这订价有传统所说的浪费。我问:如果没有交易费用,垄断订价怎会有浪费的?你立刻改口,说有交易费用,所以有浪费,那我就问:是怎样的交易费用促成这浪费呢?
我敬仰的十九世纪顶级经济理论大师──英国剑桥的马歇尔──下意识地知道有交易费用的存在。不幸的是他避重就轻,发明了「短线」与「长线」、「均衡」与「非均衡」等理念来处理他没有说出来的交易费用的存在与不存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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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人的发明,其用处是左推右挡,使不明白的世事有个好去处。后来的市场分析就有了「纯竞争」(pure petition)、「不纯竞争」(impure petition)、「完善竞争」(perfect petition)、「不完善竞争」(imperfect petition)等理念。这一切,对解释行为是毫无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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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处理交易费用的困难
上节提到大略有八项局限条件,其中五项比较容易处理,读过经济学的耳熟能详。在消费需求那方面,熟知的局限有价格(或代价)与财富(或收入)。在生产供应那方面,熟知的有生产成本、知识,与约束生产的边际产量下降定律。
以上五项比较容易,可不是因为大家耳熟能详,而是这五项局限在鲁宾逊的一人世界中也存在。我说过好几次了,一人世界的经济分析很容易。多加了一些人,成为社会,经济学者还可以向简中求,避去了复杂的世界。他们把需求放在一边,供应放在另一边,把二者加起来,其局限条件还是上述的五项。这样的分析对解释世事是没有多大用处的。数学可以用得湛深,很有艺术性。华若斯(L。Walras)的一般均衡分析就是例子。佛利民(M。Friedman)说:华若斯的经济分析没有内容。似乎夸张一点,但庶几近矣!
余下来的三项局限──竞争、产权、交易费用──其处理都不容易。经济学者在竞争(petition)这项局限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而有关架构的主要建造者是马歇尔(A。Marshall)。对或错,马氏的经济分析有内容,可惜他的巨着今天再没有学生研读。马歇尔对成本理念的掌握略嫌不足。竞争与成本合并的处理,先达大成的是佛利民于五十年代在芝加哥大学的课堂讲义。这些讲义发表于一九六二年。
产权(propertyrights)与交易费用这两项局限的引进,主要是起于六十年代的新制度经济学。不是说在这之前没有人提出过,或没有师级高人早就重视产权及交易费用,而是零散的分析,没有一唱一和,更谈不上一呼百应,所以模范式的学派(paradigm)就搞不起来了。
重于解释行为的经济学者,五十年代开始科学方法大辩论。这基础使不满意新古典经济学的解释力的,于六十年代初期搞起今天被称为新制度经济学(佛利民当时搞他的货币大争议,好不热闹)。当我的老师艾智仁在洛杉矶加大高举产权的重要性时,机缘巧合,高斯(1960)、史德拉(1961)、阿罗(1962)一连三篇鸿文,指出交易费用的重要性。从那时起到八十年代初期的博弈理论,新制度经济学可观地发展了二十年。时来风送滕王阁,躬逢其盛,在整个时期我混在最重要的几个人物之中。一九六七年我写好的《佃农理论》与一九七○年发表的《合约的结构与非私产的理论》,火上加油。这是我平生所遇到最幸运的际遇了。
上述的发展我不仅知之甚详,而且可能知得比任何人多。精彩而有趣,是本书卷三的话题,这里按下不表。
回头说产权及交易费用的局限,其处理是所有局限中最困难的了。现代的数量经济专家避之惟恐不及,因为这两项局限的转变不容易(往往不能)以金钱数字或基数来量度。没有这些数字,方程式或电脑的处理总有点缚手缚脚。产权的分析是卷三的话题。但一点要提出的,是产权是抽象之物。法律文字或风俗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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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是一回事,究竟一个人的某种权利有什么保障,执行有什么困难,却不能单看明文规定就可以心安理得。
可幸的是,大部分的产权问题可从交易费用那方面来处理。保障与执行权利的费用是广义的交易费用。我认为,同一问题若可从产权的局限或交易费用的局限来处理,二者选其一,首选的是后者。这是因为产权是抽象之物,而交易费用在原则上是事实,可以考证。
问题的所在,是调查考证交易费用的变动很困难。要是你从抽象的产权入手,不管其保障与执行,单看明文法律就知其局限,问题就简单了。但那不一定是真实的局限。若选从不抽象的交易费用入手,以下的困难你要解决。
(一)一般来说,交易费用的转变不会是经纪佣金的或高或低那样简单。大部分的情况是没有明显的金钱数字可以量度。我们可以做到的,是判断在不同的、可以观察到的情况下,哪个情况的某类交易费用较高,哪个较低,然后把不同的情况排列交易费用的高低。这样的排列是量度。不要说这种武断的量度不够精确。量度的精确性不是靠数字的详尽性来衡量的,而是靠不同观察者的认同性。
(二)前文提及的不能把交易费用「分门别类」是一个困难,但这困难可从边际的转变来分类。如果与交易费用有关的情况不变,在逻辑上我们不能以这局限来解释世事。可幸的是,情况不仅多变,而只要能慎重推敲,每一变都是在某边际上发生的。那是说,只要情况有变,交易费用的分门别类总有办法。
(三)可以把广义的交易费用分门别类,我们不一定知道哪一类转变是与哪一样行为的转变有关的。局限转变与行为转变的关连,有时相当明确,但不明确的例子不少。解决后者的困难,我们要以理论逻辑来把某局限与某行为挂。
(四)交易费用永远是两个或更多的人之间的关系而产生的,所以在处理上有特别的困难。举一个例,有些经济学者为了方程式的方便,把交易费用作为搬运费用来处理。但运费可以在一人世界存在,不需要考虑双方或多方的参与及回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往往不能以金钱数字来量度交易费用,而要转向以不同的情况来排列。
经过数十年的耕耘,高斯和我达到如下的共识。说交易费用是零比完全没说好一点,但解释不到多少行为。真实世界有这种费用,而假设是零的话,市场或其他制度就不会形成了。说交易费用是零的唯一用处,是使我们知道,若要解释世事,交易费用一定要高于零。
在另一个极端,说交易费用高不可攀,也解释不到多少行为。今天的社会不是鲁宾逊的一人世界。交易费用高不可攀,我们就坐以待毙。
要解释世事,交易费用必定要在零与无限之间。想当年,我们是从零或无限这两个极端问起的。当时觉得大有所获,但后来愈想愈觉得所获甚少。不要关心零与无限,而是要在这二者之间排列高低。这是个革命性的发展,使我们今天对世事知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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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处理交易费用的办法,是先以理论逻辑推断某类费用与某种行为的关连,然后以不同的情况来衡量交易费用的高低。因为这局限的调查考证不容易,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每一个与交易费用有关的假说(hypothesis)的验证(testing),我只用两个情况作比较。验证了一个假说,再作假说时,我再找其他两个情况。两个、两个有不同交易费用的情况不断地加上去,世事可瞭如指掌。通常我们不用走那么远的路。要解释一个现象,少则一次把两个情况相比,多则三次六个就可以相当肯定是找到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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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从鲁宾逊到柏拉图
「无效率」(inefficient)又称「经济浪费」(economic waste),是经济学的一个大话题。在我们的社会中,一提到无效率政府就变得大有用场,以各种法例把情况修改。这是六十年代之前的一般看法,今天还这样看的大不乏人。
「有效率」是指使用短缺的资源得到最高的经济利益。资源短缺本身是一种局限,而在局限下争取利益极大化,所有无可避免的局限都要算在「有效率」的范畴内。可以免费避免的局限不是局限,而如果什么局限也没有,极大化的利益就是无限的了。这样的世界不需要谈什么选择,而人的行为是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有效率(economically efficient)永远是指在无可避免的局限下争取到最高的利益。反过来,无效率是指在局限下应该可以争取到的最高利益,不知怎的争取不到。这是个很奇怪的情况。
经济学假设每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争取局限下个人利益极大化。那么怎会有无效率这回事呢?说局限可以容易地更改而使利益增加,那么争取极大化当然要把局限更改了。有关的局限,是改无可改、避之不了的局限。说一个人因为讯息不灵,不知道局限可以更改,以致无效率,说得通吗?说不通的,因为讯息不灵也是一种局限。当然,这个人可能突然聪明起来,或多了一点知识,使局限转变了而增加利益。但不同的局限有不同的利益,二者皆有效率,不是可以增加利益但不增加的怪情况。后者是与「局限下争取极大化」这个公理有矛盾的。当然,政府大权在手,可以修改对社会有害无益的管制或法例等局限,而使社会整体得益。但为什么政府不那样做?这显然又是因为有其他局限的约束了。
严格来说,「无效率」的发生在逻辑上是不可能的。但无效率的情况在经济学上说得很普及,政府的任命是那样有支持,我们要怎样解释呢?一个权力欲强的政府,多管多得,其「改进社会」的意图是不难理解的。但我们怎会有那么多的无效率情况?经济学者为什么可以见到那么多的无效率事项?
我的答案是两方面的。一方面,当我们要解释一个现象时,需要指明的局限条件不一定要达到有效率之境。局限条件多而复杂,要解释现象我们只要把有关的简化了来推理。有了足够可以验证假说的局限,就无需自取麻烦,把无关的局限搬进假说之内。这样,一个可以解释某现象的假说,因为漠视了其他局限,分析的结果可以是「无效率」的。
另一方面,经济学者可以容易地忘记了或忽略了某些局限,以致在分析上有无效率的结果。最通常被忽略了的局限,是交易费用。交易费用不是零,而分析者若无意识地看作是零,无效率的情况就会发生;交易费用奇高,分析者以为是微不足道,无效率也会发生。交易费用是有多方面的,分析者因为所知不足而忽略了某方面的交易费用,又会有无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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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让我们从鲁宾逊的一人世界说起吧。经济学课本说一人世界可能有无效率的情况。怎么可能呢?无效率在一人世界是不可能想像到的事。鲁宾逊不懂农植,大好的农地种不出产品来,是知识的局限所致,何无效率之有?鲁宾逊走路不小心,跌断了腿,不能工作,坐以待毙,但那是「不小心」的局限,何无效率之有?无知、愚蠢、迷信、飞来横祸等,都是局限。在局限下争取个人利益极大化的假设下,我们怎样想也想不出一人世界会有无效率这回事。若想得出来,要不是指出的局限不够,就是逻辑有矛盾。
离开了鲁宾逊的一人世界,走进多人的社会,我们遇到了柏拉图(V。Pareto;1848…1923)。柏拉图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意大利经济学者。在高手云集的新古典经济学派中,最客观而又最热衷于解释世事的就是这个人。有趣的是,他提出来的后来被称为「柏拉图情况」(Pareto condition)的建议,成为福利经济学(welfare economics)的中流砥柱,使热衷于改进社会的经济学者忙得不可开交。
一人世界的无效率,是指在局限下可以多得但不多得,虽然前后矛盾,但简单易懂。进入了多人的社会,「无效率」是怎样界定的呢?这问题不容易解答,可以非常复杂。柏拉图之后,奈拿(A。Lerner;1905…1982)就用上七个边际价值相等来界定「有效率」,而「无效率」是指某些边际价值不相等了。
柏拉图以神来之思,描述社会的一个有效率的情况,后人称之为「柏拉图至善点」(Pareto optimality)。他说:在社会中,资源的使用可以达到一个情况,在这情况下,若任何资源的使用改变使一个人得益,就必定有其他人受损。这是有效率的情况。倒转过来,要是资源使用的改变可使社会起码有一个人得益而没有其他人受损──这也是说,在原则上,资源使用的改变可使社会所有的人得益──柏拉图情况就达不到,是无效率。
多人社会比一人世界复杂得多,柏拉图的神来之,简单地代替了可以搞得很复杂的多个边际价值相等来界定有效率的情况。没有数学的分析,但很好用。柏拉图情况也给经济学带来一个资源(或生产要素)使用(resource allocation)与财富(或收入)分配(ine distribution)的清楚划分。那就是达到了柏拉图情况后,财富或收入的转移若使社会有一人得益,则必有其他人受损。但这样的收入转移给人带来的益损,是与经济效率无关的。
问题又来了。既然「无效率」的情况在一人世界不可能想像,为什么在多人的社会中──达不到柏拉图情况──是那样容易发生呢?我的答案是:要是所有真实世界的局限条件都考虑到,达不到柏拉图情况(无效率)也是不能想像的。在多人的社会中,「无效率」的发生是因为我们漠视了或忽略了某些局限条件,而最通常的遗漏是交易费用。柏拉图的社会比鲁宾逊的世界复杂得多,疏忽远为容易。另一方面,经济学者往往以为自己有上帝之能,喜欢改进世界。要是柏拉图情况永远达到,这些学者就会觉得自己是小人物了。
我喜欢举自助餐的例子,因为这例子浅而易见。吃自助餐,一个顾客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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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一个固定的餐价,就可以大吃特吃,乱吃一通,吃到最后一口食品的边际用值是零。然而,这最后一口食品的边际生产成本是高于零的。边际成本高于边际用值,是说在边际上社会的代价高于社会的利益。这是浪费,无效率也。这是明显地违反了柏拉图情况的。
但如果我们问另一个有关的问题:为什么餐室会以固定收费的自助餐安排来做生意呢?为什么该餐室不按量、按不同的食品收费?答案是,按量、按食品收费会有较大的量度费用,较大的算价、开单费用,较大的服务费用等。这些都是交易费用,而自助餐是可以把这些交易费用减少的。如果减少交易费用的节省是大于边际成本高于边际用值的总浪费,不采用自助餐的安排才违反柏拉图情况。
上述有两个现象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