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阴骘文广义节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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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育他所。及尚书卒,毓俊抚爱其弟特至。
[按]以言应世,固当顺乎人心。即以言事亲,亦不可逆乎亲志。孔子尝言“事父母几谏”,几谏者,悦亲顺亲之谓也。王君谏母,庶几得之。
“见先哲于羹墙”
[发明]“先哲”者,谓往古圣贤。“见”之云者,谓心慕身行,如或见之也。“羹”、“墙”二字,勿泥,当与“参前倚衡”一例看。〖《论语·卫灵公篇》,孔子教诫子张,君子于忠信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应念念不忘,时刻如在目前。〗
圣贤道理,随处发现流行,活泼泼地。倘执著行迹,稍存意、必、固、我,是犹叶公但知画龙,而不知有真龙矣。〖《论语·子罕篇》:“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余昔年偶见一人,手执《中庸》,因与论《中庸》大义。且告之曰:“中庸本无形相,若执定三十三章者以为真中庸,孔颜之道,尚未梦见。”其人大怒曰:“君是禅学,非吾儒道!”遂将《中庸》反掷于案上。余曰:“子诚小人矣。”其人问故,余曰:“仲尼不尝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乎?今子反《中庸》于桌子上矣。”其人曰:“小人反中庸,岂反置手内所执者乎?”余笑曰:“然则吾所谓无相之中庸者,固如此也。”其人默然有省。
一日,有人举“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余曰:“此语却未敢便道孟夫子说得是。”此友拂然,余微笑。其人良久,始恍然曰:“君可谓善读《孟子》者矣,我几为君所卖!”
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曾往矣,要其遗文固在也。闲尝神游千古,网罗百家之言以读之,反覆沉思,参以先儒议论。若其言与吾合,则密咏恬吟,悠然神往。间有一二欲合而必不可者,则笔之于书,质诸至圣先师,俾存其说于天壤。故三十年来,曾有《质孔说》一编,以自娱玩。非敢谓如见先哲也,只期发明圣学,不负先哲之训已耳。爰摘数条,以公同志。
下附《质孔说》(七则)
孔氏三代出妻
甚矣!小儒之不知字义,诬谤圣门也。夫子刑于之化〖指以身作则,使妻子、家人深受感化。刑,通“型”〗,未必逊于文王。纵配偶之贤,不及后妃,何至遂遭斥逐?一之为甚,况三代乎。且夫妇之伦,名教所重。倘其过小而出,家法未免太苛。若其过大而出,孔氏何其不幸。况夫子为万世师表,夫人乃以失德而被出,已足损其家声。更加以夫人之媳亦被出,媳之媳又被出,成何体面?一日将《檀弓》白文细玩,读至“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不觉恍然。曰:既是不为正妻,想必定为侧室。然则所谓“出母”者,并非出逐之母,乃所自出之母,犹言生母也。“不丧出母”者,生母不服三年之丧也。盖子思亦系庶出,伯鱼曾教其服生母三年之丧。子思不便言其过礼,故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自此以后,孔氏家法,凡系庶出之母,皆不令其服三年之丧,永为定例。故曰:“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甚是明白晓畅。《檀弓》以“出”字代“生”字,可谓秀雅不群矣。后儒自己不识字,奈何使万世宗仰之夫人,浪被恶名乎?且今士大夫家,若其夫人未尝斥逐,而妄传斥逐,犹为累世之恨。仁人君子,犹当代白其怨。况以大圣人之夫人,而可使其姑妇三代,同抱千秋之恨耶?是宜改正俗解,遍示来兹,以醒从来之误。〖参见《礼记·檀弓上》〗
[按]古人出妻,多以小故,不尽因失德。如曾子以梨蒸不熟出妻,见《孔子家语》。孟子见妻踞,即欲出之,而以白母。母责孟子失礼,孟子自责,遂止。见《孟子外书》。观此可知此文为后儒方便说法,为孔氏三代夫人雪不白之冤,其用意至美,用心良苦。但读者诸贤,慎勿以辞害意,误认孔氏三代开纳妾丑风,是不可以不辨正也。
忠恕之外无一贯
吾道一贯,乃夫子一生本领。亦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历圣以来相传之本领。颜夫子从博文约礼后悟及,所以有喟然之叹。此外得其传者,不过曾子、子贡耳。夫子于一贯之理,头头是道。所以在川上,则曰:“逝者如斯。”其教及门,则曰:“无行不与。”正为出户不由道,饮食不知味者,作现前指点耳。门人不得其解,故有“何谓”之问。曾子亦用现前指点之法以教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譬之有人问如何是海?其人即取海中勺水示之,曰:“此便是海水。”若谓勺水之外无海,直是痴人说梦矣。今之学者,动云忠恕之外无一贯,何以异此?〖参见《论语·里仁篇》及《论语·卫灵公篇》〗
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二字,《注》中训“人君听治之位”,谓因仲弓宽宏简重,有人君之度,故以此许之。看来似觉未妥。盖人君者,天子诸侯之号。仲弓虽贤,犹在弟子之列。以尊君之夫子,即许其弟居天子、诸侯之位,试问置周天子、鲁定公于何地?盖古来设官分职,苟有一命之荣,无不南面临民。“可使南面”者,犹之可使治赋、可使为宰之类是也。〖参见《论语·雍也篇》及朱熹《论语集注》〗
执鞭之士
“士”与“事”,古字通用。《周书·康诰篇》之“见士于周”,即“见事于周”也。以此例观,则“执鞭之士”者,犹云“执鞭之事”也。若作士君子之“士”,则“士而怀居,不足为士”,夫子已有明训。怀居不可,况执鞭乎?〖参见《论语·述而篇》〗
物有本末节
《注》以此节为结上文。故以“物有本末”,为结首节。而以“事有终始”,为结次节。此向来定解也。然玩通章文势,此节当是起下两节耳。所谓“物”者,即身、心、意、知、家、国、天下也。所谓“事”者,即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也。“物”字、“事”字,如此配合,不惟确切不浮,兼亦功力悉敌。以国与天下并言,则国为本,而天下为末。以家与国并言,则家为本,而国又为末。推而至于身、心、意、知,亦复如是。是“本末”二字,有节节灵活之妙也。以治与平对观,则治为始,而平为终。以齐与治对观,则齐为始,而治又为终。推而至于格、致、诚、正,亦复如是。是“终始”二字,有节节灵活之妙也。“本末”、“终始”,既节节活,则“先后”二字,亦节节活,并“近道”二字,亦节节活矣。盖此节尚是虚笼法,引起八条目之义,所以直接“古之欲明明德”两节,缴足“知所先后”二语。若以“物有本末”结首节,“事有终始”结次节,配合便多牵强。盖“知止”一节,本从“止至善”句申说而出,对上节不过。而“物有本末”两句,明系势均力敌之文也。况天下岂有心不妄动,可称之为“事”;所处而安,可称之为“事”者乎?“事”字既欠妥,则“先后”亦欠妥,并“近道”亦欠妥矣。此虽无关大旨,然或稍可发明圣经,何妨姑存其说。〖参见朱熹《大学集注》〗
补格物致知章
朱子读古本《大学》,谓“听讼章”后,亡失“格致”一章,因托程子之意,而自作一章,列于贤传之内。〖《大学》共分十一章。首章为孔子之言,故称为“经”。后十章为曾子对首章经义的阐述,故称为“传”。贤传,即指曾子所作的后十章传文。〗当时群议纷然,以为后儒虽贤,然无自补经书之理。孔子作《春秋》,如夏五、郭公之类,何难增补几字,以成其文。而终于阙疑者,慎之也。况朱子所补皆近后人时文之调,不似圣经贤传之体例也。然知其一,未知其二也。以鄙意揆之〖揆(kuí),揣测〗,此章原未亡失。所谓释“格致”者,即“听讼章”是也。盖天下物理,本无穷尽,进一境,则复有一境。即以狱讼言之,人第知剖决至当,便为极则。岂知听讼之外,尚有无讼一着,更为超出其上乎!夫人格物致知,识得天下之理,件件有最高一着,其于修齐治平,不难矣。故借听讼一端,以为触类引申之藉,初非即以是为释本末也。盖此章本重“知”字,不重“本”字。朱子重看偶然用来之“本”字,而忘却此章专重之“知”字,故以之为释“本末”也。且夫曾子所释者,不过三纲领、八条目耳。“本末”既非纲领,又非条目,何必特释?若“本末”既释,“终始”又何不释耶?今即细玩各传文法,亦自灼然可见。只因“诚意”为第一章,故曰“所谓诚其意者”,特用专释之语。若以下四章,皆用蝉联之笔矣。倘专释“诚意”之前,又加一章“所谓致知在格物”,则文法乱矣。经、传具在,读书者何不静气一观?至于第二节“此谓知本”,及“此谓知之至也”两句,乃反复咏叹,令人恍然有觉之意,亦非衍阙之文。〖参见朱熹《大学集注》〗
服尧之服
服者,事也。《尚书》“缵禹旧服〖缵(zuǎn),继承〗”、“以常旧服”等,皆作“事”字解。“服尧之服”,犹言“事尧之事”也。下文“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正是“服尧之服”注解。当与“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文见《中庸》〗“动”字,一例看。今《注》中谓,曹交衣冠、言动不循礼,故以此告之。则“服”字竟作衣服之“服”矣。但尧之所服,乃日月星辰之十二章,曹交如何可服?若云尧所制之法服,则衣冠服色,随代变更,生今反古,宣圣〖孔子〗所戒。曹交生于周末,忽教其服千八百年以前之古服,似乎怪诞。至于桀虽无道,其所服者,亦必天子之服,决不曰吾是无道之主,别作无道之衣冠,以遗后世。曹交何自仿其遗制而服之邪?故不如训作“事”字之说为当。〖参见《孟子·告子下》及朱熹《孟子集注》〗
[按]书者,圣贤之书。理者,天下古今之理也。天下古今之理,天下古今皆可言之。所以古人著书,必曰“以俟后之君子”,其心甚望后人转胜前人,非欲其一代不如一代也。若谓已有定解,后人即有发明,不许吐露一字,是为一先儒而障天下后世之口矣,可乎哉?
“慎独知于衾影”
[发明]君子、小人之分,不过为己为人之别。人若有志为己,而于隐微幽独之处,不能刻刻防闲、战兢惕厉,则为己之功,终有疏漏。古人云:“独行不愧影,独卧不愧衾。”能到衾影不愧时,方是慎到极处。
此句,即上文“见先哲于羹墙”之实际,亦即下文“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之本领。“独知”不是空空一慎,须知前后皆有工夫。慎独以前,须用学问思辨。慎独以后,不过笃行而已。此与上句,用意最深,工夫最细,分明是帝君自道其所得,不许俗人问津。
独知之时,独知之境,人人皆有,各各不同。名者,有名者之独知。利者,有利者之独知。要皆业识茫茫,不知觉悟。譬之龙不见石,鱼不见水,人不见尘,血肉之躯不见鬼祟,自然之势也。若于昧爽〖凌晨〗之时,回光返照,试问吾于父母兄弟前,稍能尽其孝弟否?于亲族朋友间,果能以诚相与,耦居〖在一起同住〗无猜否?于临财之际,果能见利思义,不受人间造孽钱否?于行住坐卧中,曾念及天地父母之恩,思欲报答否?每日自朝至暮,曾有一二时中发济人利物之念否?于美色不留盼否?见人得意时,无嫉妒之心否?于处顺境时,果能以卑自牧,不骄奢否?不凌虐无告人否〖无告,指无依无靠、处境穷困〗?饮食当前,能念及农夫之憔悴否?见贫者来乞,必能稍有以周之,无厌恶之心否?如是逐一检点,则独知之际,必有大不慊(qiè)于怀〖指心中愧疚不安〗者,岂容轻于自恕乎?
下附征事(三则)
见猎心喜(《性理宗旨》)
宋河南程颢,字伯淳,学者称为明道先生。少年好猎,后见濂溪周先生,顿除其习。自谓无此好矣。濂溪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耳。一日萌动,复如前矣。”越十二年,偶见猎者,果有喜心,乃信濂溪之言不谬。
[按]戒杀放生,乃为善去恶中极容易事。断除畋猎,又戒杀放生最粗浅事。以明道先生之贤,又经十二年之学道,而方寸杀机,尚未断尽。宜乎精严戒律之高僧,天神皆为敬礼也!厥后先生主上元县簿,见乡多胶竿以取鸟者,先生命尽折其竿,且下令禁止。想此时一片杀机尽断矣。岂特十年读书,方去得一“矜”字;十年读书,方去得“状元”二字乎?
偶动邪念(《高僧传》)
昔有禅师某者,研究禅理,道风颇高。欲求和尚付法,和尚不允,微有怨望之意。和尚去世二十年后,其僧偶在溪边走过,遥见对河女子濯足,偶动一念,以为其足颇觉白皙。忽见和尚现形在傍,厉声诘之曰:“此念可付祖师衣钵否?”其僧不觉惭愧拜下,伏地忏悔。
[按]以世俗言之,不过微细过咎。若以戒律论之,此念已犯淫戒矣。盖欲界六天,不比世人,其福转重,则其欲转轻。到化乐天上,不过共相瞻视,欲事已竟,不待笑语。又上之,如他化自在天,但闻语声,或闻香气,欲念已竟,并不待瞻视矣。岂若世俗之耽著所好,遂乐此不疲耶?
举念戒牛(《观感录》)
无锡书吏王某,顺治丁酉以钱谷事,狱死北都。康熙二年四月,苏州金太傅子汉光,自京归家,舟次张家湾。有人请曰:“吾无锡王某也,幸附我去。”许之。泊舟而王不至,舟发,复呼如初。汉光诘之,王以实告曰:“吾怨鬼也,舟离岸远,故难登耳。”舟中皆惊。鬼曰:“无妨,居于舟隅可也。”舟近岸,似有人跃入,行未几,复叫跳。问其故,曰:“遗一小囊于岸,内有钱粮数目,归家质对,藉此为凭,乞停舟取下。”汉光从之。既行三日,将暮,鬼曰:“姑止,此地普斋,吾欲往投。”汉光问:“何谓普斋?”曰:“即世所谓施食也。”去须臾即下,曰:“观世音主坛,无饭与我,以生前喜食牛肉耳。盖菩萨值坛,凡嗜牛者,概不得食。”时汉光方醉,拍案曰:“天下有此奇事乎?吾素食牛,今当戒之矣。”少顷,鬼大哭。问之,曰:“天上戒坛菩萨至,吾不可以居此。”汉光曰:“汝归将奈何?”曰:“更俟他舟耳。”汉光停舟,鬼杳然竟去。
[按]汉光戒牛之言,方出于口,而戒坛之神即至。可见举心动念,天地皆知,记过记功,纤毫不爽。昔戚继光,日诵《金刚经》,有鬼托梦,求其一卷以超生。而继光诵经时,适有婢送茶至,因摇手止之。其夜鬼复来告曰:“诵经甚佳,但中多‘不用’二字,故不得力。”明日,戚虔诚复诵,一念不起。于是鬼始托生,复来致谢。盖神趣、鬼趣,皆有他心通,每动一念,如见肺肝。今人自朝至暮,自暮至朝,杀盗淫妄、五逆十恶之念,至于不可穷极焉,得不犯天地之诛,触鬼神之怒乎?然则独知之际,诚不可不慎矣!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发明]此两句,收缴全篇之局。“诸恶”,即上文淫杀破坏等事。“众善”,即上文忠孝敬信等事。言“莫作”者,乃禁止之词。言“奉行”者,有劝勉之意。两句,阿难亦曾言之,见于《增益阿含经》。帝君或本诸此,亦未可知。
儿童口中,皆读“大学之道”。曾子口中,亦说“大学之道”。同此四字,而所见浅深,有天渊之别。此二句文,亦复如是。昔善信菩萨,往劫生于无佛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