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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火德宏基(第一部)-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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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侁横枪骑在马上,他知道刘汉忠是在自壮声威,也没理他,回头朝各部喊了一句:

  “把这些汉兵全宰了!”

  宋兵呼啦啦地冲了过去,刘汉忠跃马上前,挥着长剑,直逼王侁而来。两人交手时,士卒们也冲杀在一起。月光连同火光照着这片战场,更显得壮烈无比。

  刘汉忠剑法娴熟,战了几个回合,他大吼一声“看剑”,王侁只觉得左臂麻了一下,顿时左胳膊使不上劲了。他费力地用右手挥舞着枪,往后退了几步,跌下马来。刘汉忠正待抢前要刺时,只见王侁那匹马跃上前去,与刘汉忠的马撞在一起。这时几个宋兵赶过来,拖着王侁就往后撤,疼得王侁哇哇大叫。

  厮杀声渐渐静下来,刘汉忠带着狼孩们退走了。王侁忍着伤痛看了看战场,不大的战场上,士卒躺了一片,有扭动的,还有哼哼的。他命士卒们一一查看,把还没咽气的汉兵统统砍死,嘴里骂道:

  “北汉狗杂种,老子和你结下三辈子仇,等着吧!”

  几天之后,赵匡胤接到战报,说王侁在黑牛峪杀敌二百,崔彦进在泽州城南的大会寨杀敌三千,宋师军声大振,泽州守敌关闭了城门,不再接战。不久又接到慕容延钊和王全斌的奏报,说二人已经沿淇水到了陵川,不消两天,就可以抵达高平。

  刘汉忠没料到刚一出师便受此重创。回到泽州城,埋怨李筠不与他同时出兵。此时李筠刚到泽州没几天,他本想与刘汉忠分道南行,突出太行十八盘,所以自带兵马径直南下,不料在大会寨遇到崔彦进,损兵折将,也窝了一肚子火,恨恨地说:

  “汉人不讲交情,不知香臭,这时候还舍不得发兵,要等到什么时候?”

  “本帅也没想到李将军如此疏忽,竟然一战丢了三千人马。照这样丢下去,我大汉就是兵马再多,也供不起将军你呀!”刘汉忠毫不让步,嘲讽地说。

  “好了好了!”李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眼下崔彦进堵住路口,我们晚了一步。你说,该怎么办?”

  “杀过去!”刘汉忠语气十分坚决。

  “杀过去?要是能杀过去,本帅不早就杀了吗?崔彦进这家伙打起仗来又鬼又狠,可不像你那群狼崽子!”李筠挖苦道。

  闾丘仲卿站在李筠旁边一直没说话,眼看两位大将你来我往,只得相劝:

 
 
 
  “依末将之见,眼下兵力守泽州是没有问题的。二位大人如果真想南下怀、孟,必须再搬援兵。李大帅已经把潞州兵马全投在此处了,末将以为刘将军不妨回禀你主,请兵三万,则大事可济。”

  “三万?大汉有多少兵马,再拿出三万来?”刘汉忠觉得闾丘仲卿的话不切实际,说道。“别忘了,大汉的东边还有群狼等着扑食呢!”

  “无论如何,刘将军总得去搬兵,否则坐在这里不敢出城,还谈什么分割天下!”闾丘仲卿依旧坚持。

  刘汉忠本想借李筠的兵力拿下怀、孟,扩充大汉的地盘,没想到赵匡胤的兵马这么快就到了泽州,而且攻势这么猛。万一城破,自己岂不会搭在此处?想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对李筠说:

  “也好,李将军暂时高卧泽州,本帅回趟太原,说服我主发兵,再转回来与将军共襄大事。”

  李筠看透了他的心思,立即说道:

  “刘将军怎能离开这里?本帅的意思是让闾丘仲卿赴太原求援,你看怎么样?”

  刘汉忠心里骂了一声“老滑头”,不动声色地说:

  “闾丘将军怕是说不动我主吧?”

  “那也好,刘将军,让闾丘仲卿陪你去,路上也不至于太冷清。”李筠退了一步。

  “不必,我不是还有几个狼孩兵吗,遇到情况,足能对付。”

  “那不行,狼孩兵刘将军休想带走。如今军情如火,多一个人也是有用的。”李筠更看透了刘汉忠想溜。

  刘汉忠自知只有这一条路,勉强答应。可闾丘仲卿又犯了难,李筠把狼孩兵扣作人质,如果随刘汉忠前去,万一事情中变,自己岂不又成了刘汉忠的人质?他再三向李筠申说,李筠才同意让刘汉忠只身返回。

  就在刘汉忠走后的第二天,慕容延钊和王全斌的兵马从陵川抵达高平,真正切断了潞州与泽州的通道。这下子李筠真害怕了,他让闾丘仲卿乔装成卖卦先生,混出泽州,到潞州去命李守节火速出兵,想尽办法突破宋军,支援泽州。

  大宋朝廷里也正在议论对付李筠的办法。范质、魏仁浦以及李处耘、赵普等人齐集便殿。

  “现在李筠守着两座孤城,等待刘钧的援兵。崔彦进给朕的军报上说想采用围困之法,众卿以为如何?”

  范质先点头表示赞成,在他看来,潞州一隅作乱,把他死死围住,不碍全国大局。

  李处耘不以为然,禀道:

  “末将以为李筠现在并非死棋,契丹和刘钧一旦发兵,我军必然受挫,而李筠如果孤注一掷南下太行,满盘棋都会让他走活。”

  “依李将军之见,下一步该如何应对?”赵匡胤问李处耘。

  “禀陛下,末将以为对固守之贼,当集中优势兵力围而聚歼之,永兴军的袁彦也可以参战嘛,这样一来,契丹和刘钧必须要考虑他们自己的胜败得失,未必敢轻易发兵。”

  赵匡胤又把目光转向赵普。

  “陛下,臣以为李筠是个疯子,他惧怕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陛下。李将军说得很有道理,集中优势兵力迅速歼灭李筠,才能有余力应付其他事变。”

  赵匡胤从赵普的话中听出了两层意思: 一是要自己御驾亲征,二是要防止有武夫悍将再起祸端。赵普所说的“其他事变”,显然包括淮南的李重进和永兴军的袁彦。这个赵普,说出话来总能胜人一筹。其实李重进的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近来淮南也有刺史送来密报,说李重进举兵反叛是迟早的事。现在赵匡胤最担心的,正是南、北、西三贼同时作乱,那就很难兼顾了。为了防止这种局面的出现,御驾亲征也许是个好办法。

  赵匡胤点了点头,问魏仁浦道:

  “出使淮南的李穆回来了吗?”

  “禀陛下,还没有。”

  “李穆一定是遇到麻烦了。”赵匡胤掐算着李穆的行程。片刻,又对魏仁浦说: “魏卿,再遣人去说服李重进,一定要稳住他,能拖几天就拖几天。李穆要是遭到不测,朕会以最高的礼节为他送葬。”又转脸对李处耘说:“处耘,点集禁军,朕即日亲征泽、潞!”

  范质不懂军事,只是感到国家新立,皇帝出征,怕人心摇动,说道:

  “陛下,京国之内,稳定第一呀。望陛下三思而行。”

  “范丞相,京城的事就交给你了。朕要你指挥好两个人,一是皇弟光义,即日命为大内都点检,让他护好王城;一是开封府尹昝居润,让他务必稳定京畿,不能出一点乱子。李筠老贼虽只是一个毒瘤,一旦溃烂,也会弄得人满身脓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朕意已决,众卿各行王命吧。”

  赵普心里很高兴,因为赵匡胤明摆着采纳了他的建议。不过当赵匡胤说完最后几句话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那么对劲儿。当年柴荣出征河北,罢张永德殿前都点检,命赵匡胤取而代之,结果是“点检”做了天子。如今赵匡胤出征泽、潞,又让赵光义做“大内都点检”,就不怕再应神谶,让赵光义乘机做了天子吗?他猛可想起去年在商丘拆柴荣的“榮”字时,怎么也猜不透这个“榮”字为什么是木上有两把火,难道天命真的要新生的宋朝两火并燃?那岂不又会天下大乱?他脑子飞速地转动,想对赵匡胤说,又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诞,怕赵匡胤加罪。可是如果对这个“大内都点检”不加阻止,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上天的又一次警示?想到这里,他头上冒出了冷汗,决定从范质那里做这篇文章。

  范质还在慢悠悠地往外走,赵普连忙追上去,叫道:

  “丞相,下官有话要说。”

  范质回过头,问道: “赵学士刚才不是说得很好吗?”

 
 
 
  “丞相,方才陛下说要留皇弟为大内都点检,下官以为皇弟今为殿前都虞候,已是众将习惯了的称呼,何必要改名?”

  范质觉得赵普的话很可笑,叫什么官名有何妨碍,也值得当大事与自己商量?

  “赵学士,明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下官觉得大内都点检这个名字不够响亮。如今皇帝出征,皇弟岂能仅仅点检大内?殿前帐下,听起来多威武!”

  “赵学士真有意思。不过大内都点检是皇上的旨意,老臣怎好擅改?”

  赵普看着扭身走去的范质,心里骂了句: “木强老儒!”

  五月初十这天,赵匡胤率领禁军及归德旧部将士两万多人出了汴京,几天之后,来到怀州,行宫就安排在刺史衙中。

  前军都部署崔彦进差了一个小校从泽州飞马来报。

  “禀陛下,慕容将军与王全斌将军重兵守住高平一线,潞州与泽州都已成了孤垒。前两天反贼李筠派其部将闾丘仲卿到潞州搬兵,被慕容将军俘于帐下。李筠老贼孤注一掷,命副帅带领三万兵马向南突围,被崔将军和王侁将军截在泽州之南,杀获甚多,现在叛军已退回泽州。崔将军正在泽州城下恭候陛下大驾!”

  赵匡胤昨天已查看过王侁屯聚的粮草,十分满意。如今又听说他与崔彦进共击李筠,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侁功劳如何?”

  “禀陛下,王将军与北汉狼孩兵英勇作战,肩部负了重伤,现仍在前沿阵地与士卒风餐露宿,其志可嘉。”

  赵匡胤点点头。王侁曾在自己帐下当过小校,此人称得上勇武,只是遇事急躁些。这一次屯聚粮草,又打胜仗,大概是历练成熟了。他打算大大地奖赏此人。

  “潞州现在是何人镇守?”赵匡胤又问道。

  “回陛下,潞州守将乃李筠之子李守节。”

  “好!”赵匡胤一下子兴奋起来。“你速回泽州,告诉崔彦进将军: 朕几日之内便到。再告诉慕容将军,让那个闾丘仲卿去潞州劝降李守节。”

  小校赶回泽州时,慕容延钊和王全斌已经离开高平,分东、西两路围住了潞州。

  慕容延钊把闾丘仲卿叫到帐中,为他松了绑。

  “你知罪吗?”

  闾丘仲卿没有回答。

  慕容延钊压住火气,继续说: “本帅命你回潞州去,劝李守节归义。”

  “你凭什么命令我?”闾丘仲卿终于开口了。

  “闾丘仲卿!”慕容延钊厉声叫道。“你这条狗,本帅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倒如此不识抬举!”

  “你不是狗吗?”闾丘仲卿冷笑一声说。“你我都是狗,不过各吠非其主罢了!”

  慕容延钊何曾受过这等辱骂?气得两眼圆睁,顺手抓起案上一块笏板,朝闾丘仲卿嘴上打去,边打边吼:

  “本帅非打烂你这张臭嘴!”

  闾丘仲卿应声歪倒在地,昏死过去,不大工夫转醒,用手摸了摸满嘴的血,然后吐了一口,从黏黏的血水里拣出两块被击碎的牙齿。

  “说,你到底去不去潞州?”

  闾丘仲卿把牙齿在布衫上擦擦干净,看了半天,又把牙放在衫内收了起来。

  “我可以去潞州,但我只能劝李守节不降。”

  “本帅杀了你!”

  “那可就成全仲卿,仲卿死得其所了。”闾丘仲卿镇定自若。

  慕容延钊虽然气恼,但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得挥挥手,命军士将他押出去。

  部将姚内斌进帐议事,慕容延钊不等他开口,抢先问他:

  “有件麻烦事,是皇上传旨下来的。本帅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为你请功,如何?”

  “内斌乃是契丹降将,蒙大宋皇帝不杀之恩,赴汤蹈火,愿效犬马,何敢言功?慕容元帅只管吩咐。”

  慕容延钊踱了几步,说道:

  “潞州守城的是李筠的儿子,皇上要本帅劝降他,本帅想来想去,这说客只有你来担当最为合适。”

  姚内斌是个既有胆略又有心计的人,瓦桥关降周之后,柴荣和赵匡胤都想让他到京师或近畿去任职,他总是自称无能,不愿前往,这分明是出于惧祸的考虑。其后赵匡胤让他继续驻守瓦桥关,他又不肯,所以带着那支降军驻到了镇州。当时李重进想让他在帐下做偏将,开赴淮南,他推说自己是北方人,不习惯南方水土。后来慕容延钊到了镇、定,他便隶在了慕容延钊帐下。这一次慕容延钊为什么一见他就决定让他去潞州劝降呢?因为此人投的是赵匡胤,既然赵匡胤如此信任他,干好干不好,自有赵匡胤处置,这就可以把干系从自己身上摘出去了。

  在姚内斌看来,此行无异于进入虎口,生死由不得自己。李筠是个死硬的家伙,李守节又为其父守着老巢,于情于理,李守节都不可能轻易投降。但慕容延钊既有此命,也只能不顾性命去走一趟。

  姚内斌来到潞州,连一个卫士也没带。

  府衙中,原来李筠坐的那张大椅子上换成了李守节。见到姚内斌,李守节先说了句:“姚将军真是虎胆英雄,令人钦敬!”

  “我算什么英雄,李将军少年英武,前程灿烂,可以大有作为!”姚内斌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还是闲话少说吧。”李守节是个爽快性子。“我知道家父触怒了天威,如今姚将军来 
 
 
劝我投降,我只有一个条件。”

  “少将军请讲。”

  “饶过家父一条性命,让他到想去的地方逃生去,守节没有二话,立即犒迎王师。”

  “少将军。”姚内斌心平气和,他听出李守节话中已有降宋之意了,绷紧的心放松了一些。“姚某深深体谅你的孝心,为人子者,岂有坐视老父听人杀戮的道理?可是少将军不要忘了: 天子已经对令尊大人仁至义尽,令尊执迷不悟,举兵反叛,致使天颜震怒,御驾亲征。少将军想一想,过错究竟是在大宋天子呢?还是在令尊身上?”

  “我不要听你的训诲!”李守节不耐烦地说。“我只问你一句,放不放过家父的性命?”

  “少将军息怒。如今潞州破在旦夕,望少将军顾全大局,不要让潞州城里血流成河。”姚内斌又极陈利害。但他知道,单凭这一点是说不服李守节的。他略一思忖,给李守节出了个难题。“要天子放令尊一条生路也不是做不到,那还要看令尊想不想走这条生路。”

  “你是说让家父也投降吗?”李守节猜想姚内斌一定是这个意思。“他已经逆了天命,如今投降,不是自取灭亡吗?”

  “今天子是个大仁大义的人,当初内斌瓦桥关投降,至今毫发无损,还不断加官晋爵。少将军看在下就知道了。”

  李守节迟迟疑疑,半天没说话,身边几个将校也不敢插言献策。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

  “好,我投降!”

  姚内斌悬着的心终于掉回胸腔里,他从没见过李守节,来此之前他想像此人也一定是个像李筠一样的恶煞。没想到他一脸白皙,文质彬彬,既不乏男子汉的阳气,说起话来又通情达理,识于机变,想不到李筠竟能生出如此宁馨儿!

  “令尊那里,少将军打算怎么办?”

  “我去泽州再规劝他。”李守节已经考虑过此事了。

  “倘若令尊执迷不悟……”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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