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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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为什麽要痛苦?痛苦有什麽用?这年头大家都现实得很,没那工夫痛苦。”
“对不起,我实在不能理解。俗话说:一块石头抱怀里也要暖三年,何况是个自己爱过的
人!这怎麽可能呢?”
“这怎麽不可能?”她再一次奇怪地看看我。“痛苦有什麽用处?莫非痛苦了他就能留北京了?既然不可能的事,痛苦半天只会折磨自己,有什麽好处?”
“所以你们就平平静静地分手了,”
“对,”她笑笑。
“天哪,小姐,你不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吗?一个人怎麽可以活得那麽理智?那麽冷静?我承认痛苦是一点用处、一点物质利益都没有的事,只会损害健康。不过年轻时代是做梦的时代,是发疯的时代,如果一个人活一辈子不至少丧失一次理智,发一次疯,这个人就算白活了!”
她更加糊涂了,疑问地看看我,什麽也说不出来。於是我给她讲了我当年失恋的故事,讲了女朋友离我而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讲了我是怎样一个一个公园地凭吊过来,在我们当初坐过的每一张石椅、每一个亭子中枯坐到半夜,回想她坐在我身旁时的一颦一笑。尽管往事尘封已久,恍若隔世,讲到后来我的眼睛还是禁不住湿润了,只能转过头去看著窗外那蓝得发黑的苍穹。
她一点也没感动。等我把眼泪忍回去,最后能够转过头去看她时,发现她那白皙的小脸如同平静的秋水一般纹丝不动。
“怎麽样?”我问她,“你对我的故事有什麽感想?”
“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她斟酌了半天,寻找合适而不失礼貌的词,“你们那代人真怪!怪不得国家让你们弄得乱七八糟的!”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22
守一个人,守一个家
●刘 墉
搬到新家已经一个多星期,才发现女儿的喂鸟器还留在旧家的院子里。
旧家的新主人已经入住,本来想喂鸟器就留给他们算了,但禁不住女儿一个劲地催,只好打电话去征求那“新主人”的同意。
“你随时来啊!如果我们不在家,你可以自己到院子里拿。”对方很爽快。
于是第二天赶去。按门铃,没人应,就自己跑进后院。
“多熟悉的路线、多熟悉的感觉啊!”
就十天前,我还照顾这园里的花草,现在却已经成为别人的产业。
搬家的那天,一片慌乱,我因为跟着搬家公司的大车,先到新居“指挥”,等家搬完,妻赶过来,已经天黑,就没再回旧居看一眼。
接着隔日在律师楼签字过户,大家谈笑风生,一点没有卖房子的感觉。
直到此刻,一个人,走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院落,才突然涌上一种落寞、十分感伤。
在这旧家,一住就是十年,从四十岁住到五十岁,也由人生的战斗期住到了悠闲的“知命之年”。
院子里有我从“一棵”照顾到“一片”的牡丹、鸢尾;也有我几乎扭伤腰,才种成的天竹。今年雪里,天竹的红果子从白雪下艳艳地映出来,这熟悉的,我深深爱恋的地方,却已经换了主人。
走在那林荫花圃之间,我竟然有一种感觉,仿佛见到自己离婚的妻子,偎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想起了二十多岁时,教美国驻华大使的儿子安拙庐国画,有一天,我羡慕地说:“当外交官的孩子真好,你从小到大跑了多少国家啊!”
他一下子数了一串国家的名字,但是接着耸耸肩:“也好,也不好。总是搬家,一个家刚住成家,又得打包,搬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搬来搬去,我爸爸虽是美国大使,我却已经忘记美国的样子了。”
也想起我的三小姨子,嫁了个在荷商银行任职的丈夫,就四处迁徙,从荷兰到香港,由香港去北京,再调回荷兰,又派去新加坡。
算算她十年的婚姻生活,不知搬了多少次家,怪不得在北京,她指着家具说:“我们不能买太重的东西,因为总得打算搬。”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晚上,我对妻说:“其实到现在还是一样,你看,附近某某人的丈夫调去了南方的小城,她就突然从中国人的社团消失了,急着打包、搬家,接到她贺年卡的时候,人已经在沙漠之中。”
跟着想到女儿,将来长大,嫁了人,不是也得跟着丈夫,说走就走吗?于是叹口气:“哎!希望女儿将来嫁的丈夫,能常留在我们附近,别一下子调差,把女儿也调离我们的身边。”
“这有什么办法?”妻笑笑:“你当年在台湾,在电视公司做得好好的,不也是说走就走?跟着,我也来了纽约,儿子、老娘都来了,最后连我父母都跟我们住在一块儿。”
可不是吗?我岳父母在台湾的房子空着,却跟我们朝夕相处,他们没能守着自己的家,而以女儿女婿的家为家。
什么是家啊?
我一下子想通了。人们常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其实也可以讲“此心安处是吾家”。
如果我虽然有个豪华的大房子,里面装了我大半生的收藏,有一天,我的孩子到了远方,我心不安,说不定我也会放弃这个大房子,千里迢迢地追去,守在子女、孙子女的身边。
同样的道理。有形的家算什么?这家再好,也不如“那人”来得好。如果我的另一半,因为工作、因为健康,不得不搬去远方,我当然也会毫不考虑地跟去。
于是,我的心豁然开朗了——原来这世上真正的家,是你爱人所在的地方。
守一个人,就是守一个家!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06
瑞典的受贿标准
●丁 刚
受贿是有标准的,比如有人收了贿款,100元还是100万元,结果肯定不一样。但在瑞典国家酒专卖局(简称酒局)的规定里,却没有这样的划分,在他们看来,所谓的标准指的是法院量刑的依据,而不是有没有受贿的定义。受贿就是受贿,不该拿的钱一分钱也不应拿,拿了就是受贿,这也就是所谓的对受贿“零容忍”的立场。
当然,有了这样严格的规定,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地杜绝受贿,但却可以大大地减少受贿。4年前,瑞典发生过一起涉及酒局的商业贿赂案,当地媒体称之为“多年来少有的大贿赂案”。为了查清此案,瑞典检察部门和酒局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光是调查案卷就有5000多页。
在讲述这个案子之前,需要先介绍一下瑞典酒专卖的历史。瑞典人是嗜酒如命的民族,据最早的统计,1829年平均每个瑞典人(包括孩子在内)每年就要喝46升烈性的伏特加酒。专家估计,每年因酗酒给瑞典造成的损失高达200亿瑞典克朗(约合220亿元人民币)。
为了减少酗酒造成的危害,瑞典很早就实行了酒类专卖制度。无论是白酒、葡萄酒,还是啤酒、果酒,所有含酒精的饮料都统一由国有酒类专卖局经营。如今,瑞典酒局已经成为由420家连锁店和590个地区代理商组成的现代化国有企业,每周接待消费者约200万人次。
不难想象,像酒局这样一个高度垄断的国有企业,肯定会成为酒商和酒厂的重点“进攻”对象。从酒局的历史来看,管理还是相当严格的,几乎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对卖谁的酒、不卖谁的酒;多进谁的酒、少进谁的酒,或不进谁的酒,酒局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但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是2002年冬的一天,酒局的一位雇员交给经理一张单子,上面写有某供应商提出的销售目标及回扣的数额。很多媒体在后来的报道中都提到了这件事,但没有说明这位雇员为什么这么做。从酒局的规定看,大体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雇员收到了酒商或酒厂给的单子,直接交给了经理;二是这位雇员工发现有人拿了回扣,把单子交了上去,提醒领导注意。无论是哪种可能,这位员工的做法都符合酒局的要求。实际上,所有雇员在进入酒局工作的第一天就会被告知必须遵守的条例,其中就包括了在酒商行贿和有人受贿时应予举报。
酒局的主管拿到这张单子后,立即决定在公司内部展开调查。按照酒局的规定,即使是内部员工无人受贿,也要对试图行贿的酒商或酒厂作出惩罚。虽然酒局的自查没有查出有人受贿,但却发现个别专卖店过多地采购了某家厂商生产的某种牌号的酒,十分可疑。经过研究,酒局解雇了六家专卖店的经理,并将其中的五位和三家酒商的情况报告给了司法机关。
酒局作出这样的决定,是按照长期以来遵循的原则,即便某些专卖店“过多采购”系工作疏忽所致,但数量太多会引起受贿的怀疑,破坏酒局的形象,所以必须严肃处理。
在酒局的协助下,警方用一年多的时间搜查了多间专卖店。到去年年底,共发现77人有不同程度的受贿问题,他们或是接受了酒厂、酒商提供的现金、礼品,或是应邀参加了旅游。最终,68人被判处两年监禁,9人被判处半年监禁。涉及此案的金额约120万瑞典克朗,最严重者接受的贿赂10万多克朗,相当于10多万元人民币。从数额上看,并不算太大,但处罚相当严厉。除此之外,酒局还按照法规,对行贿的酒商和酒厂实施了部分产品禁售。有一点值得一提,酒局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数次向社会公布了调查的进展和酒局的立场。为了吸取教训,酒局还建立了一个职业道德委员会,专门负责研究、分析和跟踪员工的职业道德问题。从去年开始,酒局展开了一场从上到下的大整顿,所有专卖店的“一把手”、“二把手”全都接受了调查。
可以说,瑞典酒局能够如此重视这个案子,关键就在于它始终坚持的对贿赂“零容忍”的一贯立场。如前所述,酒局原本的管理就相当严格,比如,每一位新来的雇员都必须签署文件,表明自己遵守酒局的各项规定。而规定的第一条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接受供货商和生产商提供的任何好处,即使这种好处可以忽略不计。在事件发生后,酒局要求所有雇员再次签署文件,表明他们已经认真阅读过了有关规定。
瑞典有关专家对此案的分析报告中指出,在酒局这样高度垄断的国有企业内部,如果不能严守“一分钱也算贿赂”的底线,形成对贿赂“零容忍”的企业文化,那将是很危险的。
贿赂一旦有了标准,那就意味着对贿赂的容忍。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42
人生的第二幕
●云 弓
时间是1859年6月24日,忽然间,他置身于一个山顶,俯瞰着山下被染红的平原。
拿破仑的军队正在与奥地利的军队激战,而亨利·杜南特此时就在山上他的马车里目睹着一切。
军号嘹亮,枪声大作,炮声隆隆,双方的军队激烈厮杀着,亨利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见尘埃满天,他听见伤者的尖叫,他看见血流成河 ,伤兵在地上奄奄一息,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
亨利并不真的想呆在这里,这只是他的一次商业旅行,他正准备与拿破仑三世商议在瑞士和法国之间开展金融业务,因为在路上他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碰巧亲眼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亨利在山上看到的一切给了他深刻的印象,战斗刚结束,他立即进入那个小镇,他看见所有的房子都倒塌了,伤兵、死亡,涌现在眼前。亨利伤痛不已,他决定在这个小镇多呆几天,他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安慰那些年轻的士兵们。
他意识到,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生活了。阻止战争的愿望强烈地驱使着他,亨利·杜南特的选择最终会使他失去蒸蒸日上的银行业务和他所拥有的一切,也许此时声名显赫的他会因为自己的选择最终默默无闻地死在一个阴暗的不为人知的救济院里。
但是今天我们记住了亨利的名字,在1901年,他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人,我们铭记着他,因为是他创建了国际红十字会。
在1859年的那一天,亨利·杜南特的人生第一幕谢幕了,而人生精彩的第二幕则演绎到他的生命尽头。
很多人的一生都可以分为第一幕和第二幕,亨利·杜南特的前半生,受到商业成功、名望、权利和永不满足的欲望驱使,而后半生,激励他的是爱、怜悯和阻止可怕战争的信念。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46
让阶段的美永存
●星 竹
十八世纪,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鼎盛时期。当时的雕塑艺术,在意大利登峰造极,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许多雕塑精美得让人惊叹,甚至到了让大家看腻的程度。许多大师的作品摆在一起,已经很难分出高下,尽善尽美的境界,让人挑不出彼此的好坏。
雕塑家凯斯顿,在当时很有名望。但他的作品在最后的打磨中,却同样很难与其他艺术家的作品区分。作品精细的程度,几乎让大家的作品达到了一致,各自的风格反而被精细掩盖。
一次,凯斯顿在为教堂雕塑一件神像时,周围的朋友都发出了同样的感慨:最好不要再雕塑下去了。凯斯顿自己也感觉到,如果再往下进行,就又会与其他人的作品同归一路,还不如半成品更有风格。
于是,凯斯顿接受了大家的建议,雕塑停顿了下来。不过,凯斯顿非常担心,如此的作品,教堂里的牧师会不会答应?因为这件雕像,是圣经里的一位人物。
谁想,负责管理教堂的牧师同样感慨地认为,作品如果就停留在这里,将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牧师也有与凯斯顿同样的担心,教堂对外开放的那一天,教徒们是否能够答应。大家冒着风险,将这件巨幅雕塑的半成品保持到教堂开幕的那一天。
谁想,前来教堂的人们,无不被这座宏伟的半成品所折服。大家公认,这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
只做一半,反而可以保持一种特别,反而产生了一种独到的美。而谁都认为,如果这件作品精细到完美无缺的程度,就又要沦为不分你我,失去它的意义。
从此,在意大利,在整个欧洲,半成品的雕塑层出不穷。给人带来的美感,有时反而胜于那些完整无瑕的作品。
这个道理,在于某种事物,只有停留在某个阶段,才能显出美,才是最美。在这以前或以后,都不一定会有这种美的出现。保留这个阶段,停止在这个阶段,让这个阶段永存,原来才是最珍贵,最杰出的。
正像大家对凯斯顿的一致呼声:千万不要再进行下去了!
最初,人们在装修时,总会把那些原木刷上各种各样的涂料,久而久之,有人发现,其实原木本身便是一种美,不但可以保持自然的风貌,还可以保留木质散发出来的原始香气。
于是,有人再用原木装修时,不再加以任何的涂抹,反而形成了一种天然风格。
开始,各国对自然风景区的保护,总是以修缮的手段来维护。谁想,越修缮人们越不满,想不到放弃了,那种自然的粗犷、野性和原始风味反而突现了出来。现在各国的保护者们都认识到,对自然景区的修缮,绝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否则,过多的修缮,就是一种破坏,反而会让人生出厌烦的情绪。
玉米长到七成熟的时候,农民们便把它掰下来,煮熟运到城市里去卖。大家都很欢迎。卖玉米的人懂得,玉米如果能永远停留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