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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火德宏基(第一部)-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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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天,问身边的向导:

  “这就是毗舍国吗?”

  向导摇摇头说: “这是十列岛,离毗舍国还有一程呢!”

  听见这句话的校卒们顿时耷拉下脑袋,乱哄哄地散去了。

  船又行了两天,这日午时,向导才指着前面的一片岛屿说:

  “那就是毗舍国。”

  岛屿渐渐近了,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看不到边的葱葱绿色。潘崇彻下令士卒们把武器拿好,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战斗。

  两艘船终于在一个海湾泊岸了。难怪这里叫毗舍国,比起那天见到的十列岛不知要大多少倍,越靠得近,就越看得清楚。海岸边排满了高高的竹篱,竹篱扎得不但密集,而且前后有三四道,任何一个从海上靠岸的人,都休想越过这些坚固的篱笆墙。

  海湾里原已停泊着十几艘不大的渔舟,舟上也有三三两两的渔民朝大船这里张望指点,叽叽咕咕地说着土话,谁也不晓得他们在讲什么。潘崇彻命小校下船上岸,岸上早有当地土民将他们拦在篱外。这些土民除了私处围一块青布遮羞外,其余部位都袒露无遗。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弯刀,虎视眈眈地瞅着走近他们的陌生人。

  军校走到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土民们开始挥动弯刀哇哇叫嚷起来。军校猜想大概是不准他们再向前靠近,于是止住脚步,朝他们施了拱手礼:

  “敢问此处便是毗舍国吗?”

  土民们听不懂,依旧胡乱摆动着胳膊大叫。

  “请你们让开一条路,我们是来缉拿逃犯的。”军校又说了一句。

  没有用。军校无奈地摇了摇头,返身朝回走。

  潘崇彻正无奈间,一艘渔船朝这边驶来,一个中年汉子朝大船高声喊道:

  “你们是震旦国人吗?”

  “什么震旦!”李超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潘崇彻却如获至宝,连忙朝那汉子招手示意,答道:

  “我们正是从震旦来!”

  “毗舍人不做生意!”汉子说。渔船越靠越近,不大工夫,来到了潘崇彻的大船之下。

  “我们不是做生意的。”

  “抢东西?”汉子听说他们不做生意,有些警惕起来。“我去过泉州,懂震旦语。我可以给你们当转译,可你们要给我银子。”

  “好哇!”潘崇彻立即答应,转身命士卒丢给他一条粗绳,让他攀上船。汉子拿到一锭银子看了看,扔到自己船上,说道:

  “随我走。”

  潘崇彻和李超带着大队士卒,跟着这个转译朝竹篱大门走去。土民们见来人众多,更加惊恐地狂舞着手中的刀来回跳蹿。

  也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把那些守港的土民说服。士卒们从船上卸下一些食物送给他们吃,只见这些人个个狼吞虎咽,竟顾不得守门,两千多人便进了篱墙,顺着坡间狭窄的小路行进。走了一个多时辰,到达了酋长所居的部落。

  幸亏得到了这个转译,潘崇彻才得以与酋长交谈。这酋长长着一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鼻梁很塌,宽宽的鼻子底下,是两片又大又厚的嘴唇,脸上长着些拳曲的胡须,上身赤裸,一身深古铜色的皮肤显得非常健壮,腿上的肌肉一疙瘩一疙瘩的。

  闻知潘崇彻是来找震旦国逃犯的,酋长哇啦哇啦地说: 前几个月,震旦国确实来了很多男女,但没有在此处上岸,又往北面去了。听说他们已经占了响水河一带,并把当地酋长赶了出去,那酋长还曾向他求助,但因为他的部落人也不多,无力支援,那酋长只得又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等要缉拿的正是这伙贼人!”潘崇彻十分兴奋,对酋长说。“请带我们去征剿。”

  酋长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对他没有妨害,便答应下来。第二天,他召集了几十个壮年土民为潘崇彻大军做向导,朝响水河开进。毗舍国处在大海之中,空气潮湿,雨水甚多,天气虽然还不甚热,士卒们已经感到有些憋闷了。这些宋军一边行进一边观看路边稀稀落落的住户,这里的人都住在竹子建成的屋舍中,绝没有国中青砖灰瓦的建筑。

  走了两天,终于抵达了响水河边,土民朝前面指去,哇啦哇啦说了几句,意思是震旦逃犯就在那里,你们自己去捉拿吧。

  潘崇彻和李超又朝前走了一段路,见河对岸部落间果然炊烟袅袅,像是住着很多人。两人商议了一阵,决定趁雾气弥漫之时全军压上,将乐范等人一举全歼。为了防备乐范等逃脱,潘崇彻决定与李超分成两路,对部落形成一个包围圈。

  在这个地旷人稀的国度里,打仗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潘、李二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部落围住后,乐范等人才像大梦初醒,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宋朝会派兵来这里追剿。乐范离开广州时虽然带了一千多士卒,但此时在部落的只有几十个人,其他人分为数路,都去开辟新地界了。

  见到潘崇彻,乐范伏地大哭,口称死罪。潘崇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即挥手命人拉到远处砍了头,然后命令军卒搜查部落。

  过了一阵,军校士卒纷纷回来报告: 十几艘大船都在西螺港泊着,宝物无损,嫔妃无恙。

  歇息了数日后,李超见潘崇彻并无装船回国的意思,便来相问:

  “潘将军打算何日班师?”

 
 
 
  “急什么,李将军不想在这儿享受享受吗?”

  “逃犯已戮,珍宝已得,应当速速回朝复命才是。”

  “哦?将军所言不差。既然如此,潘某与李将军各自召集部卒,安排回朝事宜吧。”

  不一会儿,两人将自己的部下召集在一起。

  “李将军,潘某有事要与你商议。”

  “潘将军请讲。”

  “好。”潘崇彻在李超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潘某在南汉时虽然受了些窝囊气,但总还算得四大帅臣之一,享尽荣华富贵。后来宋天子扫平岭南,潘某原想广州知州的职位非我莫属,不料天子一纸诏书,封我一个小小的市舶直司官,这也太不仁义了。想当初如果潘某力抗宋军,宋军到现在也未必能攻破广州。恰好潘美那个傻家伙贪心不足,命潘某出海寻宝,我就知道天不绝人了。潘某听说过毗舍国这个地方,也听说过此地土民风俗淳厚,极易制服,更何况这里还有乐范带来的珍宝和美人,所以这一趟不论有多么凶险,潘某也决心闯他一闯,成则为王,不成则为鱼鳖。你看,天不绝我,一帆风顺地把潘某送到这儿来了。现在该是我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了: 你若肯臣服于潘某,就替我去守几个寨栅,咱们相安无事。如果不想臣服,那潘某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李将军和你的二百宋兵都变成乐范!”

  李超越听越不对劲,回头看时,见自己的部卒已被潘崇彻的军队切成数块,无法聚集为一了。只见潘崇彻做了个手势,禁兵们手里的武器转瞬间都被缴下,乱纷纷丢满一地。

  “潘崇彻!”李超突然大叫一声,拔出手中的剑,直指过去。“李超平生最恨诳骗,最崇忠义。如今我与你一对一比试一番,如果我死在你手,自然饶你在此称酋。如果你死在我手,我收拾部卒返回广州,这算公平吧?来吧!”

  “呵呵!”潘崇彻冷静地说。“你年轻力壮,潘某哪能拼得过你?但你必须臣服于我,现在就要臣服,否则你的禁兵立刻就会成为刀下之鬼!”

  李超望了望自己带来的士卒,看着他们一双双绝望中求生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李将军!”

  “李将军!”

  “呜呜!”禁兵们哭声一片。

  李超知道自己完全陷入了绝境。他死死盯着潘崇彻,说道:

  “求潘将军一件事。”

  “请讲,只要潘某能够做到。”

  “我李超为人一世,顶天立地,从不做卖主求荣之事。只求我死之后,潘将军饶过这二百个弟兄,让他们用大宋的礼仪为我送行。”

  潘崇彻的目光在禁兵们的脸上扫过,禁兵们个个泪流满面,失声叫喊:

  “李将军!李将军!”

  李超慢慢地朝他们走去,每到一伙人面前,士兵们便纷纷跪下,泣不成声。

  他和所有禁兵都已作别,手提宝剑回到原地,仰天大笑了两声,高声呼喊道:

  “陛下,大宋孩儿军指挥使李超——走了!”





第四十九回 刘自请降王长

  为了庆贺削平广南,赵匡胤传旨在御花园大宴群臣。此时已是夏末秋初,天气渐凉,御花园里最惹眼的是一片从广南运来的金橘,橘树虽然低矮,但叶子碧绿,精巧绝伦的小橘子挂满一树,显得玲珑剔透。还有几株铁树,也是中原人未曾见过的。除了这些,此时开放的有一丛一丛的月季,粉色、红色、紫色互相辉映,似乎在与南国花木争艳。单独圈起的几个药栏中,早花金丝菊吐出娇嫩的细蕊,格外清新淡雅。

 
 
 
  园子里摆放了十来张朱漆大几,看样子今天的排场一定不小。赵匡胤兴致甚高,早早地来到园东小阁,阎承翰、王继恩、青杏等宫监婢女先后拥着宋皇后、花蕊夫人以及其他美人进阁。诸美人一一与皇帝、皇后见礼,宋皇后也向赵匡胤施礼。赵匡胤命宋皇后把宝儿领到自己面前,用手指在宝儿鼻子上刮了一下。宝儿认生,胆又小,转到宋皇后身边,抱着宋皇后的腿,伸着头好奇地朝赵匡胤张望。

  皇子德昭、德芳都已出阁,两人各由师保陪着向赵匡胤行礼。晋王光义和贤王光美各携夫人也到了。看着这皇族一家,赵匡胤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小宝儿是晋王府上李妃所生,宋皇后见李妃已经就座,把宝儿拽到面前,指着李妃说:

  “还不去见过你娘!”

  宝儿瞅了瞅李妃,闪着大眼睛仰头问宋皇后:

  “娘娘说她叫娘,可娘娘叫娘娘,娘娘比她多个娘。”

  一句话逗得满阁人都笑起来。

  赵光义坐在花蕊夫人对面,他有许久没见到这个美人了。此时的花蕊夫人好像比前几年更加丰满,两道秀眉一双杏眼衬在粉团般的脸上,让人有一种畅饮甘泉般的陶醉,这种风韵足以使天下的男子失魂落魄,而那一颦一笑,又飘飘然有一副神仙之态,难怪赵匡胤对她这么宠爱!赵光义不时偷偷窥上一眼,每一窥时,他便拿她与自己所喜欢的女人比较一番: 李煜送的桃儿能弹会唱,长相也未必在花蕊夫人之下,但不知道哪股劲儿不同,一旦与花蕊夫人相比,便觉得有些浊气了。那位娇媚的宋皇后,也称得上是美若天仙,让自己朝思暮想,搅了多少个当眠之夜!可她那副不由自主带出来的富贵气、蛮横气,当然也大大输给花蕊夫人那沁人心脾的天然去雕饰的淡雅气韵。

  就在赵光义胡思乱想的时候,阎承翰进阁来报:

  “恩赦侯刘已到。”

  “哦,他可真乖,来这么早?”赵匡胤站起身来,带着光义、光美及赵普、吕余庆等人来到花园。

  独自一人前来的刘见赵匡胤等人朝自己走来,慌忙下跪,高声喊道:

  “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赵匡胤说着,健步来到刘面前。“没有人陪侍你前来?”

  刘站起身,哭丧着一张胖脸答道:

  “罪臣后宫女眷都被人拐跑了,太监也都被杀了,只能独自前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虫,赵匡胤心里一阵好笑。不过他提到“后宫女眷都被人拐跑”,又勾起了赵匡胤的烦心: 为了追夺刘后宫和数船金宝,爱将李超至今不知凶吉。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蒙上一层乌云,恨潘美过于莽撞。

  “潘元帅已派潘崇彻率兵追赶了,一旦得归,朕会把你的女人都还给你。”

  “啊?”刘一听这话,惊得大叫。“潘崇彻?要是那家伙去了,就什么也追不回来了!”

  “你真是以己度人!”赵匡胤笑道。“坐吧。阎承翰,为恩赦侯斟酒。今天是庆祝岭南归土,恩赦侯是主角,来得又早,朕先赏他一杯。”

  阎承翰端起酒壶,往银盏中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刘面前。刘直勾勾地瞅着酒盏,半晌,才抬眼望着赵匡胤,说道:

  “陛下不饮,罪臣岂敢擅饮!”

  “怎么能叫擅饮?这是朕的一份心意嘛!”

  刘瞪起一双绝望的眼睛,突然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陛下,罪臣是个死有余辜的家伙,是个坏家伙,坏透顶的家伙!可罪臣总算把六十余州交给陛下了呀!罪臣现在一无所有,就剩下这副骨头架子了,陛下就饶过罪臣吧!”

  刘说得一句比一句凄惨,说到最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还没等赵匡胤说话,赵普先开口对赵匡胤道:

  “此人惯常用毒酒鸩杀大臣,他是把陛下的酒当成毒药了!”

  赵匡胤呵呵大笑,轻轻捻了捻须髯,将酒盏端起,一饮而尽,然后说道:

  “朕乃煌煌大朝之皇帝,岂能做此等鼠窃狗偷之事?朕要是想杀你,还需用这种方法吗?”

  “是是!”刘又叩起头来。“是罪臣鼠窃狗偷,是罪臣鼠窃狗偷。罪臣今日得见陛下的仁圣!”

  大臣们陆陆续续来齐,频频举酒相庆。酒至六巡,女眷先自回宫,德昭与德芳也要告退,赵匡胤留住二人,说道:

  “你们都不小了,也该见见大场面了!”

  二人连忙施礼,坐回原位。

  党进喝得稍多,众人纷乱之间,他手拄从广南带回来的新竹杖,一步一摇地到药栏中掐了一支金菊,往耳朵上一插,来到赵匡胤座前: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你有什么要事?”

  “臣还是不愿意在朝廷里做官。眼下广南已经收复了,臣还是去戍守河北,以备攻取北汉。”

  赵匡胤听罢,环视众臣一周,朗朗大笑道:

  “诸位臣工听听,天下哪有像他这样不识抬举的傻瓜?朕要重用他,他却打前一步后退两步!你们说,朕是该答应他呢,还是该拒绝他?”

  众大臣一时默然,赵普打破沉寂说道:

 
 
 
  “党将军如此尽忠,陛下当从其志!”

  “令人佩服!”

  “佩服佩服!”

  一片吆喝声中,南唐李从善起身禀道:

  “陛下,臣有事要奏!”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匡胤笑吟吟地瞅着李从善。

  “陛下,臣来汴京已有数月,家人曾几次来书,称臣夫人病情日重,希望臣能早日归国,若再迟迟,恐怕会抱终生之大憾。恳请陛下垂怜于臣,令臣归国。”

  “你王兄想你是真,你夫人重病是假,朕说得对不对?”赵匡胤说着,又指指李从善身边的钱惟浚。“你看吴越国这位世子多会给朕捧场,朕心里十分高兴,故而凡有宴集,必召他来。你们唐国人心眼太小,朕志在四海,难道会对陪邻之使下毒手不成?”

  “禀陛下,臣确实不是这个意思。”

  “嗨,别再说了!”旁边坐的刘一张白脸变成了一张红脸,端着酒盏来到李从善身边劝道,“你不用怕,看我就知道了。大宋天兵打到广州,我何尝不怕死?可陛下现在对我甚好,锦衣玉食,我放了一百个心,现在让我再回广州我都不回了!”

  李从善皱着眉头瞪了刘一眼,刘虽然已醉,还能感觉出来,又道:

  “瞪我做什么,我又没安歹心!再说汉国今天入于大宋,你唐国、吴越国,还有河东的刘继元,迟早不也得归入大宋?我今天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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