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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民国政史拾遗 作者:刘以芬-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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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否?”林曰:“何事?”曰:“司令请汝谈话。”语毕即挟登车驶去。林以办报,常受警厅拘传,家人亦习为常,
惟是夕微闻“司令”二字,知事较严重,四出采访,竟莫得端倪。揣此事或与张有关,有闽人李律阁(名宣威)者,张
之博友也,乃浼其向张陈说。张见李即问:“汝深夜来此,殆为林白水耶?”曰:“然,惟未知彼有何开罪大帅?”曰
:“我与彼素无仇怨,但闻彼乃共产党,我必杀之。”曰:“大帅何以知为共产党?”曰:“彼办《社会日报》,宣传
社会主义,非共产党而何?”曰:“彼果为共产党,我亦欲杀之,岂唯大帅。惟彼实属冤枉,彼之以‘社会’二字名报,
乃欲表明其为社会服务之意,与社会主义实毫不相涉,请求明察!”张默然良久,曰:“汝言不错,赦之可耳。”李请
张下谕,张曰:“你代书,我盖印。”印毕,即遣人送往宪兵司令部。
    李大喜过望,以为林幸得不死矣。讵意张手谕到部,而林已遭枪决。盖潘闻李谒张,即知其为林而来,急以电话致
王琦,促速解决,因王之地位得自张,而其所以受张拔擢则由潘介之也。林既死,舆论界竟嘿无一言,无敢为其鸣冤者,
此足见当时军阀威力之大,至张以一外省疆吏(山东督军兼直鲁联军总司令),在京师并无维持治安职责,而竟擅越职
权,妄操生杀,政府及奉军最高当局亦置若罔闻,不加裁制,纪律败坏,于斯已极!此且不具论。但就林之死因言之,
与其谓为死于张,毋宁谓为死于潘,而潘之所以必致林于死,则由于“肾囊”二字,故曰林白水死于肾囊。
    ★记张宗昌
    张作霖于第一次直奉战争败后,在关外竭力经营,用新人,练新军,购置新武器,宜若能蔚成劲旅,一
举扬威阃外者。乃第二次直奉战起,奉军悉精税向关内进攻,与吴(佩孚)军相持日久,竟不能越雷池一步;而李景林、
张宗昌所率之第二军,在奉方初意本仅用之以牵掣吴军者,反迅速发展,尤以张(宗昌)所部最先抵达冷口,使吴军之
在山海关者,大感威胁,否则即有冯玉祥之倒戈,而战争尚未必能遽行结束。故就奉方言,此役实以张为首功,张亦以
此一跃而取得鲁(山东)督。其后孙传芳起兵讨奉,继以郭松龄叛变,老张进退失据,幸赖张始终效忠,乃获转危为安,
则在此时期,张实不失为一风云人物,而有一纪其生平之价值也。
    张山东掖县人,父业吹鼓手,住乡间一破屋中。某日薄暮自外归,饥甚,就炉煎粥,而火久不生。一贫妇过见之,
笑曰:“男儿安得习此,代劳何如?”张父诺之。粥既熟,相与进食,自是常往来,遂成夫妇,无何生张。张父以妻子
累,益苦贫,至不能给饔飧。妇迫于饥,持木棍伺僻径,谋夺食。适一人手持烙饼十余枚踽踽来,天昏黑不能辨谁某,
急当头一棒,乘其晕,攫饼归,肠略果而张父返,连呼晦气,妇问之,具告以故。妇曰:“击汝者,我也,幸余饼犹在,
可取食。”张父眢曰:“虽饥,奈何为此?可速去,吾不妇汝矣。”妇大怒,遂绝去。
    张既长,以为人放铳为生,盖俗每值庆吊事必放铳也。旋弃去,充某衙署门卫。其地商会会长某有一女,见张悦之,
为某所觉,禁不许通,女乘间走依张。某怒鸣之官,官拘张及女至,女手持琵琶,自供已入北里,并在公堂弹唱以证实,
盖藉此辱其父,使不能再领归。女与张相处数年,一日忽欲去,张怪之。女曰:“我在,汝有所恋,不自图奋发,是误
汝也。”遂行。张只身飘泊,辗转至东北某地,事扒金,时金价昂,所入颇不恶,乃另娶某商人女为妇。妇亦劝张取功
名,于是负金沙两袋,相将入关投效某军队。初事冯国璋,冯任总统尚挈之入京任侍从武官,冯死仍隶直系,曾率队驻
防湘西,归吴(佩孚)指挥。迨吴由衡州移师北上讨段,张部以力单,退入赣境。赣督陈光远虑其难制,以计解散之,
乃谒曹(锟)求用,曹诺之而久未发表,遂往投奉。奉张委为旅长,然亦徒拥虚衔而已。
    会直奉大战,奉军败退,吉督孟恩远率兵蹑其后,与直军相策应,奉张大惧,问诸将谁愿往当者?张奋身自任,遂
遣行,并拨八列车供运兵用,实则张部仅四五百人,沿路招收土匪,以益其数。孟部本极窳腐,不堪一战,闻奉军至,
悉奔溃,张直追至俄边乃止,以功授该地镇守使。其时俄国正大革命,白俄军人多携械逃入华境,张悉予收编。故张部
极为复杂,有华人、有俄人,有土匪、有正规军,器械亦新旧不一,然战斗力则颇强,每战张又能身先士卒,此所以于
第二次直奉战争克奏首功也。
    张既贵,迎养父母(时父已另娶)于署中,以其生母誓不与张父相见,乃别治第宅以居之。张晨昏定省,曲尽孝道。
未几,其下堂之妇亦至,张大喜,欲为买宅购器具,该妇力止之,谓张曰:“我前之离汝而去者,为汝计也。今汝既富
贵,则吾愿已遂,此来专为视汝,别无他意。汝才能致富贵,而不能处富贵,勿骄勿纵,守纪爱民,此处富贵之道也,
汝宜勉之!”遂辞欲去,张坚留之,妇曰:“汝今正妻在室,姬妾满前,何所用我?且我去汝必愈念,彼此长留不尽之
情,不胜于久而生厌耶?谨守我言,即为爱我。”竟去。
    至张之生母,于张失势赴日后,尚居京。“九一八”事变将起,举朝酣嬉,彼独往谒张学良,告以日本对于东北将
有大举动,宜预加严防,勿松懈!学良不听,未几其言卒验。后张应学良电招,由日本返京,以为当畀以重任,实则学
良恐彼为日本利用,但以虚礼羁维之而已。张在京正诧傺无聊,会山东韩复榘以石友三为介,邀张往商大计,张亦派参
谋某往报聘,事为其生母所闻,力诫张勿轻动,动必有奇祸。张不听,母不许张出门,至欲以身横卧大门前,以阻汽车
出入。参谋某至鲁,彼此已成议,张遂乘母不备,乘京沪车南下。讵某偶于韩客厅见悬一相片,认系前在徐州为张所杀
之郑金声,忽大惊悟,急乘车北返。抵津,以饥甚,饭后始转京,即以此一迟延,某抵京而张适赴津矣。张到鲁,韩盛
宴款待,各将领均在座,酒数巡,韩提议谓:“闻孝昆(张字)先生精枪法,能两手持枪并发,请一表演,以开我辈眼
界。”张允诺。演毕,以枪置几上,众咸赞其技之妙,韩独持枪把玩,叹为精巧。张曰:“君喜之乎?即以奉赠何如?”
韩亟称谢。
    张在鲁数日,见韩无表示,知有异。左右咸劝其微服出走,张曰:“此间人几无一不识我,焉能逃耳目?欲去不如
明白去。”乃往别石友三,托其向韩致意,率同来僚属迳赴车站,石亦来送行,匆匆数语,即避去。张欲上车,有弹自
车中发,张从左车门上,右车门下,向前奔,步阔而迅,刺客追之弗及,欲发枪,弹骤卡不能出,几被脱矣。刺客忽为
车轨所绊,仆地,枪受震,弹自发,中张,刺客又连发数弹,乃毙。在场者微闻有人呼曰:“我郑金声子也,今日始报
父仇。”张一卫兵亦受伤,舁往医院,翌日死。刺客则为宪兵所逮,如何处置,终无有知者。据闻韩与郑关系极深,郑
之丧,韩为执孝子礼,其致张于死,皆韩预布罗网,刺客亦未必即为郑子,特故为此以图掩饰耳。张既死,韩给费二百
元,草草成殓,其灵柩则由张旧属运回北京云。
    以上所述,为张之秘书某告余者,其言当较可信。平心而论,张亦非全无足取,只以不学无术,致终不免于祸国殃
民,岂独一张而已?当时军阀中如张者,恐比比皆是,无怪乎军纪、政治日趋败坏也。惟张之生母与去妇,一则出身微
贱,一则行为放荡,而皆能见微知著,具有卓识,可不谓非奇女子哉?
    ★吴佩孚汀泗桥之败
    吴佩孚之再起也,其实力已远不如前。以全系情形言,此时齐燮元已告失败,而孙传芳地位则
扶摇直上,拥有五省地盘,大有不甘居人下之势,萧耀南对吴虽外示拥戴,仍属貌合神离,故吴实际上已失却直系领袖
资格;以军队情形言,此时直接归吴指挥者,只有靳云鹗、寇英杰、田维勤诸部,战斗力均不甚强,故所谓吴大帅之声
威,亦不过虚有其表而已。为吴计者,正宜乘此时机,一面纡尊开诚,与直系疆吏力谋团结,一面埋头训练军队,以恢
复第三师之规模,方为上策。乃不此之图,徒欲虚争体面,始则主曹锟复位,继则谋维持宪法,迨均不成,不得已乃于
摄阁名义之下,与奉张平分政权。至其对于孙、萧诸人,依然以长官自居,发号施令,毫不顾虑其诚意服从与否,不特
于己系为然,即视奉系将领,有时亦俨同部属。吴于击败冯军进京时,有一次适值奉方召集关内将领会议,吴亦设宴款
待,并邀直系将领作陪。客既集,主人先向之大谈中国旧道德问题,隐寓训勉之意,语刺刺过午尚未休,在座者均饥不
能耐,乃由张宗昌起谓:“大帅伟论,直等对牛弹琴,不如早赐盛馔,任大家推推牌九,逛逛胡同,转易联络感情,交
换意见。”吴闻言始命开宴。在吴此举或于当时奉军风纪有所不满,欲藉以稍加纠正,不知权力不属,空言究亦奚补?
令人转觉长腿将军为快人快语也。
    吴既未改其自大刚愎之性,又以恨冯甚,正倾全力指挥南口军事,而南方烽火已告紧矣。先是,国民政府于黄埔建
军成就后,即下动员令,于十五年七月由广州出发,攻入湘境,吴尚不以为意,盖平日视国民革命军为微弱不足道,不
难一鼓荡平也。迨八月十四日南口攻下,岳州、平江一带已悉为革命军占领,且进入鄂境。其时鄂督已易陈嘉模,叠电
向吴告急,吴始匆促南下,两军相持于汀泗桥,该地距武昌百二十里,吴则亲驻贺胜桥督战。革命军以第一军当正面,
人数约万余,仅及吴军之半,第四军李宗仁所部任侧面,与吴军一旅对峙于黄本立(村名)。战既起,革命军以吴军炮
火较优,乃组织敢死队,奋勇力冲,前仆后继,历十余次,吴军均不为动,几退矣,有主姑再一试,果仍无成,退犹未
晚,讵只此一着,遂决两军胜负。盖吴军虽号称三四万,而能战者实少,惟前第三师军官千余人,吴将其编成一队,为
全军之最精锐者,革命军敢死队屡被歼灭,胥此辈之力,然经十余次之殊死战,全队亦损伤略尽,故及革命军最后冲锋,
已难独力抵御(闻该军官队于是役全部战死,仅余一人因伤被俘),其余部卒慑于革命军之勇猛,皆却顾不敢前,革命
军以大军乘之,遂惊溃。
    吴初不料其败如是之速,迨敌军已逼,乃仓皇乘专车遁,车过处,败兵咸攀援欲上,卫士呵禁弗能止,急挥刀砍其
臂,人纷纷随臂坠,宛转呼号,惨不忍闻,继者尚争先恐后,一时沿路断臂无算,令人忆及《左传》“舟中之指可掬也”
一语,情状正复相同。先是,吴檄调驻川宋大标旅来鄂增援,至即输赴前线,乃不待交绥,远闻枪声,遽遁归武昌,盖
其兵车置车头二,一向前,一向后,固早无斗志也。惟驻黄本立一旅,则确击败李部,遣人向吴报捷,至,始知吴已败
逃,急回报,迅速绕道撤退,比革命军往招降,已远去矣。
    自此一败,吴之政治军事生涯,遂告结束。揆其败因,约有三端,内部不团结(孙传芳坐视不出兵),一也;缺乏
基本军队,二也;傲慢轻敌,三也。而此诸弱点,于吴再起时即已暴露,又岂待败而后知哉?
    ★日人炸死奉张之真因
    张作霖以绿林魁杰,受东督锡良招抚,与冯德麟、吴俊升同任东北旧巡防营统领,分驻各地。
辛亥革命军起,继督赵尔巽恐新军有异志,欲借张以资牵制,乃调之入省。旋新军哗变,遂将巡防营改编为二十七、十
八两师,升张任二十七师师长,冯任二十八师师长。在张锡銮督奉时,张、冯对之尚极恭顺。迨袁(世凯)将称帝,改
任其心腹段芝贵为奉督,因其与张、冯无关系,于是此两师长遂一变态度,渐不服其节制,但对袁则仍示拥护。张曾电
请袁早正大位,并愿出兵征讨西南。段本视张为眼中钉,乘机密请袁调张率兵赴湘,张亦久欲取段自代,徒以实力未充,
有所顾虑,至是遂以出师为词,向段请饷械。及既偿所欲,则阴嗾商会电袁请留防,而对段胁迫愈甚,且其时讨袁军已
四起,张不特不再敷衍袁,竟欲宣布奉省独立,以促袁退位。段见此形势,知难立足,急求去以让张,袁亦思藉为笼络
计,遂发表张为盛武将军督奉,兼巡按使。张既得陇,又复望蜀,阴助许兰洲,驱朱庆澜,拒毕桂芳,以达成己系督黑
(黑龙江)之计划,此为张在东北攫取军政大权之经过情形也。
    自是以来,张不独在关外威权日张,有东北王之目,且在关内每一战役发生,张均属主要人物,因此奉军势力之消
长,影响常及中央政局,而张亦一跃而为全国性人物矣。至张在民国史上功罪若何,则可分为中央与地方两方面而加以
论断。
    其在中央方面,靡特毫无贡献,且须负相当罪责。盖张野心过甚,不以统治三省为满足,必欲问鼎中原,而力又有
所不及,于是不能不联甲以攻乙,迨乙倒而甲张,利害冲突,复不能不联乙或丙以攻甲,以致战事相寻,迄无宁岁;即
暂时相安无事,而难以相容之势力互相牵制牾,亦使政局陷于飘摇停顿,末由进展。且张固颇思振作有为,而于旧时
生活习惯,尚未能洗涤净尽,性好豪赌,常与部下以此为乐,通宵达旦,一掷数十万金。其恶习随奉军入关,蔓延及于
政界,达官贵人相与组织俱乐部,以从事乎此,甚有视为终南捷径者,遂使政治风气,日趋于放纵颓废。又因力事扩军,
不免兼收并蓄,不但派系不一,即军纪亦难期整肃。凡此皆奉军所以招人非议,而张数度入关终难得志之原因也。
    至其对于地方,则确有不可没之功绩在。东北自日俄战后,民不聊生,盗贼蜂起,清季历任总督,力谋恢复元气,
迄未著效,然自经张逐年整顿,居然能使秩序日渐安定,地方日益繁荣。观于张统治期中,东北人口增加至二千万以上,
其中且多自关内移住而来,即可略知其景象矣。据闻在二次大战前,德国有一蜡人馆,馆中所陈列之蜡人,多肖当代有
名人物,中国要人亦被罗列在内,张以东北关系,获居其一。每蜡人旁均竖一牌,略载其人出生、经历,现在地位,以
及一切措施。在张纪载中,虽微含讥讽意,惟于东北人口增加之速,则颇表惊异,谓此为政治家应加注意之问题,可见
即外国人亦尚不否认张之此项成绩也。尤以东北处日人威胁之下,凡政府一举一动,在在受其干涉,然张统治二十年中,
尚能不屈不挠,筑铁路,兴兵工厂,练军队,办实业,举凡有关交通、国防、经济等事项,毅然次第施行,其才略识量,
确有非寻常所能及者,乃卒以此不畏强御之精神,而罹他日惨死之祸,此则吾人所深寄同情,而应为表彰者也。
    惟日人忌张已非一日,何以不杀之于前而杀之于后,何以不杀之于在奉之时而杀之于归奉之日?且当郭松龄叛变,
张之形势已岌岌不可终日,何以不落井下石,而反出兵新民屯,若故为张保护者然?盖张虽不为日人利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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