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埃嗣来汤矗垢艘煌校嗣莱榍乖俅蹋床幌胝娴纳说街煸V煸倩鼗な保乔贡慌嗣捞舻猛咽郑Φ搅艘槐撸煸氖直郾徽鸬寐榱艘幌拢布淞绞炙浪牢兆×伺嗣赖那雇罚嗣览洳环辣恢煸挂蛔В擦⑸聿晃取V患煸砺渎恚嗣酪脖淮霉鱿铝俗铩E嗣阑姑焕吹眉坝昧κ保煸鲈菜郏灰а溃醋闫暨诺那雇泛菝探俗约旱淖笮兀≈惶弥煸鞍⊙健贝蠼辛艘簧嗣拦錾砥鹄创战煸保男乜谝丫砍隽算殂橄恃A椒酱笳罄镏枞淮稣笳缶簟
“朱将军!”潘美失声大叫。“朱……!”
朱元急促地喘着气,睁开眼望着潘美: “潘将军,你我都胜了。”
潘美不知所措地紧紧抓住朱元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叫:
“你糊涂?潘某不想伤你呀!是潘某糊涂!”
朱元痛苦地拧紧眉头,又费力地想将它舒开,浑身一阵阵剧烈地颤抖:
“投降而亡国为耻辱,不降而亡国为英烈。朱某既已尽李国主之忠,又已报赵天子之义,自搠而亡,也不累潘将军之仁,可以……瞑目了……”
说罢又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朱将军,何苦啊!”潘美仰天大叫,声击长空。他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齐步走过来的宋军大队。转身再看,江南兵也齐刷刷地大步前行。他将双臂朝两军扬起,大吼:
“都站下!”
寒风吹着他散乱的头发和一副苍凉的面孔。他一步步走到江南军队面前:
“朱将军兑现了他的诺言,他是条好汉。你们想违反自己的诺言吗?”
没有人回答他,几千上万双眼睛看着他。
“朱将军丢了自家性命,不就是想换取你们的平安吗?你们傻了?真不明白?他是不想见到你们再无谓地流血啊!如果你们还有心肝,就该为朱将军祈祷!”
一片寂静,只有呼呼的大风刮个不停。
不知是谁哭出了声,紧接着江南大阵校卒们都哭了起来,粗犷嘶哑哀痛欲绝的哭声响彻了天空,压住了风吼,哭声中夹杂着声声呼喊:
“朱将军!”
“将军,走好啊!”
“……”
上万的刀枪叮叮咣咣地丢在地上,士卒们有的跪倒在地,使劲捶打着冻硬了的黄土,有的用力撕扯着胸前的铠甲,有的捶胸顿足,有的仰头朝天而啸,也有的抱住伙伴相拥号泣。队伍里走出十几个校卒,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朱元的尸体旁,嚎啕大哭。
“把朱将军送回城中!”潘美喝令这群江南士卒。
一群人将朱元托上他的战马,将他的上身平放在马颈上,两边数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慢步朝城门走去。潘美朝宋军挥了挥手,上万士卒跟在朱元马后,在城门两边江南将士的目送下,开进了城中。
与此同时,金陵城东、西、南三门以及江面上的水军都处在激烈的交战之中,双方都有一些伤亡,城门久久没有攻破。此时曹彬正在东门指挥作战,忽听得城头大乱,他立即判定必有一路宋军攻进了城中,连忙下令将云梯数十急速架起,迅即攻城。原来潘美大军进城之后,已分为三路奔赴金陵三门,就这样内外夹击,江南军队大部分闻风投降,其余顽抗之敌,被各处攻进来的宋军各个击毙。从始攻至城破,仅用了三个时辰。金陵城里的百姓知战事方殷,早已躲在家中,只有个别好事者探头探脑,闪身出没,其后见宋军并无大肆杀掠的迹象,才渐渐压住了惊魂。还有些人乍着胆子给路过的宋军送茶送水,表示欢迎。
再说郑彦华所率水军大舰数十艘也于同时受到李汉琼、姚桦哥、润州降将刘澄及吴越派来的船队猛烈攻击,抵抗不住,终于投降。
光政殿里,李煜木然坐在那张已经坐了十几年的雕花椅子上,两边张洎、陈乔、李从善、李从谏等也都默默无语,好像专意等待灾难的降临。
温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伏地哭道:
“国主,宋军已经进了金陵,皇城,皇城也被围住了!”
李煜颤抖了一下,又恢复了刚才的木然。陈乔缓缓地站起身,来到李煜面前,合抱双手,朝李煜深深地施了一礼。
“你不是说有你就有金陵吗?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李煜抬眼盯住陈乔。
“不错。”陈乔的声调异常苍凉。“宋军进了金陵,臣也到了为国主尽忠,为祖宗尽孝的时候了。臣该走了。国主,好自珍重啊!”
“嗖”地一声,陈乔拔出宝剑横在颈前,还没等众人起身去救,一注鲜血喷涌而出。可怜陈乔双眼睁得滚圆,身体摇晃了几下,重重地栽倒在殿中。
“陈枢密!”张洎奔到陈乔身边大声叫喊。“我还有话要对你讲,你怎么就走了?”说着哭了起来。
李煜自悔刚才的话讲得太狠,他只是想责备陈乔几句,没想到此人如此刚烈。看着陈乔的尸体,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更空落了,又一连打了几个寒战。温进领着几个太监,把陈乔血淋淋的尸体抬了出去。
张洎抹了把眼泪,膝行扑在李煜面前,哽咽地说道:
“国主,江南不复存在了,臣对不起国主!”
李煜皱着眉头,像是要与光政殿诀别,将大殿环视了一圈。看到几个兄弟都低垂着头,他把目光落在张洎脸上。张洎也正含泪仰望着他。就在二人目光相撞时,张洎又俯身在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主辱臣死,烈士之节,臣岂能不知?可如今陈枢密骤然而亡,国主心腹之人只剩几位国公和臣了,臣怎忍心一死了之,置国主于不顾!”
李从善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
“倘若本公也发过誓,宁愿像陈枢密那样倒下!”
“你懂什么!”张洎突然像怒狮一样瞪着李从善。“江南走到今天,都是你们这些人搅乱国政。楚公你不要忘了,林仁肇降宋的消息可是你送回来的!张某一心护持国主,赤诚无二,要死还不容易吗?我们一块儿死,你敢吗?”
骂完之后,张洎觉得痛快淋漓。
李从善没想到张洎敢如此放肆,冲口骂道:
“食我之禄,反咬一口。”
“张某食国主之禄,故欲在危亡之际护持国主,比你们这些只食国主之禄而不顾国主安危的人强上万倍!”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斗!”李煜烦躁地吼道。“徐铉呢?徐铉为什么不露面?”
“臣命徐铉在宫门口应付宋人。”张洎答道。“国主勿忧,有张洎在,就是宋人挺枪来刺,臣也会一步跨在国主身前!”
李煜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去。他明白江南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这座大殿也不再属于自己了。现在他惟一希望拥有的,就是飞琼了。
这一天终于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按照曹彬的命令,李煜还穿着那件红色的袍子,但须袒露出一肩一膊。他的额头上只裹了一条白纱,那顶金灿灿的王冠捧在手里,不能再戴了。他走在最前,后面依次是王后飞琼,宫人乔氏、黄氏、窈娘,还有六宫所有女眷,宦官们跟在最后。一行人慢慢腾腾地出了皇城,晦暗之中,李煜见到的是一排骑在马上的宋朝将帅和数不清的士卒。
李煜等人跪在曹彬马前,肃静之中,只听得李煜惨惨的声音:
“亡国之君罪臣李煜率身率家,降于大宋皇帝陛下。”
“罪臣李煜!”曹彬喝叫一声。“大宋天子屡屡劝你归降,你为何冥顽至今?”
李煜低垂着头。尽管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但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有罪:
“罪臣李煜自先王手中继承此位,先王嘱我善守一方之土,善保一方之民。罪臣自即位以来,从无对臣民有一毫残虐,从无对大朝有半点不恭,所以不知何罪。”
“无罪为何要跪在此处?”曹彬又问。
“请元帅不吝赐教!”
“呵呵,你真不知道吗?好,本帅就告诉你: 江南之国承唐末之无道,霸据一方,苛残百姓,民多流离,道路以目。你李煜一味荒淫,不恤民隐,这还不是罪吗?宋天子命本帅等救民于水火,你却坚不归降,这又是罪上加罪。你若不信,抬头看一看,金陵士民闻王师之来,鼓舞欢呼,大宋军队进入金陵,爱民如父母,不妄杀一官一民。”曹彬说到这里,扭头吩咐副将:
“为罪臣李煜更衣!”
应声跑上来几个军校架起李煜就走,飞琼像疯了一样扯住李煜的衣襟: “国主!国主!”被拖了几步,扑倒在地上。
所有跪地投降的人都啜泣起来,渐渐地,男男女女哭成一片。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受降的简单仪式,李煜换掉红袍重来军前,曹彬换了副口气,笑容可掬地对李煜说道:
“李国主,本帅奉命行此军礼。如今礼数已毕,所有嫔御官吏人等皆可开缚还家,收拾行装,择日登程,赴汴京候旨。”
李煜惶恐地还了一礼,低垂着头环视一周,看见身后的嫔妃们都被宋卒和太监们一一扶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宫去。被俘将吏也被松了绑,有的夺路先走,有的在原地捶胸大哭。一时间乱乱纷纷,全没了昔日的体统。
曹彬望着惶然无措的李煜,又道: “李国主受惊了,本帅也是迫于军礼。本帅在营帐中备了一壶薄酒,想为国主压惊,不知肯赏光否?”话声刚落,一军校早已牵过马来。
飞琼带着满脸的泪水奔到李煜身边,向曹彬哀告道:
“元帅且放过我主,若有鸩毒,贱妾愿代我主饮下!”
“王后说哪里话,两国交兵,使节尚且不斩,何况国主!请王后信过本帅!”
飞琼哪里肯信,她跟在李煜马后,一步一啼走了好远,才被宫人们劝回去。
曹彬的营帐扎在汊河边,河中有条画舫,只有一块木板与河岸搭着。曹彬请李煜先过,却见李煜在板上刚走两步,便摇摇晃晃退了回来,如此者两三次。曹彬哈哈一笑,亲自将李煜扶上了船。
这一餐酒真是名副其实的压惊酒。为解除李煜的猜疑,曹彬有意让下人将酒盏堆在一起,斟满之后,让李煜先拣一盏,剩下的曹彬与各将先饮,李煜后饮。如此直至数巡,李煜的心才放了下来。
“不知元帅如何处置罪臣?”李煜面颊已红,借着酒力问道。
“李国主言之过重,本帅哪有此等权力?皇上只命本帅好生护送国主回京,同享富贵。国主饮罢但请还宫,收拾金宝细软,不计多寡,皆归国主所有。拣择之后,本帅便将余物付之有司了。”
“罪臣的眷属……?”
“国主放心,后宫眷属皆与国主同舟而行,本帅保证一路之上毫发不损!”
“如此,多谢曹元帅!”
送李煜上岸之后,潘美有些放心不下,低声问曹彬:
“元帅如此轻易让李煜独行而去,万一自杀于宫内,我等如何回朝交差?”
曹彬哈哈大笑道: “潘将军委实多虑,你看他方才上船的样子,是个想自杀的气概吗?”
开宝九年三月,汴京士民刚刚过完长春节不久,押送李煜的船队便抵达了京师。
一行上百口人,不多时就已安排就绪。江南公侯李从善、李从谏,旧吏张洎、徐铉等人大都被安置在御街东西的一些院落中,这一带住的多是宋朝将领。根据赵匡胤的旨意,李煜与后宫女眷暂被分开安置,眼看着飞琼、窈娘、乔氏、流珠等人一个个被送上了华车,轧轧地从他眼前走过,他真想痛哭一场。就在几个月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飞琼讲什么“护持”一类的话,可今天莫说是护持,就是跟她说句话,都是难上加难了。他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热,心里一阵阵发冷。
李煜被带到一所很大的庭院之中,院里的甬路曲曲弯弯,路两旁药栏花圃,梧桐杨柳,小池风亭,错落有致。甬路尽头是一座小楼,按照押解官的意思,李煜就住在此楼之上,楼下住的是几个侍女。这个夜晚,既没有一个人来陪侍他,也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在李煜的记忆中,这是他一生中第一个身边无人的长夜。房里只燃着一枝红烛,烛光不甚明亮,宛如一点鬼火。
次日清晨,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李煜被带到明德楼下,换上素装的女眷和江南旧僚们都已先到了这里。
礼炮三声,赵匡胤率宰辅重臣登上明德楼。又是三声炮响,在礼官的导引下,唐国君臣齐声山呼大宋天子万岁万万岁,中官开始宣读诏书:
江南伪主李煜,劳锐旅以阻征,守孤城而侥幸。何迷途之不返,今覆亡以自取。上天之德,本于好生,特赦其罪。可授光禄大夫、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
“违命侯?”李煜听罢赦诏,心口像被利刃刺了一下,险些昏厥过去。他知道这是对自己拒不投降的一种惩罚,让自己和别人时时记住不投降者的下场。他真想一头撞死在地,狠了狠心,还是没鼓起这个勇气。
平定了江南之后,赵匡胤按照自己的承诺,对李煜手下大臣一一安排官职。南汉刘降时,赵匡胤对他的旧吏一个也没有用,他认为南汉是鬼窟之国,煌煌大宋,怎么能让魍魉魑魅间厕其中?江南就不一样了,那毕竟是仪礼之邦,衣裳之国,其臣也多有德有才之辈。这样的人他一向视为珍宝圭臬,岂能弃而不用?他曾许给徐铉为翰林学士,如今立即兑现诺言。张洎被命为刑部侍郎,郑彦华为右千牛卫将军,刘澄为澶州知州。樊若水也由池州刺史升为江南道转运使。还有李煜的史馆修撰张佖,因卓有文才,仍置于大宋史馆之中。
对朱元和陈乔,赵匡胤命礼部以国士之礼厚葬了他们。
为庆贺收复江南,除了李煜的臣僚之外,本朝上自王侯,下至将相,也都该有些调整。首先是皇子德芳,出阁后一直没有名分,应该加他为贵州防御使了。德昭、德芳为什么都加贵州防御使呢,这又是赵普的鬼主意,取其“天潢贵胄”之意。赵普回朝后还没有任官,赵匡胤对他的任命感到十分棘手: 复其宰相之职吧,其赃污之事尚未弄清。赵匡胤本想在李从善归国后详审此事,不想李从善心中有鬼,来到汴京没几天便悬梁自尽了,落得个死无对证。不复其宰相之职吧,难道让他久居于卢多逊之下?那不等于羞辱他吗?好在当时还给保留了个同平章事的虚衔,为权宜计,不若先加他检校太傅,仍同平章事,让他奉朝请,也不太伤他面子。
这几个官名挺麻烦,在此略略交待几句: 所谓“太傅”,前朝本是东宫之官,老师宿儒才能为之,太子的师傅嘛。可一加上“检校”两个字,就要大打折扣了。检校是古代专门的一类官,就叫检校官,意思是说你有权检查批评指点此司在职之官,这不是个虚职了吗?你不在其位,谁听你的指点?谁要你来说三道四?唐朝那个杜甫曾任过检校工部员外郎,其实他连工部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后人称其为“杜工部”,不过是尊崇他的人品才学,让他九泉之下得些安慰罢了。再说这个“同平章事”,本是五代以来宰相的官称,但排在“检校太傅”后头,就又成了个虚职了,也就是说,赵普虽贬为孟州知州,但他是个宰相级的知州,享受宰相级的待遇,连“知州事”都改成了“判州事”。最后说说“奉朝请”,其实这原本就不是正式官名,不过是优待老臣或王侯的一种礼数罢了。因为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