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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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而是关于蚂蚁。在某一类世界,你不是君王就是蚁民,好像好莱坞的动画大片《蚁兵正传》,以蚂蚁的世界来表现对独裁的反抗。
苏格兰是长老教会根深蒂固的地方,今天的我会觉得,活在缺乏道德感的时代,是多么可怜。但对当时的尼古拉斯,循规蹈矩的世界,就等于对个人梦想的死刑宣判。影片开始,一群毕业男女一路狂奔,脱去毕业礼服,跳入水中。尼古拉斯和父母道晚安后,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叫喊。他起身转动地球仪,说转到哪里我就去哪里。结果转到加拿大。可如果能去加拿大,为什么不能待在苏格兰。尼古拉斯要的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梦想。于是他继续转到他想要的地方,一个像乌托邦的地名,叫乌干达。
如果这部电影是描写乌干达军事独裁者阿明,它远没有1974年那部纪录片精彩。我手里有欧洲标准公司几年前修复的版本。当时阿明邀请一位法国导演,希望向全世界展现他亲和的一面。阿明耐心对着镜头解释军队的操练,颇浪漫地在自然保护区行舟,声称大象是自由的象征,甚至破例让导演拍摄一次完整的内阁会议。结果这位纪录片导演,我应该记下他的名字,巴贝特·施罗德,以貌似顺从的态度配合阿明,却以新闻人的良知和智慧,剪出一部电影史上罕见的独裁者自我扮演的纪录片。
阿明的扮演者惠特克说,他至少看这部纪录片不下100遍。他的表演也为他赢得今年奥斯卡影帝小金人。但和纪录片相比,我的沮丧还是难以言传。《末代独裁》中的阿明形象,鲜明但是刻意,复杂却嫌单薄。当我们的世界被虚构文本描叙时,我们就差不多活在另一个世界。这往往是我们想逃离的理由,也是尼古拉斯远离真实的苏格兰,向往虚拟的乌干达的渴望。
当他意外地成为独裁者的私人医生,坐上总统专车在乡间奔驰。乌干达孩子们在后面一路奔跑,一路挥手。尼古拉斯从此进入一个人物扮演游戏,他忍不住想象自己是一个总统,向着窗外的蚂蚁们挥手,就像阿明,非要想象自己是苏格兰的国王。
苏格兰的年轻人梦想乌干达,乌干达的独裁者梦想苏格兰。这部电影不仅关于政治,实在关于人类的梦想。前年我在重庆山区,还遇见这一幕的后现代版。盘山公路上的小学生一看见小汽车,就三五成行,退到路边鞠躬敬礼。我想,一定有一些渴望摇下玻璃向他们挥手的人,叫他们如此,叫他们分辨公共汽车和小汽车。因为一些人的梦想就像小汽车,另一些人的梦想就像公共汽车。
电影中的阿明一身戎装,纪录片中的阿明却常常西服领带,他粗野、蛮横,却也幽默,甚至有几分腼腆。他一面是杀气,一面是傻气。一面精明,一面荒唐。在内阁会议上,他说,你去任何国家,都会发现每个人都爱他们的领袖。我们也要这样。他说,如果你去其他非洲国家,会发现他们的妇女每天早上5点起来上班,我们也要这样。他批评外长的手腕太弱。几个星期后,人们在河里发现了外长的尸首。阿明告诉人民以色列人会在河里下毒,不结盟国家会议上,他引用希特勒的文件批评犹太人。他赶走所有亚洲人,没收他们的财产。他针对戈兰高地的军事演习就像一场过家家。阿明在电视上告诉人民,他的行为是上帝的旨意,反对他的人和事,上帝告诉他,他一般会在几天前就知道。这话令人想起纳粹的宗教事务部部长汉斯·凯尔,他对主教们说,“国家社会主义是上帝的旨意,党就代表了真正的基督教。”
从这个人身上,你能窥见20世纪某一类独裁者的性情,充满诗人或精神病人的狂想气质。看电影的,会想起韩国影片《孝子洞的理发师》,一个成为总统理发师的普通人,对国家的一切都充满了信任。一个温馨故事折射韩国数十年的政治变迁。
“伴君如伴虎”,或者是对这部电影的东方专制主义式的解读。但我始终认为,电影的真正主角是年轻的尼古拉斯,这部电影的真正悲剧从毕业生们脱光衣服、扔掉博士帽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当尼古拉斯见识到阿明的残暴决心逃离时,这部电影的主题,就是从虚拟的乌干达回到循规蹈矩的苏格兰。这部电影关于梦想,关于梦想是如何靠不住。当尼古拉斯的地球仪转到加拿大,他不甘心;转到乌干达,他就放下一切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挨近君王,但无数蚂蚁的梦想,从古至今,都和一个遥远的君王的意象有关。北师大附中的女校长卞仲耘,是“文革”中第一个被学生打死的老师。几十年后,一位当年的女生在一部纪录片里,回忆毛泽东接见红卫兵的场面。她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上了天安门,我和领袖握了手,我会不会更积极地投入那一场运动,我可不可能参与对卞老师的殴打?
绿蚂蚁没有做梦的地方,它们一旦做梦,甚至和独裁者一样危险。尼古拉斯回去苏格兰,梦醒之后,我们到哪里?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14期P44
恋人之家
● 张国立
法国当代有位知名的女小说家加尼哀,她和我一样,曾经是记者,干这个行业没什么好处,既不能发財,又惹人厌,唯一的,因为接触的人多,所以观察能力比较强。加尼哀有个短篇小说《恋人之家》,谈的是感情故事,我试著把內容说一说:
有个还没出名的年轻画家与他的妻子,过著穷苦的日子,某天在乡间散步看到一栋小房子藏在树林中,后面还有条诗情画意的小河,他们想,能住在这里多么快乐呀。向屋主打听,这栋房子要一万法郎,而他们连十法郎都凑不出。
没有钱不能阻止人的梦想,贫穷不会扼杀快乐。这对夫妻每天都想著梦里的小屋,今天想如果我买下房子要换上什么样的窗帘,明天想该刷什么顏色的漆。他们甚至替小屋起了名字,叫草舍、叫蜗居、叫迎庐、叫读书轩。想著想著,他们觉得还要条狗,丹麦犬或圣柏纳?
这段日子俩人都从想像中得到乐趣,不久后先生却烦了,只剩下妻子仍陷在其中,但至少有一个人思念那栋小屋。
到秋天,画家终於在画展中卖出他的作品,赚到一万法郎,他很兴奋的回到家,对妻子说出他打算如何用这笔钱,还债,买新衣,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妻子却说:那么,读书轩呢?
对唷,曾经有栋让他们心动的房子。
画家带著妻子再去找那栋小屋。小屋仍在树林中,可是一切都变了,枯叶散布在房子四周,夏天的太阳不见,树林內显得阴湿沈闷。
这时作者说,当初画家夫妇是以恋人的心情看到房子,充满了愉悦、憧憬,如今则换成买主的身分,梦便被蒸发掉了。他们沮丧的走到车站,默默的回城里去。
作者更浪漫的说,他们身上的某个季节已结束,他们的爱情也没了以前的热情,於是一切事物都无法再美化。意思是,梦隨著清晨的雾水,被太阳蒸发掉了。
对妻子而言,消失的不是当初对房子的感觉,而是,她很清楚,她和画家的爱情正逐渐变淡,不知不觉的,一点一点的变淡。
看完小说后,我有两种感触:
一.穷的时候容易做梦、容易幻想,也容易满足和容易快乐。有钱人必须要赚五亿、十亿才会快乐,穷人则因为有了电视而全家兴奋三个月。一如画家夫妻的房子,愈想房子会愈美,这是浪漫情怀。当有了钱再去看这房子,当然会失望,因为眼光不同了,那栋房子在他们心中早变得比实物更浪漫和梦幻了。
二.很多事情,久了会皮,或者说,久了会失去热情。我以前在贸易公司做过业务员,每天早上拎著装满目录和样品手提箱,在各大饭店游走,向老外买主推销。前几次去谈生意,都会熬夜和同事討论,模擬客户可能问的问题,第二天战战兢兢的去开会。三个月后,我皮了,没准备就跑去,不料那个澳洲人看中目录里的仿大理石一体成型浴缸,要我报价,等我一头汗水的报了价,他冷冷的说,你算了运费吗?
消失了,麻木了,自认一切都理所当然了,感情就不见,梦也破了,一切都变得不有趣、不浪漫。
对了,还有第三个感触,男女相识之初,两人努力的把原来两个不同的世界融合成一个,会一起吃早饭,一起看电影。好不容易两个世界变成一个,却又有新的变化,一个世界会慢慢分裂成一个半或两个,例如一个星期有三天不一起吃早饭,看电影也会出现有不同的意见,例如:这部电影我没兴趣,你去看,我回家睡觉。如同小说中,当妻子仍停留在对小屋的幻梦之中时,画家却早忘光啦。
有个女性的朋友曾形容男人爱情的消失经过,她说当女人问男人“你爱不爱我时”,男人的回答会隨著相识时间產生“进化”:
刚认识的热恋期:“我爱死妳了。”
交往了三年:“我爱妳。”
五年之后:“爱。”
婚后五年:“什么?”
婚后十五年:“……別吵我睡觉。……”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14期P41
老藤椅
●〔美〕洛拉·耐特·墨利特○陈明编译
〃格贝特·普弗林,专营藤椅〃,后面是电话号码。这字条已经在我厨房的桌子上放了好几个月。我是在当地一家室内装修店抄下的。〃这可是附近最好的藤椅制作工匠,〃这家商店的老板说,〃现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家餐厅有6张藤椅,其中5张都有40多年的历史了,这还是我妈妈买下的,当时我刚刚出世。这些藤椅像老朋友似的忠心耿耿,是那种结实耐用,一辈子都用不坏的家具。
但是最近,我家的藤椅开始坏了,家里的两个小男孩——7岁的托马斯和4岁的威尔,一天到晚淘气非凡,闹得翻了天,家里的桌椅板凳皆不在话下。
〃咋不把那些坏椅子给扔了呢?〃8月的一天,丈夫布利安看我在费力地用海绵擦洗藤椅上威尔弄的粉色酸奶印,不禁问我。
〃我不能就这么把它们给扔了,我可是在上面坐了一辈子哪。〃
〃真的,它们也像是被用了一辈子似的,看看,有3张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他说的是实话,我在一天的工作之后坐下来,也感觉藤椅已不堪重负。最近我们要在家里招待朋友,可不能让朋友坐在摇摇欲坠的藤椅上。要么扔了它们,要么赶紧请人修理。就这样,我想起了厨房桌子上的那个电话号码。
〃把它们送过来吧!〃接通电话后,那头的声音说。听起来直截了当,真实可靠,淡淡地带了旧时的传统。就像是那旧藤椅,我想。
于是我将那3张不能再坐的椅子搬上了车,连同两个小淘气一起,驱车前往。
普弗林先生的房子在城的另一端,小小的,长满了绿色植物,面积只有我们房子的一半。他拄着一一根长长的棍子来开门。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是个盲人。
〃请把椅子搬到后院去。〃他仍然用电活里那种平谈话气说。我从车上拿起了一把椅子,托马斯搬起了另一把,威尔蹦蹦跳跳地跑在我们前面,冲进了后院,看到院子有墙,我松了口气。
〃妈妈,他怎么要拿那根棍子呢?〃托马斯问。
〃他一定是看不太消楚。〃
〃那他怎么修椅子?〃
〃哦,我想他的手指头可以当他的眼睛。〃
普弗林先生坐在后院等我们,他的眼睛青直直地望着前面,在他身后,是藤条和各种各样的修好或正在修的藤椅。
〃这是最坏的一把。〃我把藤椅放在他而前,然后喊住威尔,他正往院子深处跑去。
普弗林先生摸索着检查了一遍,说:〃我可以把它修好。〃然后他又问,〃你说你有几张坏了的?〃
〃3张。威尔!赶紧过来,听见没有?〃
威尔终于被我喊过来了,托马斯搬来了第三张椅子。
〃每张椅子收35美元的修理费。你把电话号码留下来,修好后我太太会和你联系。〃
〃好的。〃我说。
曾弗林先生的脸亮堂了一点,〃你有几个男孩子?〃
〃两个。〃
〃你能让他们耽误一会儿,站到我面前来吗?〃
〃没问题。托马斯!戚尔!你俩过来,站在普弗林先生的面前。〃
两个孩子照办了,虽然他们有些困惑,连我也对他的要求一头雾水。
两个孩子站好之后,普弗林先生伸出于来,他把手放到孩子的头上,就像在观察待修理的藤椅似的。
〃哦,和我想象的一样。〃然后他转向我,眼睛仍然望着前面,〃珍惜和这些孩子在一起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你还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会长大了,飞了。〃
他还是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但是,这时的我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我知道他心里想说的话。
〃我一定!你放心吧!〃
回家的路上,托马斯和平常一样,问题多多。
〃为什么普弗林先生要把手放到我们的头上?〃他问我。
〃就像我告诉过你的一样,〃我说,〃普弗林先生的眼睛不好,所以他把他的手当做他的眼睛。〃而且也把他的心当他的眼睛。我告诉自己。感谢上天赐予我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感谢赐予我这个幸福的家……还有,感谢这个家给予我的责任和工作。
一周后,普弗林先生的太太来电话说,椅子已经修好了。旧藤椅经普弗林先生的手,完全变了样,新换上的藤条使椅子稳当结实,就像我母亲把它们刚买回来时一样。待到它们需要重新修理时,托马斯和威尔也已经长大,离开家了。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还来不及知道的时候,就像普弗林先生说的那样。
所以,我将珍惜和感激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14期P36
来一点享乐主义
○小 意编译
是的,是的,我也知道,香烟有害健康,性爱也很危险。最近,这个国家在流行一种讨厌的古怪毛病,这种毛病就是,想当然地认为:“要是你能远离所有快活的事儿,你就能长寿、幸福。”但是,在连烟都不许抽的工作场所一路小跑,手里抓着鼠标,装出一种资产阶级的典范生活,你真的就幸福了吗?一周要工作六十小时,泡在有价证券一览表和满当当的日程表里出不来,难道就是好日子的要素?我可不这么想。
最近这些年,西方社会变成了一个千变万化的大同世界,充斥了通明的灯火、媒体的操控、全球性流言蜚语、让人绝望的竞争。人们日复一日盯着电脑屏幕,就连午餐都在电脑桌上吃,用掌上电脑来安排每天的日程,给自己的孩子安排的时间就叫“游戏约会”。想变得更富有、更瘦、更成功,甚至,难以置信的是,还想变得更年轻,这一切困扰让上百万的人拒绝承认,其实我们认为自己每天都在向美好生活前进的信念根本就是一种误导。工作忙碌了一天,我们急急忙忙赶回家看逗乐的纪实节目,就是为了第二天到办公室讨论电视里种种人造的陌生生活中的倾向和怪癖,生活压缩得只余下了事后感。狂热的生活节奏有时可以被巧妙弥补,诸如锻炼健身、无碳水化合物的菜单、严格配给的少量冰草饮料、在网上精心安排两个星期的“休假”。你看到了吧,这就叫幸福。
这种混合式生活,还要添上反复无常的法规,让抽烟的人挤到人行道