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岁月:李新回忆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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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会时既能使他们了解形势和任务,在精神上得到满足,又吃是较好,物质上也能得到满足,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所以每次大会的效果都是较好的。〃他马上接问我是怎样准备形势和工作报告的。我告诉他,我在永年时,大约三五天能收到一次报纸(三五天的报同时送来),上级的指示文件也来得较快。我认真地看报并研究指示,这样就能准备好形势报告的内容。我每个月总有二十天以上坐村,直接参加村里的工作;同时通过下面的汇报和县委的会议,对全县的情况也基本掌握;所以我的工作报告能讲得比较全面、具体和深入。他听后很表赞赏,说领导者一定要参加具体实践,同时要掌握全面情况,只有这样把点和面有机地结合起来,才能进行有效的领导。第三部分 在永年做县委书记 20。与任弼时的三天竟日长谈(3)
后来,他又具体地询同了全县党务工作干部的情况。县委多少人,常委几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县委机关多少人,每年需要多少经费,全县共有几个区委,每个区委有多少脱产干部,不脱产的又有多少。全县共有脱产干部多少,全县共有多少个党员,多少个支部、乡村支部是否有脱产人员,支部书记是否脱产,不脱产他们的生计又怎样解决?全县共有多少脱产的党务人员,全年党务工作的经费大约多少,等等,等等。他问得极为详细。我虽没带任何材料、但当时年轻,记忆力好,平时又抓具体工作,所以基本上能完满回答他所提的这些问题,包括具体的数字。前两夭谈话时任弼时同志很少记录,现在他却把党务工作方面的情况一记了下来。我看他对数字记得很清楚,有时还重问一次,核对他记的是否有错。我感到很奇怪。他随后又向我提出一个问题:〃你们现在的党务干部不很多,全县只有几十个人,开支也不太大,你看、如果不靠政府供给、自己搞生产,能解决问题吗?〃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我们能组织生产推进社,解决几十个干部的生计和党务工作的经费,是不成问题的。〃他表示同意我的看法,我却更加感到奇怪了。经过一番踌蹰,我终于向他提出反问:〃弼时同志,你为什么单单问我们党务干部的生计和党务工作的经费呢?难道要停止对我们的供给了吗?〃他慢慢地说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们没饭吃。〃停了一下,他又说:〃现在不是要准备召开新政协,成立新政府吗?新政府是联合政府,不只有共产党,而且有各党派;那时,如果各党各派的经费都是自给的,我们共产党的经费怎好由政府供给呢?〃听了这番话,我才明白他详细询问党务工作的原因。不过我仍不了解他为什么要考虑党务经费自给的问题。因此,我又问他:〃党务经费为什么一定要自给呢?将来新政府成立,对各党派也给点经费不就行了吗?〃他笑了笑,说:〃问题不那么简单。你给他们多少?给共产党多少?谁来决定?而且,政党的经费由政府供给,这样好吗?〃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并没有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
片刻,他对我说:〃你这个县委书记做得不错。但是青年工作,你没有完成任务,但这也不怪你,党委的决定你哪能不服从呢?好,现在调你来做青年工作了,咱们就谈谈青年工作吧〃当他知道我们那个区域没有单独的青年工作己多时,所以没让我谈具体的工作问题,而要我对整个青年工作发表意见。他问我研究过青年运动的历史没有?我说对青运史没有研究,但有兴趣。在他的启发下,我大胆地提出了对青运史上一些问题的意见。我说:〃我党的青年工作,大革命时期很活跃。十年内战期间,青年工作在'左'的指导下严重脱离了群众。'九一八,后没有跟上抗日形势的发展,因此1936年取消共青团是正确的。但没有在思想上搞清楚,以后就只搞青救会而没有骨干组织。这样也就只有肉而没有骨头,形不成力量,抗战期间,人们都看不起青救会,所以后来就让农会并过去了。许多人都说农村与城市不同,青年没有多大的特殊性。其实不尽然,当扩军的时候,青救会就很起作用,所以把青救干部称作扩军干部。扩军一完,也就不要青救会了。这是实用主义,没有远大眼光。当然,青年农民也是农民,他们首先要求抗日,要求土地,和中老年农民是一致的。但他们还要求识字、读书、学文化,搞体育、娱乐,要求男女自由交往,自由恋爱,自由结婚;反对封建家长制度,要求独立自主,喜欢科学知识,敢于破除封建迷信。总之,他们还是有特殊性的。应该发挥这些特殊性的优点,让青年在抗日和民主这两件大事中起先锋作用。在抗日中,特别是参加正规军时,人们赞成青年打先锋。等组织游击队和民兵时,他们对青年的先锋作用就开始打折扣了,所以不少地方把青年游击队和〃青抗先〃都全并到一般游击队和民兵组织中去了。至于青年反封建的民主要求,在许多地方至今仍受到压抑。所以在我们那里,听说要搞青年团,许多人包括领导同志,都不够积极。都怕搞成第二党,闹独立性,脱离群众。其实十年内战时期,共青团的失败,不只是组织问题,而首先是路线问题。那时的工会、农会、妇女团体,还有党组织本身,不是都脱离了群众吗?找们如果不能很好地总结历史经验,群众团体如果不是建立在群众的基础上,只按党的命令办事.最后总会脱离群众。现在办青年团,应该吸收历史教训。既要有青年团做骨干2g织,还要有青救会狡或青联会)、学生会、少先队、几童团等一般性、全体性的组织,而且所有这些组织,都要建立在群众要求的基础上,要多为群众办好事,不能光为党办事,要把二者统一起来。干部要由群众民主选举,不要指定、钦定……。〃我如此长篇大论地讲了一通,他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讲完之后,他才说:〃现在要你到华北青委去工作,你可以把你的意见提出来让大家讨论嘛。〃
实际上,我早不想搞青年工作了,乘此时,我提出希望调动工作的要求。他马上问我想做什么工作?我说想做教育工作,并告诉他我见到了荣高棠,荣不想到华北大学去,而我却愿意去、是否可以让我去代替他。弼时同志考虑了一会儿,说:〃当然可以。〃随后又半开玩笑似地说:〃你根本没有进过大学的门,怎么敢到大学去工作呢?〃我当时心里一震,但随即沉着地回答:〃到大学,是去学习嘛。我去和学生们打交道,对教授则是当徒弟,拜个师总是可以吧。〃他听后笑了,鼓励我说:〃不用怕,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浑代英就没有上过大学,不是也当过教授吗了只要肯学习,你将来也可以当教授。我看你可以,就像永年那里的毛遂,敢于自荐。既然你愿意去,我就向吴老(玉章)推荐你,要是地同意,你就到华北大学去好了。吴老是四川人、你们还是同乡呢。你们四拟人呀,就是觉得四川好、爱拉同乡关系,照吴老的话说,那是乡谊,可以增进同志之间的友爱。你们四川人都很痛快,我想他是会欢迎你的。〃说罢哈哈大笑,我们就在这异常愉快的气氛中告别了。
第三部分 在永年做县委书记 21。告别永年 重访永年(1)
吴老(玉章)对我到华北大学表示欢迎,我便赶回永年,准备同妻子于川到石家庄附近的正定去就任新职华北大学第一部副主任。
这次调动工作、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当然很高兴。我妻刚从冀南三地委参加整党回来、听说我要走,也很高兴。她不是共产党员,但也把她调到三地委去参加整党。按说请党外人士参加整党,主要是征求意见,但一去之后,却要她参加三查三整,而且故意与她为难,使她对这次整党运动的印象很坏,很想离开冀南三分区。听说我调到大学去工作,她很满意。觉得大学里都是知识分子,有道理总可以讲通,而像三地委这样的地方,人们对北平那样的城市里的情况完全陌生,任凭你怎样解释,他们都不理解,总认为像于川这样的小姐,怎么能出来参加革命呢?最令她生气的是地委的某些领导人还故意在那里挑弄,因此她希望我马土离开永年。
虽然都愿意离开,但到了真要走的时候,不知怎的心里却充满了恋恋不舍之情。到永年虽只有两年,可这两年对我们夫妻两人来说是多么难忘啊!于川是从敌伪统治后国民党又统治下的地方冲冶来,奔赴解放区的人,这两年是她一生的转折点,她怎能忘记呢?她初到水年时,是那样的兴奋,一切都感到新鲜。战争环境虽然艰苦,但与群众的鱼水关系,也使她感到非常温暖。而县委和救国会的同志们,对她也是非常尊重因而关系也是非常融洽的。这一切的一切,她怎能忘掉呢?因此,在临别之际她和一些同志谈得很多、很深。女人们毕竟更为多情啊。水年的两年在我的一生中也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在抗战中,我当过八路军、新四军,做过青工作、农会工作,还在两三个地方担任过县委书记,但都是兼职的,而且时间很短,经常流动。像在永年这样认真负责地干了两年,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两年中,又打仗,又土改,后来还搞了整党以及生产救灾等工作,真是内容丰富而又曲折复杂。我怎能把这段时光忘记?而且又是在我新婚之后。战斗与新婚,紧张与甜蜜相结合,这在人生中真是莫大的幸福!离开永年之前,我到各区去转了一遍。凡是我曾坐村的地方,如施庄、小北汪、刘营、大北汪等村,我都去拜访了老党员、支书、村长、农会主任和房东。不知怎么的,他们似乎都知道了我要走,都异口同声地说:〃李政委,你以后可要常来呀,别到了大地方就把我们忘了呀!〃有的女同志还当众流了眼泪。我也很动情,不住地说:〃共产党员嘛,怎能忘记工农呢?……就是进了北平,我也会回来的。〃于是大家又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
回到城里,每天傍晚我都要到城墙上去眺望一番。水年是古代的广平府治,城墙修得很坚实,全部都是砖墙而非土墙,四四方方,平平整整,十分壮观。环城皆水,形成一湖,颇似北京颐和园,但这里的湖比昆明湖至少大一倍,而城则比昆明湖中的龙王庙不知要大多少倍。当夕阳西下太行山,那余晖反映在水面上,光辉灿烂,颇似颐和园西山落日的景色。我在城墙上徘徊,留连忘返,总要到有人来催我回家吃晚饭,才肯下来。
县委准备召开一次全县干部会与我话别,我坚决地制止了。路子谊爱喝酒,于是趁机要赵县长请客。赵县长当然应允。酒席非常简朴,菜肴以落花生和豆腐干为主,还有永年城的鱼和临洺关的驴肉,在当时算是很丰盛了。我年轻时很有酒量,但在战争年代尚能克制,现在永年已解放,又是要与故人知己告别,怎能不开怀畅饮?活越说越投契,酒越喝越多,越有劲,不知不觉全都醉了。但还算是饮君子,除李长生有时高喊几声外,我们还能保持常态,尽欢而散。
离开永年和前往水年一样,坐的是轿车,这次是由警卫员郝金生赶车,一路上经过沙河、邢台、高邑、元氏等县,这些地方都不如永年富庶。只是到了正定,见那里一望田畴,渠沟交横,才可和永年比拟,因而更觉永年的可爱及值得留恋。在正定,我和郝金生谈话,希望他留在我身边,就在华北大学工作。但他不愿意,因为他弟兄们都参军了,需要他回去照顾家庭。我对此当然不能勉强(可惜这样一个强壮勇敢的青年,后来竟早死了!80年代我回水年知道这一情形时,不胜悼念)。第三部分 在永年做县委书记 22。告别永年 重访永年(2)
离开永年后,仍不时想念永年,但未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常去看望那里的乡亲们。1965年秋,近代史研究所响应中央要研究人员下去〃滚泥巴〃的号召,范老(文澜)要我到邯郸去见李雪峰,和他商量找一个滚泥巴的地方。那时李雪峰是华北局的书记,华北局已搬到邯郸办公。因为我曾长期在太行山做青年工作,和他是老熟人,见面时他就开玩笑说:〃老青年来了!〃并要我参加他们正在进行的华北局会议。等会议告一段落,才要我向大家说明来意,并共同商量我们〃滚泥巴〃的地方。结果是到永年去,看施庄或者城关有什么地方合适。这样,经过十七年之后,我又重返永年。
经过50年代的〃大跃进〃和60年代的〃四清〃,和全国一样,永年元气大伤。我到施庄一看,比40年代战争时期还要穷困。施庄的支部是我在那里建立起来的,现在和大家相见,有如梦中。大家还是像当年那样的亲切。当天晚上,老支书招待我吃油饼,我问他:〃你们每人一年才能分到二斤油,怎么能给我炸油饼呢?〃他说:〃你尽管吃吧,不用问。〃我说:〃你给我实说吧,我不会给你们'泄密'的。〃在场的人一听都笑了,说:〃这里是李雪峰在 '蹲点',他可厉害呢!〃我说:〃我和李雪峰熟识,你们有什么话要我和他说吗?〃老支书忙说:〃你可千万别和他说什么,要不,我们也不敢和你说什么了。〃我接口道:〃那好,我保证给你们保密。〃于是他们才向我说明真情。原来,为了让大家有油吃,队里故意不把油籽打干净,等交公和分配完毕之后,才把剩下的油籽再拿去打油,再按人口分给大家。当然,这个数量也不能太大,比起公社化以前差远了,但每人平均二斤油是不成问题的。因此,可以让:我尽情地吃油饼。一会儿,有人给我送来棉被,仍像从前一样,几条棉被堆码在炕上。我笑着问支书说:〃你们的被子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吗?又薄,又多,又好。〃支书叹口气说道:〃怎么能和从前比,从前八路军一个团进村,每个人两条被也不成问题。现在么,凑合着过吧。〃随后人们就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我才了解到分棉花的情况:县委书记郭先瑞根据李雪峰当面的指示,规定永年每人每年分一斤半棉花,其余全部交公。宣布后,群众意见纷纷,说,这点花连穿衣服也不够呀,我们冬天还盖不盖被子呢?郭书记说,这是上级规定的我也没法,我也知道不够,又怎么力?大家想办法嘛!郭书记让我们想办法,我们就让女人和小孩们去〃拾棉花〃,规定每少不准超过十斤。超过了就罚。这样我们〃拾〃来的棉花,大体上还够穿衣和盖被。听了这些,我走到炕边把被子拉过来摸,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拾到的花可真不错呀!〃大家全笑了。支书表示歉疚地对我说:〃我们也是逼得没法才这样做呀。〃大家一致要求我千万别说出去,我说:〃郭书记让你们想办法嘛,怕什么?他这人很好,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你们说李雪峰厉害,我看你们才是真厉害呀!〃大家又笑起来,随后慢慢散去了。
因为施庄地主的房子这时已被上面来的机关占用,所以我们最后选定了城关内原县委机关住的房子供大家〃滚泥巴〃用。但随后国内形势更为紧张,1966年春邢台地区又发生了大地震,波及永年,准备〃滚泥巴〃的房子也给震坏,不久又发生了人为的大地震〃文化大革命〃,这样我们到永年去的事就成了泡影。
1981年,为《伟大的开端》一书定稿,我借住在邵郸招待所,顺便又去了永年。这次是拉着李长生去的,他这时在省农业科学院工作,并在水年有名的村河北铺建立了试验基地。经过他的一番调查之后,我们向水年县委提供了十六字的方针:〃发展生产,节制生育,提高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