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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火德宏基(第一部)-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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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闭上双眼,以手撑头,在龙案上沉思起来。他首先想到的是五年前陈桥兵变时发下的誓愿,绝不能重蹈旧时帝王贪恋女色而荒政亡国的覆辙。他扪心自问,这几年来他总共只纳了昭仪薛盈盈和两个美人,由于终日繁忙,对她们的亲幸也实在不多。正因为如此,赵氏子嗣才显得如此不旺,皇子只有德昭和德芳两个,谁敢保证没有个闪失?单从这一点来说,也应该及时立后纳妃,以续皇统。退一步说,人非草木,将相官吏们尚且妻妾成群,偏自己就不能享男女鱼水之乐吗?他需要,因为他有健壮的身躯,所以他更需要。

  他又想起几年前见过的宋氏,那双凤眼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想着想着,不觉有些冲动起来。他决定先纳宋氏为贵妃,这样一来,不仅没有违拗太后之命,也满足了朝中大臣的要求,于自己,当然更是有益无害的事。





第二十八回 曹元帅小胜回朝

  刚刚过完元旦,曹彬便率兵出行,几天之后,到了相州,党进在州衙里接待了他。自从宋朝建立之后,几场大仗,党进都没能参加。如今听说要与北汉交手,他一直处在亢奋之中。尤其是前两天潘美派人来,嘱咐他一定要替自己抓住刘汉忠,党进满口答应。宴会上,他与曹彬商讨起来:

  “打狗日的太原,咱们兵不够吧?”

 
 
 
  曹彬早知党进粗鲁,也不介意,说道:

  “此事正要与党将军商议。皇上的意图,是要先攻打南边,怕北汉乘虚而入,所以派我等佯装伐汉,迫使刘钧固守其地,不敢乱动。尽管如此,我等也要假戏真做,以试探刘钧和契丹的虚实,为今后的大战做好准备。”

  “据探子们报告的情况,刘钧边境上各州的守备力量都很强。就凭咱们这万把人,只能打打辽州。辽州刺史叫个杜延韬,这家伙会打硬仗,听说他原来在太原训练禁兵,是个好把式,可是去年被刘汉忠死整了一阵,想要他的命,刘钧就把他派到辽州了,手下只有三千人马。”

  “那咱们就拿辽州开刀。”曹彬出发前反复研究过地图,辽州之东为宋朝的邢、相二州,南面为潞州,正是刘钧的软肋。

  “还有个地方,我看也可以试试。”党进接着说。“汉南的石州,就是离石,那地方你老曹是最清楚不过了。”石州之南就是晋州,是曹彬当过兵马都监的去处,所以党进这么说。“你老曹在晋州的时候,那里严兵把守。自打你走了以后,不知咋的,乱了。这情况你知道不?”

  曹彬对石州再熟悉不过了,小小一个州,要是从东路偷袭,拿下来应该在把握之中。他点点头,对党进说:

  “石州之役,党将军显然是想让曹某承当了?”

  “嗨嗨,你是主帅,我党进得听你曹将军的。”党进憨憨笑了几声。“不过,你把兵马带走一半,这辽州留给我怎么打呀?”

  曹彬略一思索,说道:

  “党将军放心,皇上早已交待,若有大战事,可调潞州兵马合力攻之。潞州的李守节早已调离,如今的节度使是崔彦进。本帅发一兵书给崔彦进,命他与你两面围攻。曹某有一建议,不知党将军肯不肯采纳?”

  “快说快说,有啥肯不肯?”

  “曹某发兵书时,故意走漏些风声,散布说曹、党、崔三大将准备合兵攻打辽州,并将沿辽州北攻太原。这样一可以观察刘钧的动静,二则曹某趁机轻发石州,攻其不备。劳师袭远,最怕陷入僵持。待我攻破石州后,立即回师援你。党将军以为如何?”

  “老曹啊老曹,你真是鬼透了!”党进呵呵大笑着说。“这计谋好是好,只苦了我党某人了。你想啊,如果契丹兵闻讯杀过来,我的麻烦就大了!”

  “这一点曹某也考虑到了。党将军放心,这正是我等想要看一看的。契丹如果出兵,党将军尽可速撤,其罪责由曹某一人担承。”

  党进的兵马只有六七千人,好在将校士卒都十分勇猛。他是个肯与伍卒同甘共苦的将军,所以士卒们也乐于为他所用。曹彬离开相州不久,党进便整军鼓行而北,翻山越岭,直逼辽州。与此同时,潞州的崔彦进也同时发兵。

  北汉主刘钧得到宋军来攻的消息后,连忙召集军府帅臣商议对策。众臣都认为宋朝国力已苏,怕是要拿北汉开刀,故而大多主张向契丹求救,抵挡宋军,惟独刘汉忠不以为然。他认为汉国目前与契丹矛盾很深,契丹未必来救,就算契丹不救,单凭北汉国力也足以自卫。

  “刘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啊。”大将郑进一向对刘汉忠的霸道专权十分不满,与他争辩起来。“万一宋军对我国发狠,契丹又不来救,那就悔之晚矣!”

  “契丹来救?说得轻巧。那耶律璟是个贪得无厌的老贼,我们有多少钱买他发兵?”

  “钱算什么?多杀几个刁顽之民,钱就收上来了。大敌当前,再有钱也没用,国家亡了,钱还不都是宋人的?刘将军,你该不会把省下的钱揣进自己口袋吧?”郑进的话越说越难听。

  “你个狗杂种!”刘汉忠早对郑进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破口大骂,由于众将劝说,才没有与郑进厮打起来。

  刘钧拍拍大案,厉声道: “让刘汉忠接着说。”

  刘汉忠狠狠地瞪了郑进一眼,才转身面向众将:

  “赵匡胤有什么可怕?他居然派了个嘴上没毛的曹彬做元帅,却让他的老部下党进做副帅,这不是明摆着将帅不和吗?巡卒探知的消息,不过是曹彬、党进和潞州那个该死的崔彦进三将来攻,万把人马,有啥可怕?辽州有大将杜延韬驻守,万无一失嘛!”说罢,冷冷地笑了一声。

  郑进听出刘汉忠话里的滋味,连忙说道:

  “刘将军这话,分明是要置杜延韬于不义之地。杜延韬那里只有两三千兵马,如何能抵御得了宋军三路围攻?”

  众将帅有不少是追随刘汉忠的,你一言我一语,倒把郑进说得一身不是,急得郑进直跺脚:

  “陛下,国事至重啊!万不可听信奸臣误国!”

  刘汉忠哈哈哈地大笑一阵,走到郑进面前,盯着他说:

  “你说我是大奸臣?好!好!我是大奸臣,我身后这些人也都是奸臣!只有你郑大人是大忠臣!那就请你这个大忠臣出师迎敌吧,还用得着契丹吗?”

  郑进也不理他,躬身朝刘钧施礼:

  “陛下,臣愿于军前报效犬马,提兵往援杜延韬将军。不过,后方也须做好准备才是。”

  刘钧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但刘、郑吵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同意郑进的请求,朝中 
 
 
才能平息下来。刘汉忠的口气确实大了些,为了防备万一,他还是准备向契丹求援,花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郑进,朕命你提兵两千前往辽州,与杜延韬共同抵御宋军。”

  郑进领命先出了宫,其他武臣也先后退下。刘钧叫住刘汉忠,问道:

  “你的军报准确吗?”

  “千真万确!”刘汉忠十分自信。

  “那也要有所防范才是。”刘钧还是将信将疑。

  “陛下,臣并不是不想与契丹会兵,只是想治一治杜延韬和郑进这群无知之徒,让他们尝一尝妄自尊大的苦头!”

  刘钧知道刘汉忠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无奈满朝文武大都是他的人,也只能倚重他。

  “那就派人去契丹请兵。”

  郑进回营点了两千兵马,连夜向辽州进发。他刚刚进了辽州城,党进的大军也随后兵临城下。

  辽州是座小城,而且面当宋境,民力也十分凋敝,再加上去年遭潞州崔彦进攻打过一次,如今真有风雨飘摇之象。这里的将校士卒都知道主将是被排挤出来的,因此也无斗志。尽管来了援兵,还是提不起精神。大概全城之中忠于王室的,只有杜延韬和身边的几个亲随。党进在辽州城下扎营的第二天,便命人将战书送进城门。战书上说,杜延韬若是投降,保证不杀,还可以到宋朝做官;如果五天之内不降,将攻破城池,杀他个无噍类。

  杜延韬与郑进阅罢战书,相对看看,也不多说,只定下由杜延韬把守东、南,郑进把守西、北而已。

  党进为什么只给杜延韬五天时间?他有他的小算盘: 夜长梦多,兵贵神速。时间一长,万一契丹兵来到,就不好对付了。他心急火燎地边等杜延韬的反应,边等潞州的崔彦进。第五天傍晚探卒来报: 崔彦进已经抵达清漳河西四十里。他一拍桌子: “娘的,今夜丑时攻城!”

  真是迫不及待!当天空还满是繁星的时候,辽州城下已是火把通明,攻城的云梯成排地架在城墙四面,呜呜呀呀的喊声此伏彼起。已经两三夜未曾合眼的杜延韬披着厚甲,在刺骨的寒风中站在城楼上,下令守城士卒放箭。而此时宋军的火箭也像流星般地飞上城来,城上城下哀号一片,金鼓声在辽州四围响个不停。

  破晓时分,宋军的第一轮攻城暂时停下来。城虽然未被攻破,但杜延韬眼前伏倒的汉卒已经排满了城堞。他紧皱着眉头沿城楼巡察,听到城中民舍间不时传来的嘈杂声,咬了咬牙,命身后的校尉:

  “把死卒的甲胄脱下来!”

  “这,这是为何?”校尉不解地问。

  “城里不是还有些男人吗?凡能拿动弓弩礌石的男子和少壮妇人,都给我披上铠甲!”

  “这能济事吗?”郑进一直陪在他身边,听了这话,有些迟疑地问。“杜将军,我看大事已矣!”

  “我已决意为国捐躯。郑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杜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郑进把杜延韬拉到一个僻静无人之处,诚恳地说:

  “杜将军磊磊落落,光照天地,末将十分钦佩。可你知道,如今朝政都把持在刘汉忠一人手里,我辈有志难酬,受尽欺侮陷害。现在刘汉忠又使出借刀杀人之计,他手握精兵而不发,却将你我二人置于必死之地。我们究竟是为谁尽忠,为谁捐躯呀?杜将军何不思之?”

  杜延韬拧紧眉头,两眼闪出凶光,直逼郑进:

  “你想投降?本将军先杀了你!”

  郑进也不掩饰,坦诚地说:

  “不错,末将此来,就是想与将军同寻一条生路。”

  “你!”

  杜延韬话音未落,宋军又一轮攻城开始了,两人同时走到城边往下看,只见城下兵如涛涌。两人都明白: 这是崔彦进的援兵到了。

  “杜将军,事不宜迟,再迟城就要破了!”

  杜延韬立怔片刻,猛地拔出宝剑就要自刎,郑进一把抓住,急急叫道:

  “将军且慢!”

  杜延韬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郑进忙将他放好,大喊道:

  “放下吊桥,迎降!”

  党进和崔彦进大军入城之后,杜延韬还没有醒过来。党进也不管这些,径自往辽州衙上一坐,大喊:

  “把杜延韬叫进来,混账东西,敢跟老子抗着不降!”

  郑进跪禀: “杜将军尚在昏迷之中。”

  “去去去!抬也要把他抬进来!”

  郑进出门,命人将躺在城墙上的杜延韬用门板抬进州衙正堂。

  党进从堂上走下,来到杜延韬面前,嘿嘿笑了两声,问郑进道:

  “吓死了?”

  “许是累昏了,他听说党将军要攻城,两三天没睡觉。”

  “给他点水喝!”党进不等郑进说完,大声朝小校吆喝。

  杜延韬喝罢水,渐渐苏醒过来。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党进、崔彦进和几个不认识的武人,才知道已经做了俘虏。

  “杀了我吧!”杜延韬费力地喊,声音嘶哑而微弱。

  “本将军本来是想杀你。”党进蹲下来,与杜延韬对视着。“可是听了郑进的话,我还真敬你是条汉子。你现在投降还不晚,咱们一块儿回大宋朝享福去。”

  杜延韬颤抖着朝上伸出手,像在抓什么。

  “要啥呢?”党进问。

 
 
 
  “剑,我的剑。”

  党进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

  “娘的,不杀了你,你就不认得谁是你爷爷!”

  郑进应声跪地,哀求道: “党将军手下留人!可怜杜将军一世忠勇,只因为受奸臣刘汉忠陷害,才落到如今必死之地!”

  崔彦进也从旁劝说: “先别杀他,小心坏了皇上的规矩!”

  党进气哼哼地呼了两口气,挥挥手: “看你老崔的面子,饶他不死,押回京城!”

  曹彬是个十分精细的人,一路上轻骑锐兵,神不知鬼不觉到了石州城下。早在他来此之前,就曾派二十个健卒乔装为民,混进了城中,单等宋军到时杀死守门的敌兵,放下吊桥,举火为号。如此一来,曹彬不费一兵一卒,顺顺当当地进了石州。州刺史还搂着小妾酣睡时,已经成了俘虏。曹彬下令不得惊扰州民,民居市肆一切如旧。这一套果真奏效,第二天,百姓知道石州已经归了宋朝,不仅没乱,反而个个眉飞色舞。曹彬不禁叹道:

  “刘钧之民归心如此,足见其政之坏!”

  曹彬在几天之内整编了石州守军,留下一半兵力交给副将守石州,自己带着另一半兵马往回赶。他估计辽州那边党进已经攻破了城池,就看契丹发不发兵了。

  这一日来到隰州,曹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天。为飨士卒连月来的劳苦,他还破例让士卒们在城里逛逛街市。

  军营就扎在州城西,十分简陋。曹彬刚入帐,便有一个伍长求见。他平日里对士卒态度平和亲切,眼下虽然有些疲倦,还是接见了他。

  “禀元帅,小人想入城去探望伯祖母,回队晚些,特向元帅告假。”

  曹彬见他是个健壮的汉子,先有几分喜欢,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里还会有亲戚?”

  “小人名叫荆嗣,是大将军荆罕儒的侄孙。伯祖荆罕儒战死以后,伯祖母就留在了这里。如今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小人又正好路过,想尽一点孝心。”

  曹彬没想到自己部下还有荆罕儒的后裔,有些惊异。连忙翻了翻行囊,找出一些银子,递给荆嗣:

  “你去吧,这些钱,代本帅向荆老夫人致意。”

  “谢过元帅!”荆嗣起身去了。

  荆罕儒是周朝的一员老将,建隆初年时被赵匡胤命为隰州兵马钤辖,攻打汾州时,在京土原遭到汉军伏击,老将军面对强敌,亲手格杀十几个敌卒,最终战死疆场。曹彬来任晋州兵马都监时,还经常听州人说起这位猛将。

  荆嗣带着曹彬给的银子进了城,在店里买了些鹅果点心。就在这时,旁边凑过来两个人,操着南方口音打听往霍县、灵石怎么走。荆嗣扭头看时,两人像是吓了一跳,连忙走开,边走边鬼头鬼脑地回头看他。荆嗣觉得好笑,正想离开时,那两个人不防撞倒了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孩子也摔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倘若他两人把女人拉起来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个人头也不回,匆匆地一直往前走,这让荆嗣看不过去。他大步追上那两个人,抓住其中一个,气冲冲地问:

  “你们把人撞了,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

  “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对!”

  看着两个人回身去扶那妇人,荆嗣又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做,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那就赔人家点钱吧,你没看见孩子的头都摔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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